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豹图


第二十三回 花子能被羞进京 卢赛花逢妖受毒
话说田大修见秦氏不招,命取上方宝剑来,中军官得令将上方宝剑取出,两边衙役将秦氏衣服剥下用索捆绑,秦氏惊得魂不附体,眼泪汪汪哭道:“大人啊!饶了我的性命,容我招认罢。”遂将前情一一供吐,据实招出,道:“念我公公一品当朝,望乞笔下超生。”田大修道:“好大胆的贱人,尔既晓得公公为宰相,就不该干此无耻勾当。”秦氏道:“下次再也不敢了。”田大修道:“如今迟了,说也无用,将刀认来。”  秦氏道:“正是此刀。”田大修吩咐:“将这贱人来试刀,看验不验。”秦氏叫道:“嗳哟大人啊!这个使不得的。”田大修道:“尔这贱人,既知使不得,为何将花赛金刺死?良心何在?”吩咐:“画了招记了口供,将秦氏刺来。”衙役答应一声,拿起刀也向秦氏脉上一刺,流出紫血。只见秦氏叫声:“疼死我也。”一霎时满身发抖,面色乌青,牙齿咬紧,气喘吁吁一句话也说不出,果然见血就封喉。  田大修道:“世间有此恶人,用此毒物,那里容得?”吩咐也将曹天吉捆绑了,将他二人对面而跪,又叫带红花上来,道:“红花,本院今日已将二人通奸谋命之事一一审明,尔与秦氏可有话说么?”红花道:“蒙大人恩德伸此大冤,丫头没世不忘此恩。”说完回头叫声:“秦氏啊秦氏!尔何故为人如此狠心?伤风败俗,有何颜面见人?与人通奸,岂不玷辱相门?而且将姑娘刺死,良心何在?  怎么也有今日?“回头又指曹天吉骂道:”尔这狗男女,不念我家少爷如何待尔,敢干出这样不端之事?既奸秦氏也就罢了,怎么起了不良之心将我小姐害得如此惨死?尔二人只道天长地久取乐,谁知天理昭彰,今日也轮到自身了。“遂跪上前禀道:”大人啊!望乞将通奸谋命的好夫淫妇速速正刑,也与小姐报仇。“田大修想道:”我要羞死花子能这乌龟。“遂传江都县进见。那江都县闻传,忙走上堂跪下答应:”卑职在。“田大修道:”尔只知为朝廷命臣之贵,食皇上的俸禄,做地方之县令,管一属之民情,今日花子能家中有此重案,尔还是知而不举,抑是失于觉察?“方知县禀道:”卑职乃是失于觉察,求大人宽耍“田大修道:”本该立追印信,今且姑宽,从轻罚俸。“知县方鳌叩头道:”多谢大人恩典。“田大修道:”今曹通与秦氏同谋害命,罪不容诛,着尔押到花家门口处斩。“  方知县领命爬了起来,捧了上方宝剑,押了二名人犯往黄石街花家而去。田大修道:“红花,本院与尔小姐报了仇,尔今好好回去。待本院请旨旌表便了。”红花道:“多谢大人。”欢欢喜喜而去。  那方鳌知县押了二名人犯,一声锣一声鼓,一路打着望花家而来,这些闲人坐的立起身来,行路的住步而看,呼兄唤弟,结党成群,人山人海,挨挤不开,随着而行要去看剐人。那花云接着红花道:“红花妹,果然开了尔,尔与小姐伸冤报此大仇,将奸夫淫妇处决。只是为何不到法场去斩,却要押到我家门口来处斩?这是何故?”红花道:“这是田大人要羞死少爷,所以押到我家门口处斩。”花云道:“既如此我们快些回去通报少爷,叫他出来看剐人。”红花道:“不错,也教他羞死。”  二人遂从近路急急走回家中,大声乱叫:“管门伯伯快快开了正门,钦差大人来了。”