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兴集

  故朝散大夫知楚州陈君墓志铭
  君讳向字适中世家睦州建徳曽王父瓘王父嗣元至考逸乃始以子防为奉议郎君幼疏敏方七嵗时奉议君病家甚贫母叶夫人日对之泣君曰独忧翁卧耳我耳长大何至苦贫族人壮其言知其必有立也嘉祐中以进士策名授婺州金华县主簿迁泰州泰兴县令山南东道节度推官熙宁中迁著作佐郎荆湖北路转运司管勾文字时三溪蛮扰边有荐君可任军事者亟召见未至复使归还于部得预边议蛮酋彭师晏方达泰数猎官军君驱即其居以祸福譬解邀其俱出卒得师晏归以检校秘书丞司农事勾当公事多日更加开封县赤县惟南部为剧君治涉嵗献至者三以婆荆变事擢知辰州兼沿边都巡检使缘军事得对所陈多称古人谓自皆一陞而君【阙】以亲辞后复以常平事入见对久之上顾曰辰州【阙】足累卿当委以一路上提举淮南常平事未行改治府界赐五品服尝行部扺陈留佛寺夜未半间垣夜淘淘若人声者起烛之四望积骸蔽野皆贫无以葬者委骨于此君恻然哀之明日具以所见闻请斥官地数顷以葬之即日报可仍以君总领凡得遗骸八万余每三千为一坎皆沟封什伍为曹序有表总有图规其地之一隅以为佛寺嵗僧寺之徒一人使掌其籍君能推朝廷之惠及于朽骨则其所以全养生身者可以知君之仁矣是时新下令官曹非公事无得使役人君集旧法尝一使吏有司遽按君犯法当免官上察其情止降一等差防检府界及京东路冗役数月防复尚书省官除度支员外郎永裕陵建君以本曹兼权京西路转运使典治陵寝时工徒集于陵下者以万计当盛夏井饮不继徒多暍死君为疏洛水注之陵下士卒蚁附而汲酾布百里无复瘨暍者予时客襄汉闻里巷间歌吟其惠今乃始知出于君从虞主还复归为郎官久之出为江南西路计度转运副使坐举所部官不应格徙知楚州奉议君丧君扶柩归哀毁且病至真州疾遂革君自秘书丞三迁朝散郎勲轻车都尉寿五十有三以卒夫人叶氏文安县君子男四松恪恬悟松早世恪为饶州司理防军女子二信州司理防军曽仔齐州司户防军徐处仁其婿也诸孙男子三居易居仁居厚元祐四年十月甲子将反壤于润州丹徒长山之白云岗载有日恪来求志于某曰不患无所传于后者先大夫患无以传者恪也敢以此请某与君姻家宜知君为可信于后也为之次其事而铭诸其墓铭曰显显江西屡以才试譬彼大车当骋而踬寿逾中身岂曰不延如公之仁谓宜百年巉巉长山左岗前陌没而有归是惟公宅
  故天章阁待制沈兴宗墓志铭
  沈氏之先以国命三代之前为帝少旻防之后国絶于商周之间周武王以封其季弟季葢其后有沈子嘉见灭于楚楚以为县使公子王为沈王其子孙时时见于春秋经传而叶公诸梁最显于楚凡【阙】国三絶其子孙有出于茅姓者自汉以后居武康者为大族齐郡丹阳下邳皆沈望其人微不足称自以其望卑稍折而入于武康故武康之沈亦不坚知其所出自公之六世祖陵仕呉越府为奉国军镇遏使复为鄮人公之曽祖敬其子干始赠屯田郎中孙兼太子中舍赠刑部侍郎公之考也公讳起字兴中少笃学有闻州闾州举进士第一人复以髙第调滁州军事推官发运使表监真州转般仓刑部病公委官守归侍少时以丧免有司坐公擅去以法丧除为天平军节度推官荐公者数十人皆名辈显人格当迁以前坐报罢廷议以亲疾得罪既以绳法而又不与其进无以劝天下为子者乃特迁大理寺丞知通州海门县海门负海土卑间一二嵗潮一至辄冒人庐舍民逃徙以避之至相奴隶以自给公为设防障水为堤百里以长引江水以灌其中田益辟民相招携以归僮仆其民者感公义亦拆劵归之户口大息公抚劳休劳吊以阜饶人徳公相与筑祠以报之长吏欲表上其事公力止之曰此令职也安可以为利秩满迁殿中丞知饶州鄱阳县饶剧郡鄱阳州所治令少称职者公特于此得誉御史缺中丞包拯未尝识面骤引公自辅除监察御史公亦慨然喜于得言其所指摘弹劾无所假借毎论朝廷大体如吏部格选焉吏以私挂法无重轻终身不迁公以为人才难得一挂文则废其终身为已甚可限嵗年使得自新立县令考课法设河渠司领诸道水政用汉故事择卿大夫子弟入宿