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溪文集

  两溪文集巻六
  ●钦定四库全书
  两溪文集巻七
  (眀)刘球 撰
  ○序
  送宋进士南归序
  世皆以为穷经而得进士则问学之功至而无庸加矣予则未之然也昔者圣人作经以教世盖欲人知天地之所以大气化之所以行日月星辰山岳河海之所以布列于上下人之所以为人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之所以为道礼乐刑政之所以为教伏羲神农黄帝尧舜禹汤文武齐桓晋文之所以为皇帝王伯皋夔稷契伊傅周召管夷吾狐偃之俦之所以为臣鸟兽虫鱼草木之所以为物不穷乎经则无以达其理处其事决其疑必穷乎经而后理无微而不可达事无难而不可处疑无大而不可决体之于内则道明而行立达之于其上则君可匡而圣推之于其下则民可措之安俗可移之厚是故穷经欲以善乎已就乎物大乎其事业岂徒以取进士而已哉后之君民者思得穷经之士以佐其治也然后设为是科以来之而贤人君子欲有为于时者常假其途出焉及其弊也为师者之教徒以得进士为期为弟子者之学徒欲举进士而止于是有剽掇记録已陈之言以希逢合乎主司之意侥幸其捷则弃之若筌蹄漠然不复经于意人遂以为学至于得进士可以已矣殊不知莅官发政方资于经无穷焉讵可以得进士而遂废其经哉世之为政者令多乖而行多谬盖不知求治之端于经以致然也不有杰特之士起而一去其弊不几乎圣经道塞使为邪说者得借口以自张欤予故于宋琏进士之归不能不拳拳焉琏尝受春秋于予今且以春秋第进士蒙待用之命而还矣予望其能益讨求经世大法于二百四十二年笔削间以待他日出而措之政不但以得进士为足而遂弃其业也故为是说以祝之
  送陈主事还乡展祭序
  推封赠之恩而荣省祭之命此皇朝劝忠奬孝之盛典也然必官于朝三年不失职而后与焉永丰陈君渊潜为主事刑部既得追赠其亲又得归而展燎黄之祭于其阡君虽慈祥慎重不好施张然始也由儒服捧乡书而来今之归也襃衣拥従辉映里闾使道路之顾望而叹息者不能不曰读书为儒而超达显耀乃至于此哉又不能不曰使其行不清而法有枉亦何能蒙天子之宠光哉又不能不曰为父母而有此贤才子亦何其幸哉则所谓忠与孝者兼有矣然此但乡人所称道非士君子之期待之也盖士君子期待于君者以其年方富才与识俱优必能感今日之荣遇以激昂濯砺其它日之名节使功有以昭于国泽有以润乎逺迩徳光有以及于二庙三庙芳声美迹有以列之金石传之简策而照耀乎无穷上以广其忠下以大其孝不但荣于一归见慕于一乡而已君素有高志逺量亦必不以其乡人之所称道者为自足而必以士君子之所期待者自勉焉君行郡人之官京师者咸赠以诗谓球与君同习于属词比事之教又同荐于乡俾为之序故不自忖其辞之谬敬书以光其装
  送蘓州岳指挥致仕序
  壮而拥甲兵冒矢石争胜于战鬬之场以立能功取显爵老而违荣去势甘恬退于家以康其懐终其余岁如姑蘓岳信指挥之进退以时岂非武臣中之达于道者哉且天之于物也春以温而生夏以燠而长秋以凉而成冬以寒而蔵四时之相迁代也各専其分故生长之功不待秋冬荣成蔵之功不必夏春遂其道则然也其在人也亦然勤动于少壮之日而休逸于衰暮之年立名于志未遂之时而退身于功已成之后非能为于始而不能为于终也亦其道之然也岳君始以骁杰之才奋敢决有为之志従太宗文皇帝征讨有战绩赏爵至