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宋慈云走国全传

  至次日,公子出令,在山前搭一厂,立起招军大纛旗。从此不许私下山林打劫村民。如违令抢劫民间金帛,不拘多寡,重打六十棍;捉获妇女奸淫带回该地,剥皮示众;放火烧毁屋宇、残踏、坏民祖坟,伤伐人风水树木,一例绞死,决不姑宽。凡有民粮谷舟十取其二,不许过取。如违令多取,重则斩首,轻则打八十棍。如有庞家人,不论水陆经投此处,定必抢拿审问,有赏。令一出众兵遵从。是日修书一封,命小军二人下山,假称潼关到来浙江宁波府至相府投递母亲。用调虎离山之计,诈说在潼关姐弟同聚,诚恐老夫人被奸相假传圣旨,陷害家属未可知。“一得母亲到山,吾无忧矣。”是日小军两名,领了路费,不分日夜赶趱程途。非止一日到得浙省。再说赵氏太夫人,只因打发儿子回京省亲,去后不满三月接得凶信:老丞相殴奸被杀,女儿身居王后被幽贬外宫。一闻此报,几番气死。年老太夫人终天哀哀哭泣,又不见儿子回来,不知逃遁何方。正在天天盼望,意乱心烦。是日一接得孩儿有书投递,即忙拆开,一一看明。心头略略放还。“幸得这忤逆畜生得逃性命。书上只言得包爷放脱他,反害却包爷一命。罪由畜生不肖,弄得事如天大。夫亡、女逐、老身何所为依?不免依着不肖之书,且到次女儿关中,子母仍得叙会。又果忧这老奸臣抄押家属。那时逃遁危矣。”想罢即分付一众使女、家人、收拾金钿珠宝什物贵品东西之类。所剩下些贱物难移动者不带,悉封固府第。一同悄悄下了大舟,不许张声,扬帆而去。程途非止一天,一日到了山寨。太夫人方知孩儿用计赚他上山。陆公子自然请罪。母子说起前情,不胜悲泪。有张、王二人多言劝解。赵太夫人只得将家私什物贮顿此山,权栖下。接续上回按下慢表。
  再说朝中。狄王家丁奉命赶回关中,进至王府呈书与段氏夫人。看毕吓惊不小,说曰:“王爷不依妾言,身投虎口。今日有书回来,要吾修书命家人赶投善善国。此事延迟不得。”即日修书一封,命家人狄福不分星夜赶急出了山西,按下休提。先说高王府家人赶回潼关。报知陆氏夫人,禀明:“王爷下禁天牢,奸相又唆奏圣上差韩侍郎到关收缴印符,不日即到。”陆夫人闻报一惊,下泪数行。命家人传知众将文武员。“倘有钦差到关,代为接旨过。”不得数天,韩侍郎一到,关门大开,迎接进帅府中堂。众将俯伏听宣毕,众武员人人含怒,请出陆氏夫人。众将禀上:“旨意上要缴收印符。”陆氏夫人发怒骂声:“无道昏君,听信奸臣佞言,不念吾高家世代忠良,一脉国亲。即吾丈夫镇守边关,勤劳国政,治民有方,四境宁靖,鸡犬不惊。全不恤念臣子之劳。汝这奸贼联成一党,还敢到吾间缴印?”分付打出。左右答应,正要提鞭动手,钦差面如土色称言:“夫人息怒。此举乃圣上旨意,差下官来缴印。望夫人将印交出,以待下官复旨,岂得放刁,有慢君之罪。”夫人骂声:“奸贼,若非钦命所差,决不容情。且留汝回朝传知奸相,转奏天子即要放还五位藩王,万事干休;如囚禁一人,吾即抖传知会五路雄兵,杀入汴京城,尽诛奸佞,誓不罢兵。今日与汝一记号,好待还朝见证。”即令割去一耳。有武将一声答应,赶上中堂,一刀割下。韩钦差一声喊痛,鲜血淋漓。众文武人人哂笑。韩成彪大怒曰:“一班逆党。奏知圣上,看汝还耻笑本官否。”夫人分付:“推出辕门。”韩成彪一程跑出,怒气重重,将药敷上。不敢再到别关,只得一路还回面圣。非止一日,有数十天劳顿方回王城。
