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太祖三下南唐

  高怀德领令,飞跑出王城去了。唐主一见,方知军师法力之妙。唐之众文武臣多见诧异,余军师法力果然非凡夫可及者。当此,唐主喜悦曰:“孤得军师佐弼,降了一班宋将,且高怀德曹彬乃大宋金梁玉柱之臣,今为我唐所得用,何愁唐家故业不依然返复,皆藉军师之功也。”余鸿喜色扬扬,谦逊曰:“此乃千岁当兴其国,不失为偏邦之首,宋虽然应运,终不能力唐之害。”
  君臣言语投机,不知余鸿亦是权词以对唐主耳,岂不知宋乃开基应运真命君,故其对唐主言,不失为偏邦之首。唐主一心以为与宋并驱天下,亦一时心头之热也。只因余鸿捉得宋将,故有此妄想。但世人深貤于名利之处,正合着
  两句古谚之言曰:
  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事到头螳捕蝉。
  却说宋太祖日困于孤城,愁念诸将被擒,虽不见首级号令,但心上惊惶不已。正在思闷,只见军人入帐跪奏,高王爷提领南唐兵马列城壕边骂战不已,不明其故,特来启奏知,乞万岁爷定裁。太祖闻报,怒曰:“可杀奴才,敢生妄哐渎①于朕,高王爷已被拿去,未知生死,况彼与朕外戚至亲,乃忠心贯日之人。焉有被擒投敌反来讨战之理。妄报之罪何辞,叉出正法。”左右正牵下报军,他即喊叫:“枉屈,倘果万岁爷不信,有半字虚同,蚁军丁自当碎尸寸斩之罪,只请万岁爷亲龙驾上城楼一观,自分真假,以免蚁军丁负屈狗命一条。”太沮闻奏。又惊又疑,只得传旨,命放下军兵,即统带侍御军人上至城楼远观,果见高元帅在城下带领一旗唐兵,在远远驰骋扬威,纷纷箭炮攻打城池。宋太祖不胜惊异。在城上大呼一声!“御妹丈,朕在此,何得忘心胡乱行为,朕虽与汝有君臣之别。实手足,相加以国戚骨肉至亲,二十年来君臣腹心一体,何得被妖道擒去,即贪生畏死便忘恩负却心腹手足之情,改变忠肝义胆心肠,难免千秋污名也。朕今劝汝良言,劝汝急醒回头,速归回城与妹丈共灭南唐班师,同享太平之福。”说完不住招手,呼之入城之意。只见高元帅二目光睁,指手蹈足,跳叫不已的哮咆,全然不悟不明,何也?太祖见他许久不认,不以君臣相见以礼,一味长枪滚弄,大喊呼杀,觉得又羞又怒,即城楼上骂声贪生畏死匹夫,汝身居国戚,位极人臣,既然贪生畏死投降了敌人,其情可恕,原不应投了敌人,反兵攻城骂战于城下,还不知羞愧,此乃逆臣之尤者。喝令左右放箭。有苗军师连忙止之曰:“不①哐读(kuāng,音筐读)——哄骗。
  可,臣想东平王乃索怀忠义奇男子,身为王家御戚,位尊爵显,建立下汗马功劳,岂轻轻投降于外敌,以遗臭名于后世。今察其神情,犹恐破妖道幻术多端作弄。则东平王不独不免一死,且负屈臭名于千秋了,望我主深思参详。”
  宋太祖闻言一想,忽然醒悟曰:“若非军师之言,定中却妖道奸陷之谋矣。
  细思高怀德乃昂昂豪杰人,君臣二十载腹心相待,岂有贪生畏死以负国恩。”
  只得叹一声下楼,座中不觉凄然,龙目堕泪曰:“今日朕不幸被困于此孤城,实乃主忧臣辱,细忖来十八年马上辛劳,枉用着力,八旬母后难待,锦绣江山空成画饼充饥耳。”言毕倍切下泪。但不知何日解围,太祖脱难,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回宋太祖当空叩祷陈抟师遣徒下山
  诗曰:
  辅正诛邪合上天,齐城祷告理当然。