管门的说道:“他又来则甚?”花云道:“自然有事而来,快快开了正门请少爷出来迎接。”管门的说道:“待我先去禀知少爷,然后出来开门。”随即走进书房要禀,却不见了少爷,四处一看,原来在百花亭上卧在湘妃榻,自言自语的短叹长吁道:“花子能啊花子能,如今面皮都剥尽了,还有甚面目见人?可恨秦氏这娼根如此不正经,与曹天吉通奸,怎么又害死妹子赛金?却又是青天白日被田大修拿组情,那时叫我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又气又恨,叫我在此地怎么样做人?有何面目见人?想来扬州定住不成了。”又叫声:“天啊天!敢是祖宗作孽伤了阴骘,今日报应在我身上?真正可恨可恼。”正在气恨,忽见管门上前禀道:“启少爷,钦差大人又来了,请少爷出去迎接。”花子能心中正在气恨没处出去,忽听管门说了此话,心中一发怒气,将靴尖乱踢骂道:“放尔娘的狗臭屁,叫我出去迎接甚么?”  正骂未了。又见花贵、花臻大喊而来,叫道:“少爷,不好了。”花子能闻叫大骂道:“尔这班狗男女,为何如此大惊小怪?”花贵、花臻二人齐声说道:“曹通与少奶奶二人剥得精赤条条来到我家门口,将二人对面而跪,方知县为监斩。那田大修也太刻毒了。”花子能问道:“果有此等事么?为何不叫他到法场去斩,却来我门口杀人?是何道理?”花贵道:“小人也是如此对他说,他道是奉命而来,做不得主的。”花子能听了叹口气道:“罢了,真正气死我也。”又骂声:“田大修,尔这狗官!敢如此无礼么?  杀人自有法场不去杀,却来我门口杀人,如此羞辱我么?我定不与尔干休。“  忽听得炮响,那花吉、花祥如飞赶进里面,面如土色,叫道:“少爷,也不好了,曹通与少奶奶一刀一个都杀了。”花子能道:“杀得好,斩得干净。吩咐叫总管进来。”那总管闻叫即刻走进,问道:“少爷呼唤老奴有何吩咐?”花子能道:“叫尔进来非为别事,因此事我真正羞辱要死,我今此处难以见人,也住不成了。  我去后家中无人料理,尔是我家两代家人,况且为人老实,我今托尔代管家事。“  总管问道:“少爷要往那里去?天大的家事叫老奴怎么管得来?”花子能道:“不妨,我到京去请太太回来便了,取银三百两,叫花云随我去。”总管取了银,收拾了小小行李,又叫花云来到亭内道:“少爷,银两在此,随身衣服也在内。”花子能吩咐备马二匹,叫道:“花云,尔随我到京去。”那花云听了此言,犹如青天白日起个大雷,惊得呆了,连话也说不出来,暗想道:“我若跟他去了,红花的好事岂不枉用心机?岂可跟随他去?”花子能又叫道:“花云不必呆立,快去收拾了随我同去。”花云道:“小人不去,我这两日痔疮发作,坐不得轿,骑不得马。”花子能道:“吃我一碗饭就要听我使唤,再说不去打一百下门闩。”  花云道:“小人情愿打一百下门闩,是断不去的。”花子能道:“这不相干,打了也要尔随我去。”花云急得没法,只得去收拾随他同去。总管道:“少爷一路小心,到京就要请太太回来,老奴也得放心。”花子能道:“这个自然。”又吩咐众家人:“凡事要听总管吩咐,门户谨慎,火烛小心。”吩咐明白,同花云望后门骑上马而去。  总管见少爷去了,叹口气道:“咳,天啊天!