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首页
- 集藏
- 小说
- 女仙外史
女仙外史
月君在台上笑道:“今夜吕生初出茅庐第一功也。”军师传令:“拿了将领,解至演武厅发落。”其军士尽发后营,将号衣军器缴验。满释奴先献了高凤首级,各将士解到李氵睿、陈恭。
小军禀道:“圣后有令,说此二人势穷后降,决非真心,可腰斩示众。”二将跪求道:“倘得饶命,愿效微劳,断不敢负军师厚德。”吕军师道:“汝能从我行计,当在圣后前保你。”
二将连连叩头道:“愿遵将令。”于是命解其缚,以礼相待。
不多时,卜克等三将来禀道:“奉军师将令,守寨军士,杀的杀、拿的拿,一个也不曾走脱。”并献上都指挥银印一颗。
军师遂传令前营瞿雕儿、彭岑、孙翦三将统领二千军士,尽穿了燕兵号衣,尽用的燕将旗帜,选一人有似高凤面貌者,一般装束,督同氵睿、恭二将,出寨三十里外下营。密付印文一函,附耳授计:“如此而行,了事之后,径行前打青州。”雕儿等遵计,在小军内挑出一名远看与高凤无异,将高凤原来衣甲与他穿了,即率兵出寨。见燕营空着,就便屯驻。令健马飞赍印文,递至茹太守寨内。
茹刚验是都指挥印信,亲手拆阅,内写贼势穷蹙,约在某日投诚,请太守,公赴寨,文武面同受降。茹刚大喜,带领五六百兵土,疾驰而来。早有李氵睿、陈恭接着。二人原是假降,意欲漏个消息,怎奈彭岑、孙翦等都扮作燕军,紧紧挨着,没个空儿,只得说声:“高将军寨中拱候。”茹刚就策马前行,将近营门,遥见高指挥下座来迎。茹刚忙纵马进营,那高指挥却闪在人背后,喝声拿下,众武士把茹刚横拖倒拽的绑缚了。
彭岑、孙翦各一刀,取了李氵睿、陈恭的首级。跟来的五六百军兵争先逃命,瞿雕儿向前追杀,正遇着董彦暠、谢勇二人巡拿伏路兵回来,截住逃兵,杀得罄尽,瞿雕儿遂与彭岑、孙翦统领军马,向青州进发,董彦暠自回缴令。
吕军师正统大兵出寨,闻知大喜,即率诸将星夜赶到青州。
见城门紧闭,雕儿等喝令军士在城下辱骂。军师笑道:“他怎敢出战。”令取长竹竿十数根,挑着三个指挥的头,并四纸榜文,又将茹太守绑于军前,喊与守城人观看。这里军士把榜文搠人城垛,早有人扯去,送与同知等官员。榜曰:玉虚敕掌杀伐九天雷霆法主太阴圣后大元帅唐,示谕青州文武官员军民人等:前者起义勤王,一战于泗州,再战于临淮,杀燕军二万,斩猛将数员,兵声已震于江南。其临江不渡者,只因建文皇帝出亡,不及返虞渊之日,所以暂回山寨,招纳豪杰,共建义旗,先定中原,迎复旧君。何意茹刚、高凤等助纣为虐,反肆鸱张。本帅未张一弓,未发一镝,已皆枭首军门。
尔等如有忠于建文者,即开门纳款,官仍为官,士仍为士,本帅方藉同仇之谊。若以旧君为弁麾,愿作燕孽之臣民,可速开门一战,以决雌雄。慎毋徘徊歧路,首鼠两端,以致荆山被火,玉石同焚。特谕。
建文四年十月。
城内有两个秀才,一姓王名锡命,一姓庄名莅,见了榜文,在市中大呼道:“我二人不愿为燕王之民,如有同志者,都随我们纳款!”众百姓发一声喊,都说我等皆不愿为燕民,顿时和从者便有数千,径奔向城门,椎碎锁钥,一齐涌出,直赴军师营前,叩请人城。吕军师问何人倡首,众人答道:“庄、王二秀才。”军师延之上座,赞道:“汝知天道人心,我当荐用。”