  几天勿谓离凡远,帝主虔孚①惑格先。
  当时苗军师众文武见宋太祖悲感,皆来劝慰。苗军师曰:“陛下不可伤怀,有损龙体。今十二武将虽被擒,料必李景断不敢加害,但我城中粮草将尽,外运不通,深为可虑也。且余妖道善能知过去未来之事,算卜幽微,昨天要私逃,拔寨不得,今不若此夜陛下虔诚祷告上苍,求祈破妖高人,须要君臣忬诚告祷,或可感格天心,有破诛妖道者,效看当日唐太宗被困高丽故事,乃圣天子自有神灵佑助,当为可信也。”宋太祖听奏,只得依允。又有管粮官上奏,军粮只有一月四旬上下之用,太祖及众文武闻此皆惊。太祖复曰:“一月余粮饷,三军必危矣,如何设施乃可?”苗军师也无计可施,太祖闷闷转加。是夕只得沐浴更衣,斋戒虔排香坛,祷告肃诚。将自十八年战争以义师救民,削佞诛奸以安天下基业,己成四海混一之庆,不料南方李景,以金陵一隅之地,抗拒硬横,欺神轻侮,有损国威,至出于不得已亲领六师征讨。不期被妖道余鸿用术捉去将士,被困于孤城,粮自将尽,君臣在一月中数十万将兵皆作孤魂之鬼,恳乞上天怜佑,早差仙洞高人,收除妖道破敌,方救却数十万生灵,敢昭告于皇天上帝。太祖祀告望燎己毕,时交三鼓,各自归营帐。
  是日感格天心,有值日纠察游神,转将宋太祖此夜祭祷之文上达天庭,玉帝一见表上之词,已知太祖困于寿州。他原有三载魔幛飞灾,实由自取在杀功臣致激恼赤眉示罚以准折之,但今粮草将尽,救兵未到,十余万军兵性命可悯,今不若差一星君,仍令昔飞鼠运去当日唐李密之粮三十万以济军,再说明隋末唐初之时,天下扰攘,乃隋炀帝无道,四方英雄并起,各据一方,有李密据金墉城,却被一队飞鼠蔽天如萤虫蚁队之多,纷纷飞入仓廒①,尽将李密九十余万粮米一时运衔去,不遗留一粟,是李密亦该当亡灭,故被飞鼠尽将粮食盗去,以济助当兴之人。在唐时太宗帝被困在三江越虎城,粮食将尽,三军忙乱,正忧败散,此时顷刻满天飞鼠纷纷扑入仓廒,粮米足有三十万之数。尚有三十万直待杨文广被困于粤西柳州府城,又得飞鼠运去,救济他三军。此是前代之事,带笔略为表明。
  却言次早天色初亮,太祖起坐,众将士参见已罢,一刻间只闻空中狂风呼呼,吹声响亮,有物鸟飞扑之声。此际天尚未大明,又是晦日,下旬无月,太诅正在疑惑,细思奇异,只见飞扑之物在空中纷纷飞下,由阶上檐上队队黑色不分其数,密密丛丛,尽飞入后厢仓粮之所,不明何故。天色大亮,只有管仓粮官即刻出奏,上有飞鼠,不分数百十万队之多,■■衔运粮米入仓廒中,顷刻而满,约有三十多万上下,宋太祖与众文武将士大喜。人人称奇,有此天助,料必陛下虔诚祷告上苍,天帝佑护也,有苗军师曰:“此又乃唐太宗时,兴兵怔伐高丽国,被困在三江越虎城,粮绝得飞鼠盗了李密之粮,救济了三军性命,正乃真命天子自有百灵佑助。今我主昨夜祷告上天,求破妖道,并告知粮食将尽,故上天差遣飞鼠,又运粮米以济我们军食,料必破①虔(qián ,音前)孚——诚敬,为人所信服。
  ①仓廒(áo ,音熬)——贮藏粮食等的仓库。
  余鸿妖道又有高人了。”宋太祖闻言颇自安心。是日,尽将廒中查点过,果足三十万之粮米,三军大小喜色欣欣,加增锐气。