指挥同知出略絶域得平冦进爵指挥使奉诏去掌蘓州卫事今年七十诣京师举其従子贵以自代天子许之于是京师贵人与之素共事者有饯以酒而问之曰公既置官守归休姑蘓名胜之地日覧长洲太湖包山之雅以寻范蠡之游迹味张季鹰所思之莼鲈乐且有余矣亦复有意于出竒宣力少输报効之劳于国家哉君曰乐固所欲劳则付之吾従子又曰慕其乐而置其劳者非吾之情也诚以老不可复壮也然则君之于道果何惑焉君行郎中陈君遵道主事刘君铉咸属文赠之因序其出处与问答之辞以华其行李云
  送太常少卿魏先生赴任序
  举一人而大众人莫不悦之非徒悦之又将加学立行以慕效之举人之公岂不大有益于理化哉宣徳七年春天子图得寔贤以弼熈鸿业诏柄政事大臣举所知公卿难其人者乆复锡以内制招隠之歌猗兰之操欲速得贤也公卿犹难其人复降勅明吝举之非公卿退而会举十六人以应诏会稽魏先生仲房与其列而独以文学称明日命下十五人皆外补藩贰宪副之缺独先生一人拜南京太常少卿以典郊庙百神祀事赞襄礼乐果殊擢也于是士无分先后进识面未识面者莫不欣然以为羣公卿举得其人如先生真可以称圣天子之求也先生之为人贤而守道不惑真能不负于明公卿之所举也士生今之世患无先生之徳之能无患荣名厚禄之不至也其望先生之风而兴起焉者不知几人矣盖先生行持介节学通古今才足以任事而建功由贤能兴司松之上海训典诸藩文衡迁博士太常为员外郎于考功所至徳光昭于上下清誉盈于人耳故其被眀荐膺显用也公道彰焉舆情惬焉士风有所劝焉如此也先生辙将南素辱其忠告善道者咸追饯之都门外酒行有歌以导其饮曰山河佳丽兮壮哉旧京魏侯之去兮位列清卿典兹三礼兮惟寅惟清云开日舒兮吾道之明临别不饮兮何以畅其朋情有赓于其列曰接衽聨裾彤庭曙兮洵美魏侯岂不懐其旧故兮顾彼容台位不可乆虚兮酒既饮矣驾翩翩其去兮先生乃饮而众皆欢或谓球可书以识其别球因序其事而书之以就教焉
  送张巨川还故乡序
  守官京师有禄以食其家之人有胥徒氓隶以执使令之役无大不堪之烦也然不能无故乡之思为富室居故乡有美庐畴园池以安以养有山林以供薪牧有粟帛货泉以供无穷之需无甚不足之求也然常慕为京师之游此吾之心所以日徃来于泸水之上书台西北而蓟都金台之地亦不能不有巨川之迹焉巨川姓张氏承其先人业于书台之杨梅溪而蓄产益富日用有资其弟兄又睦而能事其子従又知以通经应举为业其家岁为乡之赋税长去年冬巨川举其所给公牒来京以告其事之完得覩上国之光四方人物衣冠之会而将归其慕游京师之懐固已遂矣而吾方叨职礼闱道故乡之期愈未有涯然欲托巨川致意乡族之人宜安乃分治乃生训其子弟和其邻里姻戚以守其先人之坟茔永其先人之家声无为不义以败其身以斵丧其家巨川归而见其弟兄子従亲戚交游亦必能告以京师之盛圣天子元良百官有司执法严且明岂无天道好还之戒遗子孙以安之劝哉茍吾他日归而见故乡人富有礼贫不失其所尊卑有序取予有让必自巨川归而化之也盖巨川为人爽朗通于道而达于时故敢以移乡俗之薄而还于厚者望于其归非但吾之望之也时大理万寺副资中礼部鲍主事时博察院王侍御体艮皆故乡人在京师者皆以是望于巨川而属予书之
  送张玄子诗序