庄莅指着锡命道:“他是济阳殉节教谕王省之子,小子是王省之门人。”军师道:“可谓有其父,必有其子,有其师,又有其弟。”遂下令将士们,摆着队伍进城。如有取民间之物,直一文者斩,直十文以上者,加倍偿还,仍斩首。行次吊桥边,官员皆来跪接。军师笑道:“汝等不得已也。”众百姓说:“同知、通判各官还好,惟有臧知县大贪大恶,他的绰号叫做‘臧昏瘟’,到任了七八年,把我们益都百姓嚼尽了。”军师喝令拿下。真正纪律严明,秋毫无犯。直至府堂坐定,安民已毕,随命书吏誊录榜文,通发所属十三州县,并提解库内钱粮,有不解者即是叛党,发兵问罪。
早有探事兵,飞报圣后已到益都界上。军师随率同文武将领向前迎去,早见前导是董彦暠、彦昇,领着五百兵开路。
月君乘着八座的亮轿,紫盖红旗,黄旄白钺,金瓜银锤,画戟蛇矛,彩幡羽葆,前呼后拥,如王者仪仗。四员女将,皆柳铠绣袄,凤冠雉尾,第一满释奴,次素英、寒簧、柳烟儿,皆面似梨花,眸如秋水,吕军师等皆下马祗候,月君早传令军师各回城内巡察。复有众百姓前至十里铺,执香叩接,欢颂之声,如雷动地。迤逦进得城来,但见家家悬彩,户户焚香。有七八十岁的老妇人十来个,当前跪着,口称:“活菩萨,曾祈甘霖,救活我青州百姓的。”月君亲自慰劳,令各赏银一锭。天已晚了,即人府署安歇。
次日清晨,出堂公座,众将领官员参谒毕,军师禀道:“莒州系州同署印,临淄系是新任,二官均已逃去,益都县已经拿下,并本郡守及教授,共缺五员。”又荐庄、王两秀士献城有功。月君随命董彦昇为镇守青州将军,铁鼎为监军道,张汝翼为参议,周缙为青州太守,金兰为益都知县,王昪为莒州知州,郑桓为临淄县知县,庄莅代郑桓之职,王锡命为府教授。
随传令下教场处决茹刚等,那阖郡百姓,却像看好戏文的,早已齐集,挨肩擦背,不可算数。月君止带三百军士,并各将领排驾出城,到演武厅南向端坐,命吕军师檐下侧坐,众将士摆列整齐。月君命将夹板过来,把茹刚颠倒夹着,从脚心锯起至脖子乃止,整整分作两半,仍枭首,同高凤、李氵睿、陈恭首极,均行示众。其家属人等,男子尽行斩首,女人并十岁以下童子免死释放。益都臧知县,令将利刃从仙人顶刺下,挑去脑盖,放人光明,疗其一生之昏瘟。百姓个个称庆。当日军师即统领大军,前取登、莱二府,月君仍回卸石寨。只恐谷中隘狭,容不得毒龙猛虎呼啸凤云;亭子稀奇,偏生来鬼母魔王掀翻世界。要知后事,且看下回。第二十六回 仝淳风义匿司公子 高监军计袭莱州府
莱州府有个姓仝名然的术士,精于星相,兼通谶纬,又能望气占风,自谓与唐朝的李淳风无异,起个雅号曰“仝淳风”。
常游于京师,要寻个当路公卿衎其术数,然每每不识忌讳,出言戆直,以此取厌于世。闻江都邑宰司铁面之名,前去进谒。
司公素性最不喜的江湖星相,因有相契同年的书极为称道,不得已勉强一见,也不去问他的技术。仝淳风忽抗言道:“老先生的尊相,忠心贯日,铁胆凌霜,是张睢阳、颜鲁公一流人物,官虽不过御史,大名可垂于万世。”时司公的长公子年甫十二岁,在旁站着,仝然看了看,打一恭道:“可敬可贺!这位是公子么?”司公答道:“是黄口孺子,何消尊谀。”淳风道:“老先生眼眶之下,横着三道煞纹,是要夷及三族的。就是这位公子,不在此数之内,所以敢于敬贺。”即告辞去了。
司公一想,这人不肯谄媚,与平常相士有间;然说到灭族,不信道有叛逆的事,株连着我?怎又说是睢阳、真卿一般的?
