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首页
- 集藏
- 四库别集
- 古城集
古城集
上尝曰炀帝多猜忌临朝对羣臣多不语朕则不然与羣臣相亲如一体耳
断曰按易泰否二卦地上天下则泰天上地下则否圣人于泰则曰天地交而万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于否则曰天地不交而万物不通也上下不交而天下无邦也故天地君臣一理而已交则泰不交则否自古以来治乱相寻其机不出乎此昏庸之君懵焉不察临朝务修边幅黙不一言与偶人无异及居宫禁对妇寺则忘形肆志谑谈傲笑以为娯悦而不知倦呜呼虽欲不亡得乎朝臣多行能治化所由出也妇寺匪教诲祸乱所由生也以一人而君四海终日亲贤谘诹治道犹惧不理况以阉竖为一体而视朝臣不啻雠敌惟恐威灵之未赫而接见之不疎则稍有机警者不终日矣惟顽钝无耻之徒乃肯为用亦必结交近习以测风旨借力嬖幸以为已阶始克中夜安枕而居中用事之人或利其柔软或贪其贿赂援引拔擢不惜端揆宰辅以处之于是羣阉众邪欺謟承顺内外合一以致纪纲大坏忠谏蔑闻天变于上人怨于下犹不觉悟沦胥至于国亡身弑而后已如二世炀帝所为者不亦大可笑乎太宗是言乃隋唐兴丧之所以分有天下者不可不监
十年治书侍御史权万纪上言宣饶二州银大发采之岁可得数百万缗上曰朕贵为天子所乏者非财也但恨无嘉言可以利民耳与其多得数百万缗何如得一贤才卿未尝进一贤退不肖而专言税银之利昔尧舜抵璧于山投珠于渊汉之桓灵乃聚钱为私藏卿欲以桓灵事我耶是日黜万纪使还家
断曰小人为恶千态万状擢发不可胜数迹其所自由不明义利所在故颠倒悖逆恣已穷物靡所底极而不自以为非也万纪是言岂知其不可而故为是以濒辱哉其心曰山泽所产非敛诸民也国家所资不私乎已也庶几其君悦而从之耳茍非刚明之主鲜不为其所惑者矣观太宗所以折之之言可不谓明乎所以黜之之意可不谓刚乎曽子曰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太宗以之
十一年马周上疏曰自古以来国之兴亡不以蓄积多少在于百姓苦乐且以近事验之隋贮洛口仓而李宻因之东都积布帛而世充资之西京府库亦为国家之用至今未尽夫蓄积固不可无要当人有余力然后收之不可强敛以资寇敌也
断曰唐之税法曰租曰庸曰调三者之外一毫妄有所取即强敛矣周欲止其君之强敛恐妨蓄积则当告之以务本节用之道当是时劝农之诏不闻颁于天下朴素之风不闻先于宫壸对病之药孰切于此周不以言乃曰要当人有余力然后收之是必于常赋之外别有所收矣非强敛乎且人有余力则君有余力从而收之岂君民一体之意周所言特一时之计耳非不易之论也
十二年著作佐郎邓世隆表请集上文章上曰朕之辞令有益于民者吏皆书之足为不朽若其无益集之何用梁武帝父子陈后主隋炀帝皆有文集行于世何救于亡为人主患无德政文章何为遂不许
断曰典谟益稷二帝之文章也训诰誓命三代之文章也以今考之或命臣僚或戒师旅或训廸一邦或诞告天下皆不得已而有言耳非有意于为文欲夸耀于来世也然道徳所存中和所积源深流长不容沮塞故辞不求工而自无不工理不期到而自无不到史臣録之以为后世法亦以见其修身治国之规敬天勤民之意非教人作文之法如后世所谓龙腾虎跃日光玉洁之说也下逮两汉诏令虽不古若亦皆恳恳为民深厚之情溢于言表犹不失为人主之辞余则大风秋风数篇以外殊不多见魏晋而后有天下者始以诗文为务雕镂刻画步骤驰骋似与书生较胜负以取青紫者然呜呼识者观之固亦不暇他问而可知其享国之不永矣世道日降一至于此可胜叹哉善乎太宗所以却世隆之请可谓王者之见宜其功徳兼隆肇启三百年富有之业与
