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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江宝卷
伽蓝土地管当方,多到时间绞台凳。
风伯大师门外等,辰时三刻扫灰尘。
韦驮真神朝北撑,带管千盏琉璃灯。
值日太岁提铜锣,夜夜出巡看五更。
师父哎——你罚我做的千桩事,总是虚空众师尊。”
长老尼僧闻听这一声,凭空跌到地埃尘。
“不好了,仙人忙饭我尼僧吃,孽障作得海能深。
弟子我双膝来跪下,拜拜佛界众神明。
罪僧就从今日起,不敢磨罚善心人。”
长老尼僧来到禅堂,吩咐众僧到佛前点烛烧香,叩头请罪。
营生我们大家做,自点红烛自烧香。
一众尼僧听了长老的吩咐,眼泪往下落,嚅嚅突突哭。长老说:“哭什么?世上的人只有饿杀得,没得哪做杀得,你们舒适了几天,倒怕做营生啦?”“师父,你把我们看偏了。
多做营生是本份,为徒不是懒惰人。
三皇姑不肯回心念,我们难有命残生。”
师父,你可曾算算,今朝是二十七,再过三天就是下月初一,你准皇上劝三公主回心是一个月时限——
下余三天劝不醒,白雀寺房屋要化灰尘。
烧了寺庙烧佛身,还有姊妹五百人。
长老尼僧想到这一层,吓得三魂剩一魂。二十七天对她处罚总白费力,剩下的三天呀——
公主本来道功深,要她回心万不能。
如今只有一条路,写好罪表面当今。
长老尼僧拿纸折迹,磨墨掭笔。上写:拜上拜上再拜上,拜上我主圣明君。只因皇上三公主,自幼奉佛笃修行。皇上诸般劝不醒,命僧带进寺院门。贫僧苦口加婆心,千劝万导无效应。老朽谋穷计施尽,罚她挑水做营生。樵柴、舂碓煮茶饭,扫地推磨带看更。费时二十七天整,她像铜铸铁打心。而今贫僧身负罪,伏乞吾皇开圣恩。
罪表一道写完成,封条封了紧腾腾。
长老尼僧身穿罪衣,怀揣罪表,步上皇城。
经中言语省一省,到了天子紫禁城。
尼僧爬上金銮殿,二十四拜见当今。
妙庄王开言问道:“圣僧,可是皇女已回心,你送她进宫的?”
“万岁呀,提到皇女我口难开,贫僧负荆请罪来。”
尼僧头顶罪表,递上龙书案桌。
庄王把罪表看完成,顿开龙心火一盆。
“大胆妖僧,你无能劝导皇女,当初就不该夸下海口,诓骗国誉隆恩。带到寺院见劝她不成,又不及早送她回宫,反而加害于她。
皇女是金枝玉叶身,为何要侍奉你小尼僧。”
左右殿官听令,拿这妖僧推出午朝,顿炮三声——
官职削得干干净,押入天牢做罪人。
尼僧进牢门,啼哭泪纷纷。
只怕天子怒,放火烧庙门。
众位姊妹快逃生,又少传书送信人。
不提尼僧收监坐罪,再提妙庄王传兵马统领赵震上殿。
“赵震前来领圣旨,放火焚庙毁尼僧。
赐你三千人和马,不日举旗就动身。”
赵震接过点兵簿,来到演武厅,带足硫磺火硝,火箭火炮,擂鼓三通——
咚咚咚,点起三千人和马,兵雄马啸出皇城。
兵马出城,百姓惊扰。男人躲避,女人逃跑。
獐猫鹿兔向山林里奔,鸟雀吓得不开声。
赵震将军一看,哦,多年不曾兴兵,百姓见兵受惊,就贴出安民告示——
沿途众乡亲,毋庸胆颤惊。
男女守耕织,老幼须安宁。
只为焚烧白雀寺,皇上这才动刀兵。
兵马来到白雀寺,是二更以后,三更初交,半夜子时的辰光。这时,夜深人静,寺里五百尼僧正鼾然大睡。赵震在寺外四面围困,分兵把守,撒硫磺,布火硝,四周堆满引火草。子时刚过,丑时将到,赵震把令旗一挥,三千兵丁火箭齐放,霎时火光熊熊——
呼隆隆火乘风,白雀寺在火海中。
五百尼僧被火光惊醒,跳将起来——
爬的爬来滚的滚,跳墙越沟去逃生。
一些尼僧逃到山门口,山门外有兵丁把守,缩回身往别处再走。有的尼僧对围墙上跳,把守的兵丁顺手一刀,拱进火里又烧,四百九十九个尼僧一个也不能脱逃。三公主在懒梳亭惊醒,开门一望,火光冲天,只听几百个尼僧呼天号地:“公主哎——
火烧寺院是你惹的祸,为何连累我众徒僧。
