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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华真经义海纂微
禇氏管见云观于海者难为水游于圣人之门者难为言故秋水至而河伯欣然东至海则望洋而叹无乎海若引井蛙夏虫之喻继又形容北海之大不可量数然计四海之在天地中国之在四海奚啻马体一毫末则安知天地之外不有大于天地者乎故是篇借河海问答以明小大少多之分与鲲鹏蜩鸠之论相文体机轴变换愈奇海若首答大意在曲士束于教欲有以祛其自多之谬使为大方之归而已矣
辩论极致详见下文
河伯曰然则吾大天地而小毫末可乎北海若曰否夫物量无穷时无止分无常终始无故是故大知观于远近故小而不寡大而不多知量无穷证向今故故遥而不闷掇而不跂知时无止察乎盈虚故得而不喜失而不忧知分之无常也明乎坦途故生而不悦死而不祸知始终之不可故也计人之所知不若其所不知其生之时不若未生之时以其至小求穷至大之域是故迷乱而不能自得也由此观之又何以知毫末之足以定至细之倪又何以知天地之足以穷至大之域
郭注物各有量死生时行得失皆分终始日新各足而无余则知远近小大之物各有量向明也今故犹古今遥长也掇短也证盟古今知变化之不止于生死故不以长而挹闷短故为察其一盈一虚则知分之不常于得也能忘其忧喜死生者日新之正道明始终之日新则知故之不可执而留矣是以渉新而不愕舍故而不惊虽死生之化若一而所知各有限生时各有率莫若安于所受之分则大小俱足若秋毫不求天地之功则周身之余皆为弃物天地不见大于秋毫则顾其形象才自足耳将何以知细之定细大之定大
吕注道非小大岂有定体今夫天地吾以为至大极吾知之所知而莫得其尽则吾所谓大者岂真大所谓小者岂真小小不为寡大不为多以知量之无穷也我以向为向今为今未及言而今已为向则所谓向与今者岂有止哉证夫向今之皆故则遥而不闷掇而不跂以知时之无止也吾安能郁郁待百年之王则遥而闷者也彭祖以久特闻众人匹之则掇而跂者也日中则昃月满则亏察乎盈虚则得而不喜失而不忧知分之无常也有始必有终有终必有始原始要终而明乎坦途故生而不悦死而不祸以知终始之不可故也则物之所谓时分终始岂真知也哉知而非真知则所知固不若其所不知也生而有知未生则无知则其生之时固不若其未生之时也知至小也无穷至大也以至小而求穷至大之域是以迷乱而不自得也
疑独注以形观物有小大以道观物无小大量者物之取平时者物之变化分者物之辨制始终者物之死生以大知观之是皆不足以为物之远近小大也明证今古所行之道虽甚远而心无不通之闷所取之物拾之甚易而无强行之跂此知时无止者能之察乎盈虚故得失无心知分之无常也世人之忧皆系乎得失唯大知者知得失非己任其自然而无忧喜于其间明乎坦途故死生不足以动其心则日新而无故也夫人有知则为知所役劳形怵心逐物忘已不若无知然自得矣人生之后为生所役胶扰不息不若未生之时寂然虚无而已人之知至小万物之境至大以至小求至大非迷乱而何
祥道注知物量无穷则小大不足为多寡知时无止则今古不足为厌跂知分无常则得失不足以忧喜知终始无故则死生不足为祸悦人之所以观是者以其所知也所以有知者以其有生也能其所以知而复乎未生之时则孰知大者不为至细细者不为至大
碧虚注物量无穷则不可以言小大时无止则不可以言代谢分无常则不可以言得防终始无故则不可以言变化大人涤除览知物远事小其用乃众也已近理大所费甚微故其量莫极也向昔遥而不可明即今掇而不可证物迁不可闷日新不可跂故时难留也察富盈之何贵故得之不喜知贫虚之何贱故失之不忧知死生为去来故不知悦恶也迎不见首随不见后理岂有故哉是知分别之知有尽悗然虚旷无穷生则利害纷错死则寂寥一空以蚁蛭之趣究昆仑之墟则困矣毫末具体细倪有余也天地倾缺大域不足也
鬳斋云前言其大于此又言无小无大即所谓莫大于秋毫之末而泰山为小也物量无穷言不可量数时无止言寒暑昼夜分无常言有无得失终始新故大知之人然后有下面四知明今古为一故迎而未至者远而不忧掇而可取者易而不跂由乎正道而生死听之明乎此则知终犹始不可以终为故也人之所知者人所不知者天既生之后我则知之未生之前我何由知以我之至小欲穷至大之天宜乎迷乱而不自得也
