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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正元文集
修其身而天下平
民国七年戊午二月二十二日记
君子修其身而天下平。这一句话。对人讲谈。人每付之一笑。以为不过是古人大言欺人。焉能见诸事实。殊不知圣人立言。因道不行。不得已而存道於文。留以待后之学者。所谓文以载道是也。然天下之无道也久矣。以无道之天下。而谈载道之文章。其取人之笑也固宜。何则、以其未徵诸实验。人未得而亲见之也。言大而不见其功。且不说人笑。即我亦当含笑不置。但我之所笑者。笑世人之尘见自封。不识珍宝也。世人之所笑者。乃坐井观天。自谓天小也。故老子曰、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夫道者何。即生天地、生人物之真主宰。非修德凝道之君子。莫能知。莫能行。故世有君子体道於身。得道之全体大用。与天地合德。日月合明。四时合序。鬼神合吉凶。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天且弗违。而况於天下之人乎。由是言之。天下者、不啻一君子之身也。君子者、完全一天下之道也。身有道。则美在其中。畅四肢而发事业。道有身。则依倚得所。妙化育而显功能。是身与道、固不可强分者也。身与道既不可强分。则君子之於天下。又岂可强离哉。君子修其身者。即修此道身也。道身无其分量。则天下事事物物。凡属道所化生者。皆可完其分量。特此中三昧。人多未之察耳。果能察之。则庄子天地非大。吾身非小之言。可不待问而知。孟子万物皆备於我之言。可不待虑而明。圣人立言。藉文章而藏性与天道。要在人自悟自得而已。是故我们讲修持。必先有悟道之智慧。乃能得道。夫道原是一空空洞洞之名词。浩荡渺冥。莫可端倪。约而言之。不过尧舜授受相传之一个中字而已。建此中於身则身修。建此中於家则家齐。建此中於国则国治。建此中於天下。则天下平。其功效何以若是其不爽哉。君子建中立极。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故天下之平。纯是自然因应。既非矫揉造作以为功。而本身徵民。亦非索隐行怪所可托。所以说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夫何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今试申而言之。北辰者、宇宙万有之真主宰也。三千大千天地。及三千大千天地中之万物。有之则存。无之则坏。其功能非言说所能罄。君子即由北辰宫中而来。所以代表中道之主子也。中道不行之时。则道在北辰中。道将行之时。则道在君子。君子受道以后。其用之也。如掷物然。欲左则左。欲右则右。取之左右逢其源。故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犹反掌也。此无他。盖后天之凡阳。以先天之真阳为转移。先天之真阳。又以先先天之元阳为依归。元阳不动则已。一动则先天之真阳皆朝。先天之真阳既朝。则后天之凡阳皆归之。由一以贯万。由万以归一。圣神功化。固有如是之玄妙者。故曰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所谓一者。在天地之中。即乾元之真宰。在行道之会。即中天大道之代表。易曰、首出庶物。万国咸宁。即谓此也。书曰、一人元良。万国以贞。亦谓此也。中庸云、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待其人而后行。亦谓此也。以如是之人。具如是之大德望。大威力。出而宰治天下。真是期月可已。三年有成。岂刑名法术之流。所可同日语哉。当今之世。天下兵争不息。杀人盈野盈城。加以水旱瘟疫为灾。全球若无一片乾净土。人类之不至灭绝者几何。究其所以致此者。非城之不高。池之不深。兵革之不坚利。法律之不严密。人心之不机巧也。一言以蔽之。天下无修身之君子耳。苟有能修其身者出焉。则大道之威权。有所付托。天地之元气。有所依归。夫如是、天地位。万物育。中和之功成。而君子之能事毕。不禁 予望之矣。
