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长文集


  作邑论

  邑设之官凡以为邑也邑不作、何以为邑耶、邑之作、必作署以居官曰县之署、作属署以居属之官曰属之署、作学署以居先师之神若师与徒曰学之署、而署之寓者宫不隶于邑土隶于邑废者昔常置官亦置署今省官亦省署故曰寓曰废疆域以界民城池、以卫坊以领城之内、里以领城之外、市以贸内、镇以贸外、津梁以兼济其内与外、邮舍以出命于外、入命于内、警以候内、烽以候外、咸邑之所以为邑、故统之曰作邑、

  户书总论

  计邑口以料民自军灶至僧道其类十有七其数六万有奇计邑亩以料上自而至溇其类七其数七十万七千有奇而口之役于其上者二曰银以顾役曰力以自役其人五百八十有九其往役之所六十有八亩之赋于其上者二曰本色以便输近曰折色以便输远其目七总会之数米五万二千六百六十二石有奇钞九千三百四十五贯八百文有奇而茗之贡与诸榷之不出于亩水利灾祥之不关于赋者不与焉夫是口与亩茗之贡与诸榷上资其养于民亦上所以养乎民者也凡养之义类属户、作户书、户书者、与地书中之物产则关也、而物产出乎山川山川地也地从星星从邑之沿革

  徭赋论

  余闻诸长老云徭赋之法盖莫善于今之一条鞭矣苐虑其不终耳其意大略谓均平之始行也下诸县长吏自为议县长吏以上方从俭奈何今巳独□奢之嫌乃忍取其疑于奢者一切裁罢以报而今者每一举动、或承上片檄则往往顾橐匣而局脊掌橐之吏与辅肆之人且愁见及矣至于顾役之繁且苦若仓传者亦往往直不称劳、莫青应募、故长老相与言曰、诚使更泒数百金于槩邑、不过亩费一毫厘、不然行且见千百年之大利坐变矣、何者图蠲丁者将乘其隙而阴坏之也、始正统间御史朱英创为十年一役议当时便之今仅百余年乃更之如反掌志民瘼者慎母为亩惜一毫厘使图蠲者得乘之以变此良法则幸甚矣则幸甚矣

  户口论

  夫口与业相停而养始不病。养不病而后可以责民之驯。今按于籍口六万二千有奇、不丁不籍者奚啻三倍之、而一邑之田仅四十余万亩、富人往往累千至百十等其类而分之、止须数千家而尽有四十余万之田矣、合计依田而食与依他业别产而食者仅彁令十万人不饥耳、此外则不沾寸土者尚十余万人也、然即令不占于富而井分之上亦不足矣、乌在其为不病于养哉、既病其养而欲责其驯加于无恒产而有恒心者则可耳、而若是者能几何人哉、噫亦穷矣、苏轼有言吴蜀有可耕之人而无其地。荆襄有可耕之地而无其人。轼之意大约欲辈徙机寒。正令口与业相停也。嗟乎此岂易言者哉。

  水利论

  夫会稽上承诸流而下迫海其赋入之多寡恒视畜泄之时不故亩者胃也。上流者咽喉也。海者尾闾也。故咽喉治尾闾节则胃和而精不则不失咽喉尾闾胃之所由以养者也。余故志水利于徭役之后。俾司牧者知所重云。

  灾异论

  夫水利关于亩、则列之户可也、灾异于户曷关哉、夫六气调风雨和则年谷物繁而齿育、不则年凶物耗而天札兴、故灾异之关于户、弥甚于水利也、然详于地而略于天又何哉、曰灾之见于天者郡则同也省于天下则同也若其见乎地则于邑尤切矣余故特详焉、噫致灾之由、弭灾之道、固有任其责者矣、

  礼书总论

  夫民有养则可教、官若师皆教之之人也、教之之人、与受教之人、必各有以风之而教益振、故宦迹选举、人物出焉、而若寓贤若贞烈若艺术仙释、皆人物之类也、故悉隶于人物志、祠祀以追崇其贤有德者也、志古迹以不忘其贤有德者也、其于人物亦类也、而继之以寺观何耶、寺观固二氏之贤有德者栖也、亦听其徒以祠祀之贤耳、且彼二氏之教、与吾圣人之教、迭为消长者也、吾用是以征教、故不可得而遗也、噫、邑而至是亦备矣、而总之不外乎教、凡教之义类属礼作礼书礼书者与地中之风俗则关也而风俗因乎山川山川地也地从星星从邑之沿革

  官师论

  官师之表无所取取于邑若校之题名记而表之耳盖彼之记者遇一官则书曰某遇一师则书曰某不问其人之臧否与无所臧否者也故此之表者考一官则谨书如记曰某考一师则谨书如记曰某亦不问其人之臧否与无所臧否者也间有逸于题名而挂于他书者、则谨采而书之、亦如前之不问其人焉、同于题名而巳、虽然亦间有遇其人之贤、而不得不问、又拘于傅之例、而不敢遽入者、则为稍书数语于其名之下、此为异于题名云尔、

