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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江宝卷
员外一见无可奈,只得提笔写年庚。
刘员外拿出梅红纸,裁纸折迹,磨墨掭笔。
上写小女十八春,八月十五子时生。
一张庚帖写完成,交与媒婆两个人。
媒婆接到年庚帖,如同拾到宝和珍。
辞别员外就动身,张家门中去说亲。
媒婆来到高厅,双手合揖,“恭喜小员外,贺喜老院君,我们为你家这门亲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怎说格?”“不要提!刘员外格人呀,十分刁难!他要格彩礼,是你无法办到格!”“要哪些礼物?我说把你听。”“嗯!”
礼金银子一千两,各样礼物色色新。
百对猪来百对羊,鸡鸭成对一百双。
大红绫子二百疋,桃红缎子二百双。
“啊!这些礼物不算多,完全可以办到格!”“办到哇!还有你办不到格哩!”
苍蝇骨头要四两,蚊子心肝要半斤。
他要一疋长帆布,你家拉到他家门。
玉皇大帝为媒证,王母娘娘来搀亲。
四大金刚来抬轿,八洞神仙奏乐声。
还要一根通天竹,两根金丝晾衣襟。
要个猪头山能大,富酒坛子海能深。
“哎呀!媒婆哎!这些礼物到哪里能办到?分明是他家不肯把!”“哎!甭着躁,你听我把话说到底,好戏来后头哩。我们一想,员外不肯,小姐怎样?经要佛口里吐。这遭我们买通了丫环,拿我们带到绣楼,亲自会见丁香小姐。哪晓天赐姻缘,小姐肯格,不但小姐情愿,而且叫你家看好良时吉日,放两只船到她后楼,大概小姐搬出银子,交把她家父亲,事情就办成功格。”院君一听,不晓多兴。
高厅上面摆筵席,款待媒婆两个人。
打发媒婆回家转,又请瞽目选良辰。
六月廿六来过礼,八月十六娶新人。
光阴似箭容易过,良时吉日到来临。
院君吩咐丫环拿媒婆请到家,用过羊羔美酒,打发舟船两只,水路登程。
水路登舟来得快,来到刘家后楼门。
媒婆来到绣楼上,会见丁香小姐身。
小姐取出金钥匙,开了箱笼取金银。
珠珍宝贝无其数,又取多少雪花银。
丁香小姐说:“媒婆哎!我父亲每要一件礼物,凡是没得格,你就把两箱子金银他。”
媒婆来到高厅上,拜见员外一个人。
拜帖交与刘员外,各样礼物赠金银。
礼金银子一千两,交与员外看分明。
猪羊未备一百对,赠你金银两皮箱。
鸡鸭没得一百双,又加金银两皮箱。
没得红绫二百疋,又加金银两皮箱。
桃红缎子不曾备,再加金银两皮箱。
苍蝇骨头没四两,又加金银两皮箱。
蚊子心肝没半斤,又加金银两皮箱。
没得一疋长帆布,又加金银两皮箱。
玉皇不来为媒证,又加金银两皮箱。
王母娘娘不搀亲,又加金银两皮箱。
四大金刚不抬轿,又加金银两皮箱。
八洞神仙不奏乐,又加金银两皮箱。
没得一根通天竹,又加金银两皮箱。
没得两根金丝索,又加金银两皮箱。
没得猪头山能大,又加金银两皮箱。
没得富酒海能深,又加金银两皮箱。
各样礼物算一算,一共三十二皮箱。
刘员外一看,心里想:这些金银哪里是张家格?分明是我家自己格。罢了!这叫天要落雨娘要嫁!儿大不留爷!她既情愿,我也舍得!
暂且打发她出嫁,永世不要她回门。
打发媒婆回家转,闷闷沉沉不做声。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过起来快啦!眼睛一眨,廿七廿八,眼睛一鞭廿八九天,不曾介意,八月十六到了!