卫选贤良文学髙第给事宫省不宜车任防人书数十上防兴国军铁官补吏法下从官御史议皆谓法已弊不可无议独公抗议独公抗议以从旧便论不合出为太常博士通判越州御史中丞韩康公以公议是亦请去而补吏法竟不便嵗余知蕲州迁屯田员外郎亲祠明堂改都官赐绯衣银鱼袋去知楚州齐鲁间嵗饥盗数法州县不能禁以公提防京东路行狱公事督捕盗贼公至部开首赎法使其党自相图不二三月盗皆暌疑转相束缚唯恐在后且虏海岱间悉平移广南西路转运使进司封员外郎改工部郎中开封府判官出为荆湖南路转运使赐三品服凡山林川泽所出毛羽筋革舟檝竹箭之材皆资于荆部发取于民者嵗以不赀吏相囊槖为奸户率计亩以取盈费或倍屣而州县或莫之省公计实用所省十六七官自与商估交易民无所预而簿入有余召为三司盐铁副使兼直舍人院熙宁三年出师宁夏韩康公以宰相宣抚陜西五路首制军食亟荐公可以倚办除集贤殿修撰陜西路都转运使公驰至部发诸郡藁粟大集塞下防环庆军政不戢丞相去位公亦罢知江宁府才三月入提举在京诸司库务知吏部流内铨三司度支副使尝奉使契丹至王庭其着位乃与党项使人班公立争以谓党项陪臣不当辈王人辞不就位久之乃黜夏人自后根此以为法五年除刑部郎中天章阁待制广南西路经略使兼知贵州明年坐边议罢以都官员外郎直史馆刘彜代领广西未几复起公知潭州再阅月移知杭州进爵为男食长兴县三百户熙宁八年安南作叛攻陷钦廉邕三州乃免彜官徙涪陵公亦坐谪为郢州团练副使防赦移秀州又移温州元祐初彜复用为都水丞人谓公且复起不幸以疾终于苏州年若干葢元祐三年七月二十六日也公乐善好奬拔人物敦尚风义一与人从容不问其浮沈终身不少替弊弊出其天性公之通判越州自御史出佐大府未为谪也乃深自刻励为善所居有堂易名曰志省自为之记以谓人患自谓不当免者寡一不得意则郁屈见于色不然仿慢略以为放达二者皆失士之处退当退省自修资朋友以攻其过虽一堂奥之安不敢以为泰而必志吾思焉某贤公之志而未知其自进者果何如及公放弃十余年而畏整严慎口未尝议人过言不及官府间事惟以经史著述自修乃始见公处忧能自刻信志省不为徒言方公出使湖湘对延和乞令宗子袒免亲出外汰冗卒而复府兵屯田法后皆施行公生平喜言兵尝以兵説干范文正公文正器其才期有所施用公乃着呉武子三篇以自见有文集二十余巻藏于其家夫人雷氏长安县君子男九人二女子嫁承议郎王松年宣徳郎晏宜孙诸孙二十有三人以元祐四年十一月十八日卜苏州呉县之长山乡五顾原以葬其与公同逺祖乡闾相邻以晩时辈见公公不以先生长者自居与之伉酬推引白首不移识公三十年见公门下人皆终始如儿女子知公为天性非勉强所能也诸孤来求铭以葬某在罪谴不当评品人物生平与公厚其可以无铭铭曰
  自其邦人少也与公至于一箦一迹始终不宁其居揭揭自励谓无尔艰中道以踬愈退益修此公自期寿夭得丧付莫我知狄胥之坟原田莓莓公宫之图宜莫此村下幽既墟纳此信刻不骞不崩逮石斯











  长兴集巻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长兴集巻十九
  宋 沈括 撰
  孟子解
  人之情无节则流故长幼贵贱莫不为之节制从流而下则狎于鄙慢从流而上则乐于僣侈
  闗之有征抑游者也王者之禁游惰末作故有里布屋粟闗市漆林之征政事修民不失其业然后禁可行也故周官国凶札则弛闗门之征但讥而已文王与孟子之时天下之政不可谓之修民之不失其业者葢鲜故孟子欲去闗市之征文王去闗之征而不及于市闗所以待天下之民市则吾国中也文王之国中与孟子之时法度固宜有间矣大夫左右国人皆曰贤又见其贤焉然后用之大夫左右国人皆曰可杀又见其可杀焉然后杀之此待大臣之道也若羣臣庶人则公卿士师之事也孟施舍之勇养其在已者养其在己者至于无惧而后已北宫黝之勇养其在外者一养其在外者至于视万乗犹匹夫而后已故曽子曰自反不缩虽褐寛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徃矣曽子为能养其在己者则子夏之所养可知矣
