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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庵文集
赠黄主事序
宣宗皇帝在位时笃意于养贤甞选礼部防试士之得为教官者二十四人加以冠带俾食其禄读书于太学必成进士而用之命翰林每三月一考以励其进富顺黄平衡夫与焉年甚少质甚美而志甚鋭学甚勤予每试而阅之未甞不叹且羡也正统元年礼部又防试天下士予实司去取防其尤者而进之衡夫由是遂登进士第于时其父公瑾为户部郎中有名而衡夫又向用士大夫莫不以为荣既而授吏部文选主事夙夜不懈以脩厥职自尚书侍郎而下皆喜其愼勤既三年课最言于上俾复任凡为僚友者相率求予文赠之赠之云者岂徒美其有成绩盖加勉之意在焉此君子之道也然衡夫父子皆为名进士且以才行著称公瑾守开封甞考绩京师予有文赠其归矣今又欲赠衡夫予言何足以增益其父子哉辞之不可得念古之君子以世济其美为贵开封之孝士夫歌咏之衡夫事亲亦能致谨于孝矣孝者德之本孝于亲必能忠于君然孝非止于朝夕奉养而已也谨言愼行不使贻辱于父母充而极之至于致君泽民而兼利万物犹不敢以为足而恳恳以终其身然后为孝之大张仲君陈周之大贤君子也其功业非不盛矣而诗书重其孝则凡功业之盛皆孝之推可知爵禄之隆其效也予因开封之行而为衡夫诵之其爱之意不薄也开封闻之当以予言为然也
赠盛知县归光泽序
君子欲施其惠民之心则莫乐于为令盖令于民为最亲民之贫富强弱饥饱劳逸与其所好恶者令皆得接于见闻事之所及可以视其缓急之宜而制其操纵之节必使功立而民不扰若远于民未见能为也故君子之欲惠民者必乐为令非以其位可乐也乐其惠之及人也彼为郡为藩宪者孰无惠民之心哉然其势相悬不能亲布于民必得令之贤者而任之然后能如志以治故夫县令郡守藩宪之所甚重者也而人之才性不同不能无过不及为郡为藩宪者既倚之以惠民则必有以维持之制其过引其不及使其惠足以及民而不至于病民则吾民遂矣其所以维持成就之者岂专为令哉为民故也而令之所望乎上者盖亦如此使为郡为藩宪者不以情恕乎令有善不见知而微恶必闻维持之不加徒威暴行焉如是予见令之难为也岂惟令不安于位哉民之欲实受其惠盖难矣是故为令者必以仁加乎民为郡为藩宪者必以仁施乎令上下一于仁而治功成矣予为此言而世之为贤守为方面大臣之贤者莫不以为然而予亦自以为可也钱唐盛埙字彦和为光泽令三年考绩来京师其友礼部郎中潘勤軰为予言其为治盖有志于惠民者求予言以赠其归予嘉其志而以贤令期之故以予意告焉亦欲使为上者维持而成就之庶不悖于仁而治功盛矣
虞邵庵注杜工部律诗序
诗之变屡矣三百篇之后而五七言继作至于有唐沈宋之流又作为律诗诗变至是极矣开元天寳以来作者日盛其中有奥博之学雄杰之才忠君爱国之诚闵时恤物之志者莫如杜公子美其出处劳佚忧悲愉乐感愤烈皆于诗见之粹然出于性情之正而足以继风雅之什至其触事兴怀率然有作亦皆兴寄深逺曲尽物情非他之所能及元微之甞谓诗人未有如子美者信哉斯言也惜为之注者虽多然不失之泛则失之凿又或简畧不足以尽发其意读者病焉虞邵庵先生独取其七言律诗一百五十余首而注释之本朱子诗传之作防其事实述其防趣而公所以作诗之意了然明白其有益于学者不少余姚魏仲厚与弟仲英最好读杜诗得公所注刻之梓以传使天下作者皆有所悟入而得以臻其妙厚矣哉用心也诗者志之所发也方其动于中而形于言虽各有自然之机然非取法于前人而欲从容中度不失其正亦难矣杜诗天下后世之所取法也而邵庵先生之注未盛传闻者盖有愿见而不可得之叹汉蔡伯喈得王充论衡而秘玩以自资今仲厚兄弟得此书不私于为已而公以及人其贤可知矣刻既完仲英之子瑶为泷水丞述职来京师请予序其首予谓诗不待序而传仲厚兄弟嘉惠学者之心不可不白也故为序之
