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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江宝卷
“哎呀,侄儿啊,你出去这么多年,一直没有音信。我做婶子格一直不放心呀!总到四面八方打听,又得不到消息。今朝家来了,这是靠天靠地,靠了祖上格福气。”赵公明说:“婶母哇!你到精神蛮好,一点也不觉老。”“哎呀,这也是靠了侄儿格福气啊!”“婶母哇,我家母亲和钱氏呢?”宋氏说:“哎呀!侄儿哎,甭提!
自从你那天出了门,他们朝思暮想你一个人。
早上开门对东望,晚上望到月三更。
眼泪哭掉多多少,日夜思念苦伤心。
忽然二人得了病,延医服药总不灵。
又到庙里求神明,烧香点烛许愿心。
头么磕了千千万,二人终究命归阴。
“侄儿呀,我做婶子格,也对得起她们。
我大大沙枋买了两口,我倒做了守孝人。
请了僧道来超度,追荐她婆媳两个人。
逢时过节都烧化,双槐树下立坟茔。”
赵公明听见这一声,如同天打霹雳惊。
“哎呀,不好了。
我总想回家团圆聚,谁知他俩命归阴。
“亲娘啊,为儿的——
未曾报答养育恩,为儿做了不孝人。
你十月怀胎空带我,三年乳哺枉费心。
为我吃尽千般苦,未有汤水到嘴唇。
贤妻呀,一夜夫妻百夜恩,百夜夫妻海能深。
自从结发同罗帐,姊妹称呼到如今。
谁知你早早归地府,叫我今后靠何人。
贤妻呀,我过歇天天起早更,夜夜坐黄昏。
你总陪我坐到二三更,没得一点怨恨声。
贤妻呀,怪我离家三十载,未能顾到妻子一个人。”
公明哭到伤心处,几乎哭死又还魂。
赵公明说:“婶母哇,既然他婆媳二人没福,我这里从京中带家来格凤冠霞帔就把你穿戴吧!”宋氏还假意客气,心中却十分欢喜,假意流下两滴眼泪,说:“侄儿呀!这是他婆媳二人的荣誉,我怎配享受哩!”公明说:“婶母哎,我母亲不在,你就如同我母亲一样!这一套凤冠霞帔,你就穿戴起来吧!”
宋氏一见心欢喜,我到做了有福人。
凤冠霞帔来穿戴,妖妖怪怪喜开心。
赵公明说:“婶母哇,他婆媳二人的坟墓在哪里?”“哎呀,我不是告诉你啦,在双槐树下。我请阴阳生看了一块风水宝地,他说那个地方好啦!后代子孙将有三斗三升菜子官做做哩!”
赵公明听见这一声,带了校尉就动身。
转弯抹角朝前走,双槐树下看坟茔。
中军官带了两个校尉走前头,远远看见一个人在那里做坟。中军官走向前来,“请问大哥,这里有个双槐树在哪里?”“这就是,你问它做底高?”“据说赵大人的母亲、夫人的坟墓都在这里。”“不错,这就是得。”“啊?你在此处做底高?”“啊,清明快到了,我帮了拿枯叶子摘摘,乱草拾拾。”“哎呀,那到难为你啦!”“不妨不妨。”“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宋……成!”
一个成字吐出口,浑身上下打寒噤。
中军官一听,心里一定:啊!我往常曾听元帅说过,他有个仇人,当年推他下河格,那人叫宋成。此人莫非就是得。嘴说这话,赵公明到了。
宋成一见赵公明,吓得三魂少两魂。
双膝跪到尘埃地,大哥饶我命残生。
头么磕到底,就赛鸡子拾白米。赵公明说:“衙役!将他拿下!”
