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宫砂


  且言李广终日思念陷阵五位兄弟,便向萧子世口呼:“军师,你言七日内难满,自有人来破阵解救,为何杳无消息?若再无人前来解救,陷阵的众兄弟性命就难保了。” 萧子世劝慰曰:“ 元帅切勿忧虑,吾算定自有人来。今方五日,还有两日工夫,这两日内定然有人来解救。” 李广半信半疑,只得依军师之言,暂释愁闷。又过了一日,乃是九月二十日,皆在大帐,大众正在纳闷之际,忽见军校进帐报:“启元帅,城外现在有五位道姑,自称系从仙山而来,要见元帅有军机相商。在外候示,请令定夺。” 李广尚未开言,萧子世喜曰:“解救星来了。果然郡主下山来,可喜。” 李广惊问曰:“是那个郡主?”萧子世曰:“兄岂忘却,就是与兄比邻而居的那位郡主。” 文亮插言曰:“莫非是史锦屏郡主否?”子世笑曰:“然也。足见徐二弟记念甚切,可谓念兹在兹。就烦徐二弟前去迎接。” 徐文亮遵命,前去迎接出城。遥见史锦屏迎面而立,见他虽是道姑装束,那体态娇媚,尤胜于前,遂含笑口呼:“ 郡主请了。某特奉元帅之令,军师之命,前来迎接郡主入城。” 史锦屏闻言,仔细一观,见是徐文亮。虽然是心上郎君,却不免娇羞万状,随口呼:“ 徐二公子请了。念锦屏奉师命下山,奉烦二公子传禀,就说史锦屏前来请元帅安,在此听令。” 文亮答应,便先进城。却好元师又令张珏出来迎接,一见史锦屏,便深深一揖曰:“小将与郡主久违了。今日何缘又得相逢。小将奉元帅命令,请郡主进城,大帐相见。元帅已出帐相迓。” 史锦屏一见张珏,暗想:“ 怎么今日又与这鬼混之人同在一起?”没奈何,只得答了个万福,便随张珏进城入帅府。不知后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十二回 萧子世出令遣将 史锦屏破阵除妖

  种黄花尽稠,酿血初就,晓风晴雨碧山秋。向东篱会友,风流不落英雄后。心肠不改冰霜旧,魂梦不到凤池头,太平时野叟。———右调《醉太平》

  一曲话表史锦屏进了大帐,向李广打一稽首,口尊:“元帅在上,史锦屏参见。”李广曰:“郡主少礼,一旁请坐。” 锦屏口呼:“ 元帅,锦屏不敢落座。罪女深隐在山,不知始末。今奉师命差遣,下山除妖破阵,方知家严身犯大逆,理应九族全诛。犯臣之女,尚乞元帅宽恕一二,焉敢在元帅面前对坐。”李广曰:“坐下无妨,好议军情。你父虽然罪犯天条,而且家无全犯。”萧子世插言口呼:“郡主不必心焦,与国家能出大力,破了此阵,他日奏知圣上,不但郡主无罪,就便令尊也可减轻一等。今日且请偏院歇息,明日待贫道调兵遣将,同郡主去破阵以立奇功。” 便令人领郡主往偏院歇息。史锦屏遂谢了元帅、军师,退出大帐,带着烟柳、如霜、轻红、软翠四名使女,向偏院而去,一宿无话。

