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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志通俗演义嘉靖壬午本
三人大喜,同到张飞庄上,共论天下之事。关、张年纪皆小如玄德,遂欲拜为兄。飞曰:“我庄后有一桃圆,花开茂盛,明日可宰白马祭天,杀乌牛祭地,俺兄弟三人结生死之交,如何?”三人大喜。次日,于桃圆中列下金纸银钱,宰杀乌牛白马,列于地上。三人焚香再拜,而说誓曰:“念刘备、关羽、张飞,虽然异姓,结为兄弟,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誓毕,共拜玄德为兄,关某次之,张飞为弟。祭罢天地,同拜玄德老母;将祭福物聚乡中英雄之人,得三百有余,就桃园中痛饮一醉。
来日收拾军器,恨无匹马可乘。正思虑间,人报有两客人,引十数伴当,赶一群马,投庄上来。玄德曰:“此天佑我等,当成大事。”三人出庄迎接。为头两个商人,乃中山大商:一个是张世平,一个是苏双,每年往北地贩马,正值寇发,归乡回来。玄德请二人到庄上,置酒管待,诉及欲与民除害,扶助汉朝。张世平、苏双大喜,愿将良马五十匹送与玄德,又赠金银五百两,镔铁一千斤,以资器用。玄德求良匠打造双股剑。关羽造八十二斤青龙偃月刀,又名“冷艳锯”。张飞造丈八点钢矛。各制全身铠甲。
一齐完备,共聚五百余人,来见邹靖。邹靖引见太守刘焉。三人参拜已毕,问其姓名,说起宗派,刘焉大喜云:“即是汉室宗亲,但有功勋,必当重用。”因此认玄德为侄。整点军马。人报黄巾贼大方程远志人马五万,哨近涿郡。刘焉差马步校尉邹靖,着引刘玄德为先锋,前去破敌。玄德大喜,即与关、张飞身上马,来干大功。试看怎生取胜?
刘玄德斩寇立功
玄德部领五百余众,飞奔前来,直至大兴山下,与贼相见,各将阵势摆开。玄德出马,左有关某,右有张飞,扬鞭大骂:“反国逆贼,何不早降?”程远志大怒,遣副将邓茂挺枪直出。张飞睁环眼,挺丈八矛,手起处,刺中心窝,邓茂翻身落马。后有人赞益德曰:
欲教勇镇三分国,先试衠钢丈八矛。
程远志见折了邓茂,拍马舞刀,直取张飞。关羽跃马舞刀直出,程远志见了,心胆皆碎,措手不及,被关某刀起处,挥为两段。后人赞云长曰:
惟凭立国安邦手,先试青龙偃月刀。
众贼见程远志被斩,倒戈卸甲,投降者不知其数,斩首数千级,大获功而回。
太守刘焉亲自迎接,赏劳三军。又流星飞报青州太守龚景,有牒文告急,言黄巾贼围城将陷,乞赐救援。刘焉与玄德共议。玄德曰:“愿往救之。”刘焉令邹靖将兵五千,随玄德去救。
玄德、关、张上马,投青州来,遥望见贼人皆披发,以黄绢抹额,画以八卦文为号。贼众见救军,分兵混战。玄德兵寡不胜,退三十里下寨。玄德与关、张曰:“贼众我寡,必出奇兵,然后取胜。”乃分关某引一千军伏山左,张飞引一千军伏山右,鸣金为号,齐出为应。
次日,玄德、邹靖引军操鼓而进。贼众大喊,如潮涌到,玄德便退。贼众乘势追赶过山岭,玄德军一齐鸣金,左关某,右张飞,两军齐出。玄德军回,三路掩杀,贼众大败,直赶至青州城下。太守龚景亦率民兵出城助战。贼势大溃,剿戮极多,余党败走,遂解青州之围。 太守犒赏诸军。邹靖欲回,玄德曰:“近听知中郎将卢植与贼首张角战于广宗,备昔与公孙瓒师事卢植,欲往就之,同力破贼。” 邹靖曰:“粮食可以应付,军马不敢妄动。”因此刘玄德自引本部五百人,投广宗来。邹靖引军自回。
