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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太祖三下南唐
君保听了弟言,深合己意。至次日辰早。君保装束了盔甲上马,只佯言出猎于南山。此日逃出王府,已经两天之后,有王姑不见君保进内堂问视,究查家人,家人言已经游猎两天。有君佩又不以实对。至第三天,出师之期已近,有翠华李夫人曰:“君保侄儿三天不回府中,定必私往南唐去了。”君佩在旁冷笑曰:“哥哥只因王伯母不准携他随怔,他闻王伯父如此信音,心内不安,故私逃去,已经三天矣。”王姑闻,一惊曰:“不好了,少年粗率,妄作妄为,不遵教训,必中敌人之手。”言毕,珠泪滚下,李夫人劝慰王姑伯母曰:“奴想侄儿虽仅弱冠之年,作事自小老成之见,今一人单枪匹马,断无去自投罗网之理。他往寿州,定由潼关顺道必先到尊舅三王爷处借兵,方敢前往,不若差人火速前往追问消息,或可追回也未可知。”王姑曰:“已经越却三四天,只忧他早借兵去。”夫人曰:“既去,亦乃顺道,问及一言,方知消息,我婶姆乃得安心。”王姑只得允从。李氏夫人又以君佩不肯早言通知以至误事,欲行家责,王姑转代求兔,夫人乃赦之。君佩火曰:“母亲,今哥哥已往,是一家皆在沙场破敌,儿一人在家好生寂寞难过日也,儿亦要随同赴敌,决不愿一人在府中捱日。”李夫人欲不允许,王姑心一想,即曰:“我家原是世代武将之儿,断不肯敛静的,倘不允他同行,又蹈了君保之辙,不若准他同往,反胜私自逃奔,以免担忧过虑。”李夫人无奈,只得允从,君佩暗中欣然。
是日出师,王姑婶姆共进教场,又有罗氏夫人,余氏夫人已集在场中。
王姑多少千百家将、内监、宫娥左右拥护一到,众夫人皆来迎接,知会过陶夫人,同见礼毕。当日陶夫人接领帅印,二王爷传敬御酒三杯,夫人谢过王恩,又见诸军事务已准备,赵王姑为前部先锋,李夫人为参军,罗夫人为左军,余夫人为右军。当此,署君二王率同文武大臣干部门外送别,三声炮响,雄兵十万队军登程,果然一班女菩萨旋作金钢猛汉,尖尖玉笋,提持铁剑银枪,三寸莲花金鞍跨上,一路大兵,杀气冲天,犹如蚁阵,向东南发进。渡了黄河,一程直下吴江,非止一日。程途有王姑一心忆起丈夫投敌不知真假,儿子私逃未分祸福,正忧惫中,见水接连天,波腾浪涌,舟中起倒,原算历险于长江,信口吟咏一章,以见怀思,诗曰:横海戈船破浪飞,波臣万里奉天威。
不倾盗穴根难尽,若惑人言事恐非。
老至愁生添面皱,年多骨瘦减腰肥。
乞身可许成功后,母子夫妻合队归。
当日王姑吟咏罢,伤心不已,恨不能如雁鸟之高飞,早早到了金陵,探知明白丈夫投敌背君之事,岂知出路由路,岂理人之望眼将穿,心悬两地。