爱国与爱天下
民国七年戊午二月二十九日记
尝考圣人立教。圆通无碍。八面玲珑者。莫过於孔孟。如孔子教人以泛爱众而亲仁。孟子教人以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其明通公溥。无体无方。即於此见之矣。虽耶稣有博爱之教育。近世科学有爱国之倡言。然亦不过言其大道之一端而已。析其义、则不能无偏漏弊。我辈今日讲修持。维世教。不管是什么教。皆一炉而冶之。凡有益於世道人心者。从而提倡之。有害於天理人情者。用以救正之。利害辨明。时措乃能咸宜。中和并致。天地方可位育。此皆往圣之愿。而亦我辈当然应尽之责也。夫圣人以天地为心。以好生为怀。民胞物与。大公无私。无门户之见。亦无彼此之分。常常爱人如己。所以天下不赏而民劝。不怒而民威於盶钺。无为而成。此圣人之教。所以与天地同流而不朽者。盖以此也。岂若后世维新之辈。倡言专爱国不爱天下之学说。国见不破。挂一漏万者。所可等量齐观哉。不倡言爱国。则天下国家。尚可送往迎来。嘉善而矜不能。其彼此相亲相爱之心。尚可融融然。相安於无事之天。一倡言专爱国不爱天下之后。不但不能推爱於国家。反转遗祸於国家者多矣。如世界维新以来。极力提倡各爱其国。而不互爱之学说。凡上自执政诸人。下至士农工商。无一人没有国家思想。无一人没有爱国心。然既人人能爱国。宜乎各使其国。相安於无事。而又不能者、何哉。无他、爱国之学说。尽美而未尽善也。何以尽美未尽善。尽美者。爱及於一国也。未尽善者。爱不能及於天下也。爱及一国。则欲其国富兵强。拓土开疆。此人情中所必有之希望心。然如是之希望。则为情欲中之希望。生於其心。必害於其事。此一定之理也。例如当今之世。全球列国。兵战相施。惨不忍闻。甲欲取乙国之城。乙欲据甲国之地。丙欲夺丁国之权。丁则欲断丙国之命。如是转相仇视。战杀不休。虽亡身及亲。亦在所不惜。究其原因。即爱国不爱天下之所致也。诸君想想。如是存心。岂是天下之公理耶。如是爱国。又岂能致国泰民安。永远存在耶。若谓如是存心爱国。都能立国於大地之上。永远不灭。则是无天道也。然天道又赫赫然固常在也。诗曰、明明在下。赫赫在上。书曰、惟天无亲。克敬惟亲。又曰、天难谌。命靡常。天道其可欺哉。所以爱国而反致战杀之祸者。即天道之巧报也。此何以故。盖以爱国心者。尚属人心上之作用也。以人心用事。则我见不破。我见不破。则贪心必生。苟贪而不得。则嗔心随生。此争城争地之事所由起。弱肉强食之事。所以不休也。夫以爱国心。而行侵伐主义。不能获利。固为君子所耻笑。即或战胜而获最优之利权。亦为君子所不取。以其非圣人之王道。而乃小人之霸术。按大道循环。终亦必亡而已矣。圣人所见者远。所图者大。心在天下。而志在大同。岂徒爱国而已哉。然又非谓爱国之学说。绝对不可行。不过专言爱国爱天下之学说。只可提倡於开化时代。用以教人民之无国家思想者。苟有国家思想。而知爱国也。则必教以爱天下之学说。然后乃能发展其大同之心思。扩大其礼让之度量。斯无争侵伐之弊。否则只教以专爱国而不爱天下之学说。势必至爱之极必贪。贪之极必嗔。嗔之极必战。战则干天地之泰和。而阴阳之道乱矣。爱国而反以败国。苦何堪问。