  次晨李广同军师升坐帅厅,打起聚将鼓,众将进帐参见,站立两旁听候差遣。只见史锦屏带领四婢前来,参见已毕,立于帐下。萧子世口呼:“诸位将军听者,番营所摆这座混元一气阵,系按五行阴阳造化之理。向者之所以不能破阵者,因史郡主未到,未有抵妖道之人,并且困于阵中诸将应有七日灾难。今者史郡主已到,诸将灾难已满,自当以相克之法破之。诸位将军务各努力,奋勇向前,须遵贫道调度。若有不遵军令者,定按军法从事,决不稍宽。其各凛遵,勿犯军令为幸。” 只闻众将齐声曰:“末将等谨遵军师差遣,不敢违令。”萧子世令傅璧芳、木林二人带领三千人马,皆穿银盔银甲,手执白旗,按西方庚辛金,打他东阵门,以取金克木之意,二将遵令。又令左虎、胡逵二人带三千兵马,皆穿铁盔铁甲,手执皂旗,按北方壬癸水,攻打他南阵门,以取水克火之意,二将遵令。又令左龙、郑九州二人带三千兵马,皆穿红盔红甲,手执红旗,按南方丙丁火,攻打他西阵门,以取火克金之意,二人遵令。又令徐文亮、张珏二人带三千兵马,皆穿金盔金甲,手执黄旗,按中央戊巳土,攻打他北阵门,以取土克水之意,二人遵令。又令甘宁、洪锦二将带三千人马,皆穿蓝袍蓝铠,手执蓝旗,按东方甲乙木,攻打他的中央,以取木克土之意,二人遵令。又令史郡主可带四婢分护四阵门,以防番营妖法。郡主自向中央抵敌非非道人,破其妖术。史锦屏遵令。萧子世遂口呼:“诸位将军入阵之后,切切不可妄动。须各按地段妥为把守。俟郡主把妖道制住后,再行冲踏妖阵。那时自有元帅率同蒋豹、喻昆督兵前来接应。阵中如有妖法等事,诸位将军且忌大惊小怪,自有史郡主对敌,毫无妨碍。汝等克奏肤功,早平番奴,班师授赏。” 众将唯唯退出,整顿兵马,以便破阵。

  史锦屏待众人走后,遂跪在帐前口呼:“元帅、军师在上,锦屏哀乞,念家严大逆降番,理应碎尸万段,但念锦屏一点孝意,情愿破阵除妖,为家严将功赎罪。待破阵后,锦屏代家严粉身碎骨,我也心愿不辞。惟求元帅、军师大发恻隐之心,广动仁慈之意,顿开法网,格外宽恩,恳乞上奏天庭,乞留家严残生,不惜微躯自代。若蒙允许,锦屏舍死忘生,冲锋破阵。设以家严为万无可赦之法,锦屏当既请罪于帐下,免致他日目睹家严身首异处。况今破阵,即家严就擒地步,锦屏又何忍哉?为与其事后抱恨终天,不若事前请一死罪,虽不得一忠字,却可尽一孝字之名。” 言罢,痛哭哀求不已。李广尚未开口,萧子世遂赞曰:“郡主真乃忠孝双全。但请放宽,不必悲苦,破阵之后,令尊如果不为番奴所害,以前一切大罪,某协同元帅力保减轻,不负郡主一片忠孝之志。郡主请起。” 史锦屏闻言,收泪叩谢,站起率领四婢出城破阵去了。元帅李广口呼:“ 军师方才对锦屏之言,情理不通。史洪基是欺君大逆首罪,如何能赦?岂因他女破阵,就能将功折罪?如此乱臣,如何依他女儿之言保奏?”萧子世口呼:“元帅有所不知,史洪基为大逆首罪,断不能生还。某所以遽允锦屏者,以安其心,使彼竭力破阵也。”李广闻言点首,遂站起,带领兵马,率同蒋豹、喻昆二将跨上征驹,出城而去掠阵。

  且言史锦屏同着十位英雄,来至阵前,见引阵番将仇思赞已在阵前巡风,一见敌将拥至,急勒战马进阵,引众敌将入阵。那知众将恪遵军令,皆按各阵门方向攻打,果然以相克进阵,并无惊险奇怪等事,一齐冲入中央。在四面立定了队伍,即有番将前来厮杀。各将不离方向,只与番将团团战斗而已。非非道人在法台上,见南朝众将一律打着五方旗帜,皆冲至中央,各按方位站立不动,心知不妙,非是前番那样错乱。暗想:“若不先发制人,恐遗后患。” 遂即掐诀,口中念念有词,忽然天昏地暗,飞砂走石从空而下。众多番兵、番将齐声呐喊:“ 南蛮落马,命归地府。” 呼号之声,震动山岳。众将虽然心惊,遵守军令,将心稳住。