  选举论

  选举不问其人之何如、遇名则书、与官师同、取诸科录以考、与考于题名记者同、间有书数语于名之下、其例与书数语于官师表之下亦同、故不别论、

  祠祀论

  邑之有祠、凡以为年也、彼神之关于年者、邑既祀之矣、若岳之镇则该一州、禹之功则在九州岛、天子之命祀也而地寓于邑之内、故邑亦得书、凡以为贤也、彼鬼之关于贤者、邑既祀之矣、若祀之创于私墓之祭于其子孙、又非有天子之命祀也、而思系于邑之公、故亦得书于邑、厉又非贤。又非年也。而祀之。且书之。何耶。屈平之歌国殇。有曰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而子产亦曰。匹夫匹妇其魂魄犹能依冯于人以为滛厉。夫殇伤也。厉沴也矧饱馁于幽泽枯之义也。岂直年焉巳哉。

  古迹论

  贤人隐士之所寓泽系而风流。能使过者兴感。而闻者思齐。载记者抉幽拾落、累册而书之、则又何恠焉、至若追道上世。遐引眇恠。而古之迹也。不以荒乎。虽然。长人之骨。肃慎之矢。孔子所不废于博闻者也。向使适晋者。不能述黄熊。又不知实沈台骀之所在。则又何以能重郑。故知使于四方。不辱君命。非专取于诗矣。

  徐文长文集卷之十八 【 终】

  ●徐文长文集卷之十九

  公安袁宏道中郎评点
  门人章斐然华甫校订

  策

  问韩信破赵用背水阵其言曰置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又曰信非得素拊循士大夫驱士人而战故其势必当置之死地使人人自为战予之生地则走何前日石墩之战兵以临水而大败近日柯亭之战兵登岸即舍舟以坚其死又败将以为不置之死地矣则既以置之死地矣将以为信之兵练习严法而今日之兵不练习严法耶则信又谓驱市人而使之矣用法同而胜败异其故何也

  ○问韩信破赵用背水阵其言曰置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又曰信非得素拊循士大夫驱士人而战故其势必当置之死地使人人自为战予之生地则走何前日石墩之战兵以临水而大败近日柯亭之战兵登岸即舍舟以坚其死又败将以为不置之死地矣则既以置之死地矣将以为信之兵练习严法而今日之兵不练习严法耶则信又谓驱市人而使之矣用法同而胜败异其故何也 议极明鬯

  渭谨按韩信传及高帝纪二年汉兵败睢水上汉王依周吕收士卒至三年遂使信下井陉击赵故当其令禆将传餐云破赵会食诸将皆莫信佯应曰诺则信所谓非得素拊循士大夫驱市人而使战也诚然矣然卒以背水而胜者何也盖信之军非取于阵之背水而巳也观其诫轻骑拔赵帜而立汉帜也则亦必诫水上之军以战时佯北之故矣于是水上军知信之败也为诈而阴寓取胜之计见帜之立也果眞而益信取胜之验辟如舟人巳逆睹安流之在前县水激湍祗寻丈耳致死命于寻丈则坐享其安流人孰不竭力以为之哉而况乎背水先阵而赵兵后逐、先阵则知水之为险也巳熟。而致死之心牢。后逐则吾之待击也豫。而应敌之气暇。是以畏水胜于畏敌而敌不之知。方以为畏敌胜于畏水也。而欲挤之使入。不亦难哉。且非特尔也。方其走也战壁之兵。与水上相合。既协力而有恃。而大将所在。士又不得不周旋于其间。以是数者。曷为而不胜。今柯亭之战也则不然、贼巳入深地陷泽中则是贼先背水知水之为险也熟而致死之心牢、而我方渡兵后击又妄意其饥疲而欲以易取夫渡兵后击则方其舍水登岸意常在于舟船而若有所援是处地不先而待击不豫也、欲以易取而突犯其难则仓卒而无所措、是处地 【 有阙文】
  【 上阙】 问在昔 高皇帝之计元孽于滇也既定而寇且叛者再凡四举而始得尽臣其人郡县共地 列圣承之在正统间则有孟养之变麓川之变在嘉靖间则有元江之变武定之变末及三十年迩复有缅甸之变矣夫以 高皇之威灵神武取中原如拉朽而奄奄胡孽顾随服而随叛此猫可委曰桀犬不忘吠尧、螗螂盲虫、不知有车辙耳、乃至自我 成祖继统诸宗迭兴庥庇华夷覆载无间迨我 今上圣明其于怀柔遐裔之德不特媲美 祖宗抑亦迥迈千古赤子黔黎襁褓椎结而彼乃饱乳齿肤、袭顽未巳、语云骄子谇母、此渐不可长也意者在滇诸司当无事时或有取侮之隙、及有事时亦鲜御侮之才、又远在万里外、未及禀受我 列圣庙算如 高皇时欤、不然何文德同而武功之效异也
  问兵法有曰我可以往彼可以来者为交地又曰交地吾将谨其守又曰威加于敌则其交不得合由此言之鐜地者不可不预计者也云南在贵州西九驿仅一线路通行旅耳自云南而北以向中州必假道于贵万一有鸣吠之梗则悬隔不得通虽间道有二并犬牙于川久而榛迷交地泯矣生辈生长其乡、传之故老、岂尽无闻幸举以相告、从滇池而之川以达中州者为何府、从武定而之川以达中州者为何卫、问自结绳以后至三王五帝三王之书、学者穷年不能析其精、设徒读其文、可计月而了也、岂周公时作礼乐诸经、初不甚繁、秦燔之而汉儒得争以伪售、故礼书即有四种、况兼其它、即徒读亦穷年不可了矣、后之以科条举者、在汉时称明经不及史、唐则惟三史而巳、故读者亦尚易精、至于今史之多奚啻百倍、而六部等曹之职掌纷如猬毛、科场五策乃尽以责对于诸经生不特对者拾括以对而问者亦未免拾括以问是彼我并弃实而矜华也虽多亦奚以为、今欲于诸生从五经中人占一经如故、而于六部诸职掌中人自量习其所优、亦各止占一事、自始仕至上卿不改以他、如监之习天文者、然苟在德学高等、可备凝丞、则另为一科以储馆阁之养、愚欲有之言而未决也、故与诸子商之
  问今之吏每授必以远方者自大使者而下即握符控方面等往往必参之以任子即未尽然尽然之者不少矣、而云贵为甚、其它秩五六、及秩所未收者、非赀以输而得、则老而贡以得、及名法辈有所仗而猥以得者也、上之人既以远而付治于此辈、此辈亦以远以睥睨、苟且阴报于上之人、以故吏炬益坏而民亦日益不堪其在高甲隽才、往往欲试利器、甘盘错、易险阻、叱羊肠者、顾以骈任腹腴卧而了治、为闭其所长不得尽、恒苦郁郁、而柄是者未易改故常来众怒也、余思有以两全之、十得二三矣、诸子幸助其所不及、
  问禹恶在旨酒好在善言、非事也、心也、汤之执中立贤与文之视民望道、武之不泄不忘、并非事也、心也、至周公子舆氏、乃始约此四心为四事。纵如其言。为四事而巳耳。何所不合。而乃日夜以思耶。回之问为邦、夫子告以王者之事、乐王韶舞、姑未论玉曰殷辂周冕则舆人轮人司服者、各营之司空、春官一小臣、□□□□□、与诸臣随事随分。各服之乘之巳耳。□□□犹今告朔一岁书也。之三者何川特举以为□佐者告耶。诸生傥亦有疑而思、思而得、得而幸释□之疑者乎、谨拭目以俟、

