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集

  呜呼希元   天地之乆   人生其间百年一瞬   何较聃顔   唯得令名犹穹壤然   亘千万世   不陨不骞君得之矣   夫何恨焉   余为斯铭不愧其传   呜呼希元
  故河南尹君墓志铭【并序】
  河南尹君名朴字处厚师鲁之长子也防博学能文通春秋知古今议论根蒂经史明白是非虽先达父友皆竦然屈服不敢以齿少遇之师鲁高文大节当世师仰居家未甞不以古圣贤之道诲其子弟故处厚不独天性超絶以承父之教薫炙渐渍而至于大成焉甞一举进士误为有司所绌反笑曰是岂足以尽吾才邪师鲁勉以应制举于是所记益广所学益深师鲁每叹曰吾道之克传吾门之所寄在此儿也庆歴中余与今枢宻副使田公元均奉诏宣抚陜西时搢绅草泽上书以方略言者数百人余请田公第其高下而独取布衣赵仁济者为第一然恠其所论特竒疑非仁济言既而知处厚代为之田公惊而谓余曰尹氏有子矣尹氏有子矣自是余常称于公卿间谓其学必能继师鲁其才必为朝廷所用不幸年二十五而亡良可哀已师鲁讳洙官至起居舍人直龙图阁以防贬崇信军节度副使未起而卒处厚娶王氏再娶宗氏一男曰焕一女尚防处厚将从师鲁之防葬于缑氏也其从弟材来告曰伯父以公之知处厚也甞属材曰异日当请铭于公今葬矣敢以伯父之言告乃为铭曰
  惟寿惟夭   达者一焉   愚寿而防贤夭而传   呜呼处厚   孰短孰延吾疑祸福   不主于天   恶兮不折善兮不年   天果主邪   胡为而然


  安阳集巻四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安阳集巻四十八     宋 韩 撰墓志
  故许州观察推官曾君墓志铭
  余庆歴末作帅中山时曾君以布衣来请见与之语皆根本道义观其文则典赡而可喜余固知其逺到者遂延之公馆使与诸子侄游而为学益勤为文益工皇祐四年秋与余侄直彦俱赴举京师春预崇政试皆登乙科君补安肃军司理参军归故里奉二亲以之任官满用荐者得补永州祁阳令寻丁母陆氏忧服除再调桂州临桂令曾余为仁庙山陵使辟掌牋奏永昭讫事奏其劳擢授许州观察推官值岁大旱民饥疫作州缺守而无见粮君亟白转运使愿得一奏牍持之至阙下诉于执政者宜有以济转运使如其请君即驰至丞相府上其奏其言饥馁乏食之状不急为之救则死者不可胜计矣朝廷始惊乃运京仓与江淮所漕粟徃赈之君归而饥者聚州下无虑数万人君日复周视之均其廪食病者则躬致其医药虽民頼以再生而君遂为疫所中卒不能起年四十四治平二年三月二十五日也君名炳字文伯建昌之南丰人父仲舒有道不仕子思古思中思逺以某年某月某日葬于某县某鄕某村将葬诸子泣来请曰先子公之门生而素被知者得公一铭而内之圹中存殁之光矣铭曰
  有才而不得殚其蕴有禄而不得终其养虽力仁而济物兮反自罹其夭防兹天道之难知而世人之共悲者则余也岂独以门人而大怆
  故安康郡太君陈氏墓志铭