  次早上朝,将到潼关缴印,却被陆夫人逆旨,“割臣一耳,口出狂妄言,”一一奏知。天子闻言龙颜大怒:“泼妇欺藐寡人,逆旨大罪,国法难饶。众卿家,谁人挂帅领兵征伐潼关,生擒逆妇,押解回朝,夫妻同证国法。”班中闪出潞花王爷奏曰:“不可命将兴师征伐内臣,易于激变。今既囚禁下五王,又兴征伐,倘他五路齐心会合动兵,谁人抵敌?伏望陛下参详。”未知神宗王允奏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回 善善国入贡兴师 寇兵部泄机表储
  当下太子一闻潞花王启奏之言有理,只得准奏开言曰:“且再草诏,命武员往追五路符印,如再违命者,即行征讨。”是日草诏,再造钦差按下不表。
  却说狄王府家人狄福,奉了主母之命,披星带月,赶急奔驰,一天到得善善国,通知番官入妻狼主。不一刻宣上银銮。狄福倒身下跪叩首,呈上段夫人来书。国王接书,分付:“来使暂退回俟候。”狄福领命退出。国王是日拆开来书。大意先叙请安善善国太后婆婆,再叙贺喜叔叔国王盛治之语。续启明天朝近日变故:杀害忠良、国母屈死、五王回朝谏君,身遭囚禁,祸及妻孥。求恳发兵压恳天朝圣上思赦,以免世代忠良一遭奸权毒手之意。
  当日国王狄虎看罢来书,重重发怒,骂声:“昏昧之君,不念众功臣之后,况孤先君二十载疆场,身经百战,立下血战大功,不幸年登耳顺之期已返蓬莱。吾兄荫袭父职,治民有方,边疆卡靖。上下负歇职,下保其民,乃国家屏藩之贤。昏君既不念臣劳,不以江山为重,囚禁吾兄等,孤断不干休,即日兴兵,杀进汴梁城,与昏君理论。”传谕狄福领了金帛先回故国,以安嫂嫂之心,“不用回书寄语,孤家即日与太后母亲大兵临境。”云云。狄福诺诺连声,回归故国不表。
  又言国王即日传旨与镇国都督沙云龙,点发精兵三十万,运粮俟候。是日退朝,进后宫见母,将来书呈上太后一观。看毕,太后长叹一声,“不意祈君继御有此昏昧,一害元配,二戮功臣。兹今汝兄被囚禁下,我儿意下何如?”
  国王曰:“儿已命镇国都督选点精兵三十万,专俟母亲主裁。”太后冷笑曰:“有勇无谋之辈,枉为一国之君。”国王曰:“请问母后说儿何为无谋?”太后曰:“汝邦既有三十万之兵,难道天朝岂无拒敌之将?越历数十度关津分界,方是汴梁城。倘他闭关迎敌,胜败未分。汝慢将三十万雄兵为恃,轻敌如是,非为胜道也。不若权依为娘:一自神宗王登基,一十五载,三年一贡。本年又当一贡。今且朝贡为名,暗暗兴兵十万,陆路过关越境吾邦附近山西省。一到本土,知会了媳妇,驻兵于关中,不许惊扬。待为娘再上一本付呈达贡。借天子看过我恳本,料必赦放五王。倘被奸权仍惑蔽主不赦,吾儿然后移文投书各问,会同五路藩王兵马,一并杀进汴京城,诛杀奸佞,方免轻进之患。此乃先礼后兵,又免我国一人独当其劳,岂为不美?”
