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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侠义传
贼人安天寿与郝家五虎、华家八彪说:“调齐马步军队,观清营人马不多,何妨冲杀过去,生擒王绪祖,活捉马成龙,走马取苏州就在今日。”说罢,吩咐进兵。此时马成龙等三人回归本队,见贼人大队杀奔泥金岗而来,山东马吩咐往两旁一闪,他在当中一站,等候贼人。安天寿带大队正往前走,猛望对面一看,只见清兵大队分开,泥金岗里面露出几百尊独龙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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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赶紧传令:“撤兵!不可前进!”后队作为前队,前队作为后队,回兵白龙滩。马成龙一见,传令进兵。左右中马步军队齐往前进,追了有三四里路,不敢深追,撤兵回归泥金岗,派探马探贼败至何处。成龙带大军回归大营,犒赏三军。派人守营门、巡墙子、护粮台。自己在中军帐与张大虎、马梦太、张广太吃酒,议论军情,直到二鼓以后。
马成龙拉着梦太出离大帐,说:“老兄弟,今天可不是我喝醉了,我观一观星,看看贼势如何。”马梦太一笑,说:“大哥,你的底别人不知道,瞒不了兄弟我,你还懂星斗?你把五斗、三星、十三元辰、二十八宿、九曜的星宿,你说说,我听听。”山东马说:“我跟你说着玩呢,你跟我去,哨探三军之心。贼势特大,不知三军之心如何?”二人望前走,所过帐房,也有睡觉的,也有说话的。内中有人说:“老哥们,我在营里今年整十年,没打过什么仗。今天再未想到有会匪前来,夺抢苏州。你我的父母妻子都在此处居住,倘若城池一破,你我全家尽丧。你我明天再与贼人打仗,安心要舍命杀贼,以图保守城池。”
成龙又望东走,直到左营,只见路东有三间帐房,里面露出灯光。成龙来至临近,隔帐房门缝望里一瞧,当中有一个马扎,上面坐着一人:年约四十以外,光头未戴帽,身穿灰布单箭袖袍,腰系凉带,青缎快靴;赤红脸,酒糟鼻子,手内拿着一把酒壶,坐在那里喝酒。旁边地下还坐着有十数个人,都是官兵,在那里与他说话儿,说:“该睡了,天不早啦。”那个人说:“我今天一瞧。就知道咱们马大帅用兵如神,你们大家全会不懂的。我好比做一颗明珠土内埋,不知何时显放开?有朝一日时运至,也登国家九龙台。”那几个兵丁只笑,说:“你别造谣言,听我问你:你说马大人用兵如神,他买这五百口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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材作什么用啊?”那个坐马扎的说:“咱们大帅大有武候之风,要问买这五百口棺材,这乃是一条绝妙的计策。我知道就是不能说,此乃机密大事,恐泄漏于外,那还了得!”众人说:“你又喝醉了。”马成龙在外面一听,说:“好哇!马老兄弟,你过去问问,他姓什么?叫什么?当什么差事?我回大帐等你。”
马梦太进去,说:“辛苦众位哥们!”那些个兵丁一见梦太过去,全望下拉;那喝酒的坐在那里,佯作不理。梦太说:“朋友贵姓?”那人说:“我姓卫,名鹿,我是这左营的百总。你在哪营当差?黑夜来此何干?”梦太也没穿着官衣,素常打扮。梦太说:“我在中营当差,我当什长,我来这里找人。听见你喝酒,念念叨叨的,我进来瞧瞧。”说罢,道少陪了,回归中军大帐,将此事说与成龙知道。成龙点头说:“你我咱们四个人,两个人睡,两个人值夜。”说罢,大家安歇。
次日天明,升坐大帐,聚齐诸战将,正在议论军机大事。
又见流星探马禀报:“天寿兵败白龙滩。又有急先锋萧可龙由福建鹿耳门带有数万贼人,顺大路杀奔江苏而来。所经州县,势如破竹。西海岸独龙关的总兵为国身死,阵亡文武官四十三员。请主帅定夺。”成龙与众人一听,面面相觑,惊慌失色。
成龙说:“再探!”
又见守营门的来报说:“外面有两个人,一位姓邹的,一位姓李的,前来找张三大人。”成龙一听,心中早已明白,知道是李贵、邹忠不放心张广太,前来打听打听。知道昨天与贼人开了兵啦,二人奉夫人之命,前来探问张广太的下落。成龙传令,叫张广太带二十马队,前去探贼人虚实。张广太说:“得令!”转身出离大帐。马梦太赶紧跟出去了,见张广太把马队点好,方才要走,梦太过来说:“山东马这是同你我有交情?还是同你我有仇?派你这一去上白龙滩,一则贼人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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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来你的兵少,这不是成心害你吗?依我说,我见见他,把令箭追回去,那时间你也就不必去了。”张广太一笑,说:“好哥哥,你我兄弟身为武职,理应该临难,为国尽忠。大丈夫处事,若遇兵荒马乱之际,将死付于度外,当以马革裹尸!”说罢,转身往外就走。梦太甚是叹息。
马梦太与张广太俱不知马成龙的心事。原来山东马一听外边有人来找张广太,他自己一想,才传这一支令箭,这是:“又叫别人瞧着军令无亲,连我的朋友,我还派他去探贼哪!
