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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凤奇缘
甘奇见已取胜,收回钢鞭,举起大斧,放马回头,一路威风凛凛,大叫:“有本领者,快下场与某交手。”喊到阵心,连叫数声,无人答应。将马催至将台下马,丢下大斧,跳上将台跪倒:“启元帅,末将比武,已胜二将,以后俱无人会阵,请令定夺。”元帅大喜,赐了三杯酒,披上锦袍,插了金花,挂了先锋之印。元帅拔了令箭一枝,吩咐甘奇道:“你可带兵一万,为前部先锋,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兵抵大营,候本帅大兵到日,发令开兵。”甘奇接了将令上马,带兵先行,出了番城。
这里娄元帅已将先锋考定,人马点齐,放炮三声,拔寨起身。辞别王驾,出了番城,一路旗幡招展,军令严明,大非从前出兵气象。在路兼程而进,离了番城,有五百里下来,忽见正南上远远一座高山,长得十分险恶,挡住大兵的路径。列位,你道番兵番将来来往往,是由中国的大路,从不曾见有此山,如今这山是哪里来的?常言:国家将亡,必有妖孽。番邦该行败运。此山新到一个妖魔,修了千年道行,炼了许多异法,打扮一个头陀模样,自称为一无大师。本在海外修炼,因掐算到番邦有一番刀兵,故入番邦,移了一座恶山,挡住娄元帅的去路,要想他聘请下山,使弄一番妖术,扰动中原,好显他的能处。这都不在话下。
单表营中探子,一见此山险恶,怕的山中有剪径强人、弄术妖怪,飞星赶到大队,报知元帅。元帅闻报,一面吩咐再去打听,一面扎下营来,埋锅造饭已毕,娄元帅带了几员副将,五千人马,亲自出营,一马到了山前巡看。看见山有五丈多高,周围不知几百里,隐隐树木稀疏,山是平坦大路,并无什么怪异之事。正在打点吩咐回营起身,忽听山头上一阵雷鸣,隐隐约约又似战斗之声。元帅在马上大吃一惊,抬头举目一看,只见:
山头若云若雾,平空似火似烟,一对蛟龙舞爪,远远几道寒光,两只银弹飞天,森森万千利刃,不住地盘旋上下,无数的攻斗倒悬。刀光中坐了一位长老,短发披肩;龙影内盖着一个蒲团,彩毫射眼,浑似那万马军中争战伐,有如那一片祥蔼集云间。
娄元帅看毕,又惊又喜,知有异人在此山中,不可不前去一访。主意已定,吩咐将人马扎在山下,只带了几员副将,一同慢慢上得山来。整整地走有十几里之遥,但见山上光光荡荡,并无影迹,心下十分诧异道:“这又奇了!”正要打马下山,忽见树林内走出一个异怪番僧,叫声:“娄元帅且住行旌,贫僧来助你一臂之力。好去征南。”娄元帅听见此话蹊跷,把这番僧上下一看,怎生打扮?但见他:
头如笆斗,眼似铜铃,鼻如狮孔,口似血盆,耳带一对铜环。身穿烈火袈裟,不穿珠履,赤着双足,只用拂麈摇于右手。九天魔王初下界,一团妖气照番城。