于明日,又召淳风进署,问道:“学生何故应当夷族?”淳风道:“要做忠臣,顾不得夷族了。夷族是大罪,忠臣是大节,在老先生身上,却并作一件,主应在五年之内。昨日长公子,再求一看。”司公就叫请出,淳风仔细看毕,说:“好个峥嵘头角!他日为国报仇,为亲显名,有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做出来哩!”司公半信不信的,教支取俸金四两相赠,淳风坚辞不受。
司公便问:“既在江湖行道,为何不要相金?是嫌轻么?”淳风道:“相士若要钱财,那敢直说!”司公道:“不意尔辈中,有直言无隐之人。”便问了籍贯表字,拱手道:“他日尚须相会。”
仝淳风遂一揖而出。
是年为洪武三十一年,因司公清正,行取进京,拜授御史。
建文践祚,特升佥都。及靖难师下长江,因而想起仝相土之言,慨然谓其夫人曰:“脱有不虞,我当骂贼而死,灭族之兆已见,然我宗祀不可斩也。”呼其长子司韬至前,将淳风昔日所言,备述一遍,曰:“韬儿,汝当亟去,为我延续宗祧。”司韬痛哭不舍。夫人曰:“相公教他到那里去?”司公曰:“正是程婴、杵臼千古无二,他如今已十七岁了,不是婴孩,由他自去罢。
我看这仝相士到是慷爽有智识的,我儿竟到莱州府去寻他,问个避难之策。“司公即付些盘缠,立逼公子起身。一径到莱州府,寻着了仝淳风。全不认得,细问来由,方知是司公之长子,遂留住于密室,又安慰了几句,说:”在下自有道理。“
一日,淳风向司公子道:“机会来了。向者济水之气,干于太阳,占是女真人出世。近闻得有个唐圣姑,南下勤王,杀败燕兵,今已据了卸石寨。我算他必取青、莱、登三府,莫若先去投他,做个里应外合,献了城池,那时可以建功立业。”
司公子道:“我愿去走一遭。”淳风道:“公子年纪尚少,须我同往。”于是在槽上检了两头快驴,备上行囊,向青州大路进发。
行不两日,见有三四个戴红巾的兵丁,拦住问道:“你们是恁样人,往那里去的?”淳风瞧科,便下了驴,拱手答道:“大哥可是守汛的?”兵丁笑道:“守汛的都饮了,还留到如今。”淳风道:“这样说起来,是卸石寨的义士了。”兵丁道:“亏你猜!”将手指着前面道:“兀的不是我们宾将军的大寨么?”淳风道:“好哩,烦大哥引见宾将军,小可有话禀。”兵丁道:“不是儿戏的,你先与我说是甚事。”淳风道:“星夜奔来,只为着的军机二字,漏泄不得。借重通报一声,将来自然知道。”又一个兵丁道:“谁耐烦通报,知道是细作不是!拿他去见宾将军就是了。”将绳子向颈上套来,淳风一手接住道:“不消得,就此同去。”那些兵丁做好做歉的,拥到大营,说拿了两个踪迹可疑的人解来了。
宾鸿即升帐,教令押进,淳风与司韬立而不跪,左右刀斧手吆喝一声,二人全然不惧。淳风徐徐而言道:“将军可要莱州府么?在下备个谨具帖儿送在这里,望乞稍霁威严,以便呈上。”宾鸿道:“好个利口!一定是奸细。”喝令推出斩首,刀斧手扯拽下去。淳风厉声道:“不纳良谋,斩我便了!只这位是殉难忠臣的公子,他来投我,我反累他,如何向黄泉路上去见司公!”宾鸿听了这话,连忙教带转来,问:“是何殉难的公子?”司韬道:“你们枉起义兵,连铁面司都御吏都不晓得么?”
