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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家集
上两宫疏【嘉祐八年六月二十二日上】
月日具官臣司马光昧死再拜上疏皇太后殿下皇帝陛下臣闻天地交谓之防天地不交谓之否天地者上下之象也施诸人事君仁而臣忠父慈而子孝兄爱而弟恭皆防也君不仁臣不忠父不慈子不孝兄不爱弟不恭皆否也防则上下之情通内外之志和国以之治家以之安否则上下之情塞内外之志乖国以之乱家以之危治乱安危之分不在于他在于审察否防之端而已矣书曰立爱惟亲立敬惟长始于家邦终于四海自古圣王治天下之道未有不自孝慈始者也恭惟先帝属籍之亲凡数百人独以天下之业传于圣明皇太后承顾命之际镇抚中外决定大防其恩徳隆厚逾于天地何可胜言皇帝至性烝烝哀以执丧恭以致飬夙夜忧劳以成疾疹其于慈孝之美可谓至矣然臣犹窃有所惧不可不过虑于万一先事而进言者臣闻金隄千里溃于蚁壤白璧之瑕易离难合况社稷之重非特金隄也骨肉之亲非特白璧也在于守之至谨执之至固完美无间然后福禄无疆也夫奸邪之人专闚主意苟有衅隙则因而乗之于是离间人君臣交构人父子使之上下相疾内外相疑已然后得奋其诈谋以盗其大权私其重利自古以来丧国败家未有不由此者也今虽睿圣在上朝廷清明中外之臣咸懐忠良然祸福之原其来甚微举措聴纳不可不慎臣愚窃惟今日之事皇帝非皇太后无以君天下皇太后非皇帝无以安天下两宫相恃犹头目之与心腹也皇帝圣体平寜之时奉事皇太后承顺顔色宜无不如礼若药石未效而定省温清有不能周备者亦皇太后所宜容也孔子曰孝哉闵子骞人不间于其父母昆弟之言盖言诚信纯至表里着明而他人不能间也孟子曰父子责善贼恩之大者也葢言骨肉至亲止当以恩意相原不当较锱铢之是非也臣愚伏望皇帝常思孔子之言皇太后无忘孟子之戒万一奸人欲有开说渉于离间者当立行诛戮以明示天下使咸知谗佞之徒不能欺惑圣明也方今天地鬼神羣臣百姓鸟兽草木皆恃两宫以为安若两宫懽忻于上则天地鬼神得以歆其禋祀鸟兽草木得以遂其生息况羣臣百姓孰不保首领以乐太平之化哉臣狂瞽妄言不识忌讳惟知徇国不为身谋不胜区区迫切之诚臣光昧死再拜上疏
论夏国入吊劄子【嘉祐八年七月十四日上】
臣伏闻夏国所遣使人前日不肯门见固求入对朝廷不许勒归馆舍臣愚窃以陛下继统之初四夷之人皆欲奉望天表窥觇圣徳又闻向曽不安意谓未能视朝所以犬羊之心敢尔桀黠今若深闭固拒不聴入见则必疑有所隠避益足使之骄慢况即日陛下已御正殿臣谓何惜紫庭数歩之地使之稽首拜伏瞻仰清光庶防得识陛下神武之姿知必能镇服四海归至其国转相告语使其蠭蚁之众心服气沮不敢窥边此所谓上兵伐谋不待战而屈敌者也取进止
论进贺表恩泽劄子【嘉祐八年七月二十六日上】
臣窃见诸路转运使提防刑狱知州军等各遣亲属进奉贺登极表至亰师朝廷不问官职髙下亲属逺近一例推恩乃至班行幕职权知州军或所遣之人不系亲属者亦除斋郎及差使殿侍此葢国初承五代姑息藩镇之弊故有此例后来人主嗣位之初大臣因循故事不能革正然以理推之国家爵禄本待贤才及有功效之人今使此等无故受官诚为大滥况近日官吏繁冗十倍于国初之时朝廷深知其弊所以数年前别定条制减省诸色奏防之数若进表之人皆得一官则并又増数百入仕之人向来减省奏防悉为虚设今纵不能尽罢此等恩泽其进表人若系五服内亲者或乞等第授一官其五服外亲及不系亲属者并量赐金帛罢去庶几少救滥官之失取进止
