滹南遗老集

  封伦言于高祖曰秦王恃有大功不服居太子之下新书改云颉颃太子下此岂当时真语且颉颃上下飞也如何便作得不服居下意又说建成作乱曰为四海者不顾其亲汉祖乞羹此之谓矣新书但云乞羹者谓何若无旧史安知其为高祖事哉
  刘德威对太宗云律文失入者减三等失出者减五等法之为等不一而新史削去等字是总以十分为率而论也
  旧史云玄宗闻颜真卿抗贼事喜谓左右曰朕不识颜真卿形状何如所为得如此通鉴改为作何状此亦无伤至新书乃云何如人则是总言其性行也
  太宗闻李君羡小名字五娘云何物女子如此勇猛通鉴云乃尔勇健语虽异而意则同新史云乃此健邪一此字便不完韦夏卿其责从弟受金曰顾当是哉崔湜闻韦凑直谏曰公敢是邪其病一也君羡武安人封武连县公为左武卫将军直玄武门帝以其皆有武字遂因告者诛之而新史直云皆武也不亦乖乎
  刘蕡下第李合谓人曰蕡逐我留吾颜其厚邪下第何可言逐也
  赵宗儒迁吏部侍郎德宗召见劳曰曩与先臣并命向念之邪古者人臣称其亡父于君则有先臣之辞君称于臣未见其例
  子京好改旧语而往往反不如之李邕对或人曰不颠不狂其名不彰而新史云不如此名亦不传王求礼折苏味道曰三月雪为瑞雪即腊月雷亦为瑞雷邪新史云果以为瑞则冬月雷渠为瑞邪李合曰刘蕡下第我辈登科实厚颜新史云蕡逐我留吾颜其厚邪李右折仇士良曰京师之乱始自训注训注之起始自何人新史云乱京师者训注也然其进孰为之先此等远不及旧语也
  李绛传云帝尝称太宗玄宗之盛云朕不佞欲庶几二祖之道德风烈无媿谥号不为宗庙羞何行而至此乎绛曰陛下诚能正身励已尊道德远邪佞进忠直与太臣言敬而信无使小人参焉与贤者游亲而礼无使不肖与焉去官之无益于治者则才能出斥宫女之希御者则怨旷消将帅择士卒勇矣官师公吏治辑矣法令行而下不违教化笃而俗必迁如是可与祖宗合德号称中兴言之不行无益也行之不至无益也帝曰美哉斯言朕将书诸绅子京之文类从僻涩至此一段独华靡偶俪几似进士策一时对荅之闲岂得如是旧史绛传无之未知其何所本也
  崔善为左丞令史恶其聪察以其短而伛嘲之曰崔孑曲如钩随例得封侯髆上全无项胷前别有头而新史但云曲如钩例封侯何耶后汉刘宽不喜盥浴京师以为谚史不载其语者必以俚甚故耳子京果嫌其俚则削之可也改之可乎
  炀帝见李密瞻视异常谓宇文述曰勿令宿卫而新史但云无入卫乃是面戒密也杨素问密曰何处书生眈学若此新史减处字便别却本意素谓诸子曰吾观李密识度汝等不及新史云非若等辈意亦不明
  姚崇去僧为滥者旧史但云还俗而子京云发而农此何等语且万二千人岂无归异业者而悉为农乎此可以一笑也
  王叔文既败每诵杜甫诗云云而子京但曰诵杜甫诸葛祠诗以自况若无旧史证之不知其诵何语也况杜集诸葛庙诗非止一篇乎
  新史载阎立本为主爵郎中时太宗尝与侍臣泛舟春苑池见异鸟容与波上召立本侔状合外传呼画师阎立本据本传初不言其善画其兄立德传但云父毗本以工艺进故立德与立本皆机巧有思而立德事业不过制衣服营宫室之类然则安知立本之善画哉傅奕传初不言善数学其病亦犹是也故不若旧史为明又谓阎则先当玄宗在藩时以善割蒙宠吾不知何所割也
  张柬之谓李多祚曰将军居北门几何曰三十年矣张巡问李怀忠曰君事胡几何曰二朞夫几何云者但多少之名耳岂足包时字之义
  宋广平教张说救魏元忠云若获罪流窜其荣多矣此本分语也旧史以荣为芬芳新书作芬香皆甚纰缪
  旧史云李义琰改葬父母使舅氏移其旧茔子京云使舅家移茔而兆其所兆其所三字想煞用心来然既使移旧茔则便知就其地矣何必如此费力兼三字自非典实语
  武后遣医人却内安金藏五脏以桑白皮为线缝合语固近俗然子京云褫桑皮紩之大小依样也
  汉书称倪宽以儒术饰吏事而新唐谓员半千不颛任吏常以文雅粉泽汉武称何武所居无赫赫之名去后常见思而新唐谓薛戎居官时无灼灼可惊者己罢则怀之子京于文字其实处不及古人而专以易直字语为新徒劳甚矣
  舜称耄期倦于勤葢老而倦于勤也新史哥舒翰等赞云主德耄勤
  王徽传云僖宗西狩徽追帝不及堕崖樾闲杨行密传云小校王稔依樾步战裴敬彝传云居母丧有白乌巢冢樾樾树阴耳直以为林木可乎
  苏世长指披香殿曰此隋炀帝所作邪何雕丽底此底之训致也而作至字用误矣
  通鉴戴至德为右仆射刘仁轨为左仆射更日受牒诉仁轨常以美言许之至德必据理诘难由是时誉皆归仁轨有老妪欲诣仁轨投牒误诣至德至德览之未终妪曰本谓是解事仆射乃不解事仆射邪归我牒据此是老妪明知至德也而新史但云今乃非是则意不完矣
  王焘传云母有疾弥年不废带古今但言不解带耳废字何义也