玄德与关、张来到卢植寨前,屯住人马。报覆良久,植唤三人入帐。施礼罢,植问玄德行藏,玄德说了。卢植大喜,赏劳了毕,着在帐前听调。时张角贼众十五万,屯广宗。卢植兵五万余众,虽连胜几阵,未见次第。植唤玄德曰:“我见今围贼在此,贼弟张梁、张宝在颖川,与皇甫嵩、朱隽等撕杀。汝可引本部军马,更助汝一千官军,就去打听消息,约会剿捕。”
玄德领了文书,与关、张星夜投颖川来。其实皇甫嵩、朱儁领官军与贼大战。贼战不利,乃退入长社,依草结营。嵩四面围定。嵩与隽曰:“贼在此依草结营,除非用火攻,可胜。”隽曰:“候大风起,可施此计。目今令军士每人束草一把。”其夜大风骤起,嵩先令精锐军士,暗地先出。是夜二更,内外一齐纵火,嵩、隽各引兵操鼓出奔贼寨,火焰张天。贼众惊慌,马不及鞍,人不及甲,四散走奔。
杀到天明,张梁、张宝引败残军士,夺路而走,见一彪人马,尽行打红旗,当头来到,截住去路。为首闪出一个好英雄,身长七尺,细眼长髯。胆量过人,机谋出众,笑齐桓、晋文无匡扶之才,论赵高、王莽少纵横之策。用兵仿佛孙、吴,胸内熟谙韬略。官拜骑都尉,沛国谯郡人也,姓曹,名操,字孟德,乃汉相曹参二十四代孙。操曾祖曹节,字元伟,仁慈宽厚。有邻人失去一猪,与节家猪相类,登门认之,节不与争,使驱之去。后二日,失去之猪自归,主人大惭,送还节,再拜伏罪。节笑而纳之。其人宽厚如此。节生四子,第四子名腾,字季兴,桓帝朝为中常侍,后封费亭候。养子曹嵩,原是夏侯氏子,过房与曹腾为子,因此姓曹。嵩为人忠孝纯雅,官拜司隶校尉,灵帝拜为大司农,迁大鸿胪。嵩生操,小字阿瞒,一名吉利。操年幼时,好飞鹰走犬,喜歌舞吹弹。少机警,有权数,机警,谓有机关而警省。权数,谓权谋术数。游荡无度。叔父怪之,言于曹嵩,嵩每鞭挞操。操忽心生一计:一日见叔父来,诈倒于地,败面喎口。叔父慌问之,操曰:“卒中风耳。”叔父归,告于嵩。操潜地归家,嵩惊而问曰:“汝中风已瘥乎?”操曰:“自来无此疾病,但失爱于叔父,故见罔耳。”嵩乃信其言。后叔父但言操过失,嵩并不听,因此操得恣意放荡,不务行业。时人未之奇也,惟有桥玄一见曹操,指而言曰:“天下将乱,非命世之才不能济也。能安之者,其在君乎?” 南阳何顒见操,言汉室将亡,安天下者,必此人也。汝南许劭有高名,操往见之,问曰:“我何如人耶?” 劭不答。又问,劭曰:“子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也。”操喜而谢之。桥玄尝曰:“君未有名,可交许子将。”子将者,训之从子劭也,好人伦,多所赏识,与从兄靖俱有高名。好共核论乡党人物,每月辄更品题,故汝南俗有月旦评焉。曹操往造劭而问之,劭鄙其为人,不答。曹又劫之,劭曰:“子,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操大喜而去。年二十,举孝廉,为郎,除洛阳北部尉。初到任,县四门各设五色棒十余条,有犯禁者,不避豪杰,皆棒责之。灵帝所喜小黄门蹇硕的叔父,提刀夜行,曹巡夜拿住,就棒责之。由是内外莫敢犯者,威名颇震寰宇。后为顿丘令。因黄巾起,拜为骑都尉,引马步军五千,前来颍川助战。正值张梁、张宝败走,曹操拦住,大杀一阵,斩首万余级,夺得旗幡金鼓马匹极多。梁、宝死战得脱。操来见皇甫嵩、朱儁。赏劳了毕,便教曹操引兵追袭。操欣然去了。