赵公明当时见宋成,两眼之中冒火星。
有恩不报非君子,有仇不报枉为人。
公明开口,衙役动手,哐一链子扣起来了。赵公明写了一张手谕,将宋成送到铜陵县知府案下,手铐脚镣,坐进死牢。下文再说到赵公明看看这两个坟,泥是松格,草皮是才贴上去格,肯定是假的。但是他婆媳二人生死如何?并不晓得,心中只是怀疑。
赵公明跪到尘埃地,拜拜母亲老大人。
一见此景真难过,二目抛珠泪纷纷。
亲娘啊,孩儿出门三十载,今朝见到一丘坟。
公明哭到肝肠断,哭成潭来滚成坑。
贤妻啊,生前你我同罗帐,你就先过鬼门关。
回家未曾见到你,我如孤雁落沙滩。
中军官以及部下的许多校尉,总来解劝,说:“元帅大人,不要过分伤悲,保重身体要紧。人死不得复生,哭死不得还魂,且先回家,再作道理。”
带领校尉回家转,自己门到面前呈。
高厅上面来坐定,吩咐中军听原因。
“中军官,我此次回来是祭祖的,你替我到附近寺庙里请他一班僧人回来,做它七天道场,既超度我家三代宗亲,也超度我母亲和妻子。”
中军听了元帅说,哪敢耽搁片时辰。
请了僧人回家转,摆坛设醮度宗亲。
僧人诵起《金刚经》,超生脱死度鬼魂。
铙镲一敲召九祖,法螺吹起召亡灵。
赵家做斋忙追荐,四面八方总知闻。
赵公明一想,家中既然做斋,应该大做好事。吩咐中军官高搭粥棚,对那些乞丐花子、鳏寡孤独寒苦人等,施舍斋饭。每人除了吃饱一顿,还发大米一斗、纹银三两。哪晓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传万,淘淘罗罗对堂上。早起发到中,中午发到晚,没得清爽头脑胀。中军官说:一天发三次,以次排队。
高搭粥棚济贫人,来了花子许多人。
吃饱肚子还不算,又发大米雪花银。
远近闻名总晓得,钱氏婆媳也知闻。
且说钱淑贞婆媳二人听到这话心里又惊又喜,领到大米一斗,还有三两纹银,这到够我们过一阵子。不过,听说地点就在离家不远,要是被宋氏看见了,如何是好?郝氏婆婆说:“事到如今,也顾不到许多了。就是被她看见,我们也不怕。那里人多哩。可以说把大家听听,究竟是怪我们呢还是怪她!”
婆媳二人转回程,铜陵县到面前呈。
穿街过巷朝前走,远远望见自家门。
淑贞说:“婆婆,那粥棚就在我家门口。”她将讨饭的篮子对外面一放:“婆婆,你在这里等一等,我进去问个明白。”淑贞走向前来,深深一礼:“军士老爷!我们是远方来的乞丐,已饿了几天不曾有吃,身上寒冷,腹中饥饿,特别是我婆婆已八十高龄,身体又不好,一路之上跌跌爬爬,勉强跑到这里,伏望你们开恩施粥一餐,等她有个饱肚子。”看门的士兵一听,很不高兴。“哎呀!才嗦哩,你们早不来,晏不来,偏偏在这个不中不晚的辰光来,现在中饭吃过了,夜饭不曾烧,你甭登堂瞎叫!”另一个看门的士兵,倒有点同情,说:“你等一等”。他连忙禀告中军官。中军官一到,眼睛一暴,胡子一翘,嘴里直闹:“哎,要饭要饭,真正难办!不曾到时候,倒要为你个人烧来。”
淑贞听见这一声,双膝跪倒地埃尘。
老爷啊,我家婆婆老大人,今年已经八十春。
三天不曾有得吃,饿了眼发花来头发昏。
就在阎王门口等,生死只消片时辰。
腹中饥饿真难忍,伏望老爷开开恩。
我今饿死也便罢,救救我婆婆老大人。
中军见到淑贞苦,铁打心肠软三分。
中军官说:“不要哭,我去望望看。”中军走进内厅,只见赵元帅面前有半碗饭,“哎呀!元帅大人,门外有个叫花子,她说三天不曾有吃,自己饿死到也便罢,还有个八十岁的婆婆,等等险要饿死。这个人倒还有点孝心哩!”众位,赵公明面前怎会有半碗饭格?吃饭的时候,厨师送把他的饭菜,他才吃了几口,心中突然想到母亲和妻子,一股气朝心头上一涌,一口也吃不下去,碗就对杠一顿,泪水直流。他听中军官一说,“哎!就将这半碗饭端去把她吃罢!”
