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仙得道



第7回

说份上名师救高徒提往事老鼠化蝙蝠

却说二郎神带了许多天兵天将,追逐两龙。过了上界中界,一直赶到下界。按定云头,运开慧眼,向下一望,却才瞧见两龙已入东海,正要躲下水底。二郎神忙使个定水诀,向下一指,水合海冰,宛如铜浇铁铸一般。两龙不得下去,抬头一望,方知是那位神将施的法力。两龙一齐大怒,各现人身,手挺宝剑腾空而上,直攻二郎。二郎不慌不忙,展开画戟,力敌二龙。战有二十回合,二龙渐渐支持不住。飞龙先显原身,向东飞逃,那龙也跟着逃来。二郎哪肯相舍,率领兵将,苦苦追赶,看看相去不远,二郎袖出两枚神弹,一手提着一枚,撒手向二龙打去。道声"着",两道金光落在两龙头上,但听轰的一声,两个龙头早都着了一下。打得他们火星四冒,头脑疼痛,几乎跌下云端。二郎诧异道:"我这神弹,无论打妖打人,弹一打着,没个不死的,怎这两龙竟能受得住我这一弹?想来他们修炼已久,有些道行,所以支撑得住。如今索性用飞剑斩他,看他们怎能抵挡得住?"想着,便把口一张,突有一道白光,飞向两龙脑部,冷气飕飕,寒风凛凛。光起处,两龙兀自打了个寒噤,看看这一下有些捱不住了。说时还迟,那时却要快过万倍,那剑光刚近龙身,猛听得轰然一声,满天忽然起了一层红光,把二郎的剑光逼退二十多里。同时听得红光中有人喊道:"二郎却慢,这两个畜生罪犯天条,将来自有报应。现在却有用他们之处。二郎请慢费心。"一言未毕,二郎面前早站定两位仙人。二郎慌忙收住剑光,举手为礼道:"火龙、缥缈两位真人,从哪里来?怎见得两畜不该今天丧身!"火龙真人笑道:"来说是非者,即是是非人。"二郎还不晓得我俩和两畜大有缘份。缥缈师弟为了那孽畜,已在贵治灌口来回好几次了。"二郎恍然道:"哦。这畜生正是灌口地方那妖龙吗?听说有一个什么仙人度他出世,不晓就是缥缈道兄。那你们也忒爱管闲事。你俩可知他们在敝治灌口移山盖海的事情吗?可知他们大闹天宫惊动玉帝之事吗?如今玉帝大怒,派小弟前来捉去治罪,两位怎得讲情?"缥缈、火龙都笑道:"两畜虽然大胆,从来未上天庭,怎识通明之路?这事我俩也已知道,是那李长庚闯的穷祸!本来灵府尊严,怎容畜类如此放肆。一则也是定数使然;二则将来自有报应。这时却不消多说。横竖一切都有敝祖师作主,就是玉帝面上,也有他老人家代为解释,决不教尊神为难就是了。"二郎又道:"还有敝治海水被他填成平地,此水有关民食,且为制监之用。如今失去了一大半,却不害死许多人民。"缥缈真人笑道:"那更容易,下界不久有极大水灾,治水圣人已经出世,将来贫道必请他设法,把剩下的海水加深一倍,以深补狭,水量不差什么。那填平之地,却可成为民田,也未尝没有好处。"二郎笑道:"既然如此,我便收兵回天缴旨去吧!二位道兄和师祖,万不能言而无信,倒害我受罪呢!"二仙笑道:"笑话!笑话!尊师看得我们师徒这般靠不住吗?"二郎大笑,收兵而去。