娄元帅看毕番僧,不知好歹,滚鞍下马,急急向前笑脸相迎,叫声:“师父何来?”那番僧道:“元帅,此处不是说话之所,小庵不远,请去细细一谈,便见分晓。”娄元帅道:“未曾进谒,何敢轻造?”番僧道:“这又何妨!”一把拉住元帅手,向前便走。不几步,绕过松林,远见一座茅庵,约有三间地方大,娄元帅便问:“这是仙师的宝刹了?”番僧道:“不敢,就是荒庵。”元帅同了番僧,到得庵前,番僧轻轻叩门,里面开门,走出一个青面獠牙卷毛童子,叫声:“师父回来了。”番僧点头,吩咐:“拿几条板凳出来,与这位元帅跟来的将爷们坐坐。”那童子答应而去。元帅与番僧进了庵门,殿上也无佛像,大家见礼,分宾坐定,又有个卷毛白面童子献茶。茶毕,元帅问起番僧法号出迹。未知番僧怎生回答,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六回 攻雁门李广斩甘奇 摆异阵妖术困汉将
诗曰:
北番队里逞英雄,自恃奇能立大功。
功业未曾标凤阁,梦魂早已返江东。
话说番僧见问,便道:“贫僧乃西海人氏,因见此山名曰盘陀,且喜山中一片灵秀之气,故驻于此山,搭一茅庵,只带了两个小童,在此山修炼,已有千余年了。”元帅道:“敝地番邦,从来不闻有此山名。”番僧道:“此山原非番邦所管,随着贫僧到哪里,它就长在哪里,此乃贫僧随身之物,何能久载番邦?”元帅听说,吓得只是吐舌道:“失敬了,原来是一位圣僧临凡,敢问圣僧法号?”番僧道:“不敢,贫僧名叫一无,闻元帅奉命征南,特来进谒。雁门坚固难破,又有李广谨守不出,丞相虽抱孙武之能,用兵如神,奈何非李广敌手,怎能破关,取得昭君,报功番王?”这一席话说得娄元帅毛骨悚然,急急起身,向番僧跪下,早被番僧一把拉起道:“元帅休得如此,有话请坐了好说。”娄元帅坐定,叫声:“圣僧,若不嫌弃我国,恳请师父下山,帮助一臂之力,只等有日功成,我主定待以师礼,不卜师父意下何如?”番僧道:“贫僧早算定,南朝当败,北地当兴,昭君有缘,亦应为番王妃后。久知元帅出兵,故移此山挡住元帅的去路,贫僧特来相助成功,任李广有三头六臂的凶勇,一见贫僧,不怕不成飞灰。”元帅听说,心中大喜,以手加额道:“若得仙师出山,真我王之洪福也!但军情紧急,仙师何日起行?”番僧道:“元帅人马请先行,贫僧随后就到,总在大营相会便了。”
元帅听说,告别番僧,番僧送出庵门。早有手下将官拉过元帅战马,请元帅上了马,拱手告别。番僧叫声:“元帅且慢,省得又走好几里路到营,待贫僧先试一小法看。”便叫诸位将军都上了马,他对着马脚吹了一口气,口中念念有词,只见那些马脚平空而起,耳内呼呼风响,片刻已到山脚之下。睁眼一看,此山已看不见了,仍是一派平阳大路,元帅连声叫奇。吩咐拔寨起营,一路到了大寨,歇息一夜。
次日放炮,起马动身,直奔雁门关而来。非止一日,到了大寨,早有吴銮、甘奇,率领众将等一齐出营迎接。元帅进营坐定,众将参见已毕。吴銮已有谕旨降职,缴上元帅印,退居监军之职。元帅将带来十万人马一并编入队伍。吴銮一面摆酒,代元帅接风,一面犒赏三军。元帅席间问吴銮道:“将军奉旨征南,起先还斩将建功报捷,怎么后来懈弛军务,关也不攻,观望不进,却是为何?”吴銮道:“启元帅,非末将敢于停兵不进,奈一则雁门关乃中国咽喉,城池坚固,急切难破;二则守将李广乃一员宿将,智勇双全,坚守关门,只不出战,任来将百般骂战,他只佯佯不睬,末将亦无可奈何。”元帅听说,点一点头道:“这也怪你不得了。”说罢,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便叫声:“先锋听令。”甘奇上前打拱道:“末将在此伺候。”元帅道:“尔可带本部人马,于今夜三更时分,悄悄赶到关门,趁李广不及防备,架起云梯攻打,便宜行事,小心在意,本帅这里随后有兵接应。”甘奇领令而去。元帅又点孙云、哈虎、石庆龙、石庆虎,“各带兵三千,前往雁门接应甘奇,只要东西南北有一处可以破关而进,众将并力攻打,不得有误。”四将答应,领令而去。元帅发令已毕,命吴銮、石庆真在帐内陪着饮酒,专候攻关捷音,这都不表。
