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首页
- 集藏
- 四库别集
- 薑斋文集
薑斋文集
薑斋文集卷九 赞
陶孺人像赞
孝而殉,国人所闻,奚俟余云。慈以鞠,不究其粥,奚以相暴。静好尔音,函之予心,有言孰谌。偕隐之思,已而已而,焉用文之。天或假尒以后昆者,仿佛不迷,唯斯焉之为仪。
题熊畏斋先生小像赞
炉烟篆轻,茗盌香清。天归绮阁,人在瑶京。谈霏玉屑,度挹芝英。养丹山之彩凤,族丽景而飞鸣。
杂物赞
雨坐无绪,念平生风物,或时已灭裂,或人间尚有,而荒山不得邂逅,各为叙其原委而赞之。诸有当于大制作者不与。感其一叶,则摇落可知已。
发积[糊纸作钟馗状,髯而执简,空其后,挂壁间,以纳栉余之发。]
神力愤盈,食妖充馁。谓发离巔,其类维口。顾巔已口,口繁有徒。玄冠赭袍,云胡其徂。
气通[镌方玉管作绮疏,方暑簪之,以泄蒸溽。亦有冶银及刻岛羽本为之者。]
百阳趋首,郁则或職。玲珑旁引,纾此亢息。阴升阳脱,不霜而凛。热中汗背,非尔所审。
天蚕丝[出广西府江山中,猺獞炙食其肉,有丝如金缕,以缀巾圈。]
弗饱女桑,弗眠苇笛。柔坚赩耀,缀彼金玉。乾纲既裂,孰与维之。千金一茧,不及垣貍。
香筒[出纳袖中,香雾凝绮疏,则不蕉而熏。沈水木、紫檀、象齿、梭椶竹乃至磨竹,皆任为之。镂人物花卉峰峦,精者细入毫忽。]
香魂化虚,留之以凝。褒衣闲闲,偕尔寝兴。口口之夫,莸箻是逐。无所置尔,祛如口口。
鬼见愁[亦草木之实,生武当山谷。或采令童子佩之,云辟鬼魅。状类粤西所产猪腰子,而圆小精润,茶褐色,有深黑文缘其间。]
鬼愁不愁,人亦不知。如彼明王,守在四夷。尔不我佩,鬼愁何有。使尔今存,人胥疾首。
料丝镫[烧药石为之,六方合成,外如丝,内如屏,花卉虫鸟,五采斯备。然镫其中,尤为绮丽。]
元夕张镫,汉明创始。穷工取丽,既光且绮。争月摇星,石茧火机。以阴以雨,夺我容辉。
太平鼓[以铁为棬,輓羊革作一面鼓。棬下施十余小铁环,揭长柄。击鼓摇环,琅琅隆隆,镫夕之巷乐也。]
三百韶年,河清海谧。欢情踔厉,播于始吉。天山笳哀,渔阳挝断。凡今之人,孰肯念乱。
活的儿[以乌金纸翦为蛱蝶,朱粉点染,以小钢丝缠缀针上,旁施柏叶。迎春元日,冶游者插之巾帽。宋柳永词所谓闹蛾儿也。或亦谓之闹嚷嚷。]
喧风未动,春物已翩。人载春心,争物之先。蘧蘧残寝,生意不苏。枭巢人顶,仍啄其肤。
果罩[漆竹丝,或烧假珠子为之。中固无果,名而已矣。顾非是则不足为筵。]
非以给欲,如彼绣衣。目愉心惬,何必不饥。胡孙充嗉,偃鼠满腹。安用初筵,贪饕已足。
高柄碗[茗碗下有足,可拱可把,以架承之。古者尊有禁,笾豆有房,应如此尔。]
谓尔赘疣,何者非赘。苟便饭猋,放流奚害。擎拳致肃,无患捧盈。措地不可,而后亡傾。
盒袋[用乱发结绳,作大目网,纳盘其中,荷之以行]
匪丝匪枲,取彼乱发。如山既童,柯将焉伐。馈食往来,露其干糇。苞苴不讳,亦孔之羞。
高阁[小紫竹为架,下敛上张,以庋字画及藁纸,挂壁间。]
截彼湘筠,庋我丹策。伸臂以探,携无曰益。今作字者,匪讼则货。藏恐不密,畏尔贾祸。
