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罗岸全传


  这里兰姐房中的婆子,舀了汤来,两人净了手,扣上了房门。兰姐笑着道:“老爷的贵体怎么这样的经当不住哩。昨儿丽姐说起,实在的壮大,所以我今儿 要 领 领 老 爷 的教。”公子笑道:“你莫要像丽儿,半夜叫起饶命来哩。” 兰姐听了,方知丽儿却也受不的,他还说略强壮些哩。怪不得英姐儿弄得这样了。” 心下就记了莫家的坏处,道:“ 侍我慢慢地和他计较。” 看官们,邹公子如此物事,连丽儿都免战了,为何兰姐心里却不怕哩。原来这兰姐本是个好淫的女子,经历了多少的人,那心中觉得总不畅美。难得有这样的材料,那有个不动心的。

  当下请公子解衣上床,他自己忙御妆伺候……公子兴至,一泄如注。搂住了睡了一觉。

  兰姐醒来,将手儿下边去一摸,那被儿都是湿了。忙拿布抹去。忖道:“ 真是至宝,便死在他身上,也是甘心的。那里去寻这样的货哩。” 又想着:“他才干得甚觉畅彻,必是没有和他合得来的。我想这烟花里面,终久不是着脚安身的所在。莫若跟了他,将来谅不得到无所归着的地位。只是英儿又被他粘了身,名分上不好看像,这怎么样哩?且让我探探他看,再做计较。”

  当下向公子道:“爷今儿还畅意么?”公子道:“这番真是今生第一夜了。”兰姐道:“ 难道就没有合爷意的人么?”公子道:“便是没有遇着哩。”兰姐道:“外边的不中意,家里的想是服侍熟了。” 公子道:“妾是有两个,从前倒也罢了,如今却不曾近他的身去。” 兰姐听了诧异道:“ 这话又是怎么哩?” 公子道: “ 实对你说,我这物事是受了异术的。”兰姐惊讶不已,道:“ 今儿有了我们这样的跟了爷,可还过得哩?”公子知他有个从良的意思,自己弄得高不合低不就的,也恨不得要个淫浪些的做个对儿。

  当下听得兰姐的话就道:“ 莫不你有个要跟我的意儿么?”兰姐道:“ 我却这么想着,不知爷的意思以为何如?”公子道:“你若果真的话,我有甚么不愿意的哩。但只你现在有个丈夫,又有这个女儿,一身到有这些的牵扯,怎么离得开去。” 兰姐道:“爷这个不用烦心的,我家里的原是个废人。只要给他些,叫他有的吃、有的穿,他就说的来了。这英姐儿,明儿养息好了,配个小子儿,也就叫他去了。有什么丢不了的哩。只是爷可有变动哩?” 公子道:“ 两意相投,有什么变动,你只安好他们妥当便了。” 兰姐听了,登时下床来向公子磕了个头。公子忙扶起他来。兰姐散了发,剪下一缕儿青丝来结了。叫公子做个聘订,公子收了。一宿晚景题过。

  却说次日兰姐起来,叫婆子问了,英姐可曾下床。婆子道:“ 下来了,看那转身还有些吃力哩。” 兰姐道:“ 你去说,叫他不要劳动。安静两日,自然好了。” 婆子答应去了。兰姐梳洗了,公子起来盥漱过,出来和屈、庞一处坐了。三个粉头仍旧陪住。兰姐心里,只是运筹着自己的事,想着先发付英儿,再做去处。却眼前有甚么人儿可配哩?忽然想起,周翠儿有个兄弟,叫什么周凤官的,现做个唱的,人品儿是不消说齐整的。就是娶了英儿过去,跟着翠儿做些买卖,也顾不得这些了。