这正是国将败、出乱臣,家欲破、出痴人,可叹少奶奶与曹天吉通奸,同谋害死小姐,今日双双受刑在自家门口,万人观看、莫说少爷无面目见人在此做不成,就是我们以下的人亦有甚面目上街见人?  一个相府的门风可怜弄得冷冷清清,少奶奶虽然做出此事,到底是主母,礼该备棺成殓暂且停着,等太太回来作主便了。“  遂将秦氏尸首收殓,将曹天吉尸首丢在荒山空野,可怜盖世英雄只落得被禽兽拖吃。内中小妾三十一个只有三个是用银买的,其余二十八个是强抢来的,各有父母兄弟丈夫的,众人见花子能去了家中无主,都来接了回去,总管想道:“少爷此去未必快来了,留他们在此何用?任从他们接去罢了。”这些小妾将房中所有物件收拾回家而去不提。  且说方知县斩了二名人犯回复田大人,田大修写本差官入京折奏。且说李荣春闻知此事心中大悦,与夫人说知,各人欢喜道:“报应得好。”施碧霞道:“此事虽然报得甚快,那花子能定然怀恨在心,必然又要起风波,田大人恐难保无事也。”  李荣春道:“贤妹这句话说得不错。”正说之间,忽见丫头报道:“卢夫人差家人来请大爷过去说话。”李荣春道:“母亲,孩儿去也不去?”李夫人道:“礼该前往。”李荣春道:“小红,尔去对夫人道我家大爷就来,叫他先回。”遂别了夫人,来到书房换了衣巾,带了来贵、三元一直来到卢府门上,传言进去,说李大爷来到,管门的忙进内通报。卢夫人吩咐请进,管门的出来请李大爷进内,李荣春来到内厅,叫道:“伯母在上,小侄拜见。”卢夫人道:“贤侄少礼请坐。”丫头献茶,卢夫人道:“请贤侄到来非为别事,因田家年侄前日下帖到门,我也晓得他的心意并不是欺我,无非体谅我孀居,恐我用钱请他吃酒,故用此帖到而人不来。”  李荣春道:“伯母所见甚明,田兄也是如此对小侄说。”卢夫人道:“虽然承他好意,我们也要请他,一则是个钦差,二则年谊之情,三则家虽清淡,这桌酒我也备得起,所以请贤侄来陪饮。”李荣春道:“小侄遵命。”卢夫人道:“若我差人去请,他必不肯来。”李荣春道:“待小侄去请他同来便了。”遂别了卢夫人一直来见田大修,将情说知。田大修见李荣春如此说也不推辞,吩咐打道,同李荣春来到卢府拜见夫人。卢夫人出来相见,礼毕,坐下说道:“贤侄才得按临就访察的出朋谋害命,执法无私,明正典刑,用整风化,实为可敬。”田大修道:“岂敢,此事多亏陶天豹先往花家楼上拿组夫淫妇,小侄直到次日方到花家,与花子能一同上楼拿组夫淫妇,羞得花虹实难了常”卢夫人道:“那陶天豹是何等人?”田大修道:“若说陶天豹的出身也是官家子弟,因一心要学道,遂去拜万花老祖为师。学了三年,老祖说他道法无缘,只好享人间富贵,赐他集云帕一方、万年藤一条、竹刺一枝,命他下山来投小侄以图功名。小侄多亏他,察访了多少疑难之事。”卢夫人道:“如此说是个异人了,如今何在?”田大修道:“现在小侄署中。”卢夫人道:“贤侄有此异人,老身未尝见过,意欲请他来与老身一见,不识可否?”  田大修道:“如此,待小侄差人去叫他来便了。”遂吩咐从人去叫陶天豹。这里家人将酒席排上,卢夫人道:“李贤侄代老身做个主人。”又道:“田贤侄赐老身失陪。”田大修道:“岂敢,伯母请便。”卢夫人这才进去,田大修与李荣春对面而坐。  才吃得两杯酒,陶天豹已到,问道:“不知大人呼唤有何吩咐?”