  张玄子名应道字处机始为道士于邑之修真观永乐间选入大晖为乐舞生宣徳三年来游金台五年复归大晖为住持道士得士大夫送行诗既富复托予文序之昔唐元和时有张道士者抱古今学具文武才能来京师上书言朝廷治职贡不如法者三皆不得其报失意而归于时士大夫多赠以诗昌黎韩子为之序至今人以为道家美谈玄子既与同姓亦有其学与才欤如有其才与学今天下统一九夷八蛮执贽都下襁属不絶无待其以贡不如法者为言茍有所言则今天子智睿方欲询刍荛以恢益鸿猷亦未必不报之则其归也非不得意而士大夫犹赠以诗予文虽非韩子比而亦为之序者以玄子出绣林旧家美质性能习于乐精于五声十二律相生相应之说施于音适清浊髙下轻重疾徐之宜锵锵乎其善鸣也夫乐本吾儒六艺之一可以养人情而成就其道徳自世教不立儒者多不通其学虽通其学亦不能精其说而玄子乃得其精而善鸣之所谓礼失而获诸野固不可无诗与文以张其能况其徒桑素荣何守玄请之不倦哉桑何又谓其师能究极玄文始来京谒长春真人语及玄教大见竒重言于所司故有住持大晖之举则玄子亦其法中之贤者欤其果能出入幽明陟降上下则非予所能知亦非予之敢知也姑以是说华其归云
  送连江令刘君复任序
  禄三年而考其绩古今通制也然有通才令行又岂待考其绩而后见哉庐陵刘君仲戬为连江令来考绩于天官拜命于天子之廷以还于职夫使地方百里之民服其令而不敢犯勤于赴役而不怠急于供赋而恐缓弊必革而功必取可谓能令矣或不得以循称率其民也以身处其民也有道抚字劳而不知其为利刑罚简而不见其所为可谓循令矣而或未可以能名然世之所尚者能也士大夫之所取者循也能谐于世好复满于士大夫公论者必能且循兼有之也予虽不知仲戬书于天官者行绩几何第于几等其善与最果优于人否然知其能声循誉必着于闽越之境焉盖仲戬尝罢余姚令退食于家克恭其兄训其子弟仁其家之人厚其所亲所交区画其家规也有条经纪其生事也有方生养遂而和气交应为逺近人所称道而比闾族党莫不取以为法可谓善为其家矣推为家之道以施于政以莅其民又岂不可得循能之名哉传曰居家理故治可移于官未有能理其家不能施于官者仲戬去而广其循能之政以润泽夫连江之民民亦何其幸哉虽然今明诏屡下以考察有司之贤不肖而陟降之恐超迁之命将及仲戬连江之民殆不得専其润泽而将均被乎大方之民姑序以速其行
  送梁大尹赴祥符序
  宿迁梁子英调尹祥符礼科给事中赵君子端礼部主事贾君文奎祥符人也诣予求文赠之盖祥符为开封首邑开封又河南首郡藩臬重臣柄河南政事者位所临焉朝之卿大夫士与凢将命之人有事于河南者必先及之焉邑之属于河南者八十余而人民之众未有过之者焉租税之出繇役之供未有能厚之而先之者焉讼狱之聴决凢百需用之酬给未尝有加之者焉茍尹失其人而能趋藩臬重臣之命不慢奉行将朝命者之令靡有违不为其民所怨恶而税役之催督无愆于期讼狱之聴明而凢百需用之酬给且捷盖亦鲜矣故司官人者毎艰其选必求得人焉而后任之子英以俊伟之器超迈之识始典抚寜县吏卓然着能声用荐知齐东又得民誉今去内艰来京而有祥符之调盖不待其发于政施于事人已知其必能不怠于藩臬重臣之命敏于顺奉行将朝命者之令免夫民之怨恶而不愆其税役之期明于讼狱之聴而捷于凢百需用之酬给矣虽然此其才之能也有行焉君子之取人也先其行而后其才茍敬以养心谦以处身慎以制事亷以砥名则行修于内才辅于外固足取于君子之清论而美官优陟且将加焉子英之为才也既富能茂于行以立其本则君子必有取焉而超迁之期且将不日而至姑序以期之
  送布政陈公赴江西序
