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堂集

  读李翺平赋书
  余读李习之文至所为平赋书未甞不掩巻而叹也嗟乎农桑王道之本也周公用于周而周之治后世莫及也其法制载于书加详也孟子甞言于齐梁之君矣齐梁之君不能用也呜呼使用其言天下非秦有也其法制载于书虽略于周公然其言未甞不详也今世之士大夫好髙谈而不适于用论农桑之事则掩口而笑曰是老农之所能也吾何与此哉周公大圣人也孟子大贤人也犹用之以治天下国家言之于其君渠渠若此岂有圣不及周公贤不及孟子而耻言圣贤之事哉虽平赋书施之当时未必可用然其言有感予者故书于集后且以寓其感云
  匠者周艺多传
  艺多姓周抚之临川人也世为器用之工艺多天资精敏自少时技能已出诸父自以为己不若也故以艺多名之其为人朴厚寡欲不妄言笑衣敝衣拱手立羣匠侧若无能为者及其操绳墨运斧斤力不劳而器用成羣匠惊骇却视不敢比肩立艺多泊如也未甞有矜色诸豪贵家争邀致之唯恐后艺多不肯屑就必择其待之以礼者与夫能辨器用良窳者徃归焉否则倍其佣不顾也既徃必求静室逺嚣尘者居之平心志一视听然后用工焉委材于地唯其所用之成无计其日然后尽心力焉询之则怫然怒迫之亟成则焚其器用而归杜门诵浮屠书百计诱之不从也呜呼艺多天下之贱工也观其所为世之士有不若也惜其为工而不为士也士之溺于口耳之学未得贤圣之绪余已挟其能鬻售于世矣唯恐其人之不闻也有能如艺多精于技而不伐者乎势利回于心则刚毅之志变而为便佞望风奔走无所不为也有能如艺多择其人而后徃者乎博奕饮酒放心于声色之娱而道之精微未甞思也有能如艺多逺嚣尘而居静室者乎禄仕诱于前麾之而不去虽终其身不悔也有能如艺多归杜门而不屈者乎惜其今且老矣如其壮也使衣冠而居士人之列推其用心以行于世其事业岂少哉余非敢重诬一世之士无其人也盖贤者少不肖者多睹艺多之事而感焉故私列其传以自警云
  反求斋对
  李子作斋于防事之北求名于余名之曰反求李子请曰愿闻反求之义对曰子不闻楚国之盗者乎楚之盗曰支贡者行若无迹语若无息逾垣若鸟穴土若防居于楚国人无夜不亡其物焉国人心知为贡也而执之无状毎亡物必骂曰是必贡也其如不可执何居一日贡语其邻之子曰楚之盗不为寡矣毎亡物必尤贡者何也邻之子曰子无怒国人尤己也子能为盗故亡物者必尤子子而不为盗其谁尤子哉贡曰是不难也吾且阖户不出矣傥夜有亡物者亦将以尤贡可乎是夜楚人撤卫释禁而国中无犬吠之惊君子曰人不可不反求诸己也仁所以爱人者也爱人不亲则反诸己曰仁未至也智所以治人者也治人不治则反诸己曰智未至也敬所以礼人者也礼人不答则反诸己曰敬未至也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己不反求诸己而惟人之责则与楚之盗日攘其物而怒人之尤己也何异哉反求之义其在斯乎李子怃然为间曰命之矣李子名绂字眀服余表弟也又从余学故告之以名斋之义使归而书诸壁焉
  习说
  儒有逰学于北而归者父老幸其归也且迎谒之愿丐其语以为子弟之训既语为北人音父老不熟于耳也皆相顾惊愕退而骂且笑曰而祖而父与而兄弟未甞北其人也而母而妻与而姑姊妹固南其音也而曩之音家人若也至于去其乡而易之可乎或曰非固易之也习使之然也彼与北人居且久入于耳着于心不自知其音之北也谢子曰嘻有是哉信其习之能移人也使习其徳与行如其音之亟成其为益可既耶惜乎习非其所也不能习此而易彼也父老闻之曰子言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