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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华真经新传
出无本入无窍有实而无乎处有长而无乎本剽有所出而无窍者有实有实而无乎处者宇也有长而无本剽者宙也有乎生有乎死有乎出有乎入入出而无见其形是谓天门天门者无有也万物出乎无有有不能以有为有必出乎无有而无有一无有圣人藏乎是古之人其知有所至矣恶乎至有以为未始有物者至矣尽矣弗可以加矣其次以为有物矣将以生为丧也以死为反也是以分已其次曰始无有既而有生生俄而死以无有为首以生为体以死为尻孰知有无死生之一守者吾与之为友是三者虽异公族也昭景也着戴也甲氏也着封也非一也有生黬也披然曰移是尝言移是非所言也虽然不可知者也腊者之有膍胲可散而不可散也观室者周于寝庙又适其偃焉为是举移是请尝言移是是以生为本以知为师因以乘是非果有名实因以己为质使人以为己节因以死偿节若然者以用为知以不用为愚以彻为名以穷为辱移是今之人也是蜩与鸴鸠同于同也蹍市人之足则辞以放骜兄则以妪大亲则已矣
生者从无而入有故曰出无本死者从有而入无故曰入无窍无本无窍则安有其形乎故曰无见其形无见其形则自然而出入也故曰是谓天门天门出于自然岂为有形乎故曰天门者无有也故无有者道之真体而万物莫不皆由之故曰万物出乎无有无有岂以有而为有乎此万物必由而已矣故曰有不能以有为有必出乎无有道既无有而复能抱一于无有则此圣人之所以藏用而任其无有也故曰而无有一无有圣人藏乎是此庄子寓言道之至妙也
故曰至礼有不人至义不物至知不谋至仁无亲至信辟金
至礼无体故曰有不人至义无宜故曰不物至智无知故曰不谋至仁无爱故曰无亲至信无质故曰辟金五者皆以无为体则合于大道之妙矣
彻志之勃解心之谬去德之累达道之塞贵富显严名利六者勃志也容动色理气意六者谬心也恶欲喜怒哀乐六者累德也去就取与知能六者塞道也此四六者不荡胸中则正正则静静则明明则虚虚则无为而无不为也
彻志之勃则志一也解心之谬则心虚也去德之累则自得也达道之塞则不蔽也志一则贵富难役也显严难威也利名难动也心虚则容动自安也色理自顺也气意自适也自得则恶欲不生也喜怒不出也哀乐不入也不蔽则去就必谨也取与必宜也知能必当也数者不能乱志谬心累德塞道则胸中所以正静明虚而无为而为也故曰彻志之勃解心之谬去德之累达道之塞贵富显严名利六者勃志也容动色理气意六者谬心也恶欲喜怒哀乐六者累德也去就取与知能六者塞道也此四六者不荡胸中则正正则静静则明明则虚虚则无为而无不为也
道者德之钦也生者德之光也性者生之质也性之动谓之为为之伪谓之失知者接也知者谟也知者之所不知犹睨也动以不得已之谓德动无非我之谓治名相反而实相顺也
道者至妙而尊于德也故曰道者德之钦也生者以适来而得之明也故曰生者德之光也性者至静而生之本也故曰性者生之质也性感物则必动也故曰性之动谓之为为本人为则非得也故曰为之伪谓之失
羿工乎中防而拙乎使人无已誉圣人工乎天而拙乎人夫工乎天而俍乎人者唯全人能之唯虫能虫唯虫能天全人恶天恶人之天而况吾天乎人乎一雀适羿羿必得之威也以天下为之笼则雀无所逃是故汤以庖人笼伊尹秦穆公以五羊之皮笼百里奚是故非以其所好笼之而可得者无有也介者拸画外非誉也胥靡登高而不惧遗死生也夫复謵不馈而忘人忘人因以为天人矣故敬之而不喜侮之而不怒者唯同乎天和者为然出怒不怒则怒出于不怒矣出为无为则为出于无为矣