故君子之立教於天下也。必八面玲珑。经权合一。放诸四海而皆准。质诸人天而不悖。岂是挂一漏万之学说。所可同一比例哉。书曰、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无反无侧。王道正直。荡平正直。即中极之道。而大公无私者也。大公无私。乃天之道也。古云、天无私覆。地无私载。日月无私照。此天之所以为天也。君子法天以为怀。故以天下为一家。万物为一体。民胞物与。泛爱亲仁。何分国界。何分种族。孔子云。毋意、毋必、毋固、毋我。释迦云。无人、我、众生、寿者相。人能体行斯言。真爱在其中也。况天下犹家也。天下之人。犹兄弟也。家业由祖宗立。兄弟由父母出。一脉同气。亲亲之道。不可或离。人皆知之矣。家国与天下。岂异是哉。是故能知一本散为万殊之道者。方能知专爱国之学说。犹有未尽善也。当今之世。人人趋向大同矣。然欲造大同。即当由爱国而推之。先破国界。以爱天下为心。使天下人人皆共由此道。然后所谓大同世界。非徒托诸空言矣。
元气与福命
民国七年戊午三月初五日记
元气以先天言。为天地生人生物之大原。元气充满。则天地交泰。万物具美。元气薄弱。则水火刀兵。瘟疫时行。福气以后天言。为人生穷通得失之所本。福气保存。则富贵寿考。永康长乐。福气消丧。则贫贱凶短。疾病颠连。元气福气之关系。先天后天。固甚重也。若无后天。则先天无所附丽。无元气、则福气无所从生。二者之关系。又有相互而不可或离者。然其中为之枢纽者。厥为道德。盖道德之所以成全后天以合先天。秉承先天以发后天者也。如人之目能视、人之福也。苟视有非礼。则背道德。我之元气逐此恶色散失。而福气丧矣。而此目或且先盲。耳能聪、人之福也。苟听有非礼。则背道德。我之元气逐此恶声散失。而福气丧矣。而此耳或且先聋。口能言、人之福也。苟言有非礼。则背道德。我之元气逐此恶言散失。而福气丧矣。而此口或且先暗。心能思、人之福也。苟动有非礼。则背道德。我之元气逐此恶念散失。而福气丧矣。而此心或且先愚。所以孔子教人克己复礼。而细列其目。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者。诚以己者、非道德也。而礼者、先天之元气。后天之福气也。四勿、实行道德也。复礼葆先天之元气。而增后天之福气也。故古之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盖天命即元气之凝。主宰先天。视人之道德如何。而畀以后天之福气者也。大人即受天之命。主宰后天。视人之道德如何。施行恩威赏罚。使人所有之元气福气。得以实显者也。圣人之言。代天宣化。并含先天、后天、元气、福气。教人实行道德者也。君子畏之。所以惧先天后天之难以一贯。而元气福气之不能致也。而小人则逐末忘真。倒行逆施。日为不善。惟恐不足。真元尽剥。庸福随销。乃心犹妄冀夫侥幸。而业已下沦於禽兽。是虽果报之神速。要亦先后天中枢之道德之妙用也。此不独个人如是。即国家之兴亡亦然。历观往古专制朝代。成败之间。靡不曰顺天者存。逆天者亡。此等事实。固有或然、或不然者。究竟如何。姑不置证。但其理至为真确。不可移易。所谓天者。合先天、后天、元气、福气言。即道德也。顺者、实行道德。逆者背道德。顺天则天存。天存则元气存。元气存则福气存。逆天则天亡。天亡则元气亡。元气亡则福气亡。历历不爽。而浅者每争讼於攻伐战守之得失。其陋甚矣。即如我中国文弱。久已为全世界所公认。何以倡言瓜分者。数十馀年。尚不能成为事实耶。此无他。即我先祖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孟。诸大圣人。大道大德之元气尚在。我辈得享其馀福耳。今虽强邻逼处。眈眈逐逐。不但不足为惧。且鲁变至道。齐变至鲁。其程度相去固甚远也。譬如盗患肠疽。循将内溃。奚暇执兵掠人哉。第恐吾人徒恃先圣之馀福。而不知自行造福。则斯为大患耳。吾人系爱共和。爱平权。爱自由者。要知共和、平权、自由。皆为后天之福气。谋之苟不得其道。则言共和、必至於嚣乱无主。言平权、必至於父子无伦。言自由、必至於杀戮相循。如此者、适为乱阶。有何福气之足云。故必实行道德。以集先天之元气。而后真共和、真平权、真自由、之福气。乃可得而致也。如问实行道德。当从何处下手。则简以告之曰在修身。盖元气在先天。本自充塞於两间。周流不息。此身在后天。即禀此气而生。无一息不可不与之相接。修之乃所以实行。秉承先天以发后天。成全后天。以合先天也。先天后天。经中枢之道德。两相关联。而元气与福气。是二是一 。了不可分矣。
