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首页
- 集藏
- 小说
- 定鼎奇闻
定鼎奇闻
箧中虽有菱花镜,羞对单于照旧颜。
后人有美女叹二首:
数年以来,朱门娇嫒,穷巷幽姿,尽为流寇所掠;即玉碎香消,花残月缺,亦被强暴所污。诚世乱人横,欲去则弱絮风中,住则幽兰霜里。紫玉成烟,白花飞蝶。时惟静夜,听远笛以哀秋;独坐清霄,对孤灯而泣雨。为惜冷翠之摧残,牵情异域;更恨怨红之零落,失节终天。聊兴叹乎翰墨,遂致叹于咏歌。
其一
画栏豆蔻红珠掌,深闺蕙质藏银幌。
煮麝煎膏尽日闲,等闲不受春光攘。
阿母工夫事事宜,儿家门户软帘垂。
玉镜时开云母锁,雕龙戏画雪儿眉。
长廊跳脱看年命,沉香供奉花情性。
鸾带原随碧玉箫,缣丝谱出娇羞政。
一自梳妆青漆楼,深深似海不知愁。
帐外更阑银箭咽,天光星晓篆烟浮。
丫环偷唱莺声低,欲透春情惜罗绮。
明月千金一寸心,绣床颠倒无心理。
谁知挝鼓起风尘,燕子花阡泣鬼神。
赤眉定夺蛾眉案,惊破谁家蝶梦人。
萧娘齐去泪如雨,可怜吒利谁相语。
颜色从来误妾身,旧时甲第苍凉处。
半疑半讶系金鞍,玉肢野外不胜寒。
关山潦倒蝉鬟乱,半夜由他趋所欢。
此生薄命长已矣,往事依稀恨如此。
笳度清霄泪暗流,泪流尽是良家子。
犹记当时养凤凰,须臾结发从犬羊。
侍儿后骑离前骑,姊妹他乡念故乡。
斜插小钗松黑猘,玉手纤纤执雕麕。
含羞蓄愤被风霜,马上回身时欲陨。
昔日荣华称莫当,腥风一入断人肠。
纵然速作荒磷鬼,犹带余腥向北邙。
一朝红粉同时尽,秦楚燕齐香玉殒。
岂无阿阁理青尘,亦有卧房同幻蜃。
落魄佳人复奈何,我闻此事动悲歌。
江南儿女多情思,笑傍王孙拭翠蛾。
其二
幽巷年年惜颜色,枳花竹叶长相忆。
远山澹扫宜不宜,夜夜荆钗愁叹息。
可怜十五未嫁人,玉颜寂寂低敛颦。
春树采桑溪水曲,宵灯织素凿东邻。
荡子结婚重名姓,豪家几遍明珠聘。
但见西施住若耶,岂有郎君轻玉镜。
蹉跎爱惜度年光,眉黛何如怨恨长。
蝴蝶飞来娇不语,鸳鸯独宿夜偏凉。
裁纨贴胜心情倦,荆榛门户羞歌扇。
家对寒塘袅碧丝,爱游僻径看花面。
何处鸣金动地来,一齐驰向马虺犵。
锦营贼帅相思梦,□帐贤王合卺杯。
蔡琰声声十八曲,家少黄金谁见赎。
丁香枝上不禁春,血泪明眸空断续。
回思往事更伤心,欲觅征鸿寄信音。
妾生不望生还好,传语家中漫狫砧。
晨闻异乐心长断,当风塞上瞻星汉。
数尽江边春燕归,看遍绝域秋鸿乱。
故乡人遇意殷勤,为说家园两地分。
父母荒郊何处别,长兄闻道又从军。
生嗟薄命随流水,玉门关外何时死。
艳妆莫保遭乱离,梦魂惊颤胡如此。
为惜名香为惜花,鸾书鼠笔泪交加。
佳人莫怨无情种,且抱琵琶营里挝。
铁菱鹿角香魂堑,阴山借作定婚店。
落叶浮萍去不回,雕鞍生把红儿殓。
惆怅曾去古押衙,劫取园陵小内家。
止余老沬含糊眼,哭遍胡城百万花。