  忽见史锦屏一马当先,冲至台下,念念有词,一口法气吹去,顷刻间,砂平石净,天地清朗,大喝:“妖道!竟敢使弄左道旁门邪法,迷惑众人,你可认的仙姑否?” 非非道人闻言,只吓得面如土色,暗想:“我的法术被他所破,此女不凡,须要仔细小心。” 妖道见史锦屏头戴道冠,身穿八卦藕丝袍,白绫折叠裙,腰束鹅黄丝绦,手执青钢剑,生得千娇百媚,真有出尘之概。看罢,又动了一片邪心:“我把他生擒过来,带回本国,与他结为良缘,不负为人半世。”想罢,便把落魂旗执在手中,向史锦屏摇来。史锦屏先已防备,并不昏迷倒地。那随来将士,神魂不定,方欲落马。史锦屏大喝:“妖道!尔敢班门弄斧,欲以落魂旗扰乱众人的魂魄吗?”便在法宝囊中掏出一粒锁魂珠,执在掌中。但见锁魂珠万道霞光,射于空际,已将众将士魂魄锁定,一个个神智如初。非非道人见自己法宝又被人破了,只气得三尸冒火,七孔生烟,大喝:“好贱婢,待本法师把你碎尸万段!”手舞宝剑,跳下法台,向史锦屏一剑劈来。史锦屏一见,只气得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大喝:“ 妖道!死在本仙姑之手,你也不知仙姑之厉害。” 遂伸开玉指,作为剑诀,口念敕令:“疾!”那非非道人手中剑不知不觉竟自坠落在地上。非非道人不由已被他念解脱咒,剑落在地,心知不妙,遂将左手二指向空中一指,说声“ 疾”,忽见狂风卷地,走石飞砂,直向史锦屏打来。史锦屏笑曰:“好妖道,想你是计穷术尽了。你用这小术在本仙姑面前卖弄。” 遂将左手掐雷诀一伸,忽然平地起一声霹雳,不但飞石走砂顷刻消灭全息,那些陷在阵中五位英雄并兵卒皆已镇醒,个个魂归于舍。非非道人见史锦屏又破了自己法术,心知万敌不过,方欲逃走。史锦屏料他欲逃,遂大喝:“妖道!休要梦想逃脱,本仙姑不能恕你,送你归阴城去罢。” 遂又是霹雳一声,向非非道人打来,登时非非道人魂归那世。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十三回 众英雄踏平番寨 红毛王议进降书

  且尽杯中物,烦来花底歌。上蔡公只为功名大,淮阴侯只为兵权大,石季伦只为家私大。因此上提葫芦,沽了又还沽,寒号虫得过随时过。———右词《寄生草》

  话表史锦屏用雷打倒非非道人,随赶近前一剑结果了妖道性命。众将士见妖道已死,大家呐喊一声,便一齐冲杀过去。却好陷阵众将被史锦屏的掌中雷震醒,各个爬起,奋勇一齐去杀。只杀得番兵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仇思赞见阵脚已乱,军师已死,即便逃生。方至阵门,遇见蒋豹。蒋豹大喊一声,抡动双锏打去。此时仇思赞正在心惶之际,躲闪不及,被蒋豹一锏打得脑浆迸裂,死于马下。楚云五人杀出阵来,正遇李广前来接应,又见破阵的众将及史锦屏杀出阵来。李广一声令下,合兵一处齐踏番营。早有逃走的番卒跑入番寨,进大帐报禀:“狼主得知:阵被南蛮破了,军师死在阵中。南蛮堪堪前来踏营,请狼主速速逃命要紧。仇副帅并各将皆已阵亡。” 咪花青闻报,只吓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旁边吓坏了刘瑾、史洪基、花球三人,众番将也是束手无策。咪花青仰天叹曰:“兵尽矢穷,丧师折将,孤有何面目回国?不如自尽,以免国人耻笑。” 遂拔剑方欲自刎,萨牙叉急近前,将剑夺过,口呼:“主公勿要如此,胜败乃兵家常事。虽然军师阵亡,尚有臣等愿以死力保护主公暂避其锋,再整雄师,以报其仇,以雪其耻。” 一言未了,忽闻明军四面八方冲进,萨牙叉急忙保护番王拚命奔逃。此时刘瑾等一班奸贼从后营逃命,尚未出营,迎面撞见楚云拦阻去路。刘彪只得出马相战,楚云一颤梨花枪,分心刺去。刘彪自知非是楚云敌手,心中一慌,已被楚云刺中前胸,抛刀落马身亡。刘瑾等只吓的落荒而逃,楚云正要追杀,迎面来了一员番将。番将大喝:“好小辈,竟敢伤吾国大将。你认得本帅萨牙叉否?你且吃我一棒。” 舞动狼牙棒,迎面打来。楚云并不答话,急横枪招架,未及数合,抽空拔出佩剑,右手擎枪架过狼牙棒,两马一挫镫,左手执剑反背剁去,正中萨牙叉肩窝。萨牙叉负痛拨马败走,楚云随后追赶。只见李广从对面杀来,阻住番帅去路。手举大砍刀,一刀将萨牙叉劈于马下。楚云、李广兵合一处,追杀番奴,只杀的番营片甲不存。番兵哭声震地,尸积如山。李广遂动恻隐之心,大声喊曰:“尔等番奴听真,尔家狼主听信奸言,兴师动兵,犯我边疆。尔等何辜,致遭涂炭。今日妖道已诛,妖阵已破,番王顷刻就擒,尔等若肯弃刃纳降,尚可免其一死,放尔等归国;若执迷不悟,尔等皆作刀下之鬼。” 众番兵闻言,皆弃甲抛戈,跪在地,皆愿纳降。李广传令:“已降者退立一旁。”降者约有三万余人。李广遂鸣金收军,众将齐队收兵,向城而退。早有萧子世在城下迎接,向李广等众含笑曰:“ 恭喜今日大功已成,不日既可班师回京。” 李广、楚云二人率领众将进城,帅府下马。惟有史锦屏面上血染花容,愁眉不展。李广升帐,即向史锦屏口呼:“郡主不必忧心,今日仰仗郡主大力,成此大功,岂有不设法相救令尊之理?只等令尊来营,本帅定然舍命相救。请郡主且回偏院歇息去。”史锦屏谢过元帅,带领四婢往偏院而去。李广复向楚云等陷阵的五人慰劳一遍,各回本帐安息。是日大排筵宴,犒赏三军,遂将功劳簿分别代众将士记上功劳。真是三军痛饮,其乐无涯。暂且不表。