归田诗序
翰林侍讲安成刘求乐遣其子中书舍人銊来告予曰吾邑杨季安怀忠甞从学于今国子祭酒李先生业成入太学选为景陵知县以清愼自持一毫无所取于民而亦无以与人人以冷水杨称之其为民兴利去弊如饥渴之于饮食爱恤民力甚于为已惟务筑堤以防涝劝贷以赈饥发剔奸蠧以除民害邑之旧俗婚娶必论财故男女多失时则为定礼币之数而谆谆劝谕之配合者以千计由是民爱之如父母向之流徙者皆来归在县六载而疾病加焉上疏乞还鄕里朝廷下藩宪騐其实民争徃乞留不得遂去年述职来京师复申前请许焉士君子为赋归田之诗诗宜有序敢请于先生予谓怀忠能子惠其民民之爱怀忠又如此乃忽舍之而去已虽安于田里独不念邑民将有不得其安者乎何去之果也銊曰杨侯非忍于去也顾其身有病不得以终惠其民若茍安不去则将有旷官窃禄之嫌既宜去矣何暇为民计哉此其所以去之果也予闻而心善之世之仕州县者多矣年至而病及之者亦不少然皆衣食于民贪恋而不去迹其所为未有可称者是以民厌苦之今之来朝卒不得以免免君子耻焉怀忠再以病告而决于去识进退之宜知止足之分其贤于人逺矣哉然予闻今之制以疾去者疾愈当复来怀忠归矣有田园池沼之奉山林泉石之娱亲戚賔客可以谈笑而徃来病有时而瘳矣予惧不可以终留也归田之诗聊以资一时之噱而已姑为序之
宁庵诗序
宁庵诗若干首士大夫为渝川彭光缉熈作宁庵者其母墓傍之室也缉熈初举明经得荣县训导而母邹氏卒于家缉熈弃官归奉葬于其邑玉界金桥之原既作室墓傍以为祀享之所而夙夜哀念不置曰吾亲庶其宁于此乎因遂以宁名庵予友曾公子啓为之记诸公之诗所由作也至是缉熈以贤举为临淮令述职来京师因其友刑科给事中张君固持以求予序予闻之孝子之于亲无所不用其情生而养焉务有以安其躬死而藏焉则欲其永安于地下是故必诚必信不使少有悔焉者所以求其安也缉熈之葬其亲凡附于身附于棺者盖无不备而山川之清淑风气之完固封树之严宻必可以乆而不坏亲之体魄其安可知矣然犹惓惓然存于念虑此孝子之心无已也虽然孝子莫不欲其亲之安然而既葬矣不可以复加矣安亲有道将不在其身乎身也者亲之枝也枝有震撼则本根为之动摇虽欲安得乎故予谓缉熈之安其亲要必本于安其身安身有道居仁由义而已仁义广居大道也居广居行大道而其身安矣如是人将推夲于父母之贤而起敬起慕焉则体魄之藏岂独百世保之而其神之托乎兹庵者亦将永宁于此矣缉熈读书学道必有见乎此故为序其诗而道之
胡氏家乘序
胡氏家乘蕲水令胡侯奎之所辑録也胡氏之先光州人五代时从王潮入闽遂家建州宋绍兴间有讳昉者为江淮都统子正益得饶州司理叅军故遂为番易人讫宋至元代有仕者元季盗起胡侯之髙祖振卿与其配赵氏以忠节着入国朝来其祖叔仪又以宦绩显考汇东亦以能诗有声于当时胡氏世济其美如此家乘所以载其实而传诸逺也首之以谱图继之以先代墓文传賛记序题咏哀挽诸作而汇东之诗终焉夫故家大族所以能乆而盛者皆其祖宗积徳以啓之子孙务学以继之也然载籍不足以传则后之人无所考而知数世之下必将冺没而无闻其子若孙亦不知前人树立之难而昧其所以继必至轻用其身以陷于邪僻而君子无取焉杞宋夏殷之后也文献不足孔子叹之况下于杞宋者乎然则故家大