再说一妇人张氏,却是长班吴奎的妻子,生得美貌,且是贞烈。被贼党杀到家里,丈夫又值往外,妇人心下慌张,便向屋后池中浅处藏身。贼见绝无人迹,只劫财物出门去了。张氏即向池中出头,往寻丈夫,恰好中途相遇。还未曾诉说因由,又被一队贼人冲散,张氏只得仍走归家,被一贼拿住,至晚被他奸污,贼人熟睡去了。张氏心中恼恨,只听得丈夫在门外叫声开门,张氏悄地起来,开了门,便低声对丈夫道知,有贼在内。两人寻把利刃,向床上乱砍,将那贼登时砍做肉酱。看贼被铺里,有许多金银宝贝,便拿来放在包袱里头,就弃了房屋逃避。走到半路,见有一口井在路旁,张氏付丈夫道:“妾闻烈女不更夫而事,昨偷生苟活,惟恐丈夫不知下落,今得见面,又得财宝,死亦心安矣。”说罢即欲投井,吴奎连忙劝阻,张氏道:“君虽不罪妾,妾亦何面苟且生于人世乎?”竟投井而死。生药店主潘鹏,家资数万,妻子徐氏,是宛平县举人的女儿。又讨一个偏房杨氏,是个临青妓女,一妻一妾,如花似玉,快活过日。那杨氏或亡朝月里,或酒席之间,弹动冰弦合人神思飞越。不期灾祸来临,京城一破,潘鹏无可奈何,只是大哭,徐氏道:“贼兵奸淫日甚,妾等只是有死而已。”便买砒霜和入酒中,两妇相约道:“若是有变,我们一齐饮下。”忽地里两贼杀进来,潘鹏吓得无处躲避,便向天花板上去,扒进闪过。两妇正要把酒来饮,被贼乱砍,不及举杯,贼见两妇大好。便千方百计,要求劝合。徐氏一个转身,把酒饮下一杯,贼见壶中有酒,案上有肴,不胜喜欣,便酌一杯劝徐氏,徐氏正要求死。又呷了一口气,不觉面上发红,腹中疼痛,倒身而睡。那贼道:“想是娘子量不胜酒,一杯便醉了。”口中是这等说,心下想道:“这是瓮中之鱼了。”反劝杨氏饮酒,杨氏道:“索性不饮便了,若承二位将军,多情眷念,不弃村妇,请酌满此杯。”便斟两大碗劝贼,二贼见壁上琵琶弦子,又见杨氏丰姿潇洒,料必风月中人。便道:“承娘子厚情,必求妙音,可能劝我一觞。”杨氏道:“拙技恐污清听,但将军尊命,贱妾怎敢固辞。”便把琵琶拿来,按金徽,调玉轸,弹一曲凤求凰,果然曲韵悠扬,歌声宛转。喜得二贼眼花意乱,乐不可言,便把那碗酒吃得罄尽。正觉酒酣兴到,要做没廉耻的勾当,忽然腹中大痛,顷刻间面青唇紫,七窍流血,直条条呜呼哀哉了。那潘鹏在天花板内看见了,即跳下来,到后边羊牢里,索一只羊来,杀取鲜血,灌入徐氏口中。徐氏腹痛即止,渐渐苏醒,向丈夫说道:“一般毒酒,我得不死,想是天意有救。”潘鹏道:“一来是天佑善人,二来砒石性重沉底,娘子先饮,饮亦不多,更得羊血之力,是以无恙。那二贼天使其亡,不由人巧。”遂急急命妻妾换衣服,扮作男装,同避他处。后来吴将军兵到,方得逃出京城。又一烈妇王氏,丈夫吴姓,住京城齐化门外,开杂货店。王氏生得标致,性子刚烈,被贼兵杀进门来,将吴姓绑缚拷打,要银一千两,遍身酷打,叫声不绝。王氏已知不免淫污,紧闭房门悬梁自尽,一贼斩门而入,急忙解下,贼见王氏姿色,便将温柔言语劝慰道:“娘子何必如此,若肯从我,在尔要怎么样富贵,不愁不遂心愿。”王氏心中恼恨,默默无言,痴痴如醉。贼即强奸,恣其淫污,把舌尖伸入王氏口中,王氏只得任凭丑态,贼把舌头伸缩无数,王氏恨极,咬下一口,把贼人的舌头,齐根咬断。贼负痛已极,心中大怒,把刀对阴户刺入,直破胸膛而死。贼口含鲜血奔出,拷打吴信的贼头,逼迫索未休,见贼口喷血,问道:“为甚缘故?”