  住语宋城中君臣叙话,却说华山得道一仙翁,乃陈抟老祖也。他在山中,坐在蒲团,垂目养心神。是日,双目一开,屈指一算,知宋太祖当初杀害了郑恩,被赤眉仙命徒余鸿下山,投南唐败困他将一载,已是意乱心烦,只恐有伤龙体,但郑被杀之后,贫道将他世子郑印救取上山,已经三载,然太祖虽不合杀害手足功臣,帷郑恩向日心直率粗,曾有骂主辱君之强罪,亦不免今被屈杀,亦当天数难暗,正其辱主之咎耳。且宋太诅自与贫道一奕之后,卖却华山,果不失信,一登大位,即叨蒙隆恩,封我为此山睡仙。今当其有灾不乐,余鸿猖獗,心思破敌之人,不免差印徒下山,一安太沮,少削余鸿之威。况各王侯之子,各有遇合良缘,天所生成联缀的定数。主意一定,即着令仙童闲云可往山后唤取师兄郑印至此,为师有吩咐之言。闲云领命往山后,已见印坐在石台之上,自言自语,且不惊他,暗所只闻印口中长叹一声:“吾郑印生来真乃一苦悲之命也,忆起当年可恨昏君赵匡胤,诈为酒醉胡行,在杀我父亲,以至少年失怙①,后又被这老道人吹的神风刮我到山,已经三载。
  至我不能回家见母,能不令人伤心也。”有闲云见他流泪满面,含悲声言惨切,未免怜他。可惜此子一介王门世胄,今在此荒山清泉淡薄。这师父倒也糊涂了,不管人家愿与否,竟意将拿来,强派为徒,令人替此少年可惜,可悯他也。呼唤彼迟慢,只恐师父怪责,遂将师命传唤说知。郑印连忙拭于眼泪痕,随了闲云,来至中洞,于师蒲团下礼拜罢曰:”师尊呼唤,有何吩咐。”
  老祖笑颜满面,呼叫:”贤徒,只因山人与汝有师徒之缘,所应叙炙②三载,故用神风刮尔到山来,传汝双鞭,授飞槌,已经三载,兵器之技已练熟。今尔可上能安慰慈母哭泣之悲,下可了百年床头之愿,中又可救生民涂炭于水火,又加以风云际会,鱼水徐歌,尽遂生平之出处,今正当其时,不须错过此机会也。今命尔下山,此去大振家声,力光前业,一来显得贤徒幼学壮行,不负修行苦炼;二来见得力师收留教导一番之诚。”有郑印闻言对曰:“须蒙师尊指授真传,已经鞭精槌谙,可以下山见阵。但圣上非君之仁者,已曾无辜杀害我父亲,不异君臣变为仇敌之憾恨,此去犹恐这无仁心之君不相容,那时进退两难了。”语罢下泪一行。老祖微笑曰:“贤徒不须过虑,太祖自误杀汝父之后,日夕悔错,思念汝原乃一王子之贵,日后昌大门闾,乃累世簪缨者。不必以父亲屈杀为君主仇恨也。然汝父在日,虽云性品抗直粗莽之汉,屡有狠狠骂辱主君之罪。君者,天也,尊也。臣者,地也,卑也。然汝父在朝之日,位在大臣之上,不殊与当今手足之称,惟当别辨君臣之序,不该以下抗上,故当今略去君臣之分以待汝父亲,知他率直卤莽,是至多次容忍,故积渐未,罪过已深,一天无辜受诛,亦抵偿往日辱君不敬之罪,是该当应得者。此去须要一心护佐开基圣主,以继前人光烈,方不负为师收汝为徒三载,授教武略之技也。此去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一生富贵功名,绵绵福禄。”又命差仙童取出宝甲金盔,豹尾神鞭,盔上将定魂针插上,方能避抵得余鸿的落魂锣。当时郑印将盔甲穿戴上,背插双钢鞭,复又深深下拜师尊,复与闲云仙童辞别过,正要抽身出山。陈抟祖又曰:“此华山往寿州不下五千里之遥,怎能速至?今且赠尔一帆之风。可伸掌出来。”郑印即伸出①失怙(h á,音户)——指失去了父亲。
  ②叙炙(zhì,音志)——比喻受熏陶。
  手掌,老祖用朱书符一道,又吩咐:“起时一路须当合闭双目,耳边风狂响振,不可开目。倘开双目,有妨跌仆坠下所伤,直待风不响时,不妨开目,即可至寿州了。且再赠汝灵符一道,照此乘风,可驾走云途,后有用处。”
