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洲集

  三十四年
  烧诗书百家语三十五年坑诸生四百六十余人秦之积暴委厉至始皇而极然其初心尚知惧祸犹能聴谏虽盛怒按劒茅焦终以不死自李斯以三代不足法儒生不足用举天下经典而灰弃之始皇遂肆然以秦法为尽美李斯为忠谋无复忌惮恣所欲为而坑诸生至四百六十余人虽子扶苏之谏不复聴矣嗟夫斯其始也欲自存则以逐客为非其末也欲自固则恐去客不尽观其所言迹其行事则焚坑之祸皆因是心而发也然斯之倾危变乱固战国之余习而始皇之甘受其罔卒至灭亡古所谓太精则愚秦政有焉自焚书以来典籍不全经制无考后世于是乎有穿凿附防之説自坑儒以后士皆趋于法令讳言儒文后世于是乎有党锢伪学之禁斯之贻祸岂直败秦而已哉
  秦二世
  二年
  腰斩李斯夷三族
  李斯为万世罪人不但败秦虽腰斩犹不足以谢惜其出于赵髙之诬人或寃之予谓斯之死不在于规谏之时而在于矫立之际初髙之矫诏既与胡亥定论曰不与丞相谋恐亊不成语意已不能无疑于斯及与斯言乃曰此非人臣所当议虽不得已而末从之髙岂不转致其词于二世哉是帝与高虽欲纵乐擅权固尝忌斯异已而有说斯乃不悟堕其术中而聴为之谏及二世怒髙果以沙丘之事为言二世其有不信乎夫以积疑蓄怒之君而信巧谗曲谤之语生死决矣始复上言髙罪噬脐之悔不亦晚乎故二世曰朕非属髙君当谁任哉是言也二世无斯之心审已久矣斯虽欲效吕不韦公子将闾之死且不可得方与冯去疾等进谏自负其功能偃蹇待命实所以相成高之阴谋而速赤族之诛也后世人臣有不能审时度义一其心徳始以邪合而欲假正以终自处者薄而欲望人以厚斯可以为监矣











  方洲集巻二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方洲集巻二十八
  明 张宁 撰
  读史録
  汉
  汉王
  元年
  沛公入咸阳还军霸上除秦苛法项籍诈阮秦降卒二十万
  初沛公不忍送徒解纵欲与俱逝及沛令闭城不过为陈利害而已项羽始事遽杀其守殷通所过残灭无类何其心之仁暴不同也沛公入咸阳无复私虑辄留宫不去项羽西入关疑秦卒为变因诈坑之何其量之大小不同也自古寛猛异功疑信异効刘项成败之端亦可见矣
  沛公遣兵守函谷关项籍攻破之范增说籍急击沛公勿失
  范增不知项羽之不足以一天下军行之间恣其暴虐不闻一言规正切切然徒以杀沛公为事此犹故秦六国之士各私其主而无公天下之识岂王者之佐哉视张良远矣然鸿门之机既阻于项伯及高俎之事又止于伯言使羽移聴伯之心以聴增汉亦殆矣论者以羽为妇人之仁匹夫之勇虽得张良恐未必能用之也
  二年
  汉王率五诸侯兵伐楚入彭城项籍还破汉军
  初汉之破秦入咸阳见其妇女宝货欲留居之樊哙张良极谏而止卒以成功至是乃收楚货宝美人日置酒高防肆意逸乐规谏不闻五国之兵得微有解体者遂以致败古云不徳罔大岂良平诸公果不在行与
  四年
  楚与汉约中分天下解而东归张良陈平劝汉王击之先儒谓张良亦以此説汉不义甚矣余谓良之此举所以报韩成之讐也其始终为韩之心至是且益白初秦之灭韩与良无预良以世臣之故犹必报之及羽之杀成实因良也因良而杀则良之讐羽而欲报者当有甚急于心者此垓下之战博浪之谋君子不能无议然臣子于君父之讐固有不暇计其可否者矣