  某第五兄著作讳璩有子尚书比部员外郎监在京麴院正彦援郊祀恩赠兄尚书职方员外郎熈宁三年冬得告焚黄因自襄邑迁其妻王氏之柩归于里中而母安康郡太君欲同展茔域正彦即奉以行未几正彦来报始至相未厝王氏即侍母大君歴拜先茔及次新安坟所而母太君宿疾忽作十二月十二日终于孝亲佛舍某得讣骇泣既而叹曰是岂偶然哉方吾嫂康宁时专意来展茔域囘止坟寺而忽焉不起具免夫道路肩挽揺顿之苦而无甚寒极暑疲力难进之患去吾职方兄之塜百歩而近安然以归其夫圹中非积善之至孰享兹福嫂姓陈氏曾祖从信事太宗于潜邸深暁财计及即位寖被显擢终左卫大将军度支使祖惟德以防补卫尉寺丞父士元防嗜学举进士未第而卒嫂年十八归于职方兄天资婉淑事其姑秦国太夫人曲尽妇道当兄之未官赀用多乏中馈之事怡然自力未甞少懈秦国亦爱而遇之犹息女也执秦国防号奉几筵动必如礼接内外宗党柔和自下故皆得其欢服性仁慈信奉释教诫不害生物毎见穷悴可怜之人必亟自损刻而振施之遇尊长讳日则先期斋洁躬诵佛书以严追荐如是者三十年益乆益勤兄方逾强仕而殁嫂嫠居唯正彦一子孜孜训导遂以成立而正彦亦笃孝过人凡嫂起居之际朝夕在傍侍膳则进其可食者而去其不可食者以至衣之薄厚必使冝其凉燠平居左右瞻仰顔色若稍失调适则惶遽按阅方书裁量药剂唯恐其意之不及也俟嫂痊复已方少安嫂用是每体中有少不佳或隐而不自言虑其子劳轸之过也然嫂虽享年六十有八不为不寿而不足以副其孝养之心甚可哀也四女长适尚书职方员外郎王克存次适大理寺丞王居正次适太子中允集贤校理李清臣次适屯田郎中成黼皆闻人材彦士族钦瞩嫂始封保宁县君次封保宁县太君次封安康郡太君一以正彦升朝遇郊恩余皆某顷在宰府陈情特封非常例也以四年二月二十八日合祔于职方兄之茔将葬正彦曰母太君平生懿行羙德无如叔知之详叔当以铭铭曰
  惟人之生   云胡不逝   惟逝之藏其致匪易   噫嘻安康   终也特异躬来展茔   始次坟寺   疾生莫测遽不能治   旁视夫穴   不劳而暨非福之全   事岂斯契   庆歴乙酉实为兄志   日月之驰   仅将及世今兹熈宁   辛亥之岁   又铭吾嫂哀胡可既   书其大方   是谓无媿
  故仁寿县君张氏墓志铭
  余第二侄殿中丞公彦妻张氏职方郎中文昌之女性柔静自防不妄语笑惟姆训是服逮归韩氏仪德益修平居端然以法度自处宗亲钦式之公彦在官洁防自奉菲薄而张氏素淳约能内为之助治家无一横费故用度自给而俸常有余时俗所尚于妇人服玩尤变易不常工人每高其直以相诱徃徃捐故所有甘心而趋之惟恐其后也而张氏目之淡然未甞为之少动实闺壸之难能也公彦遇嘉祐恭谢天地恩封仁寿县君四年春公彦亡张氏哀乆成疾八年三月十日卒于相州感化乡之私第年五十四长子曰确试秘书省校书郎次曰恺力学未仕俱早世次曰恬秘书省校书郎尤孝而有文张氏亡摧毁骨立其年冬亦卒次曰恪方肄进士业五女长适鎭潼军观察推官孙扶次二女俱早亡次适新州新兴尉监襄邑仓王恺次适相州司户参军陈厚熈宁四年二月二十八日以其叔姑安康郡太君陈氏之葬乃举张氏之柩纳公彦圹中铭曰
  呜呼张氏   处妇之道   静以约兮侈丽之事   妇人所好   殊能略兮闑内之治   宗姻以法   德云邈兮享年不遐   有子多丧   天乎虐兮
  故寿安县君王氏墓志铭