行道之关系
民国七年戊午三月十二日记
天地一道之所弥纶。万物一道之所充周。人身一道之所寄托。故礼云、人为天地之心。阴阳之灵。五行之秀气。虽智愚贤否不齐。皆有恻隐、恭敬、辞让、是非之心。此四者、即是大道之端矣。人习焉不察。终身由之。而不知其为道。试观人生一世。出作入息。耳、目、口、鼻、心思之效用。莫不谓其为己之能力。不知皆道之主持。遂致忘其本来。物物交引。任情所为。将大公至正之性。流为邪僻之情。与道相去远矣。故圣人垂训。教人修之於己。推以及人。以复还本来之性。吾人从事修持。即当遵古圣之训。视听言动。遵道而行。如目有视。视必思明。耳有听。听必思聪。口有言。言必及义。身有动。动之以礼。果能心思无邪。虑善以动。随时省察。完全以不离道为准则。道行在是矣。然道有大小之分。邪正之别。若不体察明悉。则又往往陷有非礼之礼。非义之义。故既知有道。尤当明道。然所谓明者。非必索隐钩深。旁求淹通。盖耳目所不及。心思所未周。虽圣人亦有所不知不能。固不必尽求明澈。只在日用伦常。随地随事。行之於己。得之於心。足为后世法者。如是斯谓之明道。既知且明。苟不行之。与不知不明者等。故明道以后。又当推行於世。使天下之人。皆知有道。皆明其道。如阳明所谓即知即行而后可。然行道一事。有非常之利害。有最大之关系。心欲行道。似属乎善。措於事不宜。则必重遭天谴。心不善、不过有害於己。事不善、即贻害於人。故天道重在诛事。所谓道善则得之。不善则失之。而圣人曲成人类。为防微杜渐起见。则重在诛心。是以孔子成春秋。而乱臣贼子惧。若心果十分完善。见於事自无有不善。特恐未能深澈大洞。明了事机。强不知以为知。一旦举行。必致失败。譬如从井救人。心本善也。设使以井狭隘之故相压。至於两毙。则所救之人。不惟无感激之情。反赍愤怨之憾。以善心而结恶缘矣。又如劝妇女守节。心本善也。若不计其妇之财产。不审其妇之真心。与其有无子嗣否。徒以守节为美名。劝妇行之。妇果真心。富而有子者。事固当矣。设富而无子。到后抱子析产。生出许多变事。致使祸起萧墙。弄得同宗构怨不休。果谁之咎欤。设妇无真心。他即再醮。夫族母族。亦无何等损名。因你劝他守节。一时含羞不嫁。一旦失足。辱及门楣。贻羞母族。诸如此类。世亦不少。即以此一事而论。尚能贻害於人。况行道重任。关乎天下后世。旁门外道。固不足论。最可忧者。稍得道之一端。一知半解。似是而非。固执己见。以为除我以外。别无法门。张名树帜。大张其说。自以为充类至尽。继往开来。卒之不独无益於人。无补於世。反致淆乱人心。充塞仁义。即如朱文公。本欲发明圣贤之道。纯以人情物理立说。竟将圣人之性与天道。愈埋没而不彰。遗误至今。人犹有借理学之迂拘。以诋毁孔子者。宋儒之为世诟病。岂偶然哉。故行道一事。有毫厘千里之别。若见理不明。虑事未周。发於其事。害於其政。实难辞阶厉之责。孟子传食诸侯。道既不行。又不传人者。盖深知行道之关系。与其传之非人。反以败道。毋宁留以有待。积厚流光也。然世有心本不善。而发於事者竟善。如王莽之赈济民谷。曹操之矫诏讨卓。天道亦赏之。故足以侥幸一时。罗致人心。然不善之心。终必败露。晚节未有能终者。世亦有心是真善。而发於事者不善。是必其人前生有冤牵。或祖宗有隐慝。故事多挫折。不能成完善之局。即孔子所谓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果心真善者。虽一时不昌。后必克遂其心善之愿。故人有行道之善心。必先无自满心。无自是心。凭一点大公至正之心。准定万事万理。又将准定之理本诸身。徵诸庶民。考诸三王。建诸天地。质诸鬼神。有如是之虚心。乃可以行道。有如是之道。乃可以行於天下后世。行道一事。岂可忽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