住语王姑在战舟终天怀抱不悦,却说高世子一自逃出王府,原只虑母亲差人追赶,故不由大路而行,只向私程而跑,不独山道崎岖,且路途踯躅,况贵品王侯之子,玉叶金枝,府门似海之家,岂多轻出,即平衢大道,也难分辨,何况此私行山路。只一心雄胆壮,只向东南妄奔,饥餐渴饮,马不停蹄,一连数天,赶程已有千里。一天,跑下荒山,在山边道经阡陌,只见云布满天,狂风大作,顷刻连天大雨。君保只得埋躲在山脚大树中。不料风愈急,雨益大,盔甲衣衫尽皆湿了,见不是驻足之所,只得冒雨加鞭,跑过数条阡陌,树林外有了山庄,急走近下马,扣上庄门数下。庄门内有一半百老人问及来由,高世子将过客遇雨,并言天色将晚,来借一宿,明天赶路之意说知,只有庄士众人曰:“贵客且请往别处借宿罢,只因敝庄近日屡被强人骚扰不宁,致使家爷有命下,言一切生面人等,概不敢接留。事出有因,非力薄行,只求见谅,见谅。”言毕,复闭面庄门,有高世子斯时心下忖度,倘舍此庄所,并无可他适之所,复举目一望,又无别舍人居,只得仍在庄外恳求。有庄内诸人实见过意不及,又不得相留,只人人在内诈作不闻,原意欲他索个无味自退。当日君保求借多时,彼乃少年英雄心性,求恳言语一番,庄内之人不睬不理,怒从心上起,遂大喝:“狗奴才,我乃孤客,急而相求,既不肯见纳,亦当再面白一言以拒绝,吾也不复求借,以往别处,谅有济急慈惠之人。今汝一班奴才,好生无礼,诈着耳聋不睬,且待本公子打进庄内来,方知为鹊有巢,为鸠居之手段也。”有这些庄丁多人在内暗暗冷笑,言此人自称公子,想必是痴呆的,虽似一武家规模,但彼乃一人耳,白手怎生打得进内?当时公子言来此说,在内的,仍作犬吠猪嗷及笑语之声,激得高世子性恼极矣,喝声如雷,双臂一伸,用力一拨,早已将两扇庄门推折作为四段,庄已大开。一声响振,四片板跌下,庄丁众人大惊,登时跑入内厢,多言他是强盗,我等性命休矣,纷纷跑入报知老爷小姐。当时高世子见将他庄门打折,众人跑走入里去,他只踏步权在外堂首立着,看他主家人来有什么言语作为。自思一将他庄门打折,是自理偏,但想已身是王家内戚之贵,用好言告知,即打破他门也无于碍。正在想像自言,早闻履步声曰:“老爷出来了。”君保一目观去,只见远远一人,长袍,一遍皂色,头上儒巾,手执羽扇,乃紫膛面色,双目星光,年方五旬外,三绺清须,后面十余人随。
方才众庄丁见君保一力推折庄门,有此凶狠力大,更惊讶他不知那一般人,少不得跟随庄主出外观看。有老庄主走近,一看高世子,未知如何理论,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回求借宿不啻东床设夜筵何殊赘酒
诗曰:
赤绳一系定良缘,才子佳人合有天。
试雨行云还未卜,先教霡霂①住加鞭。
当时老庄主出至府门外,只见一位美少年,二九上下,貌如珠玉,气宇轩昂,一身甲胄,手执长枪丈余,已知他是一英雄少汉。但如此装束,定必官家世胄,已将一片怒心早消化了。只有高君保一见刘庄主,飘然风雅,道范斯文,令人起敬之心,想起方才卤莽粗动,反有愧心,自怨自咎。又见此老面带笑容,言曰:“方才众家人不懂事,不合见拒留宿,至得罪贵人。此根由只缘近日敝土有匪徒劫窃,是以老拙教他们不可寄留外人寓宿,不料众家人有目无珠,不分辨别,执一而论,不明贵客乃当今朝廷显爵光临,又不早通报知,致令老拙有失远迎,已获罪戾,况此天色将暮,又属雨大淋漓,一带荒凉幽径之上,果无别处可投宿者,即有庄外之人,询察知果系真实良客,也当谅情见纳,今之一概执板无变通,实蠢奴才也,贵官请宽量勿见罪,如何?”