  再言番王咪花青及番将人等,被这一阵杀的胆裂魂飞,直退至飞雁谷,方将残兵聚在一处。计点数目,已折伤三股之二,余存褊裨牙将。如张千斤、李八百、刁龙、恶虎等死者不计其数。就连史洪基儿子史逵,也死于乱军之中。刘瑾、史洪基、花球三人却随番王逃出性命。但是痛子情深,嚎啕大哭。番王一见,不由大怒,喝曰:“孤悔不听娄相之言,致被尔等百端煽惑,以至今日折将丧师,败到如此地步。尔不过一个义子,一个残废之子,尚且如此悲痛,这三军之命便是应该的么?尔等速退去,免孤家斩尔等之首。”刘瑾等一闻此言,心内恐惧,满面羞惭,踉跄而出。走至僻静之处,思索无处栖身,进退维谷,皆自刎而亡。

  番王见刘瑾等退去,独自闷坐。左相娄英奏曰:“主公切勿焦愁,我国本无背叛中国之心,只因刘瑾一班奸贼煽惑而成,又因萨牙叉不明大义,只知贪天之功,以致如此。今萨牙叉已经阵亡,自无庸议。惟有刘瑾、史洪基、花球三个贼臣,在中国卖国求荣,欺心篡逆,所谋败露,逃至我邦,复又紊乱我国朝纲,百端煽惑。为今之计,只把他三人绑赴南朝,再进降书,必然见允。那时两国仍不失和好。若主公还想报复此辱,则我国灭亡即在旦夕。请主公三思之。” 番王听了这一番言语曰:“ 孤当初不听卿之言,致有今日之败。若今日再不依卿之言,是孤甘蹈灭亡之祸了。即望卿传孤旨意,饬令三军把刘瑾、史洪基、花球三人即刻绑缚前来,听候献与明营,求和修好,毋任远扬逃脱。” 娄英遂领王旨,吩咐三军捉拿刘瑾、史洪基、花球三人。一声令下,众番兵皆恨他三人煽惑,致遭此颠险,一闻此令,便各处搜寻。不多时,有两个小番至番王帐前禀报:“现今刘瑾、史洪基、花球三人业已自刎身亡。” 番王闻报,即命娄相去验,果然是实。娄相覆命,番王命把刘瑾等三人割下首级,用木笼装了,好去献首报降。娄相遂命人遵旨去办,随写了降表,准备明日往明营投纳。一宿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