十六年上谓谏议大夫褚遂良曰卿犹知起居注所书可得观乎对曰史官书人君言动备记善恶庶几人君不敢为非未闻自取而观之也上曰朕有不善卿亦记之耶对曰臣职当载笔不敢不记黄门侍郎刘洎曰借使遂良不记天下亦皆记之上曰朕行有三一鉴前代以为元龟二进善人共成治道三斥逺羣小不受谗言朕能守而不失亦欲史氏不能书吾恶也
断曰古人为善而不为恶葢因其当为而为之因其不当为而勿为耳非有欲畏之心而故为是以要令誉屏恶声也是以屋漏之箴危微之儆圣王所兢兢致慎者恒在不见不闻之地乃太宗恐史氏将书其恶始以监前代进善人逺羣小自力设无史臣则前代其可不监善人其可不进羣小其可不逺乎故其所为亦伪而已矣非古人为善之意也且方与史臣论事以是为言是利其金而授之璧亦古人所不为也
十七年初太子承干喜声色及畋猎所为奢靡魏王泰多艺能有宠于上潜有夺嫡之志上意寖不怿太子亦知之阴养刺客纥干承基等及壮士百余人谋杀魏王泰会承基坐事系狱上变告太子谋反勅中书门下参鞫之反形已具废为庶人
断曰或问太子可易乎曰太子天下根本易则根本揺动不可也曰使其不肖奈何曰古之有天下者以敎太子为第一义故正其身以率之择其人以傅之使心无杂念事有恒规虽质性平凡蹈常袭故将不失为守文之主苟庸劣已极亦必辨之于早预为之所此朱均所以不有天下圣人行权之道也曰权非圣人可行乎曰事不获己师圣人而用之何不可之有曰太宗之于承干可行权易之乎曰可曰何以知其可曰乃若所为将使宗庙不血食则有可易之道曰愿闻其实曰遣刺客杀于志宁张玄素是也承干不道二人谏焉不从则已必欲置之死他日践阼将赤谏者之族不亡得乎且二人傅承干者也而贼之则弑父与君之渐使太宗是时逆覩未然数其罪恶告诸宗庙改立他子则可以杜不轨之谋全父子之恩矣曰如太宗所为俟其动于恶废之幽之则弑逆未尝得行而父子之恩亦无亏也不亦可乎曰不然春秋之法人臣无将将则必诛太子人臣也反罪已具复得不死是为失贼必如商臣宋劭而后诛之岂春秋无将之意然太宗手刅同气恐人以为口实故欲全之耳来济之言几于党恶不忠孰大焉曰律有议亲议贵太子兼而有之独不得议乎曰周官八议皆罪恶差薄有可言者非弑逆大故也使弑逆大故亦在所议则乱臣贼子接迹当世岂圣人制法之道耶曰太宗所以教其子可谓至矣何承干不材如此曰未也太子以侍膳问安修身养性为事太宗使之决狱则与始皇所敎何异又听用库物以启其奢宠信魏王以疑其志不可以训固不止六月四日一事而已
李世绩尝得暴疾方云须灰可疗上自剪须为之和药世绩顿首出血谢上曰为社稷非为卿也何谢之有
断曰须髪虽微皆父母遗体人有割股以活其亲先儒犹辩其不孝况剪须赐臣下乎此霸者驩虞之行非王道也
房玄龄等上髙祖今上实录上见书六月四日事语多隠微谓玄龄曰昔周公诛管蔡以安周季友鸩叔牙以存鲁朕之所为亦类是矣史官何讳焉即命削去浮辞直书其事
断曰诛管蔡者周公也周公未尝为天子鸩叔牙者季友也季友未尝为诸侯太宗引为己证殊不相类
十八年诏诸军分道击髙丽
十九年上自将诸军发洛阳