二仙降下云头,相对一笑道:"有了这两个怪物,你我倒多出一重责任来了。"火龙真人笑道:"我那敝徒倒还好,性子也不十分暴躁,究竟雌性的东西,比雄性的要好些儿。我却问你,你既把令徒带到东海,就该静静地等我到来,把他们阴阳配合,送入海中就是,因啥又把他丢在海边,弄得两畜各不相认,闹出如此大事来!师弟,这是你的责任咧!"缥缈真人笑道:"师兄,你才是没良心的,我倒是好心去望你,顺便把令徒在钱塘江中不守规矩,违背师训的事情,通知你一声。怎么你倒反责备起我来了!"火龙真人又笑道:"好说!好说!你连自己的徒弟还管不过来,在灌田地方闹出那等大事,还有闲工夫替我留心这些事情咧!"缥缈真人倒叹息了一声道:"提起这事,倒也着实令人可怜。我那敝徒,是人之灵、龙之丹混合而成的,性情十分质直,又十分孝顺。从前我俩曾在西方云端一见,那时候我已将她禁在海底,着她潜修功行。谁知她孝心不泯,每年到了她娘的生日,她必变一生人前去拜寿。后来她娘死了,她又前往哭祭,又将她娘尸身,安葬在灌口西南山麓下,按时逢节都去拜墓祭扫。这原是她的孝心,我就知道她擅离水底,也不忍去责备她。谁知不上几时,竟因此闯出一件大祸。师兄才说敝徒灌口闹事,想来必定知道这事的内容了吗?"火龙真人摇头笑道:"我不过听得这么说,究竟怎样一桩事情,实在不曾清楚。你何妨对我谈谈呢?"缥缈真人又喟然道:"若以天数而论,敝徒灌口之事,和令徒钱塘江之事,何尝不是前定之数。数既前定,就是玉帝之尊,受这两畜闲气,尚且奈何不得!何况你我,更何况他人呢?师兄,你不听祖师曾说,将有八大金仙于三千年内,陆续出世成道,为玉帝辅弼之臣。其中有早已出世而尚未成人的,是开辟以来一个只老鼠,不晓何以此鼠不比凡鼠,出世以来,从不损坏人家器物,偏能朝斗拜星,精修勤炼。虽系小小动物,已成不坏之身,一直过了四五千年,正当三皇治世之时,那地方水灾为患,人畜田户漂没无数。这老鼠也从中原被漂到西土,就是现今港口地方。因他修道已久,法身坚实,虽在洪波巨浪之中,漂流三四千里,居然保存得一条性命。灌口本是一块很低的陆地,自从那次水灾,积水成渚,汪洋千里,从此便成了一个内海。当大水初到之时,有一处村庄,大小人口共有二千余,他们都扶老携幼,向高处避难。经过一个地方,两面高起,中间有三丈多宽的一条河,平时蓄水甚深,此时更不必说,无论何人均不能涉水而过,幸得本来有座独木小桥,还可藉此过去。不料人多桥腐,大家又争渡起来,用力稍重,但听'刮'的一声,这小桥折而为二,许多争先之人都跌入水中,霎时逐浪而去,不知所往。那时水势越盛,险象越大,岸上众人处在进退维谷的地步,一片嚎哭之声震动天地。其时那只老鼠也夹在人中,希望跟随大众,渡水逃命。见桥断人啼,情形非常可惨,也是他善根深厚,竟把自己的危险忘了,只想如何可以救得许多人渡河逃命。想了一会,忽然想出一个方法。只见他飞行登那断桥,向着折断处走去,望了望,见那桥身并未完全断落,中间还稍稍有些连着,不过因沉没水中,渡不得人罢了。不道那鼠身巨力大,端详仔细,便奋勇泅水,几步儿爬上那边的半座断桥,一下子工夫,就到达对岸。老鼠上了岸,兀自回头,向这边众人吱吱的喊了一阵,似乎安慰大众,不必灰心,我必设法相救的意思。众人见这么个大老鼠,沿着断桥,先已渡过,心中已都奇怪。不过大家救死不遑,谁还理会这些。后来见他一阵喊叫,才觉有些纳罕。有那老成的人,向对河高叫道:'鼠哥鼠哥,恭喜你已脱险,可怜我们这许多人,竟没法子过得此河。鼠哥已先登彼岸,不晓得可能想个法子,搭救我们吗?我们若能渡河,得了性命,大家都要替你造个祠堂,虔心供奉,答谢你的大德咧!'说便这样说,其实说话的人,心中也不过认为一种无聊之思,哪能作得准。