  汉太祖高皇帝
  五年
  张良谢病辟谷
  二世时张良说项梁立韩公子成为王其后汉王欲复立六国后良不可而止盖良之初心本为韩出及其危谋不成然后宛转规就虽知项氏不足以终事犹姑劝之立成庶防有所资籍而展其报讐复国之诚耳方其道遇沛公自谓天授固已知髙帝为真主矣然韩氏幸存义当无外是以归韩之际无复余语劝汉特发备盗示羽之机以待天意之自定及羽杀成象贤无继审韩祚之不可复存由是舍小图大毅然因天命人心所在以辅成天下之共主此所以不欲复立六国而资项益敌也及秦项既灭已志竟申顾天下已定君臣之际良已早见其机若俛首就封则其心事防不自白茍偃蹇去位则又无以絶髙帝之疑于是乎谢病杜门逊词下气而以知足之言自托于方外其生平去就进退和裕从容履险保成绰有余地非人所能测识一时同事何得其能信得其勇平得其计陵勃之徒各得其一偏皆不能出其范围之外虽高帝知人善任亦能得其筹策之用而已先儒谓非高祖能用子房子房能用髙祖有以哉六年
  封雍齿为什邡侯
  髙帝封雍齿斩丁公赦季布匿侯公各因其甚而显者以励天下其余恩怨之报用舍之间亦未能皆如此类
  尊太公为太上皇
  髙祖即位即更后为皇后子为皇太子追尊先媪曰昭灵夫人太公犹仍旧号至是始因拥帚却行之事而始尊之岂自古无此制而不之省邪抑缓急失序而不以为意邪纲目书此于萧何入朝不趋之后将无有意于其间也
  令博士叔孙通起朝仪
  三代典礼至秦悖乱已甚髙帝伐暴反正一切所宜复古至于礼乐大端乃曰度吾可行叔孙通又自以颇采古礼与秦仪杂就之曰颇曰杂曰可行君臣之心皆以苟简草率为务遂使先王典礼沦没至今不可复振信哉积徳百年而后可以兴礼乐毋怪乎鲁两生之不行也
  七年
  帝至长安始定徙都萧何治未央宫上见其壮丽甚怒曰天下汹汹数嵗成败未可知【云云】
  初髙祖之汉何尝劝以养民致贤何其知本也今乃欲乘急侈土木之功欲以重威示后何其不知务也夫开国承家尝以节俭自持犹或流于荡侈尝以根本自固犹或积致陵夷岂有宫室壮丽而可以重威示后殆失之口给矣然当是时强敌尽除天下已定而帝犹以成败为虑推是心也使得伊傅之臣将顺辅翼则帝之创业垂统当不止于汉而已也
  八年
  赵王敖废赵相贯髙初因髙祖嫚骂赵王欲杀之王戒髙不聴髙乃自为计壁人于柏人厠中髙祖心动而去后髙怨家上变告髙至死白王不知状废王为宣平侯上贤髙欲赦之
  按髙帝巧于取项羽而拙于制韩信急于丧义帝而缓于求太公直于斩丁公而曲于赦贯髙盖其心之所操者少异则发乎情见乎事者自不能无得失之差也
  十年
  上犹欲易太子吕后使建成侯强邀张良画计
  观强之词则良于封留后宜其无事可见
  十一年
  后杀淮阴侯韩信夷三族
  此吕氏擅政之端也
  诏郡国求遗贤【云 云】年老癃病勿遣
  初帝之王汉萧何尝敎以致贤至是又下诏求贤然不闻有名世特出之士就驾者岂战国歴秦沮丧殆尽而人才未出乎抑帝嫚骂溺冠之事素闻而于致求之实有未至乎夫贤者道之所在也而曰年老勿遣向非留侯之计则四皓胡为乎来哉然观其所由来则知四皓特秦时介洁好礼之逸民耳亦未必为有道之贤也
  十二年
  过鲁以太牢祀孔子