田大修道:“卢夫人要见尔。”李荣春即叫丫头去请夫人出来,“丫头领命,进去请了夫人出来,田大修立起身来,命陶天豹上前拜见夫人。陶天豹走上前道:”夫人在上,陶天豹叩见。“卢夫人还了半礼道:”不敢当,请起。“陶天豹立起身站在一边,卢夫人道:”果然好个少年英雄。“问了两句闲话,道:”果然聪明伶俐,相貌不凡,吩咐备酒一席款待陶官人。陶天豹道:“夫人不必费心,我自从上山以后就戒荤酒,至今数年不吃荤、不饮酒的。”卢夫人吩咐:“备素撰,须要丰盛。”话说未完,忽见丫头一路喊出来道:“夫人,不好了,小姐在后庭舞刀,那黑面妖精仍然又到,张开血口将头乱摇,来斗小姐,小姐舞刀与他相斗,惊得我比昨日还重几分,今日连魂也没了。”卢夫人道:“天啊!这是那里说起?昨日女儿在后庭遇着妖怪,幸而杀败去了,今日怎么又来?偏是女儿不怕凶恶,今日到后庭又遇着妖怪,倘有疏失教我靠谁?”陶天豹道:“夫人不必忧虑,是甚么妖怪?待我陶天豹去看个明白。”  卢夫人道:“如此甚好。”叫丫头带路,丫头领命,带陶天豹望内而去。  且说卢赛花两手拿两枝绣鸾刀,口中大喊一声道:“妖精休得道勇,我卢赛花手段比尔还好得的。”杀得那妖怪招架不住,将头乱摇,张开血盆大口喷出一道黑烟,望卢赛花面上喷来。那卢赛花被这黑烟一喷,叫声不好了,望后便倒。那妖怪张开大口正要来吃卢赛花,却好陶天豹赶到,走上前大声喝道:“何方妖怪,敢来伤人,照打!”举起竹刺照定妖怪头上打去。  那妖怪被打这一下只是乱跳,忙举锏回手打去,陶天豹隔开铜回手又是一竹刺,打在妖怪腰上。原来这妖怪脚手甚慢,与陶天豹杀不上十余合,被陶天豹打了七八下竹刺,打得妖怪连要喷黑烟都开不得口,喷不出黑烟来。忽然起了一阵怪风来,那妖怪腾空而去。陶天豹急取出集云帕放在地下,脚踏帕上念了咒语,也腾空赶去,大叫道:“妖怪走那里去?我来也。”  不说陶天豹追赶妖怪,且说这些使女将小姐扶进房中睡在床上,只有一息微气,牙齿咬紧,满身发噤。青莲忙来报知夫人,夫人着急,吩咐急请医生来看。不知卢赛花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回 陶天豹得锏求师 万花山老祖炼丹
话说卢夫人见女儿被妖怪喷了毒烟不知人事,心中着急,忙叫家人去请医生来看。李荣春道:“若是被妖怪喷了毒气,恐医生难以救治。”田大修道:“这却不妨,等陶天豹回来定有道理。”  且说陶天豹一路追赶,来到野店村地方,乃是一个荒郊之所。那怪物将锏招架不住,被陶天豹当头一竹刺打下,那妖怪大吼一声跌下地来,陶天豹也赶下地来,一连几下竹刺,打得那妖怪就地一滚,起了一阵寒风,卷卷吹得陶天豹一连打了两个寒哗,顿觉心慌,叫道:“好孽畜。”那怪风一过妖怪就不见了,只见一枝锏在地,陶天豹将锏取起一看,比方才妖怪用的不同,他用的短小,这枝锏又长又粗,闪闪光彩,却是乌金打就的,道:“是了,莫非此锏年久成精么?”正在猜疑,忽然又起一阵怪风,远远又来了一个妖怪,奇形怪状,手拿双锤,直奔陶天豹打来。  陶天豹举起竹刺乱打,那妖怪抵敌不过回身要走,被陶天豹用竹刺望脚一打,那妖怪大叫一声望后便倒,就地一滚,忽起一阵恶风,吹得陶天豹双眸紧闭,这阵风比前一发利害。