  余第四侄尚书比部员外郎正彦妻王氏故相文正公曾之孙刑部郎中秘阁校理绎之女也文正公以道德忠信相仁宗以兴太平大名重望为诸宰之冠而治家不失儒素闺门肃然故王氏自防已稔习其门法婉嫕之行不教而修既归韩氏以淳约之性职我内事能持巳不自厚而遇众以均从正彦﨑岖小官虽浣衣薄食未甞有不满之色和睦内外怡怡如也宗党贤之事其姑安康郡太君年逾二纪柔顺之道终始不懈甞以尊幼被疾外无良医遂精意方书昼夜研诵卒通其大方门内病者或自治之多获痊已正彦登朝遇郊恩封寿安县君熈宁二年春正彦通判越州代归涂次秀州舟中得暴疾数日遽不可治年三十九二月二十一日也五男长曰辑婺州司户参军次曰向曰邕曰乔并勤于学未仕次防未名三女长适进士张元素二并在室而辑自王氏之亡守其柩至于终防四年二月二十八日以其姑安康之葬王氏从葬于相州安阳县新安村先茔之西南术者云外庚穴也铭曰
  王氏之生   贤相之家   能蹈世法不骄以夸   德则多羙   命兮不遐福善之报   其当尔邪
  故东平县君吕氏墓志铭
  余长子太常博士袐阁校理忠彦妻吕氏故相文靖公夷简之孙观文殿学士尚书吏部侍郎公弼之女也文靖公以王佐之才辅相仁庙二十年间仁恩德泽浃洽天下而观文公继以隆名伟业居右府翼两朝故吕氏袭其京庆而贤明柔淑之性邈然宜异于众也年十六归韩氏虽尚妙年能不以贵相之家辄自骄懈妇道修谨过于老成其姑卫国夫人崔氏爱而抚之谓其可教卫国治家谨肃仁而好施亲族无踈近资防周至其心勤勤唯恐不及吕氏常在左右朝夕师仰禀训不怠悉能知其薄已厚物之意及卫国之薨余则以家事付之吕氏奉其姑遗法惕然不敢失凡所施设与卫国平日无少异焉于是内外欣服知克绍其风矣治平二年秋得疾淹乆数泣而谓忠彦曰我疾势日加万万不可治我有防妹在家君若全旧恩以续之必能卹我子又二姓之好不絶如故我死无恨矣八月四日果以其疾卒年二十七时观文公始擢贰枢府悲思不已乃为奏得追封东平县君生三子长曰锦孙次曰宻孙皆早夭次曰治太常寺太祝聪谨嗜学吕氏尤所钟爱忠彦不忍违其遗言为娶其妹熈宁四年二月二十八日因其伯姑安康郡太君陈氏之葬自京迁吕氏之柩厝于相州安阳县丰安村先姑夫人之兆次铭曰
  吾得卫国   司吾壶中   治家之法惟平以公   内外亲党   无恩不防吕氏嗣之   得其清风   如何不幸盛年以终   失吾良妇   哀兮何穷






  安阳集巻四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安阳集巻四十九     宋 韩 撰墓志
  故秘书省校书郎韩恬墓志铭
  恬字安之余侄殿中丞公彦之第三子母仁夀县君张氏防隽迈喜学读书强记而为文辩速余甞较公彦诸子谓恬他日必能先取科第以才名自立甞求补试国子监生程文中等俄丁父忧未几其仲兄恺与二妹继亡恬与母张氏益大悲骇不能自宁余遇嘉祐明堂恩亟先奏恬得秘书省校书郎及为娶职方郎中董之卲之女且以慰其母惸独之心张氏喜甚屡泣以诫恬令益自修饬以报恩鞠之厚已而张氏复感疾议归乡里冀得移其故处而遂平逾八年春不幸疾乆卒不起恬既并罹酷罚夙夜号躃几以殒絶犹能手疏母之行实请余为其墓铭终以哀毁之过其年十二月二十一日亦卒时年二十二女二人长曰夀女次曰安女并防后恬服除董氏以无男子归其父家夀女者熈宁初元又不育呜呼祸衅之来未有如恬之一门相仍穷苦如是之甚者也悲夫四年二月二十八日以其叔祖母安康郡太君之葬乃举恬之防葬于相州安阳县新安村先茔东其兄确之墓次葬师所谓穴之外庚也铭曰父母诸兄兮相继亡于前二女之防兮一复夭于后妻无以守归其家尔独于兹瘗其柩何罪而当此罚邪岂数之适相偶邪天乎冥冥吾安以究
  侄孙亶奴墓志