羿工乎中防而拙乎使人无誉已者所谓使人忘我难是也圣人工乎天而拙乎人者所谓使天下兼忘我难是也至于神人则其道合于天其用利于人鼔舞万物而不与圣人同忧所谓兼忘而已矣故曰工乎天而俍乎人者唯全人能之
欲静则平气欲神则顺心有为也欲当则缘于不得已不得已之圣人之道
气者静之所宅也心者神之所潜也平气之所适则必静也故曰欲静则平气顺心之所为则必神也故曰欲神则顺心有为也能平气顺心则动非妄动而俟其感而后应也故曰欲当则缘于不得已夫感而后应岂有心于万物乎非圣人孰能至于此故曰不得已之圣人之道也
南华真经新传卷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南华真经新传卷十二 宋 王雱 撰
徐无篇
夫能平心顺气以道为务而忘于贫贱穷达则入于至人之域此徐无之能若是矣庄子因而作徐无篇
徐无因女商见魏武侯武侯劳之曰先生病矣苦于山林之劳顾乃肯见于寡人徐无曰我则劳于君君有何劳于我君将盈嗜欲长好恶则性命之情病矣君将黜嗜欲掔好恶则耳目病矣我将劳君君有何劳于我武侯超然不对少焉徐无曰尝语君吾相狗也下之质执饱而止是狸德也中之质若视日上之质若忘其一吾相狗又不若吾相马也吾相马直者中绳曲者中钩方者中矩圆者中规是国马也而未若天下马也天下马有成材若恤若失若丧其一若是者超轶绝尘不知其所武侯大悦而徐无出女商曰先生独何以说吾君乎吾所以说吾君者横说之则以诗书礼乐从说之则以金板六弢奉事而大有功者不可为数而吾君未尝启齿
老子曰道者万物之奥也善人之所宝也夫善人之所以宝于道则外所以忘其形内所以虚其心黜嗜欲忘好恶安于性命之情而所以宝全于道也不善之人则不然其于道也若存而若亡外所以不能全其形内所以不能虚其心充嗜欲专好恶决于性命之情而其于道也岂宝欤此魏武侯闻徐无之言而超然不对也夫武侯之性中材也不可卒告以至道而宜先悦之以所好此无所以有相狗马之言也然无非能相于狗马也故寓入道之意于狗马以狗之上质则若亡其一以天下之马则有成材所谓若亡其一者以形全神王而能忘其身也所谓有成材者以德宇泰定而不亏其本也能忘其身则无为不亏其本则无用无为无用则所以能入于道也此无寓意之若是而武侯不知其意而徒悦其言也故曰大悦而笑
今先生何以说吾君使吾君说若此乎徐无曰吾直告之吾相狗马耳女商曰若是乎曰子不闻夫越之流人乎去国数日见其所知而喜去国旬月见所尝见于国中者喜及期年也见似人者而喜矣不亦去人滋久思人滋深乎夫逃虚空者藜藋柱乎鼪鼬之迳踉位其空闻人足音跫然而喜矣而况乎昆弟亲戚之謦欬其侧者乎久矣夫莫以真人之言謦欬吾君之侧乎徐无见武侯武侯曰先生居山林食芧栗厌葱韭以宾寡人久矣夫今老邪其欲干酒肉之味邪其寡人亦有社稷之福邪徐无曰无生于贫贱未尝敢饮食君之酒肉将来劳君也君曰何哉奚劳寡人曰劳君之神与形武侯曰何谓邪徐无曰天地之养也一登高不可以为长居下不可以为短君独为万乘之主以苦一国之民以养耳目鼻口夫神者不自许也夫神者好和而恶奸夫奸病也故劳之唯君所病之何也武侯曰欲见先生久矣
夫天地之于人均受之性命均付之分极至于所养亦均也岂有间于尊卑长防乎故曰天地之养也一魏武不知所然而殚天下之物以养形不足则劳神而营之故神愈劳而不能王形愈养而不能全安若外六骸而忘嗜欲游心于逍遥之域则形神岂有不全乎
吾欲爱民而为义偃兵其可乎徐无曰不可爱民害民之始也为义偃兵造兵之本也君自此为之则殆不成凡成美恶器也君虽为仁义几且伪哉形固造形成固有伐变固外战君亦必无盛鹤列于丽谯之间无徒骥于锱坛之宫无藏逆于得无以巧胜人无以谋胜人无以战胜人夫杀人之士民兼人之土地以养吾私与吾神者其战不知孰善胜之恶乎在君若勿已矣修胸中之诚以应天地之情而勿撄夫民死已脱矣君将恶乎用夫偃兵哉