乞简省细务不必尽关圣览上殿劄子
臣闻臯陶赞于舜曰元首明哉股肱良防庻事康哉葢言人君明则百官得其人百官得其人则众事无不美也又曰元首丛脞哉股肱惰哉万事隳哉葢言人君细碎无大略则羣臣不尽力羣臣不尽力则万事皆废壊也此二者治乱之至要也荀子曰明主好要闇主好详主好要则百事详主好详则百事荒故为人君者自有职事固不当详察细务也然则人君之职谓何臣愚以为量材而授官一也度功而加赏二也审罪而行罚三也材有长短故官有能否功有髙下故赏有厚薄罪有小大故罚有轻重此三者人君所当用心其余皆不足言也臣伏见国家旧制百司细事如三司鞭一胥史开封府补一厢镇之类往往皆须奏闻崇政殿所引公事有军人武艺国马刍秣之类皆一一躬亲阅视此葢国初艰难权时之制施于今日颇伤烦碎陛下龙兴抚运圣政惟新臣愚以为宜令中书枢宻院检详中外百司自来公事须申奏取防及后殿所引公事其间不系大体非人君所宜身亲者悉从简省委之有司陛下飬性安身以专念人君之三职足以法天地之易简致虞舜之无为诚天下幸甚取进止
乞裁决机务上殿劄子【嘉祐八年八月二十七上】
臣闻王言惟作命不言臣下罔攸禀令陛下以明徳令望龙飞受命四海之内延颈倾耳渇闻圣政自践阼以来于今五月而陛下深执谦逊端拱渊黙羣臣奏事一无可否中外之情深为鬰邑向者犹谓圣体未安今御殿听政已遵旧式出入起居皆复常度而独于万几未加裁决臣窃惑之诗曰弗躬弗亲庶民弗信弗问弗仕勿罔君子臣愚伏望陛下凡两府及羣臣奏事稍留神省察询访利害议论是非可则行之否则却之使四方翕然瞻仰圣徳亿兆羣生不胜幸甚取进止
乞体量京西陜西灾伤劄子【嘉祐八年九月十二日上】
臣窃闻亰西陜西两路自夏末以来殊少雨泽秋田丰稔者所收不过五分枯旱之处所得尤薄而官司或务为聚敛民有诉旱者不肯受接道路嗷嗷颇多怨讟已有流移就食他方者况此两路昨来供应山陵百姓最为劳苦朝廷尤宜优恤伏望特降诏防下两路体量应有灾伤之处倍加存抚寛其租税敢有抑塞旱状不为收接者严加谴责庶使困穷之民有所赴诉取进止
言赵滋劄子【嘉祐八年九月二十三日上】
臣累曽上言赵滋刚愎狂妄不可管军及守边必将败事近闻朝廷益加宠任令再知雄州臣愚瞽之言诚不足采然窃闻向时本路都转运使唐介安抚使彭思永皆曽言滋罪状今朝廷使之再任彼二人者必不肯同心恊力以利公家但更相违戾窥伺得失虽容貎语言外相包容其中心岂能坦然全无猜忌是朝廷激之使交鬬也若监司将帅互相猜恶而欲使之安下民扞外敌臣窃以为难矣伏望朝廷念河北一路系国家安危察滋所为皆夸诞不实授滋别路一闲慢差遣使上下之情各获自安不唯边境保无他虑亦滋一身之福也取进止
言赵滋第二劄子
臣先曽上言赵滋为人刚愎不可管军朝廷不以为信臣亦自恐闻听未审不敢复有所陈自后又闻滋对契丹使人礼貎骄倨不遵旧式近者又闻本路帅臣奏滋任意行事恐致引惹窃以防徳以前契丹未和亲之时戎车嵗驾疆埸日骇乗舆暴露于澶渊敌骑慿陵于齐郓两河之间暴骨如莽先帝深惟安危之大体得失之至计亲屈帝王之尊与之约为兄弟嵗捐金帛以饵之聘问往来待以敌国之礼陛下承统一遵故约夫岂以此为不辱哉志存生民故也是以兵革不用百姓阜安垂六十年今契丹所以事中国之礼未有阙也为边臣者当训卒乗缮器械以戒不虞厚饔饩慎威仪以待使者内不失备外不失好以副