  当下叫婆子接了周姑娘来,和他商量一件事,婆子去了半晌,翠儿到了。见过众客。兰姐款了在自己房里坐下,谢了他前儿的贺礼,接着道:“请姐姐过来,没有别的。昨儿英姐已是过了喜日,我想到底女儿家是留不住的,要替他寻个头路。不知可合姐姐的意儿,想把他给了你兄弟凤官,只是配不上些。” 翠儿一想:“英姐的颜色是自己知道的,做这件事儿,自是去得。难得他出了口,还有甚么不允的。”就道:“ 奶奶这是什么话,就是我家这兄弟不配多着哩。”两个谦了一会子,就约着择日,下个聘礼。兰姐道:“我这女儿既给了你,只听你的意儿。要娶时就娶过去,并不留他在家里做衬儿的。” 翠儿听了,更是欢喜。说罢起身。兰姐留他坐坐,翠儿执意的要去,只得送他去了。

  这里兰姐随即唤了况家的来,告诉他把英儿给了周翠儿的兄弟周凤官。况家的听了,诧异道:“怎么姐儿才接济上来,就给了人去呢?” 兰姐道:“不要说他给了人,连我还要去哩。”况家的不知就里,只道兰姐一时动了什么气,那里敢再出半点气儿道:“奶奶做主便是,还有错的么。我是没甚主意的。”兰姐道:“我才的话,句句是实在的。你莫要错认是气话哩。我叫你来正是要商量我们好散的话。” 况家的听了,就似吊在冷水盆里的,只管出神。兰姐道:“你莫出神哩,当初我们在一处,原不是什么明媒正娶的,不过也是一时两下里合意儿做了对。今儿我这身子似飘蓬的一般。将来有了年纪,拿不得做不得,到底有甚靠山。所以想起来,不若乘着这时节,各自寻个生路去罢。我也替你想了,在这里这个屋子是给你的,还有百拾两银子给你做个穿吃的根基儿。这可不枉了旧日相好的情意了。你的心里以为何如?”况家的道:“奶奶说了,还有甚么讲哩。只是丢得我太冷淡些儿。” 兰姐道:“这样待你还说冷淡哩,你想想你挣了多少给我。我今儿这三五百银子的事,也够你一辈子觅哩。话儿我已说过了,你自己打算去罢。” 说着况家的出去了。兰姐仍旧出来,陪三个客说些闲话。公子看着兰姐,知道是为夜来的话,忙着安放那两个了。到晚屈、庞二人回去,公子仍是唤去家人,自己和兰姐歇宿不题。

  却说周翠儿得了兰姐的话,随即回家欢天喜地地,告诉了凤官一遍。那凤官也闻得范家英姐的容颜齐整,听了正中其意,就和姐儿商议下订的日期,忙着打了些金银首饰之类。过了两日,叫了家里婆子来到范家,通知了下订的日期。兰姐应允了。此时邹公子已是回去,静听兰姐这里发了两个拖脚,然后接他家去。

  这兰姐巴不得一下子,把英姐送了出去。见英姐已是养得身子似复了原的,就进来和他说道:“姐儿这两日可平复了哩?”英姐微微地点了头。兰姐道:“姐儿喜日已是过了,我想替你结个亲事,到底才成局面。昨儿和周家姐姐说起,他的兄弟甚是伶俐,人品儿也还看的,我就做了主,把你来许了他。他今儿叫婆子给了信,择了日子下订。你的意儿怎么的哩?”英姐听了没有不允的,低了头只不言语。兰姐还絮叨的问,英姐道:“娘做了主,又来问我做什么?我知道甚哩?”兰姐知他没得话说,那心方才放下了。要知后事,下回分解。
  第 十 四 回 得娇妻畅偕鸾凤侣 进双美大兴温柔乡

  却说英姐养息得渐就平复,心中想道:“男子家不成总是这样物事么?怎么我初次儿,便撞着了这个魔头哩。” 正在胡思乱想,他娘兰姐走来,告诉他周翠儿那里,择日下订的话。这就是女大当嫁,天经地义的事。这英儿有什么的说哩。且又听得凤官这小子是个唱的,必是个清俊的人儿了,心下倒也十分合意。话休絮烦,却说兰姐,自从那日夜里,和邹公子私下里结了约。这两日是有客来,不亲自出来接待,就叫六儿、丽儿两上应酬着门面。不在话下。

