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真经玄德纂疏

  自矜者不长。
  御注:矜街行能,人所鄙薄,故不长也。○御疏:盛德若愚,昔贤通议。矜卫名器丑行,则多人所鄙薄,坐招嗤诮,自矜虽欲求益,胥怨物不推长,故云自矜者不长。○河上公曰:好自矜大者,不可以长久也。○成疏:矜夸自高,骄慢陵物,此乃愚短,其德岂长乎。
  第三举譬喻,劝令厌舍。其於道也,日余食赘行,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
  御注:自见等行,於道而论,是日残余之食,疣赘之行。凡物尚或恶之,故有道之人,不处斯事矣。○御疏:其在道也,曰余食赘行,余食者,残余之食也。赘行者,疣赘之行也。残余,食之秽,疣赘,身之病。以此自见自是等行,其於道而论之,如残余赘疣,人所共恶也。谓为赘行者,为自见自是等为德行之疣赘,故云赘行。《春秋》曰:人将不食吾余。《庄子》云:附赘悬疣,出乎形哉而侈於性,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此自见自是等,既如余食赘行,凡物尚或恶之而不为,故有道之君子不处身於此事矣。○河上公曰:其於道也,日余食赘行,赘,责也。使此自矜伐之人在治国之道,日日赋敛余禄为贪行。物或恶之,此人在位,动欲伤害,故物无有不畏恶之者。故有道者不处,言有道之人,不居其国者也。○荣曰:残余之食,不可以荐飨,夸趺之行,不可以进道。昏乱者爱斯行之为是,乃安之,达理者恶此道之为非,故不爱也。○成疏:其在道,日余食赘行,余食,犹残食也。赘,附生之害也。《庄》云:附赘悬疣也。言矜夸自是之人,其在道行,实犹残食赘病,甚可厌贱也。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赘是无用之肉,跨是无用之行,世间人物咸恶见之,故怀道之士岂处心於矜夸赘行乎。
  道德真经玄德慕疏卷之六竟
  道德真经玄德纂疏卷之七
  唐玄宗御注并疏 河上公严君平李荣注 西华法师成玄英疏 蒙阳强思齐纂
  有物混成章第二十五
  有物章所以次前者,前章泛举矜夸,劝其厌好,故次此章。显道之体状,令物起修,夫设教处方,必先病后药,药病相对,所以次之。今就此章,义开为五,第一显道之体状,妙绝形声,第二明本无称谓,降迹立名,第三明引物向方,归根反本,第四举域中四大,令物依修,第五示自浅之深,渐阶圆极。
  第一显道之体状,妙绝形声。
  夫有物混成,先天地而作,始气含庶品,超造化而为功,理性湛然,寂寞独立,见其善贷,强与之名,物得以生,字之日道,瑶池暂会,或闻黄竹之歌,峒岭斯逢,即见白茅之味。其为逝也远,其为精也真,十二帝称无名之君,五千言作有物之母,自然之道,天何言哉。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
  御注:将欲明道立名之由,故云有物。言有物混然而成,含孕一切,寻其生化,乃在天地之先也。○御疏:有物者,妙物也,即虚极妙本也。将欲申明强名所由,不可即称道,故云有此妙物。混然而成,含孕众象,寻其生化,乃在乎天地之先,故云先天地生尔。○河上公曰:谓道无形混沌,而成万物,乃在天地之前。○荣曰:有物者,道也。名之日道,故言有物。然道之为物,唯恍唯惚,不可以有无议,不可以阴阳辨,混沌无形,自然而成,故日混成。自然之理,运之以变化,无形之内,阐之以气象,原其本者,先天地生也。○成疏:有物者,道也。明道非有而有,非物而物,混沌不分,而能生成庶品,亦明不混而混,虽混而成,不成而成,虽成而混,即此混成之道,在天地先生,还是不先先不生生义也。故《庄子》云:神鬼神帝,生天生地,又云:在天地之先而不为老。
  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
  御注:有物之体,寂寥虚静,妙本湛然常寂,故独立而不改。应用遍於群有,故周行而不危殆。而万物资以生成,被其茂养之德,故可以为天下母。○○御疏: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寂寥者,叹有物之体寂寥虚静,妙本湛然,故独立而不移改,物感必应,应用无心,遍於群有,故周行而不危殆。可以为天下母,妙本生化,遍於群有,群有之物,无非匠成,万物被其茂养之德,故可以为天下母尔。母以茂养为义也。○河上公曰: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寂者无音声,寥者空无形。独立者无匹双,不改者化有常。○荣日:混成之道,先天地生,听之不闻,则寂寥无响,搏之不得,则澹漠无形,丧偶而无对,故言独立。湛然而常存,故言不改。无处不在,周行也。用之不动,不殆也。覆载生畜,母之义也。○○成疏:寂寥独立不改,寂无声也,寥无形也。独立,无待对也。不改,无迁变也。言道体窈冥,形声斯绝,既无因待,亦不改变。此乃-独独非待独也。道无不在,名日周行。所在皆通故无危殆。开化阴阳,安立天地,亭毒群品,子育含灵,生之畜之故可为母。