且言李广,那晚正坐帐中,用过晚膳,想起苏武兄此去和番,若是靠天福庇,番狗依允,关外这支番兵方能退去。倘其执意不从,定要把苏武兄软拘北地,又要添兵前来攻关了。怎奈我主只依那些贪生怕死的文官,主和不战,并不发一支救兵前来,保护雁门,只怕雁门乃中国咽喉要地,此城一破,则中国难保矣!想李广只拼一死,以报我主,可惜我主万里江山,一旦付之流水了!罢罢,听谯楼正打二鼓,欲待倚桌打盹,猛听帐外一声响亮,如同天崩地裂之势,好不伯人。吓得李广毛发直竖,命帐下军士点了灯笼火把,出外一照,乃是一根大纛旗,无故折为两段,俱吃一惊。看毕,回报元帅。元帅闻报,好生诧异,暗想:“此刻又无狂风,旗杆怎得吹折?此乃警兆,一定今夜有贼,用计攻关,不可不早为防备。”急急打起聚将鼓,添将添兵守城。一声鼓响,但见那些帐下众将,纷纷进帐,参见元帅请令。元帅便把帅旗无故自折,并无风的话宣令一遍,叫声:“彭将军听令,尔可带领三千人马,巡视东城,张氏侄媳也带三千人马,巡视西城,李能也带三千人马巡视南城,俱各小心在意。”众人领令而去。
元帅又道:“北城紧对番营,乃紧要之地,待本帅亲领人马,前去巡探便了。诸位将军,谨守帐门,毋得擅动。”众将答应。元帅即刻披挂整齐,出帐上马,一直来到北城。悄悄又吩咐军士一番。耳听谯鼓正是三更,恰值甘奇带了本部人马到了关下,一声呐喊,架起云梯,正对雁门北城。甘奇身先士卒,弃了大斧,手执遮牌利刃,从马上直窜上云梯,那些番兵,一个个随后上来,势不可当。好一员老将李广,在黑暗里看得清楚,手执短剑,只等甘奇一纵一纵,将纵到城垛上边,李广趁他不及防备,把剑一挥,砍得亲切,大叫一声:“去罢!”只听甘奇“哎哟”一声,从城上滚于城下,眼见死于非命。这里又是一阵火炮火箭、滚木擂石,发于城下,烧着云梯,打死番兵无数。后面虽有几支番兵接应,见关中准备,不敢前进,只得大败回营,入帐缴令。
闹到天明,元帅查点人数,折了先锋甘奇一名,番兵三千有零。心中正在纳闷,忽见那番僧也不用人通报,带了两个童子进帐。元帅一见,便下帐相迎见礼,分宾坐定,说起昨晚攻关损兵折将之事。番僧道:“这是元帅轻进,致有此失,且等今晚,贫僧摆一阵图破关,包管一战成功。”元帅大喜,一面吩咐备斋款待,过了一日,也不开兵讨战。到了晚间,也不知番僧怎生摆阵,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七回 现白虎大败李广 放火龙烧破雁门
诗曰:
老将何尝少智谋,只因星暗遇妖魔。
失机败阵关难保,闷煞英雄待若何。