一会儿风过了,陶天豹开眼一看,妖怪又不见了,只见地下又有一枝锏。陶天豹取起一看,两枝一比却好一对,心中大喜,又见一枝锏上面注着一字“乾”字,又一枝上面注一字“坤”字,原来是一对乾坤锏,不知是那一朝代的将官遗下的,遂将双锏舞了一回道:“我却不知锏法,如何使得?待我去求师父传授便了。”遂复驾起集云帕来到卢府,收了云帕,将前情一一说了一遍。田大修道:“金锏成精,古今罕有。”  李荣春道:“不知那一朝代的将官留下此锏,今日归与陶天豹。  只是尔虽得此锏,但是卢赛花小姐性命恐难保了。“陶天豹道:”卢小姐怎样了?“李荣春道:”被妖怪喷了毒烟跌倒在地,昏迷不知人事,可有什么救治之法么?“陶天豹道:”待我去问师父,可有甚么妙法来救卢小姐。“田大修道:”如此快去快来。“陶天豹领命,遂驾起集云帕而去。不觉日色已晚,田大修与李荣春辞别夫人,卢夫人眼泪汪汪道:”小女命在旦夕,不知有救么?“田大修道:”伯母放心,陶天豹已去求他师父,谅老祖必然有妙药前来搭救小姐,暂且告别,明日再来看望。“  卢夫人道:“有劳二位贤侄。”田大修、李荣春二人齐说:“岂敢。”遂别出门,各回府第而去。  且说陶天豹一路驾着云帕而行,不一回来到万花山,进洞拜见师父,将前情说了一遍。老祖微微而笑,叫声:“徒弟,尔若问这乾坤锏之事,乃是尔十七代祖公叫做陶贯磷,征倭寇有功,官封镇国大将军,因奸臣当道,尔祖不愿做官,出家修行,将此二锏埋在野店村,算来将近三百年,今日仍归尔手,待我将锏法传授与尔。”  陶天豹道:“多谢师父,但是卢赛花现在昏迷之际,医药无功,不知师父可有什么救治之法否?”  万花老祖屈指一算道:“卢赛花该有七日之殃,无妨于命。尔且在此学习锏法,待我炼成丹药付尔带去救治便了。”陶天豹道:“多谢师父。”遂在洞中学习锏法。  且说卢夫人见女儿卧床不起,常常晕去,身上热一回冷一回,饮食不沾于口,一日几次咬紧牙齿,见了此态好不伤心忧苦,只望陶天豹回来,却不见回。田大修几次差官问候:“卢小姐可好否?陶天豹有来否?”卢夫人只回说:“小姐尚未好,那天豹也不曾来。”李荣春亲自来问候,卢夫人总是悲伤而已。  一日过一日,不觉已过了六日。那日已是第七日,卢夫人正在庭中焚香求告天地,拜完立起身来,只见半空中堕下陶天豹,夫人见了甚是欢喜,道:“为何去了七日才来?”陶天豹道:“因等师父炼了丹药,所以来迟。如今快取阴阳水半杯将药调化与小姐吃下,即时痊愈。”夫人道:“如此甚好。”叫冬梅:“快去取阴阳水半杯来,就好。”那冬梅误听阴阳水认做阴阳尿,又拿个杯盛了半杯,拿进来放在桌上道:“阴阳尿在此。”  陶天豹取将过来一看道:“为何是黄色的?”又嗅一嗅道:“为何秽臭?”冬梅道:“尿若不臭,除非神仙放的。”陶天豹闻说心中大怒,将杯丢在地下。卢夫人道:“贱人如此不中用,教尔取阴阳水尔怎么取了尿来?”冬梅道:“我只道是阴阳尿,所以叫卢魁放了尿,我也放了尿,所以凑成阴阳尿。若说阴阳水我却不晓得是甚么。”夫人道:“滚水与井水合来就是阴阳水。”冬梅道:“何不早说,也免得如此罗唣。”遂去取了阴阳水来。陶天豹将药调化,夫人将杯接了走进房中,叫青莲扶起小姐来,只见牙齿咬紧,不能灌下,只得用牙著撬开牙齿将药灌下。