夫道者无为之朴也兵者有为之器也圣人常无为而民自化所谓兵者置而不用也武侯不能无为而欲为义偃兵以爱民此无所以答之以不可也夫圣人以百姓为刍狗而不爱爱之而其民所以遂生也若以爱爱之则爱有不及而民憝心矣如此则适足以害之也故曰爱民害民之始也以义为外迹而不为为之而物之所以从顺也若以可为而为之则有不当而物必不顺矣如此则适足用兵也故曰为义偃兵造兵之本也不能如此而必爱而必为则治道安得而全矣故曰君自此为之则殆不成
黄帝将见大隗乎具茨之山方明为御昌防骖乘张若謵朋前马昆阍滑稽后车至于襄城之野七圣皆迷无所问涂适遇牧马童子问涂焉曰若知具之山乎曰然若知大隗之所存乎曰然黄帝曰异哉小童非徒知具茨之山又知大隗之所存请问为天下小童曰夫为天下者亦若此而已矣又奚事焉予少而自游于六合之内予适有瞀病有长者教予曰若乘日之车而游于襄城之野今予病少痊予又且复游于六合之外夫为天下亦若此而已予又奚事焉黄帝曰夫为天下者则诚非吾子之事虽然请问为天下小童辞黄帝又问小童曰夫为天下者亦奚以异乎牧马者哉亦去其害马者而已矣黄帝再拜稽首称天师而退知士无思虑之变则不乐辩士无谈说之序则不乐察士无凌谇之事则不乐皆囿于物者也招世之士兴朝中民之士荣官筋力之士矜难勇敢之士奋患兵革之士乐战枯槁之士宿名法律之士广治礼乐之士敬容仁义之士贵际农夫无草莱之事则不比商贾无市井之事则不比庶人有旦暮之业则劝百工有器械之巧则壮钱财不积则贪者忧权势不尤则夸者悲势物之徒乐变遭时有所用不能无为也此皆顺比于岁不物于易者也驰其形性潜之万物终身不反悲夫庄子曰射者非前期而中谓之善射天下皆羿也可乎惠子曰可庄子曰天下非有公是也而各是其所是天下皆尧也可乎惠子曰可庄子曰然则儒墨杨秉四与夫子为五果孰是邪或者若鲁遽者邪其弟子曰我得夫子之道矣吾能冬爨鼎而夏造氷矣鲁遽曰是直以阳召阳以阴召阴非吾所谓道也吾示子乎吾道于是乎为之调瑟废一于堂废一于室鼓宫宫动鼔角角动音律同矣夫或改调一于五音无当也鼓之二十五皆动未始异于声而音之君已且若是者邪惠子曰今夫儒墨杨秉且方与我以辩相拂以辞相镇以声而未始吾非也则奚若矣庄子曰齐人蹢子于宋者其命阍也不以完其求钘钟也以束缚其求唐子也而未始出域有遗矣夫楚人寄而蹢阍者夜半于无人之时而与舟人斗未始离于岑而足以造于怨也
大隗者况于大道也具茨之山者况于道体无为而寂然岂有为之圣可求欤此所以言七圣俱迷也惟能放心专气复归于婴儿则然后心得而知之矣故曰牧马童子又曰非徒知具茨之山又知大隗之所存也夫知大道之真体则任于无为而已矣此所以答黄帝为天下则曰又奚事者则无为虚静而放心于自得之场气马旡所适而已故曰为天下者亦奚以异乎牧马夫气马无所适则外物不能为累也故曰亦去其害马者而已矣此皆极于自然而天地万物所以皆宗师此黄帝所以称之为天师也
庄子送过惠子之墓顾谓从者曰郢人垩漫其鼻端若蝇翼使匠石斫之匠石运斤成风听而斫之尽垩而鼻不伤郢人立不失容宋元君闻之召匠石曰尝试为寡人为之匠石曰臣则尝能斫之虽然臣之质死久矣自夫子之死也吾无以为质矣吾无与言之矣管仲有病桓公问之曰仲父之病病矣可不谓云至于大病则寡人恶乎属国而可管仲曰公谁欲与公曰鲍叔牙曰不可其为人洁防善士也其于不已若者不比之又一闻人之过终身不忘使之治国上且钩乎君下且逆乎民其得罪于君也将弗久矣公曰然则孰可对曰勿已则隰朋可其为人也上忘而下畔愧不若皇帝而哀不已若者以德分人谓之圣以财分人谓之贤以贤临人未有得