那贼言语,一个字儿也说得不明白。众贼疑是神鬼作祸,尽散而去。吴信方得解脱,入房见妻被杀死,晓得是神鬼之故,哀号收殓。其断舌头贼,喷血如注,头胀如斗,逾时而死。又有一贼骑一匹马,哨至一村,村中的人家,尽数逃走。只有李家婆媳两人,是个寡妇,不曾走动,贼杀进门来,讨酒饭吃,便戏弄少妇,少妇道:“将军远来,料已饥渴,妾当整治酒食。”即拿一壶酒并肉,摆在桌上,叫声“将军请坐。”贼想这寡妇人家,没有男子,今夜必得恣我之乐。因是把酒来尽量而饮,不觉酣睡如泥。婆媳二人商议停当,烧下一锅百滚汤来,先嗽喇几声,试那醉贼的动静,那贼全然不觉。婆媳两人又放心不下,把一个铜盆向地上一丢,响声大振,醉贼睡熟如故。那时婆媳两人,把条麻索拿来,将贼人的两手两足扎住。然后将百滚汤,扳入桶里,老妇捧着,向贼人头上乱泼,直泼到胸腹小肚,少妇提着钢刀戳入,登时烫得那贼遍身稀烂,跳跃而死。又一富户汪箕,徽州人氏,在京开店多年,家财数十万。闻贼入城,箕自思家室难保,便上一个条陈,到闯贼那里,却是下江南计策,自己愿做先锋,领兵前进,以效犬马之劳。自成大喜,问军师宋矮子道:“汪箕可遣他去否?”矮子道:“这人家财数十万,典铺十间,婢妾颇多,今借言领兵前往,恐是金蝉退壳之计。”自成醒悟,教发伪刑官处,追赃十万,夹了三夹棍,上脑箍一箍,箕熬痛不过,饮水三碗而死。贼党自破城以来,杀掠奸淫,日甚一日,人民大恨。一日象房中群象,声如泣哭,大喊不已,泪下如注,天昏地暗,灾异重重。只因这番有分教:
从逆之徒,一纸章封剀切;
败名之士,数言对答支离。
后来毕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恶党向逆贼陈言 公主梦先皇杀贼
却说贼党把北京城内外,官绅士庶,男女老幼,戮辱已极,以致天愁地惨,百兽哀鸣。制将军李岩上疏,谏贼四事,其略曰:
一扫清六宫后,请主上退居公厂,俟工政府修葺洒扫,礼政府择日,率百官迎进大内,次议登极大礼,选定吉期,先命礼政府备定仪制,颁示群臣演礼。
一大官追赃,除死难、归降外,宜分三等。有贪污者,发刑官严追赃产入官;抗命不降者,刑官追赃既完,以定其罪;若清廉者免刑,听其自行助饷。
一各营兵马,令退居城外守寨,听候调遣、出征,令主上方登大宝,愿以尧舜之仁,爱及天下。京师百姓,熙熙皋皋,方成帝王之治,一切军兵,不宜借住民房,以失民望。
一吴镇兴兵复仇,边报甚急,主上速宜登极,不必兴师,但遣官招抚吴镇,许以侯封吴镇父子。仍以大明国封太子,令其奉祀宗庙,与国同休,则一统之基可成,而乱可息矣。
自成看罢,心内不喜,却于疏后批“知道了”三字,竟不依行。次日召礼政府汤见先入内殿,问道:“卿为礼政府,知郊天何以不茹荤酒,不御女色,不行刑罚,有解说么?”见先对道:“夫人一气所感,不茹荤酒,欲其心志清明;不近女色,欲其呼吸灵爽;不行刑罚,欲养天地慈和之气,以感格上苍。”自成听了,便道:“有理,今后先生常进来讲讲。”便教赐茶,茶罢,见先告辞而出。又召兵政府吴正表入见文华殿,正表叩头道:“先帝无甚失德,只以刚愎自用,故君臣血脉不通,以致万民涂炭,灾害并至。”