茶托[缉小草结之,如蒲团状,大才如碗,藉茶具,不令蒸歊损案漆。]
使僧如槌,尔可安禅。不坏色相,净理乃全。今者群口,大如修罗。炙手可热,尔其柰何。
垆儿[大理石为中,乌木为边,似案而小,以承垆香匙瓶。]
明窗棐几,香缕萦空。终远腥熏,愿承下风,太玄为守,介石为心。君子去我,夜气惟金。
看相[冶银作箴管粉合,钥囊线囊,直《内则》女子所佩,实去而形存者也。]
纷帨象揥,女职所勤。用绌形传,聊乐我员。怒马炫妖,裹袖为姿。珊珊冉冉,翼有来迟。
袖笼[射者衣大褶,则以幅锦裹袖,《诗》之所谓拾也。]
射维观德,容乃德隅。虽云豢袖,不碍卷舒。削幅见肘,恒有杀容。如鹰常攫,雀鷧其空。
铭
笔铭
为星为磷,于尔分畛。为枭为麟,于尔传真。吁嗟乎,吾惧鬼神。
砚铭[余两赴端州,未能得一佳石。故水师将军南陵管灿,旧为制使丁魁楚开灵羊峡坑,家有数石,其子贻余一砚。知石理者,谓承之以日则晶荧反射,如浮金乳为独绝,不在虫蛀火鬣蕉叶也。庚寅冬,桂林覆败,为叛吏挟家人夺去。既返山中,无以和墨。刘平思畀一石子,外璞中腻,事差类小龟,即非至者,亦颇受墨。相随二十年矣。平思下世来,倏已五载,钦佩故心,聊为铭之。]
平思曰咨,天憗尔以死,不替尔思。尔有口知,锡尔玄龟。蠲尔心,莫尔辞,以斯人逖于迷疑。维口口乱夏,聃昙为之尸。砥励尔锋,无滋遗种于兹土,尔尚不余遗。龟拜稽首,曷敢不式承子之光施。
墨铭
莠谰淳嚣,惜尔如珍,微言苟伸。尔不吝,灭尔身。
秘阁铭
柴桑无弦得琴理,何用挥毫而藉此。
砚盖铭
黄尘玄埃,切近其灾。苟藏身之已密,彼于我何有哉。
杖铭
莫如信。
拂子铭
所往为之,如彼为也。语助或穷,斯焉取舍。
围棋铭
子入奁,局折纸,将欲何为,勿宁事此。
梳铭[新安黄将军金台,披缁称广明大师,请余为小传,见赠瑇瑁梳一合,云藏之无用久矣,非先生无可赠者。感其意而铭之。]
我瞻斯人,皆可赠者。达多迷头,非无头也。岂其远而,神农虞夏。
南窗铭
北窗凉风,南窗夕曛。五柳高卧之心,梦依京洛。悲哉乎!夕堂拂蚁之志,丘首滇云。
观生居铭
重阴蓊浡,浮阳客迁。孰忍越视,终诎手援。物不自我,我谁与连。亦不废我,非我无权。盥而不荐,默成以天。念我此生,摩后靡先。亭亭斯日,鼎鼎百年。不言之气,不战之争。欲垂以观,维自观旃。无小匪大,无幽匪宣。非几蠕动,督之纲钳。吊灵渊伏,引之钩筌。兢兢冰谷,袅袅炉烟。毋曰殊类,不我觌焉。神之攸摄,鬼之攸虔。蝝顽荒怪,恒尔考旋。无功之绩,不罚之愆。夙夜交至,电灼雷喧。
薑斋文集卷十
家世节录
《礼》:大夫有家,《诗》称:有邰家室。司马迁纪列国为世家,下况之辞也。今制:七品以下通乎士,六品以上通乎大夫。先骁骑公肇家于今十三世,虽子孙之弗克构乃家,固得以有家矣。夫之不肖,以坠令闻,又遘兹鞠凶,国绪如线,家亦以殄。呜呼!维我祖暨考之保此彝命者,宁有替也!夫之最晚生,时得敬聆庭训者,十百之一二。随节撰录,肃呈之从长兄万户、伯兄孝廉,佥曰谐汝从。呜呼!后之人其尚念之哉!时口口十有二年季秋月朔日乙未,征仕郎行人司行人介子夫之谨述。