  国王闻说大喜曰:“母后实乃女中良将,儿万万不及矣。”传令且带十万雄兵,竖立入贡旗号,即日祭旗,发程起马。付托国后王兰英监国。带同名将两员,镇国都督沙云龙、护国天保将军左云雄二人随驾。当日出城,众文武辅国番官一同送驾登程。
  非止一日,得到天朝境界,历越十余天沙漠烟漳之地,不能一一细述。大兵跋涉月余,方到山西太原。有关中闻报,大开关门,段氏夫人带子狄节当先出迎,继后多少文员武职,纷纷跪接。进城时,多少万民远远观瞻国王、太后丰仪。国王传令:“进城不许军人惊扰民间,如妄取百姓一物,即行斩首不饶。”进城后即分付将军马拨归大营候用。
  是日母子进得王府下马,太后进至后堂,命家人焚起香烟,在狄青王爷灵位叩首视禀一番,含泪起来。狄虎国王也礼毕。此时站媳重会,叔嫂相逢,扬扬喜色。太后将狄节孙儿抚弄一番,又动问:“贤媳近日闻得汝丈夫吉凶如何?”段夫人禀上:“国太婆,媳妇自从丈夫被囚,放心不下,命二百名家人不分轮流来往,回朝打听,只不绝回音。过不得三天又有一报:圣上只拘禁着五王,不行赦旨,又并不加害。只前月钦差到来,缴收符印。媳妇不许,将钦差打出,专候婆婆、叔叔到关着夺。”
  狄虎国王曰:“嫂嫂倒有三分主见,岂可轻将符印缴回朝廷。想吾父沙场劳顿数十年,未得安闲几载,才取得玉带横腰。今圣上内宠奸妃,外任奸臣,幽弃元配,拘禁五王。故愚叔不辞千里带兵回来,暂为贮顿。入贡为名,预上一本,定必救脱吾兄回关。倘若不允,定必动兵,顾不得生民涂炭了。此祸皆由昏昧君之过,非臣下不守其节也。”太后曰:“且上一本,看朝廷旨下如何。”是夜王府内外大排筵宴,来军十万也有赏劳,一同畅叙。一霄晚景也不重提。
  狄国王是日赍了表文井贡礼,命沙云龙呈送回汴京,专候旨下。国王母子权在王府,非止一天。
  再说朝中神宗王一天接得善善国入贡之礼。本章一道,命值库官收贮下,又看过后一本。大意乃求赦五王之语,内辞恳切。看到溺爱不明,害及国母,须要屏逐庞氏党羽、废弃庞妃另立贤后,早日赦复五王。倘圣上不唯奏言,不日会同进兵加于汴梁,削佞诛奸。圣上勿怪责不守臣节之意。当日神宗王看毕骂声:“善善狗王与泼妇好生无礼!欺藐寡人,有失朝威,不行征讨难服伦邦各国矣。”
  众臣见天子发怒,不敢动问,只有太傅韩琦请问:“陛下一见本章,龙颜大怒。未知本上有何逆旨,借臣等一观。”天子曰:“韩老卿家,汝且看来:善善国王母子恃着兵强将勇,今现顿扎山西。想必入贡为名,暗藏军马,至有此强言恶语奚落寡人。但山西全省固称强险之方,惟被他母子藐视,寡人心甚难平,必要兴兵征讨。老卿家与朕共议,何人领兵挂帅?”