  江西天下雄藩也天子虑不得人搃其政则无由宣其化下其恵拯其民之穷虚其布政之位待贤且能者积有年矣于是以授咸寜陈公孟几除目出而吾江西人士官于朝者无大小无不心相喜其十三郡六十九邑之正长僚佐暨胥役之徒述职在京者无贵贱无不交相庆其黧老壮倪食于其土者又莫不早夜引领以徯其来盖公自守亷而处乎物也公素蕴厚而施于政也熟始由进士擢监察御史用荐升陜西按察使咸克举宪纲以肃羣职毎言事朝廷輙下其法于天下贤声能闻诵于下而彻于上有自来矣今秩满九载故能有是陟而得吾江西人望如此其重也公自京师以即任大夫士有执其手而告之曰非公之守固而政醇固无足受明天子知以膺兹重命也又曰闵闵下人所以瞻俟于公者无非欲蠲其患以底于康也又曰公果不易其初志不色好正议而心惑于佞士用克承天子命以大敷民恵也公诺曰敢不日孳孳以求称上选副厥人望哉又曰未至而励宦成而怠某岂为是哉羣大夫士用是益知公将大有绩于斯行咸为诗壮之礼部主事鲍君时博其先咸寜人于公旧同乡自其尊府先生宦于江西遂为江西安福人与予同邑又同官礼部属为之序予交游鲍氏父子间耳公清徳素稔故不敢以浅塞辞而敬序之
  送伍司训赴东昌序
  道天下必错用天下之才而后公无私也然在昔者以经术名家而跻显仕有功业施之当时载之策书传至于今不息则北方之士常多于江之南其在后世以眀经起身科目而文章政事足以名世垂后希踪前列则南方之士又倍蓰于江以北岂北方之气化已盛于前而南方之人文方阐于今欤抑其师之为教子弟之为学有得其术不得其术欤不然何人才之出昔盛于北今盛于南欤圣天子欲均而平之公卿大臣又従而弼就之于是定科额限南北之士为十六四之取又多官南士之第副榜者于北欲其教导北方之士以南方为学之术盖得损益就中之道公天下之心也天子公卿之经纶斯世何其周哉吾江右之吉南方学者之渊林也有负秀质尚志而不羣者曰伍庸字省中少游县庠通易学能敷畅其词捧贤能书来试于礼部列名副榜授东昌司训是盖吾南方好学而欲行之者也然必体天子公卿欲均天下之意举其平昔闻于师友蕴诸心懐者以泽润东昌之子弟使皆笃志于诗书游心于理趣以广其才以致用于世以复其前世之旧则吾南方之教固有以行于北矣况东昌为郡宻迩邹鲁之区木铎弦诵之遗声犹可想念省中亦思之以培益其所未至欤果能取之于已以为他日超用之具则北方之化又岂无所资于吾南方之人哉诗所谓小子有造吾于东昌子弟有望书所谓惟斆学半又不能不致意于省中之徃焉凢吾邑人仕于京者咸酌省中酒而勉之已力谓吾与省中之僦舎邻而朝夕尤宻俾赠之序云
  古愚先生诗集序
  古今以诗名家者不一如古愚先生之诗得非韩子所谓穷苦之辞易好者欤先生始仕得都府断事司稽礼随失之谪云中而还安福益攻为诗肆力吟咏间十余年诗名盛着用荐于京不茍合复抵云中还自索居田野至旅游道途困抑于人情世故凢所感于心者皆于诗见之遇人有求焉亦不吝为之赋积而至十巻总五百余篇大抵皆罢官之后穷不得意时所作故自名其稿曰惯穷其意盖为是也夫太阿之器藏之匣中掩伏于地下不得时出为世用则精光鋭气徃徃上烛霄汉或为灵怪以駴世惊人终不埋没以与寻常什物等何也欎于中者必发于外也先生其不为世用之太阿欤懐蓄有余不得施于事业以羽仪朝廷泽润天下则不能不发其精鋭于诗使其得彼必不暇为此惟其视此重而视彼轻故寜无彼而有此也先生没其子难悉置百事惟类是集以刻梓尝贻书属予校之予未及报而刻本已出其亟于观成书也如此固足为先生能子矣至是来请序不敢不副其意先生姓戴名审字诚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