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真经集注

  虽有甲兵,无所陈之。
  河曰:无怨恶於天下。○雱曰:民自足於性分之内,则无远游交战之患。
  使民复结绳而用之。
  明皇曰:舟舆所以利迁徙,甲兵所以徇攻战,两者无欲,故无所乘悚。反朴还淳,复归于三皇结绳之用矣。○河曰:去文反质,信无欺也。○雱曰:事简民淳,故无用文契。
  甘其食,
  明皇曰:不贪滋味,故所食常甘。○河曰:甘其蔬食,不思食百牲也。
  美其服,
  明皇曰:不事文绣,故所服皆美。○河曰:美其恶衣,不贵五色。○雱曰:甘食美服,无事而富也。
  安其俗,
  明皇曰:不饰栋宇,故所居则安。○河曰:安其茅茨,不好文饰之屋。
  乐其业。
  明皇曰:不浇淳朴,故其俗可乐。○河曰:乐其质朴之俗,不转移也。
  邻国相望,鹦犬之声相闻,
  明皇曰:言其近。○河曰:相去近也。○雱曰:人遂其生,故繁息而乐。
  使民至老死不相往来。
  明皇曰:无求之至。○河曰:其无情欲。○弼曰:无所求欲。○雱曰:近而不交,无求於外也。此尽性之治,故民亦尽其性。窃尝考《论语》、《孟子》之终篇,皆称尧舜禹汤圣人之事业,盖以为举是书而加之政,则其效可以为比也。老子,大圣人也,而所遇之变,适当反本尽性之时,故独明道德之意,以收敛事物之散,-而一之於朴。诚举其书以加之政,则化民成俗,此篇其效也。故经之义终焉。杨子云为《法言》,亦终乎唐虞之言,盖有法乎孔孟与此书也,然子云之说,诚得施於天下,亦何足以与乎圣人之业,可谓有其意矣,而言之过也。一本无使字。
  信言不美章第八十一
  信言不美,
  明皇曰:信言者,圣教也。信实之言,不钧於俗,故不美。○河曰:信言者,如其实。不美者,朴且质也。○弼曰:实在质也。○雱曰:信言要於道,道之出言,淡乎无味,何美之有。
  美言不信。
  明皇曰:美言者,代教也。甘美之言,动合於俗,故不信。○河曰:滋美之言者,孳孳华词。不信者,饰伪多空虚也。○弼曰:本在朴也。○雱曰:离道而语事物,故虽足以美浅闻之听,而非至论也。且言者风波也,何以美为。
  善者不辩,
  明皇曰:善者在行,无辩说。○河曰:善者以道修身,不彩文也。○雱曰:言近指远,不假繁辞。
  辩者不善。
  明皇曰:巧滞辫说,故不善。○河曰:辩者巧言也。不善者,舌致患也。土有玉掘其山,水有珠浊其渊,辫口多言亡其身。○雱曰:言以明
  道而已,要不烦,何用多说。孔子曰:辞达而已。
  知者不博,
  河曰:知者谓知道之士,不博者,守一元也。○弼曰:极在一也。○雱曰:极当在乎至微,何事於博。
  博者不知。
  明皇曰:知者了悟也,博者多闻也。○河曰:博者多见闻,不知者失真要也。○雱曰:溺乎事物之众,而不能反约,愚之甚者,安在乎有知。
  圣人无积,
  明皇曰:积者执言滞教,有所积聚也。圣人了言忘言,悟教遗教,一无执滞,故云不积。○弼曰:无私自有,唯善是与,任物而已。○雱曰:圣道运乎无方,而我常无滞,故以至无而供万物之求,积而有之,则所得鲜矣,安能大而化之乎,此明知者不博。
  既以为人己愈有。
  河曰:既以为人施设德化,已愈有德。○弼曰:物所尊也。○雱曰:为人者,施於事业以治天下也,因其势而利之,则吾道不亏,而事业弥广矣。一本为作与,非。
  既以与人己愈多。
  明皇曰:此明法性无尽。言圣人虽不积滞言教,然以法味诱导凡愚,尽以与人,於圣人清静之性,曾无喊耗,唯益明了,故云愈有愈多。有,明自性,多,明外益。○河曰:既以财贿布施与人,而财益多,如日月之光,无有尽时也。○弼曰:物所归也。○雱曰:与人者,授之以道也,授人以道,如天生物,吾未尝费而物日以伙。既云无积,故又明其能赡足万物,盖唯无积,乃所以能足也。
  天之道,利而不害。
  河曰:天生万物,爱育之,令长大无所伤害也。○弼曰:动常生成之也。○雱曰:天者群物之宗,常以慈畜万物,岂有害之之意,此明信言不美。夫天理常夷美於此,则害於彼矣。
  圣人之道,为而不争。
  明皇日:举天道利物不害者,将明圣人之道施为弘益,常以与人,故不争也。○河曰:圣人法天,所施为化成事就,不与下争功名,故能全其圣功也。○弼曰:顺天之利,不相伤也。○雱曰:一气自运,万物必遂,圣人体大运以有为,行迟速於常度,岂有心於争乎。夫唯如此,故於立言垂法,亦因时乘理,适可而已,非为辩也。然而终以此句者,诚欲体道德之说,莫尚於为而不争。老子经意终於第八十篇,此篇总序其作经之意,亦由南华尽於庄子之死,而更有《天下》一篇,兼明道术之是非,以自积着书之迹。
  道德真经集注卷之十竟
  #1不:原本无,据正统道藏本唐玄宗御注本改补。
  #2『有为』二字原脱,据正统道藏本唐玄宗注本补。
  #3受:原作『为』,据正统道藏本唐玄宗御注本改。
  释音
  櫰而羊切。蹙居月切。昧音妹。贷吐代切。螫失亦切。攫俱缚切。怀子垒、又子委切。嘎一迈切。蒂常音。难乃旦切。脆七岁切。辟音避。繟音固。恢苦回切。陟角切。赂音路。愈任与切。纯杜本切。
  后序
  老氏之书,传於世也久矣,其言微,其旨远,而莫能极。学者非明白洞达。穷道德性命之理,未易测其津涯也。夫老氏岂欲为甚高之论,以取惑於世,盖至道之极,窈冥昏默,虽圣人犹且不能名方。道术既散之际,苟不示其发髴,明其大略,则天下后世,有愚而不灵者,荡然无所适,茫然无所守,不知大道之本原,而为倒置之民也。於是不得已强而为之言以明。夫道大焉,弥满六合而无外,小焉,入乎纤介而无间,其玄则为众妙之门,其粗则治家治国治天下,无乎不在。昔之为注者有三,曰河上公,日明皇,日王弼,夫三家之说,其间不能无去取,然各有所长,要其归宿,莫非究大道之本。近世王雱深於道德性命之学,而老氏之书,复训厥旨,明微烛隐,自成一家之说,则八十一章愈显於世。然世之学者,以老氏为虚无无用之文,少尝加意,陈言鄙论自以为得,殊不知大道之本,由老氏而后明,老氏之经,由数家而后知,非俗学者所易闻也。
  太守张公,深达夫道德性命之理,以文章作人,以经卫训多士,常患夫执经者不知道,乃命黉舍之学者,参其四说,无复加损,刊集以行於时,而广其教,俾夫承学之士,知老氏之书非徒为虚诞之辞,极深研精,皆足以造乎至理,其真以治身,其绪余土直为天下国家,则学者岂日小补之哉。迥承教下风,幸得以亲炙,故祇请以书岁月,且不泯其传。
  时元符元年十月一日,前权英州军事判官梁迥谨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