谁知老鼠听了此言,重复回身,连连点了几个头,表示完全领会的意思。众人见了,才更奇怪起来,都道:"看这大老鼠,真个有些道行。横竖都是等死的人,姑且站着,看他怎样施为。那鼠点了几个头,就如飞而去。也不晓得他在什么地方,得来一根很长的树干,用牙齿咬着,拖入水中,仍沿那断桥,衔了过来。众人才知他真个前来相救,一片欢呼感谢之声,振动山谷。但是光只一根木头,仍是无济于事。看他向众人又点点头,仍旧泅过对岸,又向众人喊叫了几声,照头先一般,飞驰而去。过了有片刻,果然又拖来一木,和先前那根木头长短不差什么,仍用旧法衔过河去。此时众人已知其意。大家齐心协力,都来帮助他。先把两木拖住,就在原有桥桩上,设法系紧。老鼠也在那边岸下施展神力,用嘴一钻,就钻成两个大洞,把两木之端塞进洞内。这样便变成一座两条木头架成的桥梁。众人扶扶扯扯的,一个个走过桥去。走有几个时辰,方才走完。刚巧上流头大水重至,接连几个大浪,把老鼠打滚了开去,一霎时漂流数百里外,直把一个好意急公的老鼠淹得上气不接下气。因他究竟是个小小动物,屡经困乏,气力早完,那里再能支持,不觉两眼翻白,浑身疲乏,动弹不得。好容易抓住了一根大树枝拼命挣扎,上了树巅,不道一个头昏,立脚不住,骨碌碌一阵又翻下水去,一直堕入百丈深潭之内。这老鼠便神智丧灭,宛似死去一般。也不晓过了多少时候,只见自己身子瘫在一块大岩石上,旁边立着一个道童,向他微微笑道:'畜生醒来了!还不拜谢恩师。'老鼠心中明白,必定是那一位仙人搭救,才能从如此深水中上到高山上来!听得道童一说,心中愈加明白,忙着爬起身,先向道童顿顿头。道童向他招手儿,笑道:'跟我见恩师去!'老鼠跟他爬去,过有几箭之路,便到了一个山洞,这洞中却有一位老仙,在此修真养道。老鼠跟随道童到了里面,参拜了那位老神仙,心中真是感激极了。两双鼠眼忽然流出眼泪来。老神仙安慰他道:'你虽异类,得天独厚,所以有此善根。修那么大的功行。因此我着力士救你上山。现在距你淹死河中,已有一百二十五天了。'老鼠听了,不觉吐了吐舌头。那老仙又道:'我可怜你修炼数千年,不但未成正果,连人体都不能变化,这都是你出身太低,无缘得见真仙的缘故。如今不必再去做那头钻泥土的生活,可就在我这洞府,当一个守卫童子,让你慢慢的得点真诀,传些法术,就可脱胎换骨,先成人道。不消一二千年,即可转成仙体。'老鼠受命,接连顿了千百个头。那老神仙笑道:'你既在此执役,也须把你那原形变换变换,方不被师弟兄们轻视于你。你在水中多时,可也觉肚子饿了。童儿来,带他去后山那桃树上新成熟的桃子,摘下两枚,给他充饥。然后带来见我吧!'童儿遵命,将他领到山后。果有许多果树,中间一枝大桃树,结下许多果实。童儿笑道:'你这身子轻巧,便自己上去,拣那顶红的两个吃在肚中,就下来吧!可别贪嘴多吃,明儿吃坏肠子,泻了肚子,可不与我相干。'老鼠依言,真个攀上树端,拣那红而且肥的两个桃子,吃在肚中。正要下来,猛可地觉得双肋发痒,便用前爪左右抓搔了一阵,那知越搔越痒,痒得不可开交。同时还觉得痒处,似有什么东西要由身内钻出来一般。老鼠慌了手脚,赶着想爬下树来请教童子。猛的从痒处伸出两张翅膀,一扇一扇的,好不轻快。而且浑身力量,似乎都聚集在这翅膀上面。这老鼠毕竟聪明,已经悟出他老师替他换形之意,不由心中大喜。便试着把双翅一展,果然得着空气的助力,轻飘飘的飞下地来。