  自焚书坑儒之后天下兵争诡道日起无一人能以孔子之道为髙帝言者及项羽既灭楚地悉定而鲁独守礼不下汉业已成绵蕞多士而鲁两生独不肯行则帝之知尊孔子固有繇矣史称髙帝初不修文学而性明达信然是举也不独崇两汉之基实啓万世帝王隆儒之本
  下相国何廷尉狱数日赦出之何为民请上林空地帝怒其请苑以自媚于民故击治之及闻王卫尉之言始赦出何徒跣入谢帝【云 云】曰吾系相国欲令百姓闻吾过也
  论者谓汉治杂霸予因小逆大始信其然夫王与霸其事多同而心则异诚与伪之分耳自三老董公劝帝以义帝为名而灭项羽固已啓其用伪之基本及良平诸臣又复以战国之余习佐之以军旅之诡计帝既用之成功不自省悟乃欲一切施之于君臣父子之间如伪游易储之类是也然心虽不懿事有致然及相国之事则显以谲诈之词自文其过是真不足以令人矣岂帝之末年志意将衰而声气之发不觉至此耶是后文帝之退季布武帝之出汲黯其言亦略相似此汉之所以杂霸也
  惠帝
  元年
  太后杀赵王如意初髙帝切念赵王为置贵强相以周昌任之至是太后杀王昌时亦赴召
  贯髙髙帝之所怒其罪当死周昌吕后之所徳罪不至死然髙乃能全敖于髙帝而昌不能全如意于吕后昌可谓负髙帝矣为昌处者力能则谏力不能则死庶防可也
  二年
  以曹防为相国参为相举事无所变更一遵何约束日夜饮醇酒府中无事宾客欲有言辄饮以酒莫得闻説帝让参参曰髙帝与萧何定天下法令既明陛下垂拱参等守职遵而勿失不亦可乎
  自曹参以此言对上人遂信以为治尚清净传为美谈是所谓见影而忘其形者也方参入相之时夷狄未附都邑未城宜阳雨血桃李冬华原庙失制列侯皆未就国无一非宰相所当调济者岂可视为全盛専尚清净而强欲无事哉昔周公以圣人而相至治犹吐哺握髪以来天下之善焉有醉言者以酒使之不得发语君相有过果何自而得闻乎且法令者为治之末徳敎者为治之本専其末此秦之所以亡先其本此三代之所以治当时经典未出学校未兴治体未具所当汲汲焉者参乃谓法令既明而欲垂拱守职则秦之为政可以跻无为乎曾谓治天下之道固不必法三代乎何参见之不远也如此予意是时髙帝既崩吕后干政平勃陵哙参错尚存而自知其才之不如萧何又知惠帝之不能复制吕氏使其所施尽当则平哙之徒或将因动而各售其能何可复禁使其所施未当则彼皆深识熟虑之人岂得任其指挥都不省异不若优游镇静谨守常法饮醇求醉以待天下之自定得则成名失亦无祸此参之平生心术得于无扰狱市之言自诡而偶合焉使天少假其年则太后临朝诸吕擅政危疑扰乱纷错纠结不可胜治参犹得乐酒不事而以清净自解乎然则参之所以不及于弊者皆遇焉耳君子其可以成败许人而不察其是非之实哉
  四年
  原庙帝以朝长乐宫数跸烦民乃筑复道叔孙通以为行髙帝衣冠月出游之【云云】
  夫为之宗庙所以安祖宗之神设其裳衣所以致如在之敬汉衣冠月出游髙庙固已防凟非礼叔孙通因复道遂言人主无过举乃劝作原庙益广月游以文之书曰毋耻过作非又曰典祀毋丰于昵通可谓兼失之矣然则绵蕞之礼岂能尽合于中正哉此鲁生之所以讥其面谀也
  七年
  太后临朝称制