张家一门忙不住,诸亲六眷闹盈盈。
高厅上面摆筵席,厨房里面不稍停。
花花轿子庭前摆,媒婆做个领轿人。
锣鼓喧天多热闹,笙箫细乐不绝声。
炮仗放了应天响,流星追到九霄云。
一路行程来得快,刘府门到面前呈。
媒婆来到高厅上,拜见员外老大人。
刘员外见到轿子一到,心里发躁,吩咐丫环报与小姐得知,等她早点打扮早点上轿。
丁香听见这一声,十分打扮做新人。
双手散开青丝发,对镜梳妆理乌云。
左边梳个蟠龙髻,右边梳格插花行。
前面梳个贪交虎,后面又梳耍鸳鸯。
杭州花粉搽白脸,手拿胭脂点嘴唇。
上身穿,红绫袄,销金纽扣,
下身穿,百间裙,都挂响铃。
走一步来撼一撼,赛如南海活观音。
高厅拜别双父母,丫环搀进轿子门。
轿子门口转三转,一盆清水泼轿跟。
诸亲六眷来相送,放炮三响就动身。
小杠一探,大杠一换,轿子来门口转了三转。人家说如果不转,歇不到三天新娘子要对娘家钻!轿子动身,一路行程,路上言语省一省,轿子到了张家门。
诸亲六眷多热闹,挤挤轧轧看新人。
轿子到门庭,诸亲闹盈盈。
糕红绿米,白钱退家亲。
轿子进门来,伴娘婆把门开。
新娘娘来接宝,轿子里搀出来。
八拜天来八拜地,又拜三代共宗亲。
夫妻双双拜和合,洞房花烛配为婚。
来到三朝分大小,君是君来臣是臣。
大刚娶了丁香女,如花似玉喜逢春。
大刚娶了刘丁香,夫妻和睦,亲如姊妹,刘氏贤慧,孝敬婆婆。不曾到一年家中更加豪富,又买了良田几千亩。时隔三年生下一子,合门欢喜不过,取名叫金宝。又歇二年,生到一女取名叫银珠。
不表他家多豪富,再表太白老星君。
太白金星掐指一算,大刚和丁香只有六年姻缘,现已满期,待我下凡,拆散他夫妻,等他一富一贫,方得财帛星和八败星的对比。
太白金星下凡尘,变个算命老先生。
来到张家门前,手里敲嘴里叫:“哎,测字算命呀!测测字、算算命,一年四季不害病!包算包灵,不灵不要钱,一算二三年。”大刚一听,“哇!你倒会吹牛哩!帮我算算看!”大刚将算命先生请到高厅。
倘若算命算得准,重重赏你雪花银。
先生忙把官人叫,年庚八字说我听。
大刚说:“我们俩人同庚,总是廿四岁,我是五月十五子时,她是八月十五子时。”老者掐指一算,“哎!官人,我是王瞎子算命——不留情,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啊!你不要瞒!”“我说你不要见恼,你命没得妻子好,你完全过了她格日子。你如果不信,我说把你听!
男命算来犯八败,万贯家财化灰尘。
十五岁上交坏运,命中要配克父亲。”
大刚一听,“哎!不错,我是十五岁那年父亲亡故格。我妻子格命呢?”
女命算来真豪富,随身俱带雪花银。
一生穿吃用不尽,真是天宫财帛星。
男命生来八斗糠,女命金银八仙缸。
如果没得女命帮,只好乞讨走街坊。
大刚听见这一声,一点不信半毫分。
大刚一听,一点不信,哪家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总如不到一个女子格,不霉死勒!算命钱一把,先生送走,心里来火,气气闷闷来到绣房。
大刚来到绣房门,红头赤脸不做声。
丁香小姐将言问:相公烦恼为何因。
可是朋友得罪你,我来做个解闷人。
“哎,你不要问我,我倒要问你!不要好像我总过了你格日子!我们今朝就分手,你到娘家去,发天财我不眼热,我哪怕讨饭,也不关你事!”丁香一听,莫名其妙,“哎呀!相公哎!你这发个底高肉头火呀!一则来,我不曾说你格三言两语,二则来为妻这么多年,没有做过不端之事!你怎腾腾空空来了气?如果你嫌我容貌丑陋,也可以另娶一个!”