断曰按十六年髙丽泉葢苏文弑其王建武尽杀诸大臣十七年新罗遣使言百济与髙丽连兵谋絶新罗贡道乞兵救援上遣使赍蜡书谕之葢蘓文不奉诏比而观之其曲在彼髙丽之师诚有不可已者然当虑鲸海之虞监亡隋之失纳遂良之忠辨世绩之佞简命大臣将十万精兵水陆并进直抵辽左据险驻札问建武及诸陪臣死故新罗断隔之由暴白葢蘓文弑逆罪恶宣布大唐威徳修攻具设赏格使举国明知逆顺祸福所在彼亦人类必为感动不过旬日贼臣之首可致麾下然后为置其君顺而抚之赦余党许令自新则兵不血刅足以建功虽齐桓召陵之师不是过也夫以太宗之明非不及此必欲亲征损伤威望狼狈而还以贻后悔何也先儒谓其志气英果以百战而得天下治安旣久不能深居髙拱犹思所以逞志扼腕踊跃喜于用兵非有礼义以养其心中和以养其气是也
帝攻髙丽安市城不下以辽左早寒草枯水冻士马难久留且粮食将尽诏班师
断曰禹征有苖不服则班师未几有苗格太宗征髙丽不服则班师而髙丽卒不服何也禹旣班师益勤于徳以干羽代剑戟太宗不胜其忿议复兴师禹戒满持谦太宗狃于一胜遂自伐其为将之功此其所以异与徳也忿也谦也伐也乃逺夷叛服之机而古今成败之迹也
二十一年上问侍臣曰自古帝王虽平定中夏不能服外域朕才不逮古人而成功过之自不喻其故诸公各率意以实言之羣臣皆称陛下功徳如天生万物不得而名言
断曰四夷部落虽处荒外其盛其衰迭消迭长实与中国不殊数也亦理也月盈则缺日短则舒天道且然况人类乎故王者不治外域非特以其心性难格亦以理乱相推势有必至恐为中国他日之患故号令不及政敎不加听其自相雄长而已秦汉而下渐加疆理则其盛衰渐与中国相为倚伏武帝和帝始命卫霍耿窦诸将穷兵极讨登临瀚海勒功燕然而不治之义隠矣至于太宗擒颉利灭延陀州郡其地编列其民遂与中国无以异焉呜呼治者乱之所乘弱者强之所迹故君子观汉之所为则知必有刘石之祸观唐之所为则知必有五代之祸用力愈多而贻患愈大造谋益巧而召衅益深不在当时则在后世虽圣哲复生不能遽免其视不疆不理使不为吾利亦不至于大为吾害其得与失何如也由是观之先王不治外域非不能也不为耳太宗念不及此乃曰自古帝王不能服外域何其言之易也羣臣不闻规谏曲为谀悦可耻之甚
二十二年上作帝范十二篇以赐太子且曰汝当更求古之哲王以为师如吾不足法也吾居位以来不善多矣锦绣珠玊不絶于前宫室台榭屡有兴作犬马鹰隼无逺不到行游四方供顿烦劳此皆吾之深过勿以为是而法之
断曰太宗尝语人曰人苦不自知其过数者之过旣其知之矣胡为不改去古旣逺圣学不明虽有大有为之君不过勇于谋治而已其于检身之道蔑如也然过而不知其罪小知而不改其罪大与其以言为范孰若以身为范乎
二十二年夏五月帝崩
断曰太宗以英明仁恕之资拨乱世反之正纳谏求贤励精图治诚不世出之主也然其治效终不古若不得与三代并列或病其大纲不正有杂霸之风或病其礼乐之具田畴之制学校之敎拟之先王有未备也是固然矣以今考之非特太宗之过亦当时辅相之职有未尽耳大纲不正莫甚于杀建成而夺其位杀元吉而纳其妃然禁门之变首建谋议以周公为口实者玄龄如晦也力赞决策使不得俟其先发而应之者无忌敬徳也独不得分狱乎纳妃之事无一人以为不可设有论列彼以好名畏义之心当天下拭目之始必听无疑久之欲立为后魏征始以辰嬴为譬不亦晩乎若礼乐田畴学校之制则以臣僚异议违其所愿者尚多有之如封建一事太宗鋭志复古廷臣交章力诤不得已而罢之至有朕何苦强人以茅土之叹岂其本心哉由是观之辅相之职有所未尽不其信乎汤武之有天下皆不数年而崩卒成商周之治者太甲成王也二君之贤不踰太宗而治效过之以有伊周为师保也使太宗之贤得伊周之佐则三代之治何患不见于后世