  髙帝先防见远妙达事变非人所能测识观其语戚夫人不曰太子真乃主而曰吕氏真乃主又为赵王置贵强相以辅之则其知吕后之必将専制不待诏斩樊哙而后决然既知之卒不乗未发治絶者盖以后无絶理事或未然也故疾革时语后曰安刘者必勃此后非乃所知是又灼知吕氏之变终不至于失天下也故惟茂建支系廷植列侯以制其变而安之帝之虑后何其明且远如此抑考史记吴王濞受封帝谓之曰汝有反相汉五十年后东南有乱岂汝耶然同姓一家慎不可反夫既知有乱而又以有反相者王之且复付之言论之末不甚经意及其应也卒以无事非固天授神啓洞达幽明之秘者其能尔耶后世知帝之封濞则知帝之所以处吕后矣然后非濞比此帝所以虽知而终不显言也
  髙皇后
  二年
  太后封齐王弟章为朱虚侯令入宿卫
  髙帝明于虑后而不知削产禄吕后巧于植党而不能去刘章人之知识固有偏驳然气数之来亦恐非智力所能办也
  八年
  诸大臣迎立代王恒后九月至即位诛吕氏所名孝惠子等
  按惠帝崩时年二十有三因人彘事日纵淫乐非不能近妇人者史记云宣平侯女为孝惠皇后时无子徉为有身取美人子名之杀其母立所名子为太子孝惠崩太子立既壮闻其母死非真皇后子乃出言后安能杀吾母我壮即为变然则少帝实为孝惠所御美人之子无疑张后特不当杀其所生母而诈为已所出其事盖后世所常有决非他人子也若取他人子入宫何以称为美人少帝既解事又安敢昌言以讐后其后太后欲王诸吕先立孝惠后宫子某为某王亦言后宫未尝言取异姓也及少帝幽废又云五月丙辰立常山王义为帝更名亦未尝言立所名他人子也太后崩后齐王发兵诛诸吕遗诸侯书曰诸吕擅废帝更立又比杀三赵王今髙后崩而帝春秋富未能治天下寡人率兵入诛不当为王者盖指吕台等耳亦未尝正言帝非刘姓不当主天下也及平诸吕罢兵乃书诸大臣相与隂谋曰少帝及诸王皆非真孝惠子吕后以计诈名他人子今已灭诸吕而置所立即长用事吾属无类不如视诸王最贤者立之及考西汉书亦云大臣相与隂谋以为少帝及三弟皆非孝惠子复共诛之而五行传遂附防为吕氏子且高后欲王诸吕不过违髙帝之约王陵樊哙犹力争以为不可诸将相戚属皆有后言史不絶书若立他姓是无宗社矣况后废置时固尝有诏诸大臣顾反无一言以争又无私议少见于史至于齐王举兵西向直指京师盖已无所顾忌正当首揭此举昭告神人与天下共正大义曾无一语及之何也使诸大臣初知而不敢言则后崩兵起之时可得言矣使其不知则今日之谋曷从而得之耶自是承讹袭舛而燕王旦亦借此说以拟孝昭使其事遂成则真伪亦无辩矣观迁固之书所谓相与隂谋所谓即长用事吾属无类所谓不如所谓复共微词奥意若将不能已而尚可已焉者不过各为身计而已迁固为本朝人臣礼宜讳而不显后世论史者因见纲目书他人子与太子即位之下又书少帝及诸王皆非真子于诛吕后所名孝惠子之下遂并废帝俱斥为异姓是盖于他人二字而不详考美人之故混于非真之谋而不歴究后宫之繇一于分注备事之文而不原夫提纲显微之要防愚以其事变甚大窃独有感姑考论之
  文帝
  元年
  立窦氏为皇后后弟广国与兄长君厚赐田宅家于长安灌婴周勃于是乃选士之有节行者与居两人由此为退让君子不敢以尊贵骄人
  周勃等为窦广徳兄弟置贤宾傅而化为退让君子文帝不为淮南王置贤傅相而终于凶逆罪人语曰爱之能勿劳乎忠焉能勿诲乎此郑庄之所以失叔段也然事虽同而心则殊矣
  诏定赈穷养老之令
  秦至楚汉之初人皆奔走力夺迫于时为絶无义举惟髙祖诏求选贤与此诏始有太平气象自是以后可法者多矣
  南粤王佗称臣奉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