  又过了两日,这日正是英儿下订的日期。周翠儿自己坐了轿子,两上婆子跟着,捧了四个红包,一径往范家走来。兰姐出来,接了进去。各人贺了个喜,说些谦让的话。将红包送上,不过是些喜茶果品首饰簪环之类。兰姐随即唤婆子们收下。进去扶了英姐出来,见过翠儿。两下里行了礼坐下。六儿笑着道:“凤官儿,今年也是十六岁。配了我家这个姐儿,真是一对儿了。” 翠儿接着道:“论起我们那个兄弟来,和姐儿站在一堆儿,倒也还是个郎才女貌哩。” 说着大家笑了一回,兰姐唤婆子排了茶碟儿,众人陪着吃了些茶食。接着排上饭来,翠儿不好推辞,只得略用了些,就要起身。

  兰姐忙着料理些回盘的东西,收拾停当。翠儿道:“奶奶不用费这个心罢,倒叫我们不安的了。” 兰姐谦了一会子,翠儿道:“奶奶前儿曾说的,给了我家的兄弟,就不拘早晚,叫我们成就了,是没得话说的。昨儿和凤官儿商量着,若论年纪正是青春的时节。我们家也没甚多人,即是奶奶这么说时,倒是早点儿给他们做一处罢。” 说着摸出个吉期的单儿来,道:“若蒙奶奶慨允了,这里择了个日子,下月正好大利。”兰姐心里,巴不得一下子发付了,就好料理着自己动身的,那里还有不依的哩。听了翠儿的话,忙来接过单子,道:“姐姐说了便是,我这里没有不允的。却是甚期儿哩?”翠儿道:“上面写得明白,是出了月第三日。” 兰姐道:“这么是初三了。今儿是十六,相去只得十六七日。罢了,也还 预 备 得 来。只 是 没 甚 的 陪 送。姐 姐 却 莫 笑 话哩。”翠儿道:“这是怎么说起,奶奶到说这样的话,我们有什么来到奶奶哩。”说着作辞去了。

  这里英儿也知道那周家要来娶他了。兰姐不免想着发送英儿的物事,不时的备办些。六儿、丽儿两个背地里议论道:“周家是那里的造化,平白的一朵花儿才放,就送了与他。怪不得急忙要了过去。不知奶奶是个什么意儿?” 丽儿道:“ 想是前儿遇了邹爷,把他弄怕了,不敢留他了罢。”六儿道:“怕他了,为甚么还要在自己房里去哩?” 丽儿道:“你可就没遇他的事,说起来也是个奇文哩。”六儿道:“我正要问你,却是甚么货儿,这么利害呢?” 丽儿笑的捂着嘴道:“ 告诉了你却莫要慌,那里寻个棒槌子、丝瓜去哩。”六儿道:“也亏你受用了。”丽儿道:“告诉你也不信,那日我并不曾沾了身哩。”六儿道:“这可就是谎了,你不近他,他怎么就罢了么?” 丽儿道:“他原是缠住了不放的,我说明儿对奶奶说,叫姐儿知道了,他就慌的不敢近我了。后来我所以就没讲的。这却不是奇文哩。你道他这物事,怎么这样壮大的。他说遇了什么异人传授他的。还说些话,叫他来配合英姐。又是什么年二八,你说可是奇文么?如今奶奶和邹爷过了两日,不知得了甚秘诀。想是两意相投的光景。只怕明儿奶奶还从了他哩。” 六儿听了,却也有些可疑。道:“若是这样,我们就要散了。你明儿怎样哩?”丽儿道:“散了时,我们可就到周家住去。” 六儿道: “ 我也是这么想着。”这里两个私议,不题。