倒把那童子吓了一跳。笑道:'你这鼠子,怎么变成恁般形景了?'于是又带了他回到洞府。那神仙一见老鼠化成飞虫,不觉哈哈大笑,便替他改个名儿,叫做蝙蝠。"缥缈真人说到这里,火龙真人点头笑道:"这件事情我也有些晓得。直到如今,这老鼠一族中,就有化成蝙蝠的,便是他这一派了。"缥缈笑道:"原来你也有些晓得。从此这蝙蝠便永远跟着那位老神仙,听道受教,虔诚习学。转瞬又过有六七百年,居然也能人言,也能变化各种飞虫走兽,但还不能化人罢了。师兄,你可知道这位神仙是谁咧?"火龙真人点头道:"听说文美真人收了一个什么老鼠做徒弟,想来自然是他了。"缥缈笑道:"谁说不是呢?他是元始大弟子,本来专爱收这些异类为徒。从前也曾因此惹出许多是非,经我们祖师劝导了好几次,后来小心得多了。"火龙笑道:"我们才说令徒闹事的话,怎么你又弄到什么老鼠蝙蝠身上去。难道这些东西,也和令徒有什纠葛吗?"缥缈道:"这个自然,不因他们有些关系,我怎么无端牵扯上去呢!这便是俗话说的'事从跟脚起'这句话了。"火龙真人又道:"你才说什么这小小蝙蝠,将来还有一番绝大的遭遇,究是怎生一回事儿,我却不知道?"缥缈真人道:"你我虽能知过去未来之事,其实最远不过百年。百年之外,就不大断得准了。只有祖师和元始天尊,他俩才能识未来不测之机,过去无穷之事。他曾说将来有八位上仙辅佐玉帝,你我这一班儿,只有提携点度,使他们出世成仙,是应负责任。至于登膺天府,位列朝班,却一个也不在其内。又说,那出世最早的是一个小鼠子,他的寿数,比我辈都长。不过成仙正道,却还经个三五千年。照此说来,岂非就是那个蝙蝠么?这话说过很久,仙班中知道的人很多,偏你就会不晓得,这也可怪之至了。"不知火龙真人还有何言,却看下-回分解。

第8回

老蛟登岸毁福德月老下海作龙媒

却说火龙真人听说蝙蝠是将来辅佐玉帝的八仙之一,不觉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我却真个不晓得。"缥缈笑道:"如今却再对你说老龙闹祸的事情。"

原来蝙蝠得了文美真人教化,说他有功于灌口人民,可得他们一千年的香火,将来便可早转人身,前程远大。并替他召来灌口大小土地,着他们传谕灌口百姓,替他立庙奉祀,以表崇报功德之意,兼了却一重善因佳果。灌口百姓得了土地指示,果然家家户户踊跃,替这蝙蝠造了一个庙宇,地方虽然不大,体制却也庄严,而且百姓们因是奉了土地之命建立此庙,对于蝙蝠异常尊重,大家称他为福德正神。这是因福蝠同音,既可表示敬意,并希望他永久赐福。到后来,灌口一带千里之内,逢有喜庆之事,或是遇到年节,家家都悬起一轴五蝠或九蝠之图,取个广纳多福的意思。据闻,这东西虽然小小动物,倒也颇通灵性,凡是虔心祀奉他的,也能显些报应给他们瞧。因此庙中香火,也觉盛旺起来。这蝙蝠受得人间香烟久了,居然也能变化人形,示现乡间,不过历时不久,或七天或十天,仍要变回本相。他是兢兢业业、谨慎小心的东西,平常不敢轻易离寺,恐怕惹出是非,致干天神谴责。谁知劫数已定,该要遭殃的,就万无幸免之理。这蝙蝠不晓怎样,和我这敝徒忽然认识起来。大家全是重义尚德的人物,自然非常投契,非常亲密。这老龙每逢上岸谒她娘坟墓,必去蝙蝠庙里谈心。蝙蝠虽不能下水,有时也化个人形,独赴海滩,叫着平和的名字。这老龙便出来,和他一同游玩。