太原王氏,出自姬姓之后,至离次子威而分,至雁门太守昶而著。口元以上,兴替不一。元末有居高邮州之打鱼村者,断为始祖骁骑公[讳仲一]。骁骑公兄弟,或云九人,或云七人。群雄逐元,公兄弟亦起义兵会焉,或殁于兵中。其与公并显者,公弟仲二公、仲三公,皆从太祖渡江。仲一公以功授山东青州左卫正千户。仲二公、仲三公各以功累袭长沙衡州二卫指挥。
骁骑公生明威将军上都尉公[讳成],从成祖南下,功最,升衡州卫指挥佥事,乃宅于衡。
都尉公生嗣都尉公[讳全],嗣都尉公生嗣都尉公[讳能],皆袭世职,终于官。
嗣都尉公生昭勇将军上轻车都尉公[讳纲],累官江西都使司都指挥佥事。轻车公风裁刚正,娴治文墨。掌卫事时,与太守古公,偕见直指使。古公自司马郎出守郡,执旧属礼,与公争西上。公据祖制折之,曳落其裾,直指使以公为直。会同里刘黄公昊请于廷,修南岳庙,部推公能,檄入川采木,归督造庙,岿然帝制,崇丽冠五岳,所费不过五千金,皆公所区节也。事具商文毅公辂碑记。后官江西,与藩臬会紫薇堂,藩使以公伉直,欲以文墨相难,连缀韵语,公应口和之如夙撰,藩臬使皆为敛容焉。
轻车公生骠骑将军上护军公[讳震],字东斋,累官镇守柳庆参将。始轻车公所与伉太守古公者,擢大司马。骠骑公以舍人袭职,过司马门下。古公阅世系状,如为轻车公子,问曰:“汝王某儿邪?”应曰:“诺。”古公曰:“王某文武材也,此正思擢之,以纡边急,今岂其没邪?”对曰:“某父以某时历江西都使,卒于官。”古公怆然改容,作而叹曰:“汝父风采,今日若在人目中。虎父不生豚儿,汝但好为之,无忧不大用。”护军公泣伏再拜而退。逮致政里居,每举以戒子孙。至先君,犹能详道之如昨日事。呜呼!先正体国用人,争而不法如此,天下何得不晏然。顾非轻车公之大节,实有以厌君子之心者,亦无以得此。骠骑公累官二品,家无余赀。柳庆居百蛮之冲,怀柔震疊,不侵不叛,其承堂构而报元老之知,亦有所自来也。
骠骑公长子[讳翰]袭职,累官都使,卒,赐葬祭。第四子处士公[讳宁],号一山居士,始以文墨教子弟,起家儒素焉。
一山公长子顺泉公[讳亨],郡文学。次掌故公[讳雍],号静峰,应隆庆四年乡贡,初授武冈州学训,升江西南城县学谕,致仕,卒于家。掌故公纯懿宽厚,推重伦辈,凡应贡者,类以捷得相竞。公届饩满,请让于所受业师,学使者义而许焉,公以迟之间岁。家世弁组,颇务豪盛,公苦吟清澈,不问家人业。或故诘公曰:“一石谷舂几许米?”公曰:“一石米。”轻薄者笑焉,公亦不怒。其敦长者行类如此。夫之童年,曾于先君箧中,见公试论一帙,今忘之矣。记其仿佛,清健朴亮,似杨贞复手笔。至论留侯用四皓争太子,非大臣体,王茂弘不得为纯忠,盖补《纲日》所未及也。