  滹南王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二

  ●滹南王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三

  滹南王若虚 从之

  新唐书辨中

  ○新唐书辨中

  东汉时会稽父老送刘宠曰自明府下车以来狗不夜吠民不见吏葢爱誉甚之之辞耳新史云李栖筠为常州刺史捕斩贼党皆尽里无吠狗田仁会为胜州督捕格夙贼夷之城门夜开道无寇迹实录之事不当尔也或谓史记王温舒传亦称无犬吠之盗何如曰史记之谬亦多矣渠皆可法乎
  杨收初以兄假未仕不肯应举既假释褐乃擢进士第其后同台为监察御史世荣其友夫以兄未仕而不应举者友也兄弟同台者荣也二事不相须而云世荣其友此何理邪刘子玄传云撰刘氏家史及谱按据明甚议者高其博高字亦非
  为文字语虽贵简而有不得简者韦弘景传云杨虞卿造其门弘景厉声言曰有诏按公尚私谒耶惶恐去不少虞卿字否此类非一观者可见孙伏伽言三事但云其一其二其三而无曰字文理无乃不属乎
  言读书之勤者例曰手不释卷而子京撰蒋义传独卷不释于前此何谓也
  前人文字言骚动骚然者矣安禄山传云百姓愈骚裴冕传云大众一骚马燧传云天下方骚无乃大简乎
  李靖论萧铣士卒云藉以拒师本非所情杜如晦传云僚属共才之莫见所涯李勉朝京师诏还所镇三所字下不得藉以拒师亦不成语
  王义方弹李义府高宗怒其毁辱大臣言词不逊故贬之新史云帝恨义方以孤生触宰相朱泚遣韩旻迎德宗秀实以为宗社之危期于顷刻乃倒用司农印追之新史云秀实以为宗社之危不容喘岂不过哉
  薛万均死太宗尝赐羣臣膜皮及万彻而误呼万均怆然曰万均朕之旧勋不觉呼名岂其魂灵欲朕之赐新史则云忽口其名纔下口字便是从己作用之意岂所谓不觉者乎况此等字史家自不宜使
  肃宗欲以李辅国为常侍苗晋卿奏曰常侍近密非贤不可居岂宜任等辈罢之等辈上当加此字不然何等也
  邢文伟传云武后问天帝异事文伟不得对房管论第五琦言利事肃宗诘之管不得对王叔文传云俱文珍诘折叔文不得对得字为悖止当云不能耳
  杜正伦传云为世歆美戴至德传云世诧其荣萧复传云士艳其荣敬晦传云世宠其家宠字尤不安若只作时人荣之大小本分王义方誉振一时吴凑美誉四腾皆非史家之体也
  李义府传云自其斥天下忧且复用比至内外乃安严震传云德宗使马勋计日取张用诚赴行在踰半日期帝颇忧比至大喜比字不安若及既等字可也
  温庭筠数举进士不第思神速多为人作文大中末试有司廉视尤谨庭筠不乐上书千余言然私占授者已八人作文云者本谓代进士科举之作耳今乃似泛为文字者此亦失之不明也
  温彦搏传云进止详华人皆拭目观进止之闲何至拭目而观之哉子京之夸侈类如此
  高适工诗每一篇已好事者已传布已字道不得
  韩思复为滁州刺史有黄芝生州署民为刻颂其祥刻颂其祥不成语也
  新史称卢齐卿饮酒踰斗不乱崔恭礼至斗不乱前史载人洪饮者率至一石以上然后为异踰斗之量世亦多矣何足着之乎