大家往来十分莫逆。本来这也是平常之事,原没多大关系。不料海中另有一条蛟龙,修炼年月虽在老龙之后,学的妖法却并不在老龙之下。这蛟龙闻得小弟前去度化老龙,不久又成正果,心中已是不平。一天化了人身,行过那个蝙蝠庙内,进去瞻望一回。见庙中只塑着一个绝大飞禽,他也不晓得这是什么来历,却错疑是西方如来顶上的孔雀,忙着上去行了个礼。出来问了土人,才知是一个老鼠变化的蝙蝠。并问明他们立庙的原因。这一来,几乎把他气个半死。立时捏诀召神,把当方许多土地一起喊来,责问他们为什么把小小虫豸,弄得如此大样大模的,受百姓人家的香火:"今儿我错认是如来顶上的孔雀,还朝他行个大礼,叵耐那畜生竟敢高坐堂皇,连客气话儿也不说一句,这真可恶极了。我老蛟与天地同寿,修成无上道法,除了能够管我的二郎神和我所崇仰的几位仙佛外,几时曾向那些不相干的下流神仙,说过一句软话。不料今儿竟吃亏在他这小畜面前。这还了得!如今长话短说,我就限你们于三天之内,将此庙拆毁,把这小畜撵出境外,万事全休;如敢违命,我先打断了你们的腿子,再取一把火,烧了他那鼠窠儿。"土地们见老蛟如此发怒,又明知蝙蝠来头不小,真是两面为难的事情。,一时面面相觑,回答不出。老蛟怒道:"你们一言不发,难道看得我老蛟道力不及一个小小老鼠?难道怕了老鼠,就不怕我老蛟吗?好!好!既你们这样轻视我,我也说不得,要对不住你们了。"说时,气冲冲地取出一把三尖两刃刀,乃是他身上须髯所炼。刀一出鞘,就有万道寒光,直逼人面。那老蛟举刃横眉,大有用武之意。吓得土地们战战兢兢,缩做一堆。大家没口子喊:"大王爷息怒,容土地们细陈情形。"老蛟横刀怒声道:"快讲!快讲!"土地们见老蛟不可理喻,大家商量一回。其中有个灵便些的,想到龙为水中之王,水中百物都受他的指挥,闻这蝙蝠和灌口老龙极好,不如借这老龙声势,吓他一吓,看他如何对付。于是含笑说道:"大王不必动威,谅这蝙蝠岂是大王对手。土地们受他驱使,也甚不服气,不过他的祖师文美真人,是大有法力的上仙,近来他又和灌口龙王非常交好,来来去去,甚为莫逆。土地们本待遵命拆卸他的庙宇,赶他回山,等文美真人知道了,有大王替我等作主,土地们也不说惧怕的话。倒是灌口龙神近在咫尺,闻他朋友吃亏,必来相助。他是水族之王,势力最大,万一发怒起来,只消把法身一动,便能倒海移山,使阴阳两界不得安全,那时土地们果然该死,只是大王和当地人民也不免吃他的亏,这却如何是好!"这几句话,在土地一面,自谓说得非常圆滑,哪知刚巧触了老蛟之怒。听完了话,气得厉声怪叫起来。这一声喊叫,非同小可,连灌口那座高山,都震了一震。吓得土地们大批儿遁入土中,不敢伸出头来。这老蛟也不再找他们,拼着一口恶气,迳来庙中,把那蝙蝠神像打个稀烂乌糟。随后把一庄庙宇,也拆成瓦砾场。从来说,无巧不成书,偏偏这时蝙蝠又去海口瞧他好朋友去,他俩都化成道人模样,在那岸上有花有木的去处,闲步散心。正讲得有趣的当儿,那蝙蝠忽然平空地打了一个寒噤,接着有些头眩脑昏的样子。一霎时,身心震荡得好不自在,便对老龙说:"师兄,小弟此刻身子极不舒服,一颗心好似出了腔子似的,非常不安。不要我那小庙中出了什么事情。"老龙听了,笑道:"师兄真是多疑胆小,别说师兄心慈德厚,地方人民谁不虔心礼拜,就说妖魔鬼怪妒忌师兄的果然都有,谁不知道师兄和小弟交情莫逆。这一带地方,又谁不知小弟的威名?