掌故公生三子,长次峰公[讳惟恭],次少峰公[讳惟敬],次太素公[讳惟炳],补郡文学。少峰公之始生也,掌故公寝有奇征,故小字曰寝。公姿貌森伟,长六尺,髭须疏秀,瞳光透出十步,伉爽尚大节,饮酒至一石不乱。岁时衣大褶,戴平定帽,坐起中句矩。或劝公曰:“君阀阅胄子,郎君又以儒名家,独不可以儒服乎?”公笑而不应。掌故公之卒,以赀让弟太素公,随散随益之。终身不见一长吏,亦不襒裾于富贵之门。纵酒自匿,而竟日口不道一里巷语。遇人有不可者,面斥无讳,而姻党敬爱。牛平如一日。居家严整,昼不处于内,日昃入户,弹指作声,则室如无人焉者。课先君洎仲叔二父诵习,每秉镫对酒,寘笔砚座隅,令著文艺,恒中夜不辍。仲父偶戏簪一花,蓦见之,作色曰:“此岂吾子弟邪!”故先君兄弟终身不有华曼之饰。先君年在既立,声望已著,每小失意,犹长跽逾时,必痛自谢过乃已,或时为劳勉焉。夫之少不肖,蒙谴于先君,仲父述此以见诫,相向唏嘘已,哽塞不能竟语。公年五十三,早卒,大中丞李公焘为表墓焉。元配冯太孺人,无所出。继配范太孺人,生三子,长先君,次仲父牧石先生[讳廷聘],字蔚仲,次季父[讳家聘],字子翼,皆郡文学。仲父和易而方介,恬于荣利,博识,工行楷书,古诗得建安风骨,近体逼何李而上,深不喜竟陵体诗,每顰顣曰:“何为作此儿女嚅唲!”晚岁筑室坰外,号曳涂居,莳花植药,怡然忘物,每谓漆园吏、东皋先生去人不远。生长兄玉之,起邑文学,以继绝嗣祖职,官指挥使。季父儒而侠,不屑家人业,裘马壮游,敦友睦,事先君如严父,生珍之。
先君[讳上从从月,下从耳从]字逸生,一字修侯,志考亭闽山之游,以颜其居,学者称武夷先生。少师事邑大儒伍学父先生定相,研极群籍。已游邹泗山先生德溥之门,讲性命之学。万历间,为新建学者甚盛,淫于浮屠。先君敦尚践履,不务顽空。尝曰:“先正有言,难克处克将去,此入德第一持循处,吾力之而未能也。”一切玩好华靡,不留手目。笃孝敦友,省心减务。窥所渊际,大概以克己为之基也。雅不与佛老人游。曾共释憨山德清谈义,已闻其论,咈然而退。终身未尝向浮屠老子像前施一揖。甲申岁,以寇退遗骴满野,募僧拾而瘗之,并使修忏摩法。仍曰:“此自王政掩胔骼之一事,顾今不以命之僧。吾惧仆佣之狼籍也。已属之矣,固不容执吾素尚而废其事。此亦神道设教之意,汝曹勿谓我佞佛而或效之。”
少峰公早世,夫之兄弟不及见先君色养。闻诸先孺人,终少峰公之世,有所呼召,未尝不称名以应。每加戒训,则长跪中庭,非命之起,至客至不起。已乃煦然,无少见颜色。少峰公卒,柴毁泣血。免丧,亲故乃不相识。在殡食一溢米粥,力疾执葬事,畚锸栽植,躬无慵力杂作。范孺人之疾革也,先君方授生徒于衡山。范孺人不欲先君之亟归,逮属纩,仲父方以信走报,犹讳言小测。吋已昏黑,就主人借一骏马,驰百里,丙夜抵家。先君体清羸,素不习驰,纵辔驰阴黑中,把火者不相及,卒无倾踬,闻者以为神助。及归已复魂矣,匍匐号血,水浆不入口者三日。范孺人以痰疾终,收所唾盂,藏之苫次,每捧以哭,殆于绝声。每上少峰公、范孺人墓,酹酒泣下。耆艾之年,犹作孺子泣。岁时荐于寝,整衣鹄立,屏息摄足。茶醴之奠,必躬执焉。夫之兄弟间请分其劳,皆不听许。待仲叔二父,终身无一间言。或遇咈意事,相对二父,则笑语如常,脱然忘其所忧戚。一觞一咏,评古跋今,谐适送难,欢如朋友,而危坐正膝,不伤于媟。至于衣无私主,财无私藏,则初以为适然,未尝留先君胸中,不足细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