  徐文长文集卷之十九 【 终】

  ●徐文长文集卷之二十

  公安袁宏道中郎评点
  门人章斐然华甫校订

  序

  胡公文集序
  叶子肃诗序
  送李子遂序
  四书绘序
  诗说序
  送通府王公序
  送推府王公序
  赠李都使序
  陶宅战归序
  沈氏号篇序
  曲序
  赠礼师序
  肖甫诗序
  玄抄类摘序
  抄代集小序
  抄小集自序
  刻沛言序
  陆氏谱序
  李伯子畵册序
  赠吴宣府序
  注参同契序
  赠严宗源序
  逃禅集序
  赠妇翁潘公序
  览越篇序
  王山人赠言
  北台疏草序
  云南武录序
  赠李宣镇序
  周愍妇集序
  海上生华氏序
  着郭子序
  赠张君序
  代边帅寿张相公母夫人序
  送沈君叔成序
  八骏图序
  赠梁尚书公序
  赠李长公序
  白氏谱序
  亦陶集序
  寿史母序
  张母八十序
  赠沈母序

  ○胡公文集序 【 □泉公】

  渭读昌黎与冯□□文书谓巳所为文意中以为好、则人必以为恶、小称意、人小恠之大称意、即人必大恠之、至于应事作俗下文字下笔令人惭、小惭者人以为小好、大惭者即必以为大好、盖始而疑其言、其后渭颇学为古文词、亦辄稍应事则见其书于手者类不出于其心、盖所谓人以为好而巳惭之者时有焉、复归罪于身之微而势不可直。然考昌黎与冯宿论文时、亦既取科第为官人矣文之难人知之而应俗之文之难人其知之哉往渭冠时得见今右布政使胡公边事疏于师季长沙公所、盖读之累日夜、即仰而叹曰、是古晁错赵充国之流欤、恨不得一见其人、尽读其平生所作而并窥其所谓应俗者、后十八年公自家起为浙江按察使按察使□□尊官也渭虽欲见不敢、而公固偶见渭所为文于师所赏之、今渭来见、乃得尽读其平生所作、而应俗者固十居六七大率皆秦汉名家所为文而其随事与人而各赋之。直不伤时。而婉不失巳。求昌黎之所惭而人以为好者盖寡矣。渭更仰而叹曰。有德者之言固如此夫盖渭始谒公时亲见公束带阶迎同饮食、从容谈说、退必导于其衙之门、若不知渭为一贱士、身为巨公以临之者、而其所操持、则固有千万人必往之意、以形于文为婉与直。皆其理宜也。胡所挠于心而惭。一日帅谓渭曰公尝与余言似欲子叙其集渭曰是小子之志也请不获其敢以辞乃谨因论文而发其志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