话说番僧到了晚间,用过晚斋,只听谯楼初更,便叫声:“元帅,贫僧放肆了。元帅可点兵,五路破关,贫僧这里摆一异阵,助元帅成功。”元帅道:“请问仙师,但不知要摆什么阵可以破关?”番僧道:“贫僧此阵不在阵图,乃贫僧自己久炼成功,名曰‘九龙抢珠阵’,只消贫僧作法念咒,这九条龙飞入此关,如一团烈火,遇石即钻,遇人即伤,哪怕雁门铜墙铁壁,有什么难破?破了此关,大兵长驱直入,焉有汉室江山不取之掌上?”元帅大喜道:“全仗仙师法力。还是本帅先点兵调将,还是仙师先摆阵图?要用多少人马听用?”番僧道:“元帅只管点将,发兵五路,等三更号炮一起,贫僧这里阵图摆起,人马自在贫僧葫芦中间,毫不用元帅的人马听用,不消五更,元帅可以稳坐关中了。”元帅道:“一仗仙师妙用,二仗我主洪福,破关取城,本帅与众将等何幸如之。本帅依仙师吩咐,就此点兵了。”番僧道:“元帅请便。”
元帅升了大帐,吩咐众将道:“本帅奉狼主的旨意,前来征南,昨因轻进攻关,失机斩将,罪在本帅,今幸天赐圣僧,扶助狼主,全仗大法力,须要今夜一阵成功,诸将各宜努力前进,不得退后,如违者斩。”下面答应了一声:“哦!”元帅便令土金浑带领三千人马,大炮一座,攻打东城;哈虎带领三千人马,大炮一座,攻打西城;孙云带领三千人马,大炮一座,攻打南城;吴銮带领三千人马,大炮一座,攻打北城;石庆真带领三千人马,大炮一座,并令二子石庆龙、石庆虎左右护卫,攻打中城。只听信炮一起,众将等用心并力,放炮攻关,总在关内聚会缴令,不得有误。众将一齐答应,领令上马出营。
元帅点将已毕,正交三鼓时候,番僧叫声:“元帅,贫僧演阵去了。”元帅道:“本帅奉陪。”番僧拉着元帅的手,带了两个童儿,到得营门,随即紧对雁门关北城,远远站定,吩咐众将不用张灯点火,只剩一线夜光。番僧在身旁取出一个红葫芦,执在左手,揭起盖儿,向着外边,右手在身背后抽出一柄木剑,不知喃喃念些什么咒语,用木剑在葫芦口边敲了三下,只听得一声响亮,迸出一阵黑云,从空而起,忽然黑云四散,旋又是一派火光,照得满天如同白日,但见天上九条龙,张牙舞爪,火焰焰地直奔雁门北城而来,好不怕人。一霎时半空中又是一个信炮,只见五路番兵番将,四下呐喊,齐来架炮攻关。
关上军士一见番人又来趁夜攻关,大炮打得声声不住,已吓得魂不附体,如飞报入帐内道:“启元帅,不好了,番人统领大兵大炮,四面攻打,十分紧急,请令定夺。”元帅闻报,吃惊不小。正要添将防守,又见报道:“北城紧对番营,忽然平空飞来九条火龙,烧着关门,关门要破了!”元帅连接两报,仰天大哭道:“天亡我国也!”张氏母子一闻此信,急急前来,叫一声:“公公,这便如何是好?”元帅道:“此城一破只好拼此一命,以报君主。”李能道:“我们何不也起兵杀出城,胜负俱未可知,何必坐以待毙!”元帅喝道:“无知小子,不知这场厉害,妄谈军政,还不速速退下。”张氏哭哭啼啼叫声:“公公,可怜丈夫困在番邦,未知生死,叔叔、婶婶俱遭惨亡,只剩下公公与我母子至亲三口,又陷此关中,若关一破,我等立成齑粉,眼见李氏一脉灭绝了,岂不令人伤心!”说罢,大放悲声。元帅道:“贤侄媳不必伤心,可趁此关未破,速速收拾行李,同孙儿李能逃命去罢!拼我老命,莫管生死存亡,听天由命。”张氏道:“我等怎舍得公公前去!依侄媳愚见,不如一齐走罢,待罪君前,凭圣上处分便了。”元帅道:“侄媳之言差矣,你们可走得,我却走不得,我是奉旨前来征番的,擅离此地,该当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