却说玄德引关、张来颍川,听得喊杀之声,望见火光照的夜明,急引兵来时,贼已败散。玄德持书见皇甫嵩、朱隽,言卢植事。嵩曰:“张梁、张宝势穷力乏,必投广宗张角。汝可即便星夜往助,勿得迟慢。”玄德拜辞,引兵复回。
于路正逢一军,约三百余人,护送一辆槛车,视之,乃卢植也。玄德大惊,滚鞍下马,问其缘故。植曰:“我围张角,将次可胜,被角用妖术,因此未能全胜。今上差小黄门左丰前来体探,问我要贿赂,我答曰:“军中缺钱,安有奉承天使!”左丰挟恨,回奏上曰:‘广宗之贼,极容易破。卢植高垒不战,惰慢军心,以待天自诛戮。’因此怪怒,谴中郎将董卓替了,取我回京师问罪去也。”张飞听罢大怒,要斩护送军人,以救卢植。玄德急止曰:“朝廷自有公论,汝岂可躁音造暴!”关公亦当住。军士簇拥卢植去了。
关公曰:“卢中郎已自罢了军权,别人领兵,我等去无所依,不如且回涿郡。”玄德曰:“然。”遂引军望北而行。行无二日,忽闻山后喊声大举,杀气遮天。玄德引关、张纵马上高冈望之,见汉军大败,后面漫山塞野,黄巾盖地而来,旗旛大书“天公将军”。玄德曰:“此必是张角也,可速战之。”三人引军,操鼓而出。张角正杀败董卓,乘势赶来,忽见山背后一彪人马飞出,当先玄德,左有关公,右有张飞冲杀,角军大乱,赶追五十余里,救了董卓回寨。
三人来见董卓,卓问:“见居何职?”玄德对曰:“白身。”卓甚轻之,不与赏赐。玄德出,张飞大怒曰:“我等亲赴血战,救了这厮,到觑人如无物,吾不杀之,难解怒气!”提刀入帐来杀董卓。试看董卓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安喜张飞鞭督邮
董卓,字仲颖,陇西临洮人也。卓数讨羌胡,累有边功,官拜河东太守,镇领中郎将。自来骄傲于人,以至张飞性发,欲杀董卓。关公急抱住。玄德叱之曰:“我等皆白身之人,他是朝廷命官,掌握许多人马,汝今杀之,将欲反耶?”飞曰:“若在卓部下听令,吾必去矣!”玄德曰:“吾三人死生共处,安可弃也?不若离了董卓,另投他处。”飞曰:“若如此,方解我恨!”是夜,三人引军来投朱隽。隽待之甚厚,合兵一处,进讨张宝。是时曹操自跟皇甫嵩进讨张梁,大战于曲阳。
且说朱隽进攻张宝。张宝尚引黄巾贼众八九万,屯于山后。隽令玄德为先锋,与宝对敌。三人立马阵前,张宝令副将高升出马,挥大刀搦战。张飞纵马挺矛,与升交战。战不数合,飞刺高升坠马。玄德引军马直冲过去。张宝就马上披发仗剑作用,风雨大作,黑气冲天,无限人马自天而降。玄德急回,军兵大乱。被张宝杀败,退见朱隽。隽曰:“此妖术也。来日宰猪羊取血,令军伏于山上,候战赶到,乘高泼之,其法可解。”玄德听令已毕,分拨关公、张飞各引军一千,伏于山后;两山之上差军五百,盛猪羊血并秽物准备。