这样的险差事,不能派人去。”再者说,军营里要是正行营,不准找人,怕有奸细勾串。他给广太这一支令,叫他带着马队去探贼去,他不去也不妨事,外边有八方的流星探马哨探,这是叫张广太回自己帐中安置,尽朋友之情。
张三大人乃是一位烈性的英雄,他总是想这个:“我一个人做国家的三品官,理应如是。”不但他不怨成龙,还感他做事周到:“倘若是派别人去,那时间叫众人瞧着就不好了。”
自己到了外边,瞧二位拜兄在那里拉着马站定。广太说:“二位哥哥,不在衙门中照料,来此何干?”李贵、邹忠一齐说道:“我二人在衙门里,听见昨天有天地会贼人与官兵打仗,我等甚不放心。里面两位夫人也说,衙门内有姜玉在,料也无妨,他也成啦,叫我二人前来瞧瞧你们怎么样。你这是有什么差事?”
广太说:“前去探贼去。”李贵说:“ 我二人同你一同去。”
随即上马,带着官兵,奔正南大路上去。走了有七八里路,只见云生西北,雷声响亮,少时大雨如注。李贵说:“我先往前边找个避雨的所在吧。”说罢催马,一直催马望正南而去。走了约有数里之遥,只见前面有一座大庄村,烟雨之中细看,是南北的大街,路西有一座大店,店门关着,街上并无一人。
李贵来到门外叫门,里边说:“是谁呀?”李贵说:“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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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吧,我们来住店来啦。”里边出来了一个小二,把门开开,年约二十多,身穿月白布裤褂,白袜青布鞋,戴着一个草帽儿,黄脸膛,说:“你是做什么的?”李贵说:“我们住店。”那小二一瞧,见李贵身上的灰布大褂也湿了,拉着一骑花马,说:“我们这里人都逃走了,店内就是我看店。你还不快逃命,我们这正南三十多里就是贼营,你还有心住店!”李贵说:“我们是江苏水师营的,协镇张大人有紧急的差事,你不能不叫我们住。我今天要占你一个公馆。”小二笑了,说:“你在协台的衙门当什么差事?伺候哪位?”二爷李贵说:“你瞧着我像个跟人么?我实告诉你说吧,连协台大人,我说什么,他都听什么,好好的伺候我。”小二说:“你先别吹着玩,跟我进来,西上房内也干净;把马交给我,拴在马棚之内。”
二人进了店,李贵一瞧,西上房五间,前出廊,后出厦,南房六间,东边马棚,北上房五间,东边大门,里头是厨房、柜房。院中甚宽大。小二把马拴在棚内,到了上房说:“你这个好大话!今天要是水师营协台大人来到,你敢说他的名字,那时间我请你喝酒。”李贵说:“我要是不敢叫他,那时间算我吹着玩;我要是叫他的时节,你请我五斤酒吧。”二人正说着,只听外面雨也住了,乱马奔腾。李贵站在西上房台阶上,瞧着是张广太带众人前来。李贵就嚷叫说:“张广太,我在这里叫你哪!快快的前来吧。”张三大人说:“我大哥又喝醉了,在那里直嚷我。”带人进去,到店内下马,唬得小二目瞪口呆。
大人进了上房,在北里间屋内落座。二十个兵丁在外间屋内,先叫跑堂的给要酒,问有什么菜蔬。小二说:“有鸡。”“杀几只,白煮着也好。”小二说:“我们店中没人,叫一个人帮着我就是。”三大人派了两个兵,去到外边帮着小二作莱。
少时,酒菜已熟,立时广太三人在屋内喝酒,二十个兵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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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面喝。李贵到外边去出恭,方一到后边,顺墙根蹲下出恭。
雨也不下了,他望天上一看,见墙上露着一个蓝大脑袋,瞪着两只眼望下瞧。吓了李贵一跳,想要起来,地下一滑,已然拉出半截;他望下一坐,又坐进去了,站起来手提着裤子,望西屋内跑,说:“吓死我也!”广太说:“嚷什么,大哥?”李贵定了定神,自己又把中衣擦干净了,到屋内说:“是我自己肝火旺,抬头望上一看,仿佛像有一个人在墙上趴着,吓了我一跳。快要几壶酒喝吧,咱们大家喝完了好走,探贼去。”又叫小二要二十多壶酒,给外边拿出去;屋内三人又喝了几壶酒,头上觉着发晕,一个个翻身栽倒就地。从外边进来了一人,举刀照着张广太就剁。不知张三大人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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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回
张广太店中遇仇人赛展雄山寨救豪杰
诗曰:
征衣颠倒乱乌催,铃铎声中短梦回。
河月白移鸦背晓,岭云青入马头来。
关心霖雨欣成岁,对面明山熟称才。
报道及门新绾绶,为听兴颂喜衔杯。
话说张广太在这清风堡内避雨吃酒,正喝了有几壶酒,头晕眼黑,不省人事,栽倒就地,不能动转。外连那二十多个兵丁亦已栽倒在地,不能行动,俱皆受了蒙汗药酒。原来李贵瞧见的那个蓝大脑袋趴在墙上,就是那个人。他跳下去,从前面叫开了门,进去到了柜房。小二说:“二教师爷来啦吗?有什么事?”那个人说:“没事。我问你,上房屋内住的是什么人?”