人能知夫物量时分之无常又何终始小大多寡之有考明今故之不停则此理可见遥谓历时之久掇谓推移之速不闷无厌其所生也不跂无求益其生也修短定分安之而已人固不能无生不能无知而经云不若无知不若未生者盖为世人不务真知而求妄知不务全生而求益生以有限而追无穷忘素分而希劵外在已之利害不能自明何以定物理细大之倪域哉不若无知王倪对啮缺之问是也不若未生髑髅不愿人间之劳是也然既生既知矣将何以自免曰能以无生为生不知为知则于生何累于知何有哉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五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五十二
宋 禇伯秀 撰
秋水第二
河伯曰世之议者皆曰至精无形至大不可围是信情乎北海若曰夫自细视大者不尽自大视细者不明夫精小之微也垺大之殷也故异便此势之有也夫精粗者期于有形者也无形者数之所不能分也不可围者数之所不能穷也可以言论者物之粗也可以意致者物之精也言之所不能论意之所不能察致者不期精粗焉是故大人之行不出乎害人不多仁恩动不为利不贱门货财弗争不多辞让事焉不借人不多食乎力不贱贪污行殊乎俗不多辟异为在从众不贱佞谄世之爵禄不足以为劝戮耻不足以为辱知是非之不可为分细大之不可为倪闻曰道人不闻至德不得大人无已约分之至也
郭注目之所见有常极故于大有所不尽于细有所不明直是目有所不逮耳精与大皆非也讵知无形而不可围者哉大小异故所便不得同若无形而不可围则无异便之势言意所不能及何精粗之有言意有也所以言意者无也求之言意之表而入乎无言无意之域而后至焉大人者无意而任天行举足而投吉地岂出害人之涂哉无害人而不自多其恩应理而动任物所能而位当于斯非由贱之故措之斯职各使分定适中自任自足而已理自无欲故无可无不可所以与俗殊任理而自然正直荣辱不接于心故同也任物而物性自通则功名归物故不闻物各无失则得名去任物而已约之以至其分故也
吕注自细视大者目力所不及直不尽耳非不可围也自大视细者蟭螟栖蚊睫视之而不见直不明耳非无形也夫精粗者期于无形有形者数不能分不可围者数不能穷可以言论者物之粗可以意致者物之精道则超乎言意不期精粗焉故大人之行出乎害人性自然也不多不仁恩非有为也门则以利为事辞让则不争食乎力则不借人贪污则反是辟异则以殊俗为事佞谄则从君亲而非从众也凡此皆出于自然世之爵禄刑罚不足以为劝惩矣夫岂知是非之为分细大之为倪哉人能约分之至至于无所分此道人所以不闻至德所以不得而大人所以无已也
疑独注经云天之苍苍其正色其远而无所至极故自细视大者不尽自大视细者不明世之议者因其目力之所视遂以为得其愚甚矣且天地者空中之小物自我观之其大无极非天地之大特吾身之小耳秋毫者形中之细自远观之则不可见非秋毫无物吾去之远也遗其目力以神防之则至大者亦可围至小者亦有形此海若所以为善道而以理推之也盖至小为微精则又小琈者糠也自大观之犹为细物自精视之已为大之盛也物之精粗可以意致言论者极物而已岂足以尽道唯不言之言耳所不能闻意所不能察有心者所不能得也其可以精粗尽哉大人者自足于分内虽不害人而仁恩及人亦不多因性之所有而不加益也虽不为利动而不贱门门抱关而为贫者也赀财虽弗争亦不多辞让以与人事不假人而食力不多行虽殊俗而辟异者少为在从众故也凡此所以为大人之行高不为夷惠之清和卑不为盗跖之残暴又岂知爵禄之为劝戮耻之为辱与夫是非之分细大之倪哉故道无所闻德无所得由于大人之无已尽其性分之内而至约也
祥道注大人之于天下忘物以心忘心以道不出乎害人疑多仁恩也而不多仁恩货财不争疑当辞让也而不多辞让事焉不借人疑多食乎力也而不多食乎力行殊乎俗疑多辟异也而不多辟异不贱门以自贵不贱贪污以自洁不贱谄佞以自直如是则爵禄戮耻无所撄其内是非大细无足辨乎外则凡精粗之在夫言论意致者亦奚容心哉故闻非闻彼得无所得致于无已则吾防我矣尚安有物哉非约之以分而至其至者不足以与此
碧虚注蟭螟莫适海涯大鹏不顾蓬艾所视有极过量则殆矣精琈不出于形而未免于言论意致也知恩利召害故货财不争虽行殊乎俗常和而不唱爵禄不足劝戮耻不为辱外其身也是非不可分细大不可倪虚其心也道人不闻闻则可道也至德不得得则次失也大人无已已亦物也以上皆约分之至非自然而然也