次日,张宝摇旗擂鼓,引军搦战。玄德披挂上马出战。两军交战之际,张宝作用,平地风雨大作,飞砂走石,一道黑气,自军中起,滚滚人马,自天而下。玄德拨马便走。张宝人马赶来,踅过山头,一声炮响,五百军将秽物齐泼。但见空中纸人草马,纷纷坠地;风雷顿息,砂石不能飞。 张宝见解了法,急引兵退山后。左边关公一彪军出,右边张飞一彪军出,背后玄德、朱隽一齐赶上,贼兵大败。张宝于乱军中夺路而走。玄德遥见“地公将军”旗号飞马赶来。张宝落荒而走,被玄德扯满弓,只一箭,射中左臂。张宝带箭入阳城,坚守不出。这一阵,杀贼三万余众,降者不计其数。
朱隽引兵围住阳城,月余不下,差人体探皇甫嵩信息。人回,报说:“皇甫嵩大获胜捷。张角连败数阵,朝廷差皇甫嵩伐之。时张角已死,弟张梁用王者衣冠葬之。皇甫嵩连赢七阵,斩张梁于曲阳之下。发掘张角棺橔,枭首送往京师。降者十五万,杀戮者不可胜数。朝廷加皇甫嵩为车骑将军,领冀州牧。一时人皆得官爵,将骑都尉曹操除济南相,已皆赴任去讫。”朱隽听说,催促军马攻打,破阳城。势已危急,从贼严政刺杀张宝,献首投降。朱隽遂平数郡,使人进表奏功。
朝廷正待商议升用,飞报奏:“黄巾余党,南阳赵弘、韩忠、孙仲聚众十余万,望风烧掠,称与张角报仇。”大臣上奏,即目朱隽见屯兵六万余众,可就令讨之。即日降诏。
朱隽领了诏旨,大小三军起行。比及前至宛城,赵弘遣韩忠前来迎战,各陈兵于野。朱隽遣玄德、关、张攻城西南角,鸣鼓大战。韩忠尽率精锐之众来西南角。玄德鏖战,从辰至午,贼众不退。朱隽自将铁骑二千,径取东北角,翻身杀贼。贼恐失城,急弃西南而回。玄德从背后掩杀,贼众大败,奔入宛城。朱隽分兵四面围定,城中断粮,韩忠使人出城投降。玄德引见,说忠投拜,隽不许。玄德曰:“昔高祖之得天下,盖为能招降纳顺;公何不用?”隽笑曰:“玄德谏者差矣,天时有不同也。昔秦、项之际,天下大乱,民无定主,故招降赏附,以劝来耳。今海内一统,惟黄巾造逆;若容其降,无以劝善。使贼得利,恣意劫掠;贼若失利,便使投降:此长寇之志,非良策也。”玄德称善,告隽曰:“不容寇降,是矣。今四面围如铁桶,贼乞降不得,必然死战矣。万人一心,尚不可当,况城中有数万死命之人乎?不若撤去东南,留西北,尽力攻打。贼必弃城而走,无心恋战,可即擒也。”隽曰:“高见。”随即撤去东南二面军马,一齐攻打西北。韩忠果引军弃城奔走。隽大率三军掩杀,朱隽亲自射杀韩忠,余皆四散奔走。赵弘、孙仲引贼众到来,与朱隽交战。隽见弘势大,引军暂退。弘乘势复夺宛城。
隽离三十里下寨。正欲攻打,见正东一彪人马到,来见朱隽。那人生得广额阔面,虎体熊腰。吴郡富春人也,姓孙,名坚,字文台,乃孙武子之后。年十七岁时,为县吏,与父共搬至钱塘,正见海贼胡玉等十余人,劫取商人财物,方于岸上分赃。行旅皆住,不敢进船。坚谓父曰:“此人可擒之。”父曰:“非汝所图也。“坚奋力提刀上岸,扬声大叫,东西指挥,如唤人意。贼以为官兵至,尽弃财物奔走。坚赶上,杀一贼。由是郡县知名,保为校尉。后会稽妖贼许昌造反,自称“阳明皇帝”,聚众数万。坚与郡司马募招勇士千余人,会合州郡破之,斩许昌并其子许韶。刺史臧旻上表,奏孙坚功绩。除坚为盐渎丞,又除盱眙丞、下邳丞。见黄巾寇起,聚集乡中少年及诸商旅,并淮、泗精兵一千五百余人,前来接应。朱隽大喜,便令坚攻打南门,玄德打北门,朱隽打西门,留东门与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