当下高君保一闻刘老一夕良慈之言,倍觉恭感情深,即上前深深拱揖,刘老又谦逊还礼。君保答言曰:“小子一时粗卤,动气将宝庄门扇推毁,自知无礼,获罪己深,但因雨大湿透衣冠,无方躲避,至碎门求宿,待吾补过再请罪。今蒙尊丈一番谦逊周全之说,倍见汪涵雅量,反令小子羞惶无躲之地矣。但今得坐门首,俟至天明,即刻赶趱程途,足见恩惠之至了。但不知尊丈上姓高名,祈示知之。”庄主曰:“碎却庄门,此小之费,须不当挂齿,何必言补偿。老拙姓刘,名乃,是中年隐居于此。请同尊官贵姓高名。”
君保一想,不可将此真姓名实言知,只回言:“小子姓高,名佩,官指挥使,奉宋君王命催取军粮,道经宝庄,不意有缘叨蒙刘老先生周全,何其幸也。”
刘乃曰:“原来高将军驾临,岂敢轻慢,坐门首之理。粗筵便撰请进中堂□□叙款。”语毕,携手同挽至内堂。有君保只得长枪放下门首,刘老又命家丁将他马匹牵入马槽喂料,当时老少进至内厢,分宾主下坐,有家丁送上香茗吃罢,二人谈话投机,不一刻,家了排陈上酒筵盛撰,山禽海味之美,酒数巡,宾主酬酢。是夜仍乃大雨淋淋不已,酒至更深,老少有尽东南之美,对答相投。高君保仍是少年心性,正直豪爽,又食酒过多,不觉尽劝酬相欢,吐露出真姓名,乃宋君御戚显贵藩王之子,遂陈祖上英雄本末,辅宋周扫平北汉,功高社稷,灭刘崇,不觉抵掌而谈,意色扬扬,岂料此位庄主刘乃,即是北汉主刘崇族派弟。身为刘姓子臣,当北汉时,官封振国将军,曾因丁贵先锋夫机,为高怀德所败。刘乃又见北汉王昏淫不德,力谏净①不入耳,已知天心不附,不能力挽,故挂官致仕,隐居于此,父女埋名。今闻君保陈出世家,回忆刘主初盛之时,真有不堪回首惨切,忍不往泪掉两行。君保冷目一观,即刻惊讶,起来问曰:“晚生陈起家世一事,刘老先生何以悲泪若此?”
刘乃初时还尚塞吱晤,后被君保许多问,只得将出仕北汉,刘主无道,不从良谏,自取灭亡,所以闻昔喟感也。当下君保方知失言,对面即为敌国仇人,只奈一言出口,驷马难追,无可如何,只得离席长揖谢罪。刘乃挽扶曰:“此已往之事,况各为其主,胜则为君,败则为寇,老拙已知天命所归,况谏净①霡霂(m ài m ù,音脉木)──指小雨。
①谏诤(jiàn zhèng,音见正)——直爽他说出人的过错,劝人改正。
不入耳,书疏上不行,故老拙不得不致仕以归,但今老拙有一陋见鄙言于世子,勿性率直,老拙方敢发言。”高公子对曰:“刘老先生乃先辈忠良纯臣,高明老成之见,今幸赐教,大有增益,晚生自当洗耳恭承受教。”刘乃曰:“哲人有退步之机,君子有谨言之戒,只劝世子此后萍水相逢,凡遇周旋之际,切勿交浅以言深,一则俱以为歹人暗算,取祸之由也,须当志之。”高君保诺诺领命,又曰:“老先生金石训教之言,自后当必铭箴以为终身宝鉴。”
言罢把盏再酌,用过夜膳,交谈已是多时,不觉时交三更候,刘乃命家丁设备帐铺牙床于书斋,以待世子安寝。君保称谢不已。