公主哎,今生我你见不到面,森罗宝殿上把冤伸。”
妙善公主对众僧说:“众位姊妹,火烧寺院是我修行而连害了你们,倘若我能脱俗超升,定不忘记度你们出枉死冥城。”说罢,当即下跪对天祷告:“天上玉皇,灵山世王,弟子妙庄王之女,为救世间之苦而赤胆奉佛修行,如今身遭灭顶,为何不救我火坑之难?”说罢,她随手到发髻上拔出一支竹簪,猛向口中刺去,一口鲜血向天喷放,倾刻乌云四起,雷声大作,红雨倾盆,烟消火灭。统兵赵震看在眼里,想在心里:莫非天不灭僧,寺不该烧;又见东南方还有矮房三间,屋上没有半点焦斑。哦,这房哪是白雀寺藏宝之处?遂打发兵丁扫开一条去路,进屋一看,只见三公主两腿盘坐,双手那摩,口念弥陀,赵震不觉一阵寒惊——
走上前去双膝跪,皇姑千岁叫两声。
只为尼僧磨罚你,才来替你烧庙门。
妙善公主站起身:“赵震,赵震,你不要说得好听——
事前你派人送个信,烧死我火中也甘心。”
“千岁,这叫知理不怪人,不知理怪杀人。我如是向你通风报信,让五百尼僧逃走,回去怎样向你父王复命呢?”“哦,你是奉我父王之命来放火的。这难怪于你,只能一人作孽一人当。
助人行善有好报,作恶没得好收成。”
“千岁,事已如此,说这些有何用呢,跟我回朝进宫吧。”“赵将军,人家说子女在外,父母担忧;我是离开父母,常念双亲。不过——
山高水深路途远,我鞋尖足小路难行。”
“千岁,这不用你担心了——
我骑征马你乘轿,兵马护送你上皇城。”
轿帘启动身,兵马后面跟。
烧毁了白雀寺,接回女善人。
在路行程不耽搁,数日工夫进皇城。
赵震兵马回营,刀枪入库,向妙庄王交旨复命,不必细表。再提妙庄王将三公主传到乾清宫问:“三女,你在白雀寺多长时间啦?“父王,一月有余了。”“格么,白雀寺的日子好过,还是皇宫里日子好过?”“不论好过还是难过,只能好也得过,不好也得过,这全是父王作主。”这时,宝德皇后也在宫中,就想了:三冤家在白雀寺大概是苦吃够了,罪受足了,要回心转意了。妙庄王接着说:“三女,既由我作主么,你就把经书丢开,在宫中陪你母后吃吃玩玩,花园里看看——
等到金桂飘香期,纳个如意好郎君。”
妙善公主提到丢经,要她招亲,犹如刀戳她心,说:“父王哎,我要招亲在冷宫里就答应了,要我丢经,在白雀寺大火中就烧掉了,还用父王再费心计?不过,父王真正要我——
丢经招亲开酒荤,要给我几件宝和珍。
妙庄王喜之不尽,说:“冤家,你要珠宝么,何不早说。说说看,要哪几件?”“父王,我要的东西,兴林国虽有,你取不到。”“儿呀,你真无知,兴林国山山水水,国库民仓都是我的,要几件珍宝又何难之有!就是达官巨商不肯奉献,我还可以到边邦外国去借。快快说,要哪几件东西?”
“父王哎,你要我丢真经,西天太阳往东行。
父王要我招郎君,海狗出角变麒麟。
父王若要我开酒荤,东海龙潭起灰尘。
父王哎,你真要我转回心,人死到五七再还魂。”
宝德皇后连忙走过来问:“万岁,可有几件能给她?”“你的耳朵长在哪里,可曾听到她要的什么东西?”
自从盘古到如今,哪有太阳往东行。
东海龙潭深无底,何年何月起灰尘。
獐是獐来兔是兔,海狗怎能变麒麟。
人的生死只一次,死后到五七怎还魂。
梓童哎,这种难题是绝句,冤家没得退道心。
妙善公主又补一句——
父王哎,如若少我一件宝,要我回心万不能。
“大胆孽畜!竟敢肆意戏弄于我,还成什么君臣父子?自古有言‘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你这样冥顽不化,这就毋怪于我了。”“父王哎,既欲其生,又欲其死,其斯之谓欤”?
“父王哎,既是你要孩儿死,阎王家少我善心人。”
妙庄王一听,更似火上加油,怒不可止。“冤家,你愿见阎王了,好!”
拿她推出午朝门,腰斩两段不容情。
众位,妙庄王怒斩公主,究竟何时斩,怎样斩,斩后又发生何事?