宾鸿随下座,揖逊至帐中分宾主坐定,问淳风姓氏。答道:“在下姓仝名然,字淳风,这位是司佥都讳中的公子。”宾鸿道:“何不早说!几乎教我做了不赦的罪人。”淳风道:“不敢,行军之际,岂可不严为防范。”宾鸿道:“正是日前监军有令,凡客商向西者许走,向东者皆令宿于客店,不许前行,以防通漏消息。若无货物,即系可疑,皆须拿来驳问明白,然后发放。
所以有此一番,多多得罪。“一面详询来由,一面令小校飞马请高监军及刘将军到营,与仝淳风、司韬相见,备陈始末。高监军肃然致敬道:”不意今日英雄,都是殉难的忠嗣。“阿蛮儿道:”汝父与我父,系是同年同寅,而又同时殉难。今我与汝,又得同聚于此,报冤雪愤,定自有日。“淳风随问司公如何殉难,高参军约略一说,司韬放声大哭。刘超道:”圣后寨内殉难的子女甚多,今且相商正事,不必过哀。“司公子方收了泪。
营中已摆上酒来,把盏之间,高监军问道:“仝先生此来,必有高见,可试请教一二?”淳风道:“‘里应外合’四字是大纲领,其余条目,总请监军与各位将军主裁。”就把卫指挥姓名并兵马数目,及近日军机情形说了。监军道:“兵贵神速,迟则有变,既承见教,务于三日内要建此大功。府上可有心腹数人么?”淳风道:“有。”监军就退人后营,疾书三纸,加以封函,一付与阿蛮,一付虎儿,一付淳风、司公子,再备两头驴儿,令四人立刻起程,限来日晌午,到淳风家下,各人照着纸上说话行事。淳风等如飞而去。监军即令快马,迎取后队董彦杲等三位将军来到寨中,各密授了计策。顷刻挑选精骑八百,饱餐战饭,于子刻结束起程,限十二个时辰到莱州城下,违误者斩。宾鸿、董彦杲等皆遵令督军,卷甲星驰。暂且按下。
却说刘虎儿四人,走至半夜,已有百余里。淳风道:“我们到近城十来里,要将驴头丢了,步行进去。那守门兵丁虽认得我,却不认得列位,但看驴儿走得通身是汗,必定猜疑盘问,若有差误,不是当耍。”刘虎儿道:“极是。”于是四人飞步人城,刚是午刻,各取出高监军所付封函拆开。先看仝淳风的上写着:可备硫黄焰硝引火之物,于半夜子刻,到相近指挥衙门的城上,看外有红灯挑起,便是大军到了,即放小纸炮两枚,以便军士扒城。
仝淳风道:“妙极,我有内弟是做纸炮生意的,硫黄等物,极其便易。”又看刘将军的纸上写着道:可同司公子去杀守西门的兵丁,把住城门,来一个杀一个,候大军进城。是大责任,切勿有误。
刘虎儿道:“砍城门须用大刀,这却怎处?”淳风道:“离此不远有关老爷庙,周将军手内擎着一把大刀,重有百余斤,只怕难用。”虎儿道:“用到好用,只是庙门关了,怎么去取?”
淳风道:“天赐其便,庙旁墙垣坍了,走得进的。”虎儿道:“既有此刀,那怕他千军万马!”随又看周蛮儿的纸上写的是:可与淳风相商,仝数十心腹人,砍带枝叶青竹,用作军器,在指挥衙门左右,截住救火的兵丁人等。一可御箭,二可御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