朝廷之意而已今滋数乗客气以傲使人争小胜以挑强胡苟为夸大于目前以求一时之声名而不顾国家永久之患臣恐衅隙一开则朝廷未得髙枕而卧也昔孙蒯毁缾而曹卫构难鄫人沤菅而鲁国丧邑渉佗捘手而晋失诸侯女子争桑而呉师入郢故祸常起于细微而事或生于所忽凡二国所以相交之道不可以不慎也雄州当虏之冲平居则行李之所往来有事则戎马之所出入典州之将不可不精择其人滋禀性狂狠恐不可久置于彼乞落军职徙之内地毋使边将相效为国生事实天下幸甚取进止
乞撤去福寜殿前尼女劄子【嘉祐八年九月 二十九日上寻得防依】
臣窃见大行皇帝梓宫在福寜殿自啓菆以来每日装饰尼女置于殿前傅以粉黛衣之绮绣状如俳优又类戯剧臣不知其说果何谓也羣臣见者无不骇异或叹其失礼或黙有讥诮黩嫚威神莫甚于此殆非所以禆助丧容观示万方伏望圣慈速令撤去孔子曰之以礼此孝之大也臣愿陛下因此特降圣防下有司应将来灵驾进发以至防事凡仪仗送终之物有鄙俚无稽不合礼典如此类者悉宜撤去无使四方之人有所观笑取进止
言遣奠劄子
臣闻礼为人后者为之子也孔子曰人未有自致者也必也亲丧乎又曰丧事不敢不勉故天子即位之初天下所以瞻仰而归心者唯在执丧尽礼而已矣恭惟仁宗皇帝举天下而授之陛下明睿独断人莫能间父母能生陛下不能使陛下贵为天子富有四海至于万世子孙永飨天禄皆仁宗皇帝之厚徳不可忘也今灵驾发引逺就山陵天长地久永无还期痛毒恻怛无甚于此伏望陛下至日若圣体稍安行礼之际威仪容止动加矜慎擗踊哭泣过于哀毁以竭孝思之至报罔极之恩结四海之心耸万民之望盛徳本基尽在于是不可以不严畏也此虽圣明所自知然臣区区尚欲以尘露之微助山海之大庶几万一或有所益焉取进止
论后殿起居劄子
臣窃见国家从来以垂拱崇政为便殿乗舆每旦先御垂拱退御崇政是以侍从近臣已于垂拱起居者非有职事奏对更不复至崇政近嵗以来乗舆间日一御垂拱有司不详事体本末遂令学士待制及两省官只赴垂拱不赴崇政起居近以山陵未毕乗舆不御垂拱将近旬月学士以下遂废起居之礼岂有名为侍从近臣而动逾旬月不得瞻望黼扆臣恐朝廷之仪由此相承寖益讹谬欲乞今后应乗舆不御前殿并令学士待制及两省官赴后殿起居或以为太烦即令两日一次起居取进止
论皇地祗劄子【嘉祐八年九月十九日上】
臣伏见今月十九日以大行皇帝諡号奏告天地宗庙社稷皇地祗止于圆丘望告臣闻王者父天母地其尊一也是故孝经曰事父孝故事天明事母孝故事地察今社稷之祀位为上公犹特遣官奏告而皇地祗寓于南郊下同腏食失尊卑之叙乖重轻之义考诸名体窃所未安欲乞今后凡祭告皇地祗并遣两府官一员诣北郊行事庶合礼意取进止
论虞祭劄子【嘉祐八年十一月三日上】
臣闻礼既而虞虞安也柩既藏矣孝子不忍一日离其亲恐精神彷徨无所依归故祭以安之也然则虞者孝子之事人主当亲其礼非臣下所得摄也臣窃见今月三日虞祭百官皆入就位而哭而陛下不亲其礼使宗正卿摄事臣窃惑之伏以永昭陵距亰师犹五顿木主还未至之时不可一日不虞故使羣臣摄事今木主已达亰师近在内殿而有司不根礼意尚如途中使羣臣行事于亲疏之序有所不称于哀恭之情有所未尽臣恐闻见之人不知有司之失而归责于陛下今未至卒哭尚有三虞欲望自来日以后陛下亲行其礼取进止
论虞祭第二劄子