  旧史李纲谓高祖曰臣言如水投石此旧语也新史则云如持水内石煞不自然
  李翱传云始调校书郎累迁元和初为国子博士史馆修撰累迁字下岂有阙文乎不然岂可通也
  崔郾传云室处庳陋无步庑此言其俭足矣而又云至霖雨则客葢而屐以就外位亦不必道邪张玄素起身令史太宗尝对众诘问玄素大耻褚遂良上疏论之而新史乃云遂良见帝而言非也遂良云玄素出合殆不能移步新史改移为徙只此一字亦觉失重轻之宜
  朱泚败出奔失道问野人荅曰天网恢恢走将安所此殊不成语也
  李安期传高宗屡责以不能进贤安期曰邑十室且有忠信天下至广不为无贤比见公卿有所荐进皆劾为朋党滞淹者未获伸主荐者巳訾所以人人争噤默以避嚣谤若陛下忘其亲雠旷然受之惟才是用塞谗毁路其谁敢不竭忠以闻子京鑴改旧文诡异僻涩殆不可读甚不满人意也
  李晟赞云身佩安危而气不少衰佩字过矣武后谓狄仁杰曰安得一奇士用之仁杰曰陛下求文章资厯今宰相李峤苏味道足矣岂文士龌龊不用与成天下务哉哉字下不得作邪乎欤等字则安矣子京于此等犹不甚解何足言文也
  王毛仲旬岁至大将军古人言旬月者自十日以及月也言旬时者自十日以及三月也今言旬岁未见其例也
  萧嵩传云在公慎密人莫见其际慎密上不当论涯际以言胷怀宇量则可矣
  张知謇传云天后奇其貌诏工图之称其兄弟容而才谓之两绝容字不安
  张镐传云视经史犹渔猎然夫前人巳有涉猎成言便是此意何须复尔解析也
  席豫出郑州刺史李杰出衢州刺史于邵出杭州刺史李朝隐出通州都督沈传师出江西观察使此等甚多得无欠为字乎葢出入字不同迁擢贬降例也
  开元中吐蕃金城公主求文籍四种于休烈欲勿与裴光庭驳之此当入光庭传而载于休烈传非也
  德宗时宫市事既详见于张建封传而李锜赞又列之重复矣
  旧史李石传云延英议事中贵必引训注以折文臣石尝谓之曰京师之乱始自训注而训注之起始自何人仇士良等不能对其势稍抑搢绅赖之新史云赖以为强便过去了
  裴度与穆宗论刘承偕事云臣知承偕怙宠悟不能堪尝以诉臣是时中人赵弘亮在行营状欲持悟书以奏陛下亦知之邪邪字当作乎帝曰顾悟诚恶之胡不自闻何哉胡即何也当去一字
  宇文士及尝非时被召其妻问曰向召何所事何所事不成语曷若但云问何故耶
  阳城传常以木枕布衾质钱人重其贤争售之售字为悖又云赋税不时时字意不足葢欠办集等语也
  巡远传睢阳雍丘赐徭赋三年赐字便当得蠲免之意否
  许孟容传云公主有求补崇文者孟容固谓不可帝嘉其守萧瑀传云诏尝下中书未即行帝让其稽韦顗节俭自居天下推其尚曹宪注广雅学者推其该韦表微以学者薄师道着九经师授谱诋其违守尚稽违该等字皆道不过必两字然后成文
  王义方传云魏征欲妻以夫人之侄辞不取俄而征薨乃娶或问其然曰初不附宰相今感知己故也杨慎矜传三婢因史敬忠得至宫中见帝帝素闻史敬忠挟术闲质其然然字下不得
  通鉴载贾志论王去荣不当免死事李绛论不徇同年事蒋义论张茂宗夺服尚主事王式破裘甫事读之亹亹可爱入新史中便觉索然无意味甚可恶也