鬳斋云管中窥天者不尽鹏鸟下视尘埃者不明无形之小不可以数分曰毛曰芴亦不可也不可围之大不可以数尽曰秭曰兆亦不可也精粗局于形故可以言论意推若小大皆无形则非言意所极不可以精粗论矣虽不害物亦不爱物故曰不出乎害人不多仁恩门贱役求利者我不求利亦不以求利者为非我不争货亦不以辞让为能事皆自为无所资于人然不尽用其力以自食贪污之人亦不鄙贱之其行无异乎人而不自崖异为在从众和光同尘也不贱佞谄由由然与之处焉能浼我之意若此等人无分是非混同细大不闻则无名不得则无防大人者防至理于至约而尽已分之事约分则尽已也自细视大至于不尽而止非大止于此也自大视细至于不明而止非细而无形也精者细之极琈者大之盛小大虽殊皆有形有数故有成坏精至于无形大至于不可围则非形可定非数可分故无成坏也夫物之粗者可以言论精者可以意致超乎精粗则言意所不能及也言意不能及形数不能分者其唯道乎故大人以利物为先而不以仁恩自多不为利动而不贱趋利之人此下皆述大人之行异乎世俗以至佞谄亦不贱之则君子小人听其两行是非小大不足为辨又何爵位戮耻之足为劝惩哉由是知大人虚已而道德自归非越分而求也夫道德至贵也求之外内而足则亦至易也今世人乃弃内而求外舍易而趋难不亦惑乎
河伯曰若物之外若物之内恶至而倪贵贱恶至而倪小大北海若曰以道观之物无贵贱以物观之自贵而相贱以俗观之贵贱不在已以差观之因其所大而大之则万物莫不大因其所小而小之则万物莫不小知天地之为稊米也知毫末之为丘山也则差数睹矣以功观之因其所有而有之则万物莫不有因其所无而无之则万物莫不无知东西之相反而不可以相无则功分定矣以趣观之因其所然而然之则万物莫不然因其所非而非之则万物莫不非知尧桀之自然而相非则趣操睹矣昔者尧舜让而帝之哙让而绝汤武争而王白公争而灭由此观之争让之礼尧桀之行贵贱有时未可以为常也梁丽可以冲城而不可以窒穴言殊器也骐骥骅骝一日而驰千里捕鼠不如狸狌言殊技也鸱鸺夜撮蚤察毫末昼出瞠目而不见丘山言殊性也故曰盖师是而无非师治而无乱乎是未明天地之理万物之情者也是犹师天而无地师阴而无阳其不可行明矣然且语而不舍非愚则诬也帝王殊禅三代殊继差其时逆其俗者谓之篡夫当其时顺其俗者谓之义之徒默默乎河伯汝恶知贵贱之门小大之家郭注物无贵贱各自足也自贵相贱此区区者乃道之所错综而齐之贵贱不在已斯所谓倒置也所大者足也所小者无余因其性足以名大则毫末丘山不得异其名因其无余以称小则天地稊米无以殊其称若夫观差而不由斯道则相加相倾不可胜察也天地莫不相为彼我斯东西之相反也然犹唇齿未尝相为而唇亡则齿寒彼之所为济我之功矣故因其自为而无其功则天下之功莫不皆无因其不可相无而有其功则天下之功莫不皆有若乃忘其自为之功而思夫相为之惠惠之愈勤而伪薄滋甚天下失业而情性烂漫矣故其功分无时可定也物皆自然故无不然物皆相非故无不非无然无非者尧也有然有非者桀也然此二君各受天素不能相为因尧桀以观天下之趣操不能相为可见夫应天顺人而受天下者其迹则争让之迹寻其迹者失其所以迹矣若就其殊而任之则物莫不当天地之理万物之情以适性为治失性为乱殊性异便是非无主能付之天均恣其两行则殊方异同焉而皆得也
吕注以道观物安有贵贱以物观之自贵而相贱而道非物也以俗观之贵贱不在已而道非俗也道非物与俗则非贵贱也因其所大而大之因其所小而小之知天地差于太虚而至于为米毫末差于无形而至于为丘山则所谓差者其数睹矣而道非差则非小大也因其所有而有若东必有西因其所无而无无东则无西知东西之相反而不可相无则所谓功者其分定矣而道非功则非有无也因其所然而然所非而非知尧桀之出于自是而交相非则所谓趣者其操睹矣而道非趣则非是非也若然则为道者两忘而休乎天均恶用而倪贵贱小大哉以尧舜之让为是则之哙以绝以汤武之争为是则白公以灭争让之礼尧桀之行贵贱有时未可以为常也梁丽不可窒穴骐骥不能捕鼠鸱鸺不能昼视三者不同而欲齐之是未明乎天理物情也篡夫言其独义徒言其众
疑独注若物内外言性分之内外也无贵无贱自然之理有贵有贱强为之别观之以道则无彼我是非孰为贵贱观之以物则各贵我而贱彼夫物之贵贱非出乎性因习而成故以俗之贵贱不在已物之小大理不可易而形则有差惟其小不求于为大则小者足以谓之大大不求于为小则大者足以谓之小因其所大而自足则毫末可以等丘山因其所小而无余则丘山可以等毫末万物差数无穷所观者如此而已有者妙有常有者也无者真无常无者也举天下动植之物生育长养莫不有功于其间此可谓之有也然而功之所有属乎造化自然而已此可谓之无也渉有则不见无无则不见有其相反若东西而实不可相无则功分自然而定矣万物之理有是有非彼我相非尧桀所以辨也因其自然而相非则趣操可睹故或让而帝或让而绝或争而王或争而灭争让之礼于尧舜汤武之时则贵于之哙白公之时则贱若尧是桀非亦各有时而已未可以为常也又譬之梁丽骐骥鸱鸺之殊用殊技殊性也盖是师治师天师阴师皆其一偏其不可行明矣禅之与继不因时顺俗则谓之篡当时顺俗则谓之义本一而末不同何足论其优劣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