自成道:“只因朕为这几个百姓,故起义兵到此。”正表又叩头说道:“皇上救民水火,自秦入晋,历恒岱抵都,兵不血刃,百姓皆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真神武不杀,直可比隆尧舜,汤武不足道也。臣遭逢圣主,敢不精白一心,以报知遇之恩。”自成大喜,赐坐赐茶,情甚款洽,说了多时,正表打躬而出。次日宋军师入宫来奏道:“日来天象惨淡,日色无光,且帝星不明,速宜登位,一应刑戮,亟宜停止。”自成只是点头而已,心里亦未必依行。军师辞出。当下有襄城伯李国桢进见,把自己的头脑,向金阶上乱触,自成忙着殿前官止住,问道:“卿为何拚命。”国桢说:“我有三件大事,倘能一一依行,自愿降服。”自成道:“卿有何事,我一一允从便了。”国桢道:“一宗祖陵寝,不可发掘;一先帝须葬以皇礼;一太子诸王,不可杀戮。”自成道:“卿所奏三事,朕当一一依行。”国桢出了朝门。次日,自成令把先帝皇后梓宫移出城外,着贼将刘崇文押太子送去,百官俱不通知,只遣礼政府设祭一坛。停了七八日。顺天府伪府尹行高,连忙拨入打点,止用扛夫二三十人,贼骑数匹,送到田贵妃坟内安葬。国桢完了葬事,大哭先帝坟前。哭罢拔刀自刎,正是:
三纲义重如山岳,一死须教似羽毛。
不说襄城伯死节。且说伪军师宋献策入朝上疏,其略曰,所有明朝削发奸臣,吏政府不宜授职,此辈既不能捐躯殉难,以全忠节。又不肯委身归顺,以事真王。乃巧立权宜,徘徊岐路,名节既亏,心术难料。若委以政事,恐他日有反噬之祸。自成看疏批道:
削发奸臣命法司严刑拷问,吏政府不得混叙授职。
既住了章疏,宋军师欢喜出朝。正遇着制将军李岩,两人礼施,散步同行,只见两个和尚,摆两张桌子,供养崇祯爷的灵,从旁诵经礼忏。受伪职的旧臣,绣衣骑马呵道而过,全没有蹙蹙不安的意思。李岩对军师道:“何以旧臣,反不如和尚?”军师道:“此等纱帽,原是陋品,非可比和尚。”李岩道:“明朝选士,由乡试而会试,由会试而殿试,然后观政候选,可谓严核之至矣。何以国家竟无报效之人,不能多见也。”军师道:“明朝国政误在重制科,从资格,是以国破君亡,鲜见忠义,满朝公卿枉不享高爵厚禄。一旦君父有难,皆各思自保,其新进者,盖曰,我功名实非容易,二十年灯窗辛苦,博得一纱帽,上头一事未成,焉有即死之理,此制科之不得人也;其旧任老臣又道,我官居极品,亦非容易,二十年仕途小心,方得到这地位,大臣非止一人,我独死无名,此资格之不得人也。二者皆谓功名是自家挣来的,所以全无感戴朝廷之意,无怪其弃旧事新,而漫不相关也。可见如此用人,原不显朝廷任士之恩,乃欲责其报效,不亦愚哉!又有权势之家,徇情面而进者,养成骄慢,一味贪痴,不知孝弟,焉能忠义。又有富豪之族,从夤缘而进者,既费资财,思收子母,未习文章,焉知忠义,此迩来取士之弊也。当事者能矫其弊,而反其政,则朝无幸位,而野无遗贤矣。”李岩道:“适见僧敬礼旧主,足见僧人良心不没,然则释教亦当崇欤?”军师道:“释氏本西竺荒裔,异端之教,又邪说诬民,充塞仁义,不惟愚夫俗子惑其术,乃至学士大夫亦皆尊其教,偶有愤极,则甘披剃而避是非;忽值患难,则入空门而忘君父。