  余第五侄司门贠外郎通判赵州方彦年四十余始有一子以其生子相州取河亶甲居相之义遂名之曰亶奴亶奴状貌絶羙语言甚慧故方彦与其母向氏爱而视之谓虽希代之寳不如吾儿之贵也而抚育太过易以生疾才及五岁而夭其母哀思不已虽其亡逮今数年矣而饮食衣服与夫玩好之具犹日奠而时致之与存者无异甚哉其爱之难解也熈宁四年二月二十八日以吾嫂安康郡太君之葬因自赵州迁而瘗于先茔之东祔从兄确之墓次刻石以志且慰其父母之心云
  故尚书比部贠外郎崔君墓志铭
  崔君象之有道君子也余妻虽象之之姊然其相友也以贤而不以亲今之云亡其子振孙等以墓有铭哀号驰诉属余以辞余固知象之者其可不铭象之讳公孺后魏清河大房七兵尚书休之后今为开封鄢陵人曽祖周度仕周佐兖帅慕容彦超幕帅叛以大义切责遇害赠秘书少监祖汝砺以父死节补右班殿直赠尚书兵部侍郎父立为世名臣终尚书工部侍郎赠礼部尚书象之防简重有高识喜学善属文始以父任补将作监主簿耻在防籍欲自取进士第既不利有司慨然以篆刻之技不足为遂益究览经史百家之言至于浮屠老子之书无不探考得其渊妙视富与贵恬然不能少动其心也初监许州商税丁尚书忧服除监许州合流镇商税再监许州商税丁所生灵夀县太君严氏忧服除时丞相贾魏公镇许荐知阳翟县事岁满签书忠武军节度判官事用三司奏都太管勾许汝州石塘等河催纲累迁尚书比部贠外郎熈宁四年正月十七日以疾卒年五十八象之孝悌仁恕出于天性母夫人仁夀郡太君冉氏早亡事尚书与严夫人朝夕左右承顺顔色未甞少懈其居防也水浆不入口者累日及葬虽盛寒必跣足负土与庸者杂作终防始复荤茹兄弟皆盛年物故孤遗满室象之极力抚养不忍去为逺官故仕宦专以庇族为意不复计较资品高下居官治民清约不扰见有位者必为陈国家大计民之疾苦与夫所知之贤者冀以行其言而已未尝自有也正人佳士虽未识靣推向不已道或不合虽大权重位招之不徃也庆歴中仁宗皇帝励精图治象之乃诣阙上书论十事其目曰培根本教宗室择守宰求遗逸资孝治御英豪轻赋敛省寃滞节浮费严武备凡数千言引据深切而亦不求人知亡后诸子得其藁于楮中于是人益知夫象之虽在小官有爱君忧国之心而自晦其德如此与人交务尽诚信以风谊自许有过失者必毅然规正无不畏而为善周人之急厚自损刻而不以为惠也从事许昌日官吏断狱误引重比同幕梁统者惧及于谴则铨格为废人象之曰持议而误在我遂请独当其罚论者高君之义所居东北隅有亭曰葆光尚书之所创也君常处其间黙坐终日外无一物能婴其虑交防之至则以文酒为乐往往忘其鄙吝与处士孔宁极尤相厚善每一过从则闭闗谈道率逾旬不忍别去素乐闲退与相知为林泉之约愿预者辄以籍记之已而皆背去其籍为空象之笑而不恠也然象之亦为族属所累未能如其素志而天复不畀其夀悲夫临终谓诸子曰吾神识无纎毫妄乱来亦我来去亦我去此又见其达性命之深也其作诗尤工人多赏其清丽夫人安福县君程氏某官某之女柔顺而正内治以修男二人长曰振孙大理寺丞次曰保孙试将作监主簿象之教子严而有法而皆能承训自饬当嗣其庆云以某年三月二十一日葬于郑州新郑县某鄕尚书之兆次铭曰
  既孝于家   又忠于友   惟德之尊冨贵纷丽   恬不可诱   惟道之存死生之际   乱则何有   达性之根人虽亡矣   名不朽矣   事着斯文故尚书祠部郎中集贤校理致仕赵君墓志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