  却说英姐被邹公子梳笼之后,外边都知这范家新上来个小粉头。有知道英姐的,都道:“ 那个小女儿,倒好个头脸,如今也接客了。不数日,传遍了这县里。有风流的子弟们,总想着和英儿亲近。这日,有个县里的少爷,在外边听得,范家的英儿,年才十六,新近上了头。这少君悄悄的带了个长随,来到范家。莫丽儿出去接着,那少君坐下,略说了几句话。长随上来,向丽儿道:“你家有个英姐,唤他出来,少爷特为他来的。” 丽儿听说是县里少爷,不敢怠慢,忙进来告诉了兰姐。

  当下兰姐恐怕英儿不出去,惹出事来。只得来和英姐说知了。英儿心里想道:“过周家去没多时了,倘又被他弄得似前儿那场,怎么样哩?” 就推辞不肯接见,兰姐道:“ 这个人是县里的人,你不去时,带累了我哩。说不的要出去的。好姐儿,莫要难我的心了。” 丽儿在旁道:“ 姐儿放心去的,这一次不比前儿了。” 兰姐听了这话,想起前儿的邹公子,却也是他不说,被英儿吃了个苦。今儿他又来说好看话儿了。才要抢白他两句,一想外面的客坐在那里,不便闲话,就接着催英儿去。

  英儿勉强站了起身,叹了一口气,重新理了衣裳。丽儿帮着整齐了头面。婆子跟着,一齐出到外边,见过客坐在下边。丽儿笑着道:“这姐儿不惯见客,少爷莫怪他礼儿不周哩。”这少爷接着说了些趣话儿,看看已是赤乌西坠的时光。不消说兰姐在里边,安排了酒席出来,丽儿和英儿陪了少爷吃了些酒。少爷道:“我们是不能过夜的,今儿留个相罢,过一日再来畅聚便了。说着站起来,丽儿叫婆子们,照着少爷和姐儿进房。这里丽儿款了长随,和他吃了一回酒。那长随免不得和丽儿干了一节事。

  却说少爷和英儿进了房。英儿还是羞涩的,做不出来。少爷知他娇嫩,拉到床边,替他解了小衣儿放倒。……少爷知道英儿情窦初开,不忍拂其美意。贴住他身子,停了一会儿,方才撒手。英儿忙将布儿,自己抹了番,婆子舀进水来,两个都洗净了。坐下吃了杯茶儿起身。英儿送了出来,这里长随丢了相银,跟着去了。

  兰姐出来,问了英儿,身上没甚事,放下心去。大家安置英儿进得房来,吃了这一次甜头,心下想道:“原来这件事,竟这么有趣。俗语说的‘ 头难’ 两字是不错了。我过了那一个关儿,此后谅是不怕的了。怎样能和方才这个人儿睡一夜,也还可以彻彻的领略些好处。” 自此时常想着这事。

  过了几日,那周家送了些衣裳过来,又是许多的首饰。这算是行过个礼来。

  又过了几日,这日正是初三日了。兰姐早已安排些发送英儿,当下唤人送了过去。到下午的时节,翠儿坐了轿,来范家迎接英儿过去。另有一乘新红的轿子,给英儿坐。这里忙着替他上了头,沐浴过了。翠儿看着坐下轿子,自己辞别兰姐回去。随后兰姐也坐了轿,亲自送英儿。到门,翠儿接着,一同扶了英儿进房,和凤官在床边坐了一坐,然后设起席来。凤官、英姐上边坐了,兰姐和翠儿两旁陪着,吃了个合卺杯儿。翠儿又敬兰姐一杯。这兰姐起身回去,翠儿送了。进来安放凤官和英儿,替他掩了门,叫他们就卧。凤官自己去了外件的衣服,来替英儿解妆。英儿观看凤官,果然一个白面后生。眼留娇态,口若施朱,真是不挽簪髻的处子一般,心下十分的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