  韩爷奏曰:“此事万万不可。臣思善善国非小小弱邦,双阳尚在,彼乃法门之辈,仙术高强。只有杨门众寡妇略可为敌。无如十二寡妇多已去世,十二人之中不存二三,俱已老迈。况今我主又囚禁了平南王,他定然抖合五路进兵。陛下须有英雄武将,实难对敌,岂非祸起萧墙?恳乞准他此本,赦转五王,复他原职,子母复得重逢。得沾陛下洪恩,彼即收兵回国。五位藩王得回,骨肉圆聚,自是忠心报国,则江山有亿万年之庆,万民无兵戈扰攘之苦,臣等不胜仰望之至。恳乞陛下大开天地洪恩,准老臣所奏。”
  当时神宗王一想,“果然善善国兵强将勇,双阳法力无边,满朝文武并非敌手。倘或被他会合五王之兵,攻进汴京,声言诛奸灭佞。虽然彼未必臣执君罪,只忧庞妃子与庞国丈一概难留矣。不免准依韩卿启奏,赦归五王,以免刀兵之患为高。”即曰:“老卿家所奏有理。”即传旨赦出。
  五王在狱齐齐接旨,一同上殿拜谢君恩。天子曰:“今众王兄复回原职,有善善国太后母子上本恳赦,韩卿保本。卿等早早回关,代朕司理万民,当尽兼职,毋负国恩。狄王兄,汝母弟不辞跋涉,在关贮顿,犹恐望汝情深,即早回关中。”五位藩王齐同谢恩。
  是日退朝。有潞花王与韩爷、寇爷称:“众王千岁,天子一时欠明触怒,将汝等囚禁数月,勿介怨在心。回关各尽臣节,效力于国家,正见贤王忠贞矣。”五位藩王齐曰:“殿下、韩、寇二位大人,那里说来。君尊臣卑,那得道命。今蒙天子恩赦回关,恩同天地,敢不尽忠诚,效力于邦家?如今告别了。”潞花王曰:“众位王兄且暂住,孤已备下酒筵于府中,请邀五位王昆同行起马。韩、寇二位老卿家且到府相陪。众王兄且捺一宵如何?”五王齐曰:“既蒙殿下具此美情,吾等岂敢逆命?”
  潞花王大喜,韩、寇爷也一同到王府下马,携手进后堂。君臣坐下,酒筵排开,音乐齐鸣,开怀畅叙。席间无过谈言圣上宠用奸臣,“只可惜陆太师一生忠义之臣,身遭惨死并累及陆国母,贤良父女遭此冤陷,还要拿捉陆凤阳。岂非天子不明,天念功臣之差处?吾等会同回朝只望谏君幽贬奸妃,另立贤后,追赠陆丞相,赦他后嗣人,则社稷江山永固,臣民之大幸。不意圣上昏迷不悟。郑王兄堕中庞妃之计,打破凤辇。天子不准谏奏,反执责下禁天囚。若非得殿下周全,并善善国王母子,吾等不知何日死在奸臣手里。”言言谈谈,不觉动起愁烦。有高三爷停杯称:“殿下,某等自入禁天牢,将有七月之数。今得见圣上,龙颜大是不妙;满脸幽悔之色,四边云雾铺封。看来溺沉于酒色。观此气象,不出三年,难逃大限。一有跌失,只好保辅王太子登基。倘被奸臣效着当年王莽故事,宋室江山危矣。一有此风声,殿下须要急急快马通知我等,会合军马回京保驾,方免奸臣危动江山之患。”
  潞花王曰:“王已高见不差。孤家日夕愁烦圣上昏昧,用佞弃贤。众位王兄在边疆镇守,远隔关山,至近者高三兄。汝在潼关,去汴京不过千里之远,一闻孤家有书,不必会同五路即要独自兴兵,以速到为妙。”高王爷曰:“殿下虑得周到不差。倘有风闻,吾即带兵回朝,断不耽延有误。”汝南王曰:“吾等回关,虽当勤操训练军士,誓诛奸党以报国母、太师之仇。”
  有兵部寇爷曰:“今叨蒙殿下邀请众位贤王,下官得藉奉陪,亦乃机会有凑巧,况八人在此,并无别位官员,下官不得不直陈启上。”潞花王曰:“寇老卿家有何大事商量,何妨直说。况五位王兄与韩太傅俱乃忠良之辈,左右并无外人,何忧泄漏风声?”寇爷曰:“众位贤王要伸报国母之冤须当保护正宫太子。”众王曰:“寇大人,正宫太子现在那方?”潞花王冷笑曰:“寇老卿家,汝酒多醉了不成。前者陆国母产下公主,圣上执罪掼死金阶,众文武尽皆目击,还那有什么太子现在?”寇爷即将前事犹恐奸妃妒忌真太子,得吴狱官之女顶冒,一时未经转换,故被圣上执责,打死女孩实乃吴进之女缘故一一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