万里长城慢慢造,冷水煎汤慢慢烧。
在会众善人,和佛注长生。
欲知后面事,下册再谈论。
第三册
上西天,苦黄连。花仙果,普陀岩。——圣谕
七世慈航重修功德上西天,身经百难如饮苦黄连。
吃尽香山仙花果,极登南海普陀岩。
前文讲过后文来,弟子又遵命坐经台。
奉请大众齐念佛,功德圆满免三灾。
说者《香山观世音宝卷》一部未满。上册经文讲到妙庄王烧毁白雀寺,接回三皇女,对她复又软硬并用,善恶兼施,逼其回心招亲。三皇女再三不从,口出难题,激怒其父王狠下毒心,立斩不饶。妙庄王道:“我身为国王,对一个亲生女儿都治不下,何以治得万民!左右殿官听令——
拿她推出午朝门,身首两处送残生。”
皇城土地闻得此事,慌忙上奏玉皇大帝说:“明日妙庄王将妙善午门外处斩,这如何是好?”玉主说:“这还了得。妙庄王如此无道,竟然残杀亲生?如今除了西方佛祖,就是妙善菩萨,无论如何也要将她救护下来。土地,你去向铁斗魁星传我的旨意:明日妙善有难,要他速去解救。护她刀砍不进,枪戳不伤,绳绞不痛。土地你可化作神虎,将妙善背入深山,向她口中塞一片仙丹,即死也不让她尸体腐烂,而后再作道理!”土地传完玉旨,即在兴林国都午门外等候。
天神布下护法阵,凡人不知半毫情。
再说刘钦丞相闻听妙庄王要拿妙善公主问斩,赶忙去见宝德皇后,一同去向皇上求情。当日早朝,刘钦与宝德皇后急速步上金殿,刘钦口呼万岁:“三公主不孝,触怒皇上将其问斩,这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不过,她毕竟是龙胎凤骨,你圣上的公主!依臣之见,望我主再尽一次仁义,与她一条求生之路。”接着,宝德皇后又奏道:“我主呀,三冤家是我们亲生骨肉——
留她一条再生路,我结草衔环报你恩。”
“梓童,依你们所求,对她生路留一条,死路也不免,给她生死两条路,听其选择!”“我主,自古生死只有一条路,何以生死有两条路?”“梓童,午门外东边搭一彩楼,午门外西边设一法场,执行官将她押出午门时,你们登彩楼上呼她去彩楼开戒,招亲纳婿,如她愿去,便是一条生路;不然,她愿去法场,便是死路一条,立斩不饶!”
妙庄王说罢站起身,龙袖一拂转宫门。
工部奉旨在午门东边搭一彩楼,刑部在午门西边设一法场,派忽必烈监斩,一千兵马把守。午时将到,忽必烈押解妙善从彩楼经过。妙书、妙音在彩台上高呼:“三妹呀——
我你本是同一根,千朵桃花一树生。
楼台上是天堂路,法场上是地狱门。
三妹呀,花花世界人生只能来一次,切莫任性作轻生。”
妙善头也不回,话也不答,直向法场走去。两个姐姐又喊:
“你回头与我说一句话,想一想母后养育恩。”
妙善这才回头来看一看自己的母亲说:
母亲哎——法场上是天堂路,今日总算得超升。
父母之恩我图报,来世再报姊妹情。
妙善说完,仰天大笑:“天何言哉,地何言哉,吾今归去来兮。”
两个军校拿妙善对将军柱上一绑,青丝细发对柱上一绕,只等午时三刻一到,落魂炮一响开刀。这边皇城土地和一众护法天神,早已临场等候,各司其职。那边监斩官报:“时辰已到!”
只听“格伦伦伦”三响落魂炮,断头鼓敲得不绝声。
铁斗魁星上前去,拿妙善罩得紧腾腾。
刽子手手执钢刀,上前对三公主抱拳一揖:“公主娘娘,小的与你往世无冤,今生无仇,今日只是奉皇命行刑,不敢违抗,望乞宽恕!”说时迟,举刀快,只听“咔嚓”一刀,半段钢刀对地上一抛。监斩官喊声:“不对,刀口卷成刀背。”监斩官——
急急忙忙爬上金銮殿,万岁连呼两三声。
三公主修道成仙体,砍断钢刀不伤身。
妙庄王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说:“你用的一面口刀,钢火不好;我这赐你尚方宝剑,两面锋口,总好下手。”忽必烈手执尚方宝剑来到法场,双膝对妙善公主面前一跪:“三公主呀,自古囚徒只有一刀之罪,没有两刀之刑,今日小的无能,叫你受两刀之苦了。”嘴说手到,刽子手上去又是一剑。只听“乒嘣”两响,火星飞溅,宝剑它——
两段脱落地埃尘,剑柄抓在手掌心。
忽必烈拾起地上两段剑——
跌跌撞撞,歪歪斜斜爬上金銮殿,万岁喊了不绝声。
三公主修成钢铁身,颈比钢刀还硬三分。
妙庄王发狠,命监斩官用乱箭把妙善射死。皇城土地一听,不好了,乱箭穿心,死后难以还阳。便化作一只飞蚊,在三公主耳边作“嗡嗡”之声:“善人,你父王见钢刀斩不断你颈,要用乱箭穿你心,如此,你就不得还阳了。现在唯有一法可循,求你父王赐白绫三尺,弓弦一根,自己绞死,而后再作道理。”妙善只听其声,不见其人,晓得自有神明指点,乃对忽必烈道:
“父王一再要我死,阎王又不收善心人。
望赐三尺绫罗缎,将军弓上弦一根。
我自己绞死法场上,还我父母整尸身。”
妙庄王闻奏道:“冤家自愿用白绫绞死,倒也省得军士费心,就如此吧!”
刽子手松绑,递过三尺白绫、一根弓弦与妙善公主。她头顶白绫,披肩盖背,叫声母后哎——
我肩披白绫穿戴你的终身孝,报报生身养育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