人者也以贤下人未有不得人者也其于国有不闻也其于家有不见也勿已则隰朋可吴王浮于江登乎狙之山众狙见之恂然弃而走逃于蓁有一狙焉委蛇攫见巧乎王王射之敏给搏捷矢王命相者趋射之狙执死王顾谓其友颜不疑曰之狙也伐其巧恃其便以敖予以至此殛也戒之哉嗟乎无以汝色骄人哉颜不疑归而师董梧以锄其色去乐辞显三年而国人称之南伯子綦几而坐仰天而嘘颜成子入见曰夫子物之尤也形固可使若槁骸心固可使若死灰乎曰吾尝居山穴之中矣当是时也田禾一睹我而齐国之众三贺之我必先之彼故知之我必卖之彼故鬻之若我而不有之彼恶得而知之若我而不卖之彼恶得而鬻之嗟乎我悲人之自丧者吾又悲夫悲人者吾又悲夫悲人之悲者其后而日远矣仲尼之楚楚王觞之孙叔敖执爵而立市南宜僚受酒而祭曰古之人乎于此言已曰丘也闻不言之言矣未之尝言于此乎言之市南宜僚弄丸而两家之难解孙叔敖甘寝秉羽而郢人投兵丘愿有喙三尺彼之谓不道之道此之谓不言之辩故德总乎道之所一而言休乎知之所不知至矣道之所一者德不能同也知之所不能知者辩不能举也名若儒墨而凶矣故海不辞东流大之至也庄子之所言非得已而言之也非惠子不能知之惠子死则孰能知庄子之言矣此所以引匠石为况而又曰吾无与言之矣
圣人并包天地泽及天下而不知其谁氏是故生无爵死无谥实不聚名不立此之谓大人狗不以善吠为良人不以善言为贤而况为大乎夫为大不足以为大而况为德乎夫大备矣莫若天地然奚求焉而大备矣知大备者无求无失无弃不以物易己也反已而不穷循古而不摩大人之诚子綦有八子陈诸前召九方歅曰为我相吾子孰为祥九方歅曰捆也为祥子綦瞿然喜曰奚若曰捆也将与国君同食以终其身子綦索然出涕曰吾子何为以至于是极也九方歅曰夫与国君同食泽及三族而况于父母乎今夫子闻之而泣是御福也子则祥矣父则不祥子綦曰歅汝何足以识之而捆祥邪尽于酒肉入于鼻口矣而何足以知其所自来吾未尝为牧而牂生于奥未尝好田而鹑生于宎若勿怪何邪吾所与吾子游者游于天地吾与之邀乐于天吾与之邀食于地吾不与之为事不与之为谋不与之为怪吾与之乘天地之诚而不以物与之相撄吾与之一委蛇而不与之为事所宜今也然有世俗之偿焉凡有怪征者必有怪行殆乎非我与吾子之罪几天与之也吾以是泣也无几何而使捆之于燕盗得之于道全而鬻之则难不若刖之则易于是刖而鬻之于齐适当渠公之街终身食肉而终啮缺遇许由曰子将奚之曰将逃尧曰奚谓邪曰夫尧畜畜然仁吾恐其为天下笑后世其人与人相食与夫民不难聚也爱之则亲利之则至誉之则劝致其所恶则散爱利出乎仁义捐仁义者寡利仁义者众夫仁义之行唯且无诚且假夫贪禽者嚣嚣是以一人之断制利天下譬之犹一覕也夫尧知贤人之利天下也而不知其贼天下也夫惟外乎贤者知之矣有暧姝者有濡需者有卷娄者所谓暧姝者学一先生之言则暧暧姝姝而私自说也自以为足矣而未知未始有物也是以谓暧姝者也濡需者豕虱是也择防鬣自以为广宫大囿奎蹄曲隈乳间股脚自以为安室利处不知屠者之一旦鼓臂布草操烟火而已与豕俱焦也此以域进此以域退此其所谓濡需者也卷娄者舜也羊肉不慕蚁蚁慕羊肉羊肉膻也舜有膻行百姓悦之故三徙成都至邓之墟而十有万家尧闻舜之贤举之童土之地曰冀得其来之泽舜举乎童土之地年齿长矣聪明衰矣而不得休归所谓卷娄者也大人者德之所以充实也德之充实则处上而不贵功成而不居赡足万物而不知其所用衣被天下而无得而为称此大人之道若是矣故曰生无爵死无谥实不聚名不立此之谓大人夫爵谥者度外之物也名实者天下之虚器也大人岂有心于四者乎此庄子所以有无立之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