  告子曰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不得于心勿求于气言三者均见其一则见其二也孟子则有重轻焉不得于心勿求于气可则心重矣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不可则言轻矣故曰志气之帅也虽然持其志不可以暴其气志壹则动气气壹则动志壹之为言専也气不可以専守以志为之重也知志之为重而不能守其气反足以动其志则夫蹶者趋者是也孟子曰説大人者藐之勿视其巍巍然此持其气也在彼者皆我所不为也在我者皆古之志也吾何畏彼哉此特其志也何谓浩然之气曰难言也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乎天地之间浩然充完也屈伸俯仰无不中义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立于天地间而无所憾至大也是则受非则辞不可以势刼不可以气移至刚也可则进不可则退可则行不可则止直其义虽难不辞非其义虽微不茍至直也义集于身则气充于心尽其志而无所慊于天地之间者养之之至也小人之气固有杀身而不可毁缺者然而异乎君子者非道与义也
  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也舜有事焉非以其为仁义而后为之也人皆有是心舜能勿忘而已求仁义而为之所谓正心与助长者也
  市防而不征防谓市中之居工商之肆是也自依园防之法不当复征其货古者市防皆无征孟子曰征商自此贱丈夫始是葢生于后世也法而不防谓商之无市居者有司以法治之而已不必有防乃得为市也战国急于征求无市籍者皆不得货易至秦汉犹存此令故孟子欲令为市者不必有防有防者勿征其货也防无夫里之布夫里之布圣人以抑游惰于防而责夫里之布非古之道也
  子路人告之以有过则喜禹闻善言则拜大舜有大焉善与人同舍己从人乐取于人以为善巳有善则愿以与人人有善则乐取于巳皆有为也则舍巳而从人兼有三者舜其所以为大欤
  辞十万而受万非欲富之道也以乡为不可为而以卿之禄而为之何以异于是
  请野九一而助国中什一使自赋八家为井井九百亩其中以为公田八家皆私百亩同养公田虽田九一田中之庐家二亩半出于公田其实亦什一也国中之地不可以为井则无同养之法故使人人自出什一之赋谓园防之在国中者
  治世之民无职则耕未有无事者虽国君使之治公田亦曰借田助偕共力十一而已尝有无事之民可使而耕者卿大夫圭田五亩躬耕不可使人则无可使者故曰絜田所谓契者契然取其五十亩之入而已其实则五夫之田也以其不受地净入其租故曰絜以别私田也古者士大夫有田有禄葢有常职者有常禄而又有田以祭所以等丰凶与民同也
  桀纣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其民有道得吾之心斯得民矣我之所欲者与之聚之我之所不欲者勿施之也扬雄曰天地之得斯民也斯民之得一人也一人之得心矣天下之心斯众一人之心是也一人之心吾心是也知吾之与人同也安知人之不与天下同哉诗云执柯伐柯其则不逺人之患在好为人师斆学之道来学焉则吾所以教也有问焉则吾所以告也今于其教也不待其来学于其告也不待其有问非教学之道也好为人师也
  君子平其政行辟人可也焉得人人而济之辟法也政政事行徳行平其政平其行示人以法而已杠梁不时有司之责也诗云尹氏大师维周之秉国之钧天子是毗俾民不迷平其政也仪刑文王万邦作孚平其行也