右贞观小断一编论事纪言共计三十有二则乃我先君子未遇之忠恳实经术之断案也昔程子读唐鉴谓淳夫乃能相信如此先君子之生距程子虽逺然尝笃信潜心以究夫伊洛未坠之绪今以是编与唐鉴所载太宗事互观皆范太史之未尽意也不肖男僎刻之家塾以应知者之求区区芹曝倘有禆于治道他日亦可献之九重否也正徳辛巳仲春朔男僎百拜谨书于弋溪书屋
古城集巻三
●钦定四库全书
古城集巻四
(明)张吉 撰
与锺提学书
生虽未及受业门卞然尝觌道徳之光沾礼乐之化稍以自幸厥后跋涉两京足迹不践故园已三载矣区区螟蛉之子之心有不得而遂焉窃惟我朝仿古为治于乡饮乡射特诏有司举行如式所以厚风俗明长幼序贤能崇教化也我圣祖神宗之心果何心哉奈人情不古世俗厌烦遂致久而废弛名存实亡而我祖宗立法之意荒矣乡射礼自先生司业敝藩教诸生服习生长是邦者始得畧覩三代制作之精微仪文之殷缛而事之宜于古者又知其未始不可行于今也然乡饮之与乡射仪节无甚异者乡射既可行乡饮似亦可行矣而所以未行者岂以乡射诸生之所习而乡饮必其乡之耆宿与愚意此不必拘也今日之诸生即他日之耆宿岂有今日可行乎射而他日不可行乎饮哉欲于未事前一再月谋宾及介朔望有司礼请入学将仪礼乡饮经传逐节标录人执一简俾诸生如仪行习而令耆宿在傍谛视精察互按叅考数畨之后心领意解文无疑义然后依期举行当得熟闲与诸生习射无以异矣然亦视其地方何如茍偏州下邑素无士夫则亦姑仍其旧而已先生当可为之时操可为之势倘赐省览毅然行之不恤浮议风化未必无小补也吉顿首
与陈方伯书
生备员朝绅岁再期矣所愧平日所持论者与时龃龉不得一有所为以伤执事之明近日两广巡抚员缺合吏兵二部所推盖极内外一时之选而执事与焉足见人心不死公论犹存时事尚有可为者事虽中寝浙江之命亦寻下矣公道不可终废如此移此恵彼眀目张胆益求其所未至方面之寄张咏其得专美于前乎敝邑处士敬斋胡先生居仁强学鋭志求道真能究心于我分内不求人知者也生自知有所不逮家食时每以师礼事之不幸物故遗迹所存者尚多有之欲得搜抉一二传播士林奈逺无证佐惧失其真实所未敢其家去梅溪东岸甚迩道浙必经之途执事试为式于其闾少加讯访必能得其要领苟可采录毋惜为作一传否则择其墨稿数通锓梓以传如石刻陈剩夫所书求放心之类使天下后世稍知林下尚有逸民如斯人者不至冺冺无闻非特一人之荣抑亦斯文之幸而执事宅心广大不遗幽眇之情又自不言可知也浅识区区未知然否不胜悚惧之甚
与程内翰正之书
相别既久不知近时做甚工夫所见文字一两篇比旧益工致用心可谓専矣凡人作事能用是心何所不就但患所用少差虽劳无益耳作文虽儒者分内事然程夫子亦以为玩物丧志看来人只有许多精神専于此则啬于彼苟用心于内更暇悦人耳目乎自古圣贤文字无几惟朱子集录稍繁盖当时自程张开学之后人人自以为得其传各执一说互为同异不能相一朱子恐学者为其所惑辨析折衷求为至当之论是以其说不得不繁也今以其书考之亦安有一言不究于理一字不得其实乎吾子聪眀过人所为诗文虽古词人亦不多让然吉所望于子者非止此耳完养思虑进修徳业当自勿轻作文始得别长一格此好渐轻方有向进处吉周游南服阅人稍博能觉悟者殊未多见此所以拳拳致意于吾子然亦可谓舍己之田而芸人之田矣伏惟髙眀恕其狂妄少为吾道留意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