小二说:“ 是巡河副将张广太张三大人。”那个人说:“好,原来是我的对头冤家。来,你把这一包药下在酒内,如他要酒之时,把药酒给他拿去,我要报仇雪恨!你把这事给我办好了,我必重赏于你。”小二不敢不遵,把酒内药掺好了,上房之中又要酒,小二把酒拿到上房。那一个人在西上房窗户以外偷听,见张广太三人麻倒,他叫小二把门关好了,不准放一人进来。
他拉出金背刀,说:“张广太,你也有今日!我非把你碎尸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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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万不能少剁你一刀!”蹿进了里间屋内,过去一瞧,当中穿银灰摹本缎箭袖袍的,是张广太,那两个人不像作官的模样。
先把张广太的辫子一提,抢起金背刀,照着张广太脖颈方要望下剁,只听店门外边有人打门,说:“快开门!宋伙计,快开门吧!大寨主爷来了。”那要杀张广太之人说:“别开!我出去瞧瞧再说。”小二不敢开门,只听“克嚓”一声,早被外边叫门的人推开,进来有四十多个人。
为首那个,是蓝绸子的包头,蓝绸子裤褂,青缎快靴;淡黄脸膛,长眉大眼,手中拿着双刀。那四十多个人都拿着枪刀,在院中站定,说:“原来是二弟,你拿刀要杀谁呀?”那个人说:“大哥,是你叫门,我要早知道是你叫门,早把那小辈杀啦!”那黄面目的英雄说:“二弟,你要杀谁?你说我听。”
那二寨主说:“大哥,就是与我有仇的那个张广太。我各处找,俱不知下落,不想今天在此处相遇。我料想大哥你回去啦,不想是你来在此处。雨也住了,你等先把店门关上,再到西上房,去把张广太那些个人都给我把他们捆出来,那时再作道理。”
这四十多人进西上房之内,把张三大人三个人与那二十个兵丁,俱搬在外边院中。二寨主说:“大哥,我先把张广太给杀了。”
那位淡黄面目的大寨主说:“二弟不可这样胡为。当年杀死咱们大哥那个人,是武清县河西务的张广太,咱们不可杀错了好人。先把他捆上,然后再用解药把他们解过来,问一问他是河西务的张广太不是。世界上同名同姓之人不少,不可粗鲁。”
遂吩咐:“来人!把这些人先捆好了,然后用解药解过来。我问一问,如不是咱们那个对头冤家,咱们好好的把人家放了就是。”二寨主说:“就是那么办啦。”
众人把张三大人等捆好了,用解药给解过来,苏醒多时,睁眼一看,觉得膀臂被人家捆上了。张广太说:“好大胆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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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贼店,还不把我给放开?”李贵、邹忠破口大骂说:“你这些个贼人,今天瞎了眼,擅敢把协镇大人给谋害了!”
那二寨主说:“你等且慢,我先问你们是哪里的?这店里也不是贼店,寨主爷拿你所为报仇雪恨!”那大寨主说:“你们三个听真,与我们有大仇的,是北京武清县的人张广太。我们要把他拿住,碎尸万段!你们三个要不是,可趁早说明白了。”
张三大人一听,心中说:“这些个贼人用这话吓我,叫我临死还得输了嘴。此事我焉能受他人之计?”随即答言说:“你等这些个贼人,既说我与你们有仇,我正是京都顺天府武清县河西务的张广太!你要杀就杀,何必多问!”那二寨主说:“大哥,你不必多问。我正找不着他,待我先杀了他,替我兄长报仇雪恨!”说罢,抡刀就要往下剁。
大寨主说:“二弟且慢,我还有句话说。”又问李贵、邹忠说:“你两个人是他的朋友,他到底是姓什么,叫什么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