大刚听见这一声,喝骂无端下贱人。
丁香一听,急得要命,“相公哎,你怎干不讲理格!”
丁香一听放悲声,恨不得哭死又还魂。
“相公啊,你不看金刚看佛面,不看鱼情看水情。
看看一双男女面,容奴在家过几春。
次粥次饭把我吃,等我苦命度朝昏。”
大刚一听心来火,掇起心头火一盆。
我有茶饭把你吃,不如舍把落难人。
大刚写了休书一封,交与丁香小姐,说:“贱人呀!
不要嗦说废话,快快替我就动身。”
丁香一见无可奈,上房拜见老大人。
“婆婆哦!不是媳妇不养你,只怪你儿没良心。
我在你家蹲不住,大刚把我赶出门。”
婆婆说:“小姐,你是再好不过,只怪我家大刚格脾气不好,你回娘家暂过几天,等他性子一过,我打发安童再接你家来。”丁香无奈,只得到家堂圣众面前祷告一番,“苍天菩萨啊!家堂圣众列位神,一家之主你为尊,我家事情你知闻?”
我今出得张家门,再也不进此门庭。
只怪自己命中苦,跟个丈夫没良心。
第一拜来拜家堂,家堂圣众听原因。
狠心丈夫休了我,从此不进张家门。
第二拜来拜箱笼,箱笼听我说原因。
我今出得张家门,再也不来换衣襟。
第三拜来拜梳箱,梳箱听我说端详。
狠心丈夫休了我,再也不来巧梳妆。
第四拜来拜安童,安童小使听分明。
自从出得张家门,再也不来唤你们。
第五拜来拜梅香,丫环使女听端详。
我今出了张家门,再不唤你做营生。
第六拜来拜猪羊,猪羊听我说端详。
狠心丈夫休了我,自有别人喂食汤。
第七拜来拜仙缸,仙缸听我说分明。
是我财来跟我走,张郎不是该财人。
丁香八拜拜完成,又把相公叫几声。
可看夫妻情份上,马车送我好动身。
大刚说:“不要客气!还马车哩!安童,牵条老牛,弄部破车,等她好走!”
丁香听见这一声,二目抛珠泪纷纷。
狠心丈夫休了我,有何面目见双亲。
老牛啊!哪里是我安身处,你就止步不要行。
丁香坐在老牛拖的破车上,一头走,一头哭。想到从前一片真心对待张大刚,而张郎现在心肠如此狠毒。再想到自己还有一双男女,心中十分难过。如刀割肉,犹如乱箭穿心。
走一里来哭一里,难舍张家好田庄。
走二里来哭二里,难舍张家好衣妆。
走三里来哭三里,难舍张家好牙床。
走四里来哭四里,难舍张家好楼房。
走五里来哭五里,难舍张家老尊堂。
走六里来哭六里,难舍丈夫张大刚。
走七里来哭七里,难舍男女有一双。
走八里来哭八里,难舍张家好安童。
走九里来哭九里,难舍张家好梅香。
走十里来哭十里,难舍张家八仙缸。
丁香小姐往前行,啼啼哭哭泪纷纷。
想当初,嫁张家,夫妻恩爱,
生了男,育了女,同过光阴。
想不到,我丈夫,心肠太狠,
哪料到,半路上,休了奴身。
做夫妻,六年整,生下男女,
到如今,太不该,赶我出门。
我个人,无依靠,倒也罢了,
丢下了,男和女,依靠何人。
丁香一头哭来一头跑,前面一座旧破窑,老牛到杠不肯走,随你多吆也不跑。丁香一想,此地大概是我安身之处,走车上下来,对窑里头一望,心吓得直荡,这底高地方?还好蹲身啊?