得罪了师兄,就是得罪了小弟一般,小弟肯甘休他吗!想来现在天气不正,师兄一时受了什么时气,也是有的。我们修道的人,死生两字,尚且制治我们不得,何况小小毛病,等一下子,怕不就好了。师兄千万不要这般多心,倒不像我们修道人的志气了。"蝙蝠听了,说道:"不瞒道兄说,小弟奉师尊名来受此地香火,当时师尊亲口吩咐,原不过千年的期间,如今算来,也差不多了,因此连日心绪不宁,防有什么意外之事。小弟原不是像世上恋禄位的那种贪夫,况且香烟虽满,正好回山依随师尊,再用些性命上功夫,庶几早日可转人身,成大道。眼前这些虚荣,一点用不着贪恋。怕只怕千年谨慎,禁不得一刻大意,万一庙中侍从之役,闹些什么祸事出来,岂非罪归于主,这是第一件大事。二则小弟此去必和道兄暂时分手,彼此相爱正切,一旦分别,于心也觉不安。这又是一件事情。方才好好的走路,无缘无故我这身子忽然打了一个寒噤,这是从来没有的事!从前遭洪水之灾,从中原流到此地,几千里之遥,也没曾有过这等景象。若说毛病,更是你我修道之人断不会有的。想来这当中一定有些道理,只恨我们道力太浅,不能预知其事罢了。我想时候不早了,小弟暂别道兄,且回去瞧瞧是怎样情形。要是真个没有什么,明天却再过来报告道兄何如?"老龙见他如此说了,只得点头应允。心中却还很笑他胆怯。正在踌思,忽见几个土地匆匆忙忙跑了过来,齐向二人行了一个礼儿,一面向蝙蝠说道:"尊神知道庙中的变故么?"一言未尽,吓得蝙蝠目瞪口呆,连老龙也吃了一大惊,忙问:"你等怎讲,他庙中来了什么妖人吗?再不,或是他的侍从辈在外闯祸可是吗?"土地们这才把前后事情一一禀告他们。老龙怒道:"可恶的妖畜,他竟不晓得我老的厉害吗?好得很!师兄暂躲过一边,看我来收拾此妖。一则为师兄出气;二则免他在此扰害闾阎;三则也叫他认认老龙的本领力量,看他再敢狂言不敢了!"那蝙蝠原是非常守分的东西,况且明知香火将满,迟早必要回山,况有这个机会,正好藉此收场,回去向师尊缴旨。何必苦和人家作对!哪知老龙却不是这等见解。他原是一个躁烈非常的汉子,吩咐了蝙蝠几句,再不等他回答,立刻现出原形,腾起天空,略一转动,早巳到了那个福德寺内。可巧老蛟打完偶像,怒气未息,还在那里指天画地价对众大骂说话中间,还句句带着老龙。老龙愤不可遏,就从半空中大喝一声:"兀那妖魔,休要无礼!你爷爷在此!"老蛟却没想到老龙此时就会赶到,心中也不期一惊,慌忙显出本相,纵起云头,挺三尖两刃刀,同老龙杀将起来。这龙身子庞大,把头一撞,力如压顶的泰山,将尾一摇,势如拔木的风雨。那蛟身手敏捷,上下腾挪愤懑而神鬼胆战,左右纵跃回环而天地含愁。双方势均力敌,战够多时,不分上下。惹得老龙性起,忽然吐出灵丹,化成万个火球,围绕老蛟。老蛟本是水底猛兽,生平最惯用水。一见火势,便想用水相克,却不知老龙之丹乃是日月精气所成,吐的是老龙本身三昧真火,岂是平常水力所能消灭。老蛟用尽气力,搬来半海之水,希望灭去神丹。结果,反如火上浇油,越加助了火威,却白白地害了无数人民和许多田舍。老蛟情知敌不住,便化条小鳅隐身波浪之中,没入深潭之下。老龙找了多时,找他不到,不觉火性大作。亏他不假思索,使出一个蛮法,竟从远处运来几座大山,倾入海中,想把海水填平,不怕那蛟不被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