  旧唐隐太子与秦王有隙玄龄谓王曰国家患难今古何殊自非睿圣钦明不能安辑新史云国患世有惟圣人克之克字何足尽其意
  高铢为太常卿尝罚礼生博士李悫折其非铢叹曰吾老不能退乃为小儿所辱卒卒字如何定得
  薛元超传云都市多使少年以黛墨镵肤夸诡力剽夺坊市夫镵肤者针也黛墨所以为色耳而云以黛墨镵则不可舍文身不道而艰诡若此其亦劳甚矣乎
  李夷简元和中为相李师道方叛裴度当国帝倚以平贼夷简自谓才不能有以过度乃求外迁言不能过或无以过则可不能有以则不成语矣
  刘子玄传明皇时议封禅事赵冬曦驳之子玄议挺不徙苏珦传亦云尝按讯韩鲁诸王天后诘之挺议无所挠使他人书之不过曰固执不移或云坚守前议而巳岂必如此诡异
  鄠县令崔发系狱遇赦不原张仲方讼之曰德音远布于四海而不行御前霈泽徧被于昆虫而独遗崔发新史并为一句云恩被天下流昆虫而不行御前乎田令孜专权恣横孟昭图论之曰天下者高祖太宗之天下非北司之天下天子者四海九州岛之天子非北司之天子新史改其下句云陛下固九州岛天子武后恠有司多失出人罪徐有功对曰失出人臣之小过好生圣人之大德新史则云失出有司过好生陛下大德子京意以旧文类骈不古故变乱以就己作而不知其反谬也
  马周尝寓新丰逆旅逆旅者客邸也科举子遂谓周为新丰逆旅以对洛阳年少予尝笑之而新唐称刘从谏命甄戈杀定州戍将戈因为逆旅上谒斩其首何耶
  李晟与张延赏有隙谓人曰文士难犯虽修睦于外而蓄怨于内新史改为儒者儒者与文士自别止当从旧
  蒋俨为蒲州刺史发隐禁奸号良二千石案二千石汉之职名岂可通为长史之称
  王孝杰为吐蕃所执赞普见之曰貌类吾父故不死归之死字下不得
  吕元膺传云居官始终无訾缺予谓訾者人所讥也缺者己所少也二字并用不得
  史传称人读书敏速云五行俱下者葢甚言之耳实无此理也而唐史谓欧阳询每读辄数行同尽尤不可也
  太宗称薛仁贵曰朕不喜得辽东喜得卿也此乃本分语而子京改云喜得虓将可恶之甚
  褚遂良与太宗论舜造漆器事以为诤臣必谏其渐及其满盈无所复谏此真语也新史则云必救其源既以渐为源因并易其下文曰及至横流无复事矣义理虽同然当时岂有横流之语
  张柬之初与杨元琰共乘舻江中私语革命事柬之执政引为羽林将军谓曰江上之言君叵忘之萧复言于德宗曰自艰难以来始用宦者监军此曹止可委宫掖事兵要政机叵使参领古人言叵信叵测叵量之类叵字固训不可然施于戒辞则不顺矣安禄山反诏切责许自归禄山荅书慢甚叵可忍叶法善以术高卒叵之测此止作不字用则益不安至苏颋传云司马皇甫询使蜀檄取库钱市不急物颋不肯予或谓曰公在远叵得忤上意吕才卜宅篇云世有五姓谓宫商角征羽也按黄帝时独姬姜数姓耳后世赐族者寖多至因官命氏因邑赐族本同末异叵为配宫商哉此又作岂字用尤乖戾也葢子京初不详其义故每至谬误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