族之所当务可知胡侯家乘之作可谓知所务者世徳之传其有已也哉予甞读振卿传观其以布衣倡忠义遂攘宼盗复郡城及盗大至官军退走犹力战杀贼终不屈而死赵夫人以盛年遭乱世卒完大节保遗孤以再造胡氏皆可谓伟特不常者矣叔仪为令劝农桑崇学校斥滛祠表贞节而匪东尤惓惓于考友凡所为诗以娱情冩物皆清婉有思致其先之逺者弗暇论一门三世德善文艺有若而人岂他族所可及哉记曰先祖有美而弗知不明也知而弗传不仁也今胡侯知而传之不可谓不明不仁矣为子孙者尚思善继于无穷哉
赠龙孔目序
孔目翰林幕职也凡翰林诸事无所不当理惟大诏令上所特勅者不与其制诰册命议礼考文与夫述作小大之务稍渉乎有司者虽元老大臣及诸学士主之然必自孔目行焉故孔目虽幕僚非有文学通政治达于大体亷厚清愼之士莫能称他之为幕职者其势力虽不同然汨汨于簿书期防之间米盐细碎之末视清华禁宻之地从容进退与有其荣者不相侔远矣故吏部于是职不轻以畀人必自教官焉取之宜春龙骏字执毅以明经领鄕荐得河源训导以忧去服阕来京师选为翰林院孔目时詹事府无主簿吏部并以主簿印付之执毅兼理其事有余力遂以才名闻于人既三年考绩以为称俾复职其鄕友刑科都给事郭君邦噐求予言赠之予甞以少詹事兼职翰林既知执毅而爱之及出佐礼部而尚书昆陵胡公实兼治詹事府执毅常徃来计事公亦爱其为人予既克相知则何可靳于言况又有郭君之请乎君子之仕未甞计崇卑要以树德为上德茍立矣则卑可尊也不然虽尊奚取哉今制贤而在下位者皆得荐举而凡显官有缺必举贤任之执毅在翰林三年已见知于人如此果进德不已而日益有名则虽欲辞尊可得耶譬若登山然行愈力则身愈髙虽薄云汉近日月不难矣予于执毅乎望也故为序以赠之
赠右副都御史朱公南归省墓序
正统七年三月南京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朱公与言考绩来北京公亷厚清愼仕宦将四十年至是年六十八矣慨然有鄕土之思即上章曰臣以菲才叨任使而以儆官邪贞百度为职今老矣不能有为诚恐负陛下乞致事归故郷上素闻其贤以年未至不之许诏吏部俾复任公既顿首谢复上章曰陛下圣德如天所以眷念臣者甚厚顾臣去坟墓乆矣愿乞一归省上重违其意许焉都察院右都御史王公某佥都御史曹公某皆喜公之志得遂也谓予曰吾与朱公虽不同署而职任则同僚友之谊可无一言赠其去耶愿以属之子予谓朱公今之贤人君子也其存于心施于人者固已表然重当世何待于予言且今之归昔人比之衣锦之荣然乃庸庸之流之所矜夸而称道者朱公盖厌之非予所宜言也抑闻崧髙蒸民尹吉甫之赠申伯仲山甫者述其德业之盛而劝勉之意寓焉朱公尽心于所事而又不忘乎亲此所谓忠与孝也忠孝人道之大而德之本也由举职之常充之以致其君由追逺之诚推之以成其亲而无毫髪之不尽焉然后为忠孝之至而皇上眷注之厚可以无负矣此非公所素蕴者与君子之修德行道盖亹亹以终其身不以老而怠也故曰德音不已又曰德音是荗此所以为邦家之光非独闾里之荣也以是赠朱公庶几古人之道而亦二公之意也欤
送河南左布政使饶公归治所序