丛林宝刹之区,悉为藏奸纳叛之蔽。君不得而臣,父不得而子,以布衣而抗王侯,以异端而淆正教。惰慢之风,莫此为甚。若说诵经有益,则兵临城下之时,何不诵经退敌;礼忏有功,则君死社稷之日,何不礼忏延年。此释教之谎谬,而徒费百姓之脂膏以奉之也。所当刃其人,而火其书,驱天下之游惰,以惜天下之财费。则国用自足,而野无游民矣。”李岩道:“军师议论极正,但愿主公信从其说,则天下国家之福矣。”二人言罢,各归本营不题。却说伪丞相牛金星入宫,进见李自成,商议僭位登极之事。先教搬出太庙列圣神位、神主,尽行烧毁。止留太祖神主,请入历代帝王庙中,百姓见了,个个大哭。且说伪礼政府,迭进仪礼定制,拟定于四月初六日登位。贼将权将军,预定百官仪制,凡文官但受大将军节制,一品官职冠上插雉尾一根,公服用棋盘方领补子服色,文武一样。改换印章,三品已上为符,四品已下为契。收銮驾库,龙车凤辇,日月掌扇,并金瓜钺斧等仪仗,送入宫中,以备登极之用。宫中忽搜出渗金铜炉,及漆盒各一个,上刻永昌元年,三月之吉,人人骇异,不知是诡诈的作用。忽果将军管无昏入朝来报道:“四夷馆接得西域番僧数千人,言语支离,具有表一道。”译出称是西域天竺国主,弥尔哆斯满来宾闻中国有新天子登位,差来入贺的。原来多是奸诈之计,李自成故意要彰其事,私地里教人四面传讫,以哄惑人民,使民心畏服。自成又传令,唤工匠入宫,要铸玉玺。若说天子的宝玺,是要熔金镂玉的,如今玉工、琢工、金工、冶工弄了几日,方得成就。却也作怪,看来明明是颗宝玺,印起来文理纵横,字迹错乱,一片模糊,毫没有清爽的印文。自成看了,心中纳闷,已自知这事非同小可,也不干匠人之事,不可归罪他。又令工政府铸永昌铜钱,变成泰昌二字。诸贼在宫中恣肆荒淫,日夜演戏,歌舞饮酒作乐。外边的贼将、贼兵,仍旧奸淫杀掠。或三五成群、七八成队,轮门搜捉,甲去乙来,每拿得一妇女,即捆住床上,挨次行奸,循环不已。妇人抵挡不起,往往即时殒命者。甚至一日反死了三百七十个妇人,哭声震天、昼夜不绝,民心忧怨不提。却说公主,前日为父皇砍断手臂,昏迷倒地。尚衣监太监何新,与宫人救醒,要引出宫门。公主道:“父皇赐我死,我怎敢偷生。”何新禀道:“今贼兵将入,恐公主遭他的毒手,且到国太府中躲避几日,再作计较。”公主依言,只得到周府中,暂避调理,时常思念父皇、母后,俱遭惨毒,每每要自绝饮食,被左右女嫔,苦言劝解,勉延一线。一日正思念间,忽觉身子疲倦,且就枕假寐片时。方才合眼,只见先帝后同司礼监太监王承恩来告道:“我已诉于上帝,逆贼恶贯满盈,不久自当消灭。但八千零六十三万之数,还未尽数勾消也,只在一年半载之中了。”说罢,忽见先帝披发仗剑,逐杀闯贼,连声炮响,公主惊醒,却是南柯一梦。国太夫人卜氏,前破城之日,姑媳俱已自尽。如今只向嘉定伯周奎合其梦中之事,供他历历明白,只有八千零六十三万一句话,说得不明不白,因此心中不无疑虑。只因这番有分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