抬头向里看一看,窑里坐个黑婆娘。
脸上好像锅底样,脚上草鞋九寸长。
伸手如同钉耙齿,浑身皮肉像枯炭。
丁香小姐走向前来深深一礼,请问婆婆尊姓大名,家里有哪些人?年老婆婆说:“小姐,
我们母子人两个,无家住在破窑门。
丈夫早年已去世,我儿三郎一个人。
我家家里本姓范,原住山西太平村。
家中贫苦无饭吃,荒山樵柴度光阴。”
丁香一听,心里高兴,他家儿子单身汉,大概天赐姻缘。我该配在此找个丈夫,就说:“婆婆哎:
你家儿子单身汉,我愿与他配为婚。
把你当作亲生母,我不嫌弃丈夫贫。”
年老婆婆一听,手摇总摇不及,“哎呀!小姐,你怎思量到说这话格?
我娘儿两个无饭吃,哪有闲饭养闲人。”
二人正在细谈论,范三郎樵柴转家门。
范三郎樵了一担柴,走到破窑门口,哎!我家门口倒哪来一位美貌千金格?她同我家母亲有讲有说,不晓多好。要说是亲眷,我家该不动,要说是邻舍,我不认得这个人?这遭连忙拿柴担子对下一歇,走向前来,“请问小姐,你哪块格?”
丁香不免将言说,三郎哥哥听原因。
我是山西刘氏女,嫁与洛阳张九龄。
他无故休我回家转,我有何面目见双亲。
如不嫌我容貌丑,情愿与你配为婚。
丈夫樵柴我也去,就是讨饭我也行。
范三郎一听,心里不晓多兴,嘴里却说:“哎呀!小姐,穷遮不得,富瞒不得,我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你久后要懊悔呱!”三郎说:“小姐啊:
我又无床来又无被,一个窑洞当床眠。
脱下衣服当被盖,两块方砖枕头边。”
丁香困到半夜深,思量张家一段情。
昨夜盖格绫罗被,今朝盖格破衣襟。
虽然在此生活苦,埋怨没得半毫分。
一夜话文不必表,金鸡三唱又天明。
丁香小姐一大早就起来刷地。善人啊,刘丁香是天宫财帛星临凡,她随身有八仙缸金银。
丁香起身把地光,平地扫出八仙缸。
丁香小姐说:“相公,我格财气真好,才见刷刷地腾腾空空刷到地下有八仙缸金银,这遭不要愁没得饭吃,没得穿。”范三郎一看,“啊哟,底高稀奇?我往常上山樵柴,一路上看见多哩!我格鞋子就是把这些东西戳坏了格,所以我后来一直总穿草鞋。”丁香说:“相公哎,我们同去,把它挖家来,到街坊上当铺里一卖,就好买块陆地起造楼房,置买田庄。再多,还好斋僧布施,大做好事。”
不表丁香有好处,再表无情小张郎。
下文说到张大刚休了刘丁香以后,又娶了一个胡氏,这个人,人品丑怪,品德又坏。
四个板牙飘向外,脸上麻子许多塘。
屁股倒有台面大,脚上害格黄水疮。
听到外面糖锣响,头上金钗去换糖。
孩子问她要糖吃,当面就是一巴掌。
大刚那天不来家,假马式腔做衣裳。
做件褂子三个袖,做条裤子两个裆。
大刚一见心大怒,喝骂贱人没用场。
大刚说:“我家前妻刘丁香聪明伶俐,人也漂亮,尚且被我赶走,你这无知的下贱之辈,还不与我快快滚出家门!”
无耻贱人快快滚,另娶伶俐女佳人。
不表张家来吵闹,再表天宫火德星。
火德星君奉了玉主之命,到八败星张大刚家,将他家所有房屋一概烧光。他变作一只萤火虫,对他家屋上一歇,口吐人言说:“大刚大刚,你听清爽。命犯八败,房屋烧光!”大刚一听火冒三丈,“谁人大胆,竟敢口出狂言!”一看,原是一只萤火虫。大刚一想,我格箭法好哩,可以穿杨贯虱。弄箭来射,只听得他“唏呼”一箭,萤火虫飞了对厢屋上一歇。大刚说:“火萤虫太小,射不住,不如用火来烧。”众位,天火得不到凡火烧不起来,一得到凡火就了当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