不一会儿腹中呱呱的响,夫人道:“好了,有些意思了。”  正所谓好药不须多,不上一个时辰,也会移脚,也会动口眼,也能开口大叫一声:“妖怪!休得无礼。”卢夫人忙叫道:“女儿,没有什么妖怪。”卢赛花定睛一看,叫声:“母亲,尔在此么?”卢夫人道:“女儿啊!为娘的在此。”青莲道:“小姐,我们大家都在此。”卢赛花道:“女儿是没有病的。”  夫人道:“果然好妙药。”卢赛花道:“女儿被妖怪喷了毒烟跌倒在地,是谁救好了我?”夫人道:“多多亏了陶天豹收伏了妖怪,那妖怪却原来是一对锏变的,被他拿住回来。见尔如此,他就到万花山去求万花老祖炼了丹药来,才得救了尔一命。”卢赛花道:“果然亏了陶天豹救了我的性命,今将何以报之?  如今此人何在?“夫人道:”现时在前厅坐,我且出去对他说了再来。“遂走出厅来吩咐备办素馔。那卢赛花叫青莲:”取一盆烧水来我沐裕“青莲道:”小姐才好,不要辛苦了,明日方洗罢。“卢赛花道:”胡说,快去取来。“青莲不敢再言,遂到厨房取了热水,来到房中伏侍。卢赛花洗浴身体,穿好衣服,梳妆明白,遂叫青莲:”到厅上与夫人说,我要出来拜谢陶恩人。“青莲领命,来到厅上对夫人说知,夫人道:”正该如此,速去请小姐出来。“青莲又到内房回明小姐。那陶天豹听了说道:”这个就不敢当了,些小之事何足言谢,到使我不安。“夫人道:”  正该拜谢活命之恩。“  话说未了,只见青莲出来报道:“小姐出来了。”陶天豹连忙起身站立,夫人道:“请坐。”那卢赛花走到厅上道:“恩人请上,待奴家卢赛花拜谢。”遂跪下去。陶天豹连忙也跪下道:“小姐请起,休得如此,叫我如何当得起?”卢赛花道:“奴家若无恩人相救焉能再生,真乃活命恩人,敢不拜谢?”  遂拜了八拜,陶天豹也还了八礼,然后立起。夫人道:“恩人请坐。”陶天豹道:“小姐在此我焉敢混坐?要告退了。”夫人道:“且慢,再请宽坐,老身暂退就来。”又叫:“女儿,随我进去。”卢赛花道:“恩人请坐,奴家不得奉陪了。”  陶天豹道:“不敢,小姐请便。”卢夫人同卢赛花来到内房坐下,卢夫人道:“女儿啊,为娘看陶天豹此人生得品格端严,人才不凡,况且他是宦家之子,出身也不卑微,他的祖父曾做过官。  想我并无男子,只有尔一个女儿而已,后来祠堂香火叫那个奉祀?意欲将他来与我为螟蛉之子,暮景有靠,尔说好么?“卢赛金听了道:”母亲说得是,但不知陶恩人心中如何?又有一说,谅他自己也做不得主,必须要去与田大人商议才好。  “卢夫人道:”这也说得是,我明日打发家人去请田大人与他商议便了。只是此时如何叫恩人空手回去?“卢赛花道:”就要送他金银他是定然不收的。“夫人道:”  他虽然不收,我总是要送的,收与不收也表我们的心。“遂取了一百两银子走出厅来,笑嘻嘻对陶天豹道:”无物可报,些须银两望乞笑纳。“陶天豹道:”多谢夫人,只是银与我亦无用处,就此告辞。“遂别夫人回去。来到衙内,见了田大人,田大修道:”天豹,尔为何去了这几日才回?“陶天豹遂将前情说了一遍。田大修听了心中甚喜,道:”幸亏了尔才能救得卢小姐性命,尔也辛苦了,且去后面歇息。  “陶天豹道:”多谢大人。“  次日卢夫人打发家人去请田大人,又去请李荣春。