不表刘乃酒醉安睡,再言高君保睡不心宁,又闻雨声潇洒,瓦面沥沥下淋檐前点滴,自觉心闷意烦,一时有感,占吟一长咏以志感,其词曰:云暗暗兮郁愁结,雪隐隐兮哀怨绝,雨潜潜兮血脉下,水冷冷兮悲声咽。乌乱啼兮怜人苦,花零乱兮谁是主,欲入深兮无永穴,欲高飞兮无翰羽。扪腔问心心转迷,仰面呼天天不语。混宇宙兮不分,霭烟雾兮氤氲①,西风起兮天霁,挂远树兮夕曛,聚还散兮暮云平,晦复明兮日初晴,何时阴消兮世界清平。
是夜高公子吟咏罢,仍是展转反侧,一夜中何曾合眼,只是心悬两地,念切思亲,尚有十余天程途到得寿州救驾,恨不能即日插翅奋飞,一夜恩之不已。复又悔之,悔方才席上一时失言语,唐突了刘乃。岂料他原是昔日北汉旧故之臣,曾与父王对敌,倘若他见怪,念着自仇,实乃身入牢宠,难以得脱也,一夜惊忧,按下慢表。
再说刘乃年过五十,并无一子,单生一女名唤金锭。方才高君保打碎庄门,有奴婢报知刘小姐,后又闻知是大宋将官,是以触着仙母师言吩咐,言他日后姻缘在宋将贵胄之子,是今留心探听。又表明刘佳人自小一生好道,久闻圣母在梨花山修真,入元母大仙之列,故交十二之年,自立心虔诚,执手上梨山叩拜圣母为师,又与萧引凤、郁生香、艾银屏、花解语四美为金兰友,正乃天生一班豪英烈女,为皇家效力,为宇宙阴将军之光。刘金锭在梨花山五载,素为圣母怜爱,一心指点法门技艺,至风雷变化,腾遁俱全,移山倒海,唤雨呼风,诸般法术精通。当日圣母原领了玉旨,敕命打发五仙女下凡,护佐宋太祖。是岁刘小姐辞师下山,此日在闺中闻高世子与父亲携手迸内堂,小姐在屏内看见,高世子果然生得仪容俊稚,犹如美玉无暇,琤琤气概,料必文武双全。怎得一人与父亲露个消息,将托以终身,不枉我金锭具此花容仙技,奈此子乃忠孝传家一伟丈夫,但想婚姻由父母决准,我无媒的以自招也。又思忖,此子一言不合即打折庄门,强抢进室,有此胆量,想是目空一世英雄,不出个辣辣手段与他,谅不肯服依我们。刘小姐有了主意,自然用下礼谋处,于实乃前定良缘,任尔外邦仇敌,地北天南,终要成了同餐共枕,断是不错也。
当晚君保有好酒后失言,冒冲刘乃,虽感他言不记怪,惟因两敌今日相逢,非同别则小故,万一彼口是心非,晴算起来,性命可忧不保。是夜立心不睡,独坐危危。有家人刘安几番催促公子安歇,君保不允,只与他闲谈。
又问及汝家老爷有几位贤郎,何不见一人出陪相见?刘安曰:“我家老爷中年失偶,当有心存为国亡家,向未续弦,是以单生一女,今已年方二九,武艺精通。”言未毕,君保冷笑曰:“汝言小姐的武艺精通,比如有降夫手段,抑或用婢奇能。”刘安曰:”非此言也,我家小姐才可比谢道韫,武可并花
①氤氲(yīn yūn
,音因晕)——形容烟或气很盛。
木兰,德匹孟光,智同侃五,更具法力无次,上可济王家大用,下能拓土安民,真乃女中一真大丈夫也。我想家小姐脩具此奇能。天下无有其廷,即世子爷是一英雄世胄,当领教手段,必甘拜下风矣。”高君保一闻刘安高抬小姐一番言语,不禁微笑曰:“自古深闺少女只晓拈针绣描。即有些拳艺之技,不少小藉父兄指点一二耳,至于疆场上阵,历险交锋,即上古至今。只有我大宋女英雄几人□为上盛。吾凉尔家小姐,远处安居,又非男子汉,远近求诗,名师教习,且无弟兄一人,尔家老爷又的性情古实,还有何人指点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