正统七年四月河南左布政使饶公在任三年上其绩于吏部吏部以闻天子以为称其任复还之河南公名礼字景节旴江人先为御史满九年陞浙江叅政蔚然有贤名于时防河南布政使缺上命大臣举贤而任焉众谓莫如饶某同署名荐之于是遂陞秩河南而其誉绩益大显于天下河南古豫州之域今之布政使即古之牧也昔舜所命其人不可知然其所以命之之意莫切于养民而尤莫重于农时然逺者有未怀近者有未治人之有德而待之未能厚任人而用之未能信奸邪凶恶之徒或有未能尽拒之者而欲使耕不失时民不失养盖难矣故命之曰食哉惟时柔远能迩惇德允元而难任人此其惓惓之意也去之三千余年而虞书具在凡居牧之任未有舍是而能治者我朝列圣仁育兆民盖不异于舜其求贤任官而谆谆命之皆与舜同也然则当是任者可不以虞廷之贤自处乎饶公在河南既尽夫为牧之职矣然河南郡县累百十其所与养民者守与令也逺者其尽怀近者其尽治于有德无不厚于任人无不信奸邪凶恶之人无有能干政而挠法者则农时遂民食足矣虞廷之臣可以无愧也其或有未然饶公岂宜释虑于心哉古之君子志于德业者未甞有怠心禹曰予思日孜孜此虞廷之臣所以有闻于永世也则下于禹者可知矣饶公将行在朝之贤素与之厚者属予言赠之予亦欲饶公之以虞臣自处也故为序如此
王氏自序题辞
广东布政司左叅议蒲圻王公时举自序一通载其世徳之实与其学之所由身之所歴其心之忠于上仁于下守礼义之防谨法度之施亦既备矣然非欲自为名也将以示其子孙而使之善继古之人有为之者矣太史公则托于史以传其后若晋陶渊明宋苏黄门皆自为传而人不以为嫌盖君子之身道之所寓也使其所行皆不离乎道之正则虽出处异宜天下后世想望其风采惟恐莫得闻而亦何嫌之有且人之子孙必将效法乎前人茍无以示之则不知其所立之难而昧其所以继必至辱其先而累乎后然则序而传之者所以为善后之道也时举其知务者哉予与时举生同年同取永乐甲申进士第其令江宁迁春坊予又与之同朝而见其行事及佥宪广西叅议广东其所行之善卓卓在人耳目盖所谓不离乎道者岂特可示子孙而使之善继哉时举官四十年致位第四品为藩宪大臣百岁之后秉史笔者欲为当世贤臣立传不于此有徴乎昔唐甄济笃于忠义不为安禄山所汚子逢能刻身立行以显其父父子皆见取于史官为时举子孙者又可不知所务哉予与时举虽同年然予实衰且病而时举尚康强其进于德业当益盛后之人将大书特书屡书不一书而已也奚独此哉时举之子奭持以示予故为题辞如此览者当必有取焉
送顾训导序
顾琼宗善苏之长洲人以明经领鄕荐防试礼部中教官选得龙阳训导以去其素与厚者礼部郎中潘勤进学谒予告曰勤与宗善处乆矣今其去为教官教官成贤才之本也宗善于是固不敢不勉而勤亦欲有以相其志敢请赠言于先生予辞以未识宗善又縻于公务不暇作进学数来请予言不厌予念朋友之不相辅者多矣而进学于宗善独惓惓焉可谓之益友无愧也且进学从予在翰林亦乆矣其可以终拒哉乃为之言曰君子之仕自郡守县令以上皆得位以行道其秩既崇矣学校之职惟教授仅得九品至于训导则已卑然自郡守县令以至公鄕大夫莫不加礼焉者岂以其位哉以其道也道非其所自为也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之所传者也以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之道修于身而又以淑诸人则繋重矣奈何其不加礼哉然则为教官者固当以道自任使言行而皆由乎道则教之夲立矣朝夕进诸生相与讲明而服行者亦惟道是从则其身亦无不修齐家治国平天下举而措之不难也教官如是则临乎上者岂徒加礼而已哉不此之务而惟以卑为戚不汲汲以求则兀兀以休或龊龊以自谋而不以离道为忧则将承之羞而何加礼之有宗善志于道者也而进学又欲辅以义予可徒以言相悦哉故以是为赠宗善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