  郑印领诺,即出至后山门。仙童也来送别。郑印依命双目紧闭,有老祖使起神通,念念有词,大喝一声疾疾,郑印不一刻己吹上九霄云外而去。印在半空中只闻风声呼呼响亮在耳边过送,心中暗暗称奇,自付仙人妙用,果非凡人可及。当时只依从师父之言,双目闭上下敢少开,不三四辰刻之久,已到了寿州城,按下慢提。先说宋太祖一祷告上天之后,又得飞鼠运粮得济三军粒食。此天至第三天,正与众将军师酌议破敌之策,一心惧着余鸿妖法利害,但不知郑印入城可退得余鸿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回驾风云郑印见主详谶诀苗训秘机
  诗曰:
  难中遇白最堪欢,况复亲情泪眼看。
  此日大功重建立,勿仍猎大令他寒。
  再说寿州城中君臣正在议论余鸿法术拿人,此非我将兵不锐至败,奈何彼以妖物名落魂锣,一连十二将遭拿了,众将失去尚且缓些,还有高元帅也陷于南唐中,如何设施乃可救之。君臣尽皆闷议不决。顷刻之间,只见云汉中有一人向城中飞檐而下,向前阶一滚降落,是满身甲胄,背上插双鞭。宋太祖大惊,众将也不胜骇异,各各抽出腰刀佩剑,大呼有刺客,要上前拿捉,只闻那人大喝一声,犹如天上打个轰雷,众将吓得呆立不动。此人大言曰:“吾非刺客,乃汝南王郑恩之子,郑印也,吾奉陈拎师命,来寿州救驾,不须动手。”众将闻知,皆收回刀剑,太祖与军师将此人一看,只见此少年年方不过十五六,身躯八尺,铁面生光,河目海口,真乃一英雄武士。当时苗军师唤曰:“汝是郑印汝南王之子了,今圣上在此,何不行个君臣大礼。”
  郑印闻言依诺,即抖甲上前,当帅堂中对宋太祖倒身下跪朝参。太祖一见郑印,想起三年前面后糊涂,被郑恩触怒,一时酒性发愤,将他执下欺君骂主之罪,登时将他斩首,醒后悔之不及,想起手足情深,虽乃异性骨肉,但与他自少年时交结,立下多少马上功劳,一心一德,何异同胞之谊,今一见他儿子,不见其父,想起前情,不觉心酸,花目中泪下沾襟,起了座位,手挽曰:“御侄平身,朕前少年时弱冠与汝父亲是异姓骨肉之交情,同胞谊,不料君臣酒后糊涂,失言交恶,执责汝父,误伤性命,朕悔莫及,时常思念痛切酸心。今幸御侄长成,身体容貌与父恍惚,朕悲中有喜,今袭职汝南王,世禄加恩以补报三御弟之误杀,又足以志朕之过也。”郑印闻太祖之语音,陈及前事,不觉流泪谢恩。太祖又问:“御侄自三年前被大风吹去,王嫂上朝奏知,寡人已经旨发四方,寻觅各省郡,不见回音,至今三载,至王嫂数年忧思,可不怜此孤独也。惟御侄方才言说,奉陈抟仙师之命,下山来寿州救驾,但不知那一位陈抟仙师?授汝有何法技?可救解得寿州之危厄,且奏朕闻。”郑印曰:“陛下容小臣详奏上闻。”当时郑印将华山陈传老祖三年前风刮上仙山,至今奉师命下山,一一言知,又叨蒙老祖赠赐仙盔宝甲,可抵避余鸿妖道落魂锣。但他法术高,非小臣所能驱除此道人,要破敌者,也须待五阴将会合齐集,方能胜之。老祖发启我下山,行时如此嘱咐,吾师定必判参,前有准,后无差。”宋太祖闻印言来大喜曰:“朕前三天祷告上天,愿得高人来寿州城解围破敌,自许回朝之日,免向缺国课,并天下罪人减等,以补朕躬之咎,今已有验,得御侄奉师命下山,朕无忧矣。惟陈抟祖师,当朕少年时,生性未定,为打折唐主御勾栏女乐,杀了一班淫靡娇娆,至发配问往关西,道经华山,与陈希夷三局棋对奕,将华山书写与他。彼乃高人上仙,非凡夫可及,今还念及寡人破困此孤城,又赐赠许多仙物与御侄,到来保驾,正见其厚情垂念朕之深也。但未知汝下山时,老师父有何言吩咐指示,且说知南唐何日得以平服?奏凯班师,御侄可闻知否?且奏明以安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