中军听到元帅说,端了饭碗就动身。
一直来到大门口,交与花子女妇人。
钱淑贞接到饭碗一看,玉碗金边,上面还彩画了花鸟,半碗饭上面还有两个大肉圆,连忙端到婆婆面前,说:“婆婆,这是元帅大人吃剩下来的饭,你端去吃罢!”婆婆说:“不要,你吃。”两个人推让,婆婆手抖,不曾端好,对下一忒,刚刚对那块黄石上一撞,“哐”倒打碎了。
你推我来我推你,二人推让不肯吞。
谁知手中没端稳,玉碗打得碎纷纷。
中军官一看,大发雷霆:“你这个贫妇,不识好歹的东西!你晓得这是元帅大人吃的碗,是玉做格值多少钱,你赔得起了?”
郝氏吓得浑身抖,淑贞吓得掉了魂。
打碎玉碗了不得,闯出连天祸临身。
中军官急忙报与元帅得知。赵公明说:“不要闹,叫那贫妇前来见我。”中军官走到门口,开口就骂:“不识好歹的东西,把饭你吃,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你打碎玉碗,该当何罪!快快跟我来,好好磕头求情,看到果能免于一死。”
中军就在前头走,淑贞就在后头跟。
一直来到高厅上,拜见元帅老大人。
淑贞跪到尘埃地,大人连连口内称。
千怪我来万怪我,小人该死罪不轻。
伏望大人饶恕我,恕我婆母一个人。
淑贞二目双流泪,啼啼哭哭泪纷纷。
赵公明一看,肚里打稿:哎,这个人的长相面貌说话格声调,好像很熟。我们两班善人一听,不大相信,他们夫妻见面,总不认得?众位,赵公明代叔出征的时候才十八岁,少年英俊,相隔三十多年了,现在是年过半百,胡子一大把,说话有点卡。淑贞结婚格时候,年轻美貌,十分俊俏。经过多少年的苦难,现在在外头讨饭,哪里还谈到梳妆打扮?所以也作得不成个模样了。
头发结成连丝饼,眼落骷髅半寸深。
两手如同枯柴棒,肋骨果像纸糊窗。
赵公明说:“贫妇!你怎么将我的玉碗打碎的?”
淑贞开口将言说,大人在上听原因。
多亏元帅赐饭吃,我将此饭给婆吞。
她将饭碗推把我,我要先敬老大人。
婆母年高手又抖,打碎玉碗罪不轻。
要斩要杀先杀我,莫怪我婆婆一个人。
赵公明一听,哎,这贫妇尚能孝敬婆婆,到是个贤良媳妇,便说:“妇人,你起来,坐下来慢慢说把我听。”“哎呀!大人哎,元帅在此,哪有我坐的道理。况且我贫妇有罪,岂能就坐?”“哎,我恕你无罪,你说与我听,你家哪里,姓甚名谁,为底高讨饭格?”
淑贞当时将言说,元帅大人听分明。
家住中州铜陵县,北门三里友仁村。
我父本是钱员外,母亲孙氏老安人。
我名叫做钱淑贞,父母生我一个人。
“你后来呢?”
小时长到十七岁,多亏亲友做媒人。
“你丈夫是哪一个?”