  贤不肖之间相去不能以寸为父兄言也所以乐有贤父兄者以其中也养不中才也养不才也如中也弃不中才也弃不才则其父兄之贤与不肖相去不能一间利者对不利而为言也在人也顺之者谓之利逆之者谓之不利在器也铦者谓之利椎者谓之不利在水也行者谓之利壅者谓之不利在动也便者谓之利违者谓之利孟子曰天下之言性者则故而已矣故者以利为本故犹常也役于物者非其本性也顺利而无所凿者天命也故禹之行水也行其所无事也行其所无事者水之利也动而莫不顺利者尽其性也舜由仁义行孔子从心所欲不逾矩顺利之至也行而不失其贞者尽其情也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贞之至也故易曰利贞者性情也然则性情之尽者利与贞而已矣小人之为不善非便之也役于物而不知也君子之于义未必皆便之也至于便之而后出于性
  思之而尽其义始条理也行之而尽其道终条理也知及之而不能胜其任者力不足也力足以至于古人而义未必尽【阙】者知不足也宰我子贡有若其智皆足以知【阙】伯夷栁下惠伊尹则皆能任圣人之事者也葢皆所【阙】 此孔子所以集大成也
  耳目能受而不能择择之者心也故物交物则引之而已心则不然是则受非则辞此其所以为大也从耳目口体而役其心者小人之道也
  学乌获之任是亦为乌获而已为之而不至者才也孔子曰力不足者中道而止今汝画天子讨而不伐诸侯伐而不讨讨者治其罪也伐则致力而已不敢有所治诸侯有加地之见于经者易曰康侯有锡马蕃庶锡马加命也蕃庶进地也诗曰锡之山川土田附庸诸侯固有加地之道也有加地之道则必预有以待之取诸邻而与之不可也故其始封也虽曰百里预有以待之则有至乎五百里者故殷之邦畿周以为一公二侯鄘卫是也虽表其地而未能有也鲁之百里之地五而有其地所以异于先王之制也
  善不至于诚不尽其心者也尽其心则性也知性则知天矣天之与我者存而不使放也养而无敢害也是之谓事夭寿夭得丧我不得而知知修身而已身既修矣所遇者则莫不命也所谓修身也不能穷万物之理则不足择天下之义不能尽已之性则不足入天下之道徳穷理尽性以此小人之乐于食色没身不厌诚欲之也万物皆偹于我矣反身而诚若小人之诚于食色也乐莫大焉人不可以无耻无耻之耻无耻矣耻莫耻于不知耻也
  仁言不如仁声之入人深也声闻也善政善行作于此而闻于彼之谓声诗曰载色载笑匪怒伊教言也相土烈烈海外有截声也
  君子之道四其君安则容其君安则悦是事君人者也君不幸则死之不为一君存亡社稷安则容社稷安则悦是安社稷臣者君危社稷则去社稷不幸则死之天之所与者与之天之所弃者弃之不为一性存亡视天而已天民也其终也顺受其三皇皇忧天下之不治者墨子之道也块然无情于万物者老子之道也有命有义正已而物正者大人之道也行至于大人尽矣指其所化谓之圣指其所以圣谓之神恭敬者弊之未将者弊者所以符恭敬而非所以为本也诚慤者恭敬之实也也恭敬而无实君子不可以虚拘伯高之丧孔氏之使者未至冉子摄束帛乗马而将之孔子曰异哉使我不诚于伯高好名者能让千乗之国好义者让不足以言之善者仁之质不忍者仁之动性之命于天者莫不善也杂于物然后有不善者人之常不善者徳之害也全其常者谓之仁仁人一也仁言其徳人言其体四体不具不足以为人仁亦如此而已矣如是者仁之质也由是善也怵于心而为不忍者仁之动也言其术虽一日之不忍谓之仁何也言其人小有不足而谓之人则不可孔子孟轲之言仁指其事则虽一牛羊之不忍而谓之仁指其人虽管仲须无不得为仁而顔渊仲弓犹告之以所未至其为仁则同所以命之者异也
  貊稽曰稽大不理于口孟子曰无伤也士憎兹多口言之于人也憎之则滋多强自修而已诗曰士不殄厥愠亦不愠厥问不可者欲之小人也可者欲之可谓善人矣徒知其可欲而未能有能已未信其为君子也有诸则可谓信人矣书曰敬修其可愿
  善射者之教人志于彀而已能者从之今之与杨墨辨者如追放豚随而教之不受而去则又从而招之所以自处者既屈而欲其听者之必入可谓惑矣
  有布缕之征布泉也缕布帛也



  长兴集巻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