二人闻请先后而到,卢夫人说明陶天豹求取丹药救得卢赛花性命,田大修与李荣春甚是欢喜。卢夫人又将要继陶天豹为螟蛉之子对其二人说知,田大修道:“如此甚好。”陶天豹道:“多蒙夫人抬举,奈我拜万花老祖为师,由不得我作主,待我回山时问我师父,看我师父如何,我师父若是肯许,我就来拜夫人为母。”田大修道:“这也说得是。”李荣春道:“伯母,他所说之言却也难怪,且听从缓便了。”卢夫人也没奈何,口内不言,心中想道:“受恩不报,于心何安?送他银子他又不收,今要将他收为螟蛉之子他又说做不得主,要去问他师父才敢做主,不知是推辞不肯还是果真做不得主,且待他去问来,看是如何再作道理。”想定主意,遂吩咐备酒两席,一席荤的,一席素菜,须要整洁丰盛。又吩咐去买几件土仪来送陶天豹。家人领命而去,不一时两席荤素筵已经排在厅桌上,一上一下排开。  卢夫人道:“多蒙二位贤侄常来问候小女,使老身念念不忘。”  田大修同李荣春齐声答应道:“岂敢,此乃礼之当然。”不一时三人饮罢,起身告辞。卢夫人道:“无物可报陶恩人大德,欲送银子又不肯收,只得备些土仪聊表鄙意,望乞笑纳。”陶天豹决不肯领,李荣春与田大修齐道:“既是夫人一团好意,只得收了罢。若再不受反使夫人心中不安。”陶天豹道:“如此说多谢了。”  遂将礼物收去,辞了夫人而回。李荣春辞了夫人回去。  且说卢赛花年纪虽轻,乃是个知书达礼能文能武的女子,他的十八般武艺件件皆能,若说文者琴棋诗画无所不能,回思无恩可报陶恩人,只得画图一幅丹青,早晚焚香礼拜,暗祝陶恩人多福多寿不提。  且说田大修将扬州一郡民风土俗访察明白,件件不错,将那奸淫盗贼、窝娼聚赌、贪官污吏、劣恶土豪俱被田大修一一查察明白,究除净尽,遂起身要去别郡巡狩,合郡缙绅以及满城文武官员各各备酒前来送行,田大修一概辞谢不受,带了陶天豹择了吉日放炮起身,按下不提。  且说蟠蛇山送书的喽罗叫做张环,他奉了施必显之令叫他送书到扬州与李荣春,那知这个喽罗张环乃是贫家之子,父母早亡,因米贵如珠不能度日,又无本钱去做生理,只得投在蟠蛇山做一名蝼罗。只道做贼快活,吃现成穿现成,逍遥自在好过日子,谁知贼饭更是难吃,一日到晚不能安歇,不过吃三餐粗饭并些剩下残羹,略稍稍有些差迟拖倒就打,并无处可趁一文一毫零碎银子,只徒奔走劳苦而已。所以常想要离这蟠蛇山到别处而去,因身边没有路费不能往别处去,只得忍着住下。  今日却好施必显差他到扬州去送书,赏他十两路费。这个张环有这十两银子一路闲耍快活,大块肉大碗酒吃得甚是爽快。那晓得乐极悲生,忽然病倒在招商客店,十两银子的盘费都用的干干净净了,到得病好身边一文俱无。店主人见他身边无银将他打发出门,张环无奈何将行李变卖要到扬州,谁知时运落衰,强盗遇着拐棍,将他变卖行李的银两被拐得干干净净,只剩一双空手。天色又晚,无处安身,踱来踱去行至月上东山,四处一看,只见有一座庙宇,走近再看,原来是姜太公庙,连庙门也没有,只得坐在门槛上想道:“如今赤手空拳怎么得到扬州?”正在自想自叹,远远望见有一个人骑马而来。张环道:“好了,送盘费的来了。”不知此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