丈夫不是别一个,他名叫做赵公明。
中军官一听,火冒三丈:“大胆的贫妇!你竟敢冒称我元帅大人的名字!请吃我一剑。”赵公明说:“你休得无理!两边退下,等她慢慢说来。贫妇哎!赵公明呢,他怎不顾你生活?”“哎呀!元帅呀,此处说来话长……
那年国家不太平,西岐出了反叛军。
国家征兵去打仗,我夫代叔去出征。
自从那年出了门,音讯不通到如今。
中途宋成去探信,听说战场丧残生。
家中由我婶母管,我婆媳二人受苦辛。
先是罚我去推磨,日日夜夜不能停。
宋成前来调戏我,要我跟他做夫人。
“你可曾答应?”“格不曾啊!”
我哪肯配他这种人,被我耳光打得也不轻。
他恼羞成怒定诡计,罚我们上山放羊群。
“那你们的生活怎么弄的?”“元帅呀,
既无烧来也无吃,野菜充饥度朝昏。
一直过到寒天里,大雪纷纷冻煞人。
腹中饥饿身上冷,只好山洞去藏身。
野狼跑来拖羊吃,失散羊群好伤心。
我婆媳二人没办法,沿门求乞度光阴。
昨日听到人家说,元帅开恩济贫人。
我婆媳二人来到此,谁知闯下祸临身。”
赵公明一听,“哎呀,可真是我的贤妻!”连忙将她扶起来,“哎呀!夫人啊!
抬起头来望望我,我就是你夫赵公明。
离家今年三十载,带害妻子受苦辛。
淑贞抬头仔细一看,当真是丈夫站在面前。当时心中又是欢喜又是难过,二目抛珠,热泪滚滚,只就昏昏沉沉,对下一倒,“哎呀!恩夫啊!
可是南柯一场梦,哪会见到我夫君?
当年总说赵公明,战死沙场变鬼魂。
今朝当面见到你,到底是假还是真?”
赵公明吩咐手下,连忙打一盆温水来替淑贞洗过手脸,说:“夫人呀 !这不是做梦,你丈夫真的回家了,而且做了官,被万岁封为元帅之职、定国侯之位呢!”
淑贞听见这一声,心中欢喜十二分。
今朝合家来相会,如同枯木又逢春。
赵公明说:“贤妻,老母现在哪里?”“在粥棚外面呢。”这遭二人连忙出门,会见母亲。淑贞说:“婆婆哎,这就是赵公明,他家来了,而且做了高官哩!”
赵公明双膝来跪下,搀扶母亲老大人。
“亲娘啊,孩儿出门三十载,连累母亲受苦辛。”
郝氏见到亲生子,好像活得两世人。
赵公明把母亲搀到高厅,吩咐中军官到街上替他婆媳二人买了衣服。拿衣服一换,真正好看。
人是衣装佛靠金,霎时好像两个人。
再说宋氏晓得不好,就对娘家一躲。这叫躲了和尚躲不了寺(事)。赵公明打发四个校尉去请她家来。四名校尉来到宋氏娘家,说元帅有令,请你家去好受皇封。宋氏心想,不是皇封,而是送终啊!
宋氏一路转回程,如同飞鸟入笼门。
今朝见到仇人面,九死一生命难存。
宋氏转回程,浑身打寒噤。
遇见仇人面,实在难为情。
宋氏来到自己门口,对里一望,心吓得直荡。只见高厅上左面坐格郝氏,右面坐格淑贞,中间坐的赵公明。
好像公堂无二样,后面是升堂站班人。
宋氏一看,眼睛发暗,晓得不好,一生拉倒。“哎呀,侄儿呀!我到后面解个小手,马上就来!”宋氏溜到后院,就对深井里一跳。
宋氏跳到深井里,呜呼哀哉丧残生。
赵公明说:“宋氏婶母已自寻死路,还有个祸害宋成,要他何用?”一道手谕,命铜陵县知府,将宋成绑赴刑场,一刀两断,送他残生,了他命根。赵公明说:“人生如梦,名利何用?不如看破红尘,身入空门,修行办道吧!”吩咐中军官,帮助置办砖瓦木料,到街坊请了六匠回来,把房屋改成庙宇,塑起金容圣像,好受香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