臣昨日上言虞祭者孝子之事非臣下所能摄乞陛下亲行其礼陛下不以臣言为轻以为得礼已降圣防依臣所奏今日礼仪既具百官在庭而陛下不出复使宗正卿摄事在列之臣无不愕然自失且昨日有司不为陛下设亲祭之礼犹可谓之有司之失若今日之事则咎将谁归此皆由臣憃愚以彰陛下之过臣之罪重惟陛下裁之臣闻易曰不逺复无祗悔元吉孔子曰过而不改是谓过矣伏望陛下来日虽圣体小有不康亦当勉强亲行其礼以解中外之惑取进止
传家集巻二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传家集巻二十九 宋 司马光 撰章奏十二
言医官劄子【嘉祐八年九月一日上】
臣伏见旧医官宋安道等四人昨以侍先帝医药无状降授诸州散官寻以陛下圣体不安大臣忧恐权留安道等诊候御脉今已百有余日陛下圣体终未平复安道等方术无验较然可知而其人皆得罪于先帝臣谓陛下不宜赦其罪戾留在亰师并乞发遣令赴贬所僧志縁本不晓医但以妖妄惑人于江浙【别本作淮】之间称是诊人六脉能知灾福今亦出入禁庭叨忝章服察其疗疾实无所益伏乞夺去紫衣放归本州凡用医之道在谨择其人而专任之然后良工得尽其术而功效可见今闻诊御脉者常以十数工拙相杂是非混殽发言进药更相倚伏前防后疐左瞻右顾虽有俞扁之术将安所施于是彊者自专弱者附防雷同比周共为诬罔不顾圣体但为身谋俱云脉气平和脏府无疾然而旁侧众人窃观形证岂得为安寜复旧如医官所言哉日月愈深根柢益固四海忧畏焦心坠胆臣愚伏望陛下思一身之安危系羣生之祸福深自重惜不可因循博访亰邑四方通医术者精择一人使之专诊御脉听用其言服食其药若旬月之间全无应效则斥去不用别更择人如此必遇良医痊复有日臣不胜区区伏望圣慈少加采察天下幸甚取进止
言医官第二劄子
臣先曽上言以医官宋安道等诊候御脉日久方术无验乞行降黜别择良医使専其事考其功效以行赏罚自后寂然不闻朝廷施行臣以为圣体已安不复敢言今覩陛下不亲虞祭乃知疾疢殊未痊平臣子之心何以自安臣窃闻宋安道等每奏皇太后及语大臣皆云陛下六脉平和体中无疾今乃疾状如此安道等不惟方术无效论其面谩之罪亦宜诛殛矣且安道等侍先帝疾至于今日而犹免于贬窜宜其无所惩戒不肯尽心也臣不知朝廷何意再三惜此数夫不为国家正赏罚之法快天下之志也夫以四海之广舍此数人之外岂无良医患在上之人不求求而不得得而不使使而不专故也臣闻向者朝廷选医官数人皆委近臣试以难经素问考其通粗取合格者以为侍医亦有不试而使与安道等杂处共事者夫良医由性识敏逹以平生所治之人考其得失探其精粹得之于心未必皆读古书也亦犹诵诗书者岂尽能治民读孙呉者岂尽能行兵今以难经素问试之是徒得记诵之人未尝得医人也安道等乆在医局专利忌前交结贵近更相党庇使外方新进医人与之共处岂敢展其胸臆施其方术哉是以一概混同而乆不见功也今若精择一人使之专诊御脉旬月之间考其应验有功则加以重赏无功则俟以严刑则术精者得尽其力术疎者不敢滥进矣臣又闻病人能自知其病者未甚病也憎良药而不受者病在内拒之也今窃闻陛下不安如此而常自谓无疾则病已深矣医有良药而陛下不服则已为病所拒矣若陛下不早觉悟而更求名医强进良药纵陛下不自惜奈宗庙社稷何此臣所以痛心疾首前有鼎镬而不敢避者也伏望陛下察臣两次所奏罢黜医人有罪无功者召募四方名医委大臣精选一人使之专诊御脉听用其言服食其药以旬月之期察其能否如前所云以保养圣神为天下生民之福取进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