  第二明本无称谓,降迹立名。
  吾不知其名,字之日道,强为之名日大。
  御注:吾见其物生成,隐无名氏,故以通生表其德,字之日道,以包含目其体,故强名日大。○御疏:字者表其德,名者定其体。老君云妙本生化,冲用莫穷,寂寥虚静,不可定其形状。先天地生,难以言其族氏。故吾不知其名,但见其大通,欲表其通生之德,故字之日道。见其包含无外,将欲定其至无之体,故强名日大。凡物先名而后字者,以其自小而成大,而道先字而后名者,以其从本而降迹尔。○河上公曰: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我不见道之形容,不知当何以名之,见万物皆从道所生,故字之日道也。强为之名曰大,不知而名日强。大者,高而无上,罗而无外,无不包容,日大。○荣曰:夫有形者称,无像者绝,名约通生而为用,字之日道,无一法而不包,名之日大。理本无名,无名而名,谓之强也。○成疏:吾不知其名,字之日道,道本无名,不可智知,道名即初章云无名天地始也。取其有通生之德,故字之日道。即初章云有名万物母也。强为之名日大,体无涯际,故名为大,故称为强名。以名体字,道即是用,大即是体,故名大而字道也。人皆先名后字,今乃先字后名者,欲表道与俗反也。故不同而同,有右有字,同而不同,先字后名也。
  第三明引物向方,归根反本。
  大日逝,逝日远,远日返。
  御注:妙用无方,强名不得,故自大而求之,则逝而往矣。自往而求之,则远不及矣。若能了悟,则返在於身心而证之。○御疏:夫滞於一方者,非天下之至通也。故天职生覆而不能形载,地职形载而不能生覆,唯妙本之用,用无定方,虽则强名日大,而复不继於大。自大而求之,则逝而往矣。自往而求之,则远不及矣。自远而求之,则复返在人身心矣,故日远日返。《庄子》曰:夫道於大不终,於细不遗。○河上公曰:大曰逝,其为大,非若天常在上,非若地常在下,乃复逝去无常处所也。逝日远,言远者穷於无穷,布炁天地,无所不通也。远日返,言其远不超然绝远,乃复返在人身也。○荣曰:逝,往也。即大求之而不得往也,就往追之不及远也,体之近在於身,故谓之返也。○成疏:大日逝,逝,往也。有大力,用能运致众生,往至圣境也。逝曰远,超陵三界,远适三清也。远曰返,返,还也。既自利道圆,远之圣境,故能返还界内,慈救苍生。又解:迷时以三清为三界,悟则三界是三清,故返在尘俗之中,即是大罗之上。
  第四举域中四大,令物依修。
  故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
  御注:因其所大而明之,得一者天地王。天大能覆,地大能载,王大能法地则天行道,故云亦大也。○御疏:因强名道日大,而举所次大者,放天能颠玄在上,垂覆万物,地能凝静於下,厚载万物,王能清静无为而化万物,此三大也,吾道一以贯之。○河上公曰:道大者,无所不容,包罗诸天地也。天大者,无不盖。地大者,无不载。王大者,无不制也。○荣曰:道尊德贵,弥罗无外,天能广覆,无隔於贵贱,地能厚载,不择於妍蚩,帝王控制,通贯於远近,字育普均於贫富,用各有主,历言大也。○成疏:道大无不包也,天大无不覆也,地大无不载也,王大无不制也。
  域中有四大,而王居其一焉。
  御注:王者,人灵之主,万物系其兴亡,将欲伸其鉴诫,故云而王居其一,欲警王令有所法,谓下之文也。○御疏:域者,限域也。今云域中之大,则道不只在域中,若云约所见而言,则天地自为限域,亦不秖在域中矣。夫遗语以伸玄理,不必曲生异义,存文以防疑难,众说皆未尽通。今明域者,名也,名为体域,物无名外之体,故日域中。若举道名则道在其中矣,举天名则天无遗体矣,故云域中。即有名之中,有此四大云,而居一者,王为人灵之首,有道即万物被其德,无道则天地蒙其害,故特标而王居一,欲令法道自然。○河上公曰:八极之内有四大,王居其一焉。严曰:功德同也。○荣曰:寰宇之表自可绝言,形象之中理当称谓,罗之虽具,万品究之,唯有四大。大名既一,用义难殊,欲劝帝王抱式於道德,取则於天地也。○成疏:境域之中有此四大,王有化被之德,故继二仪而居一数也。《庄》云:夫道未始有封而此言域中者,欲明不域而域,虽域不域,不域而域,义说域中,虽域不域,包罗无外也。
  第五示自浅之深,渐阶圆极。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御注:人谓王也,为主者先当法地安静。既尔又当法天,运用生成。既生成已,又当法道,清静无为,令物自化。人君能尔者,即合道法自然。○御疏:人谓王也,所以云人者,谓人能法天地生成,法道清静,则天下归往,是以为王。王若不然则物无所归往,故称人以戒尔。为王者当法地安静,因其安静,又当法天生化,功被物矣。又当法道清静无为,忘功於物,令物自化。人君能尔,则合道法自然,言道之为法自然,非复仿法自然也。若如惑者,难以道法效於自然,是则域中有五大,非四大也。又引《西升经》:虚无生自然,自然生道,道则以为虚无之孙,自然之子。妄生先后之义,以定尊卑之自,塞源拔本,倒置何深?且尝试论曰:虚无者,妙本之体,体非有物,故日虚无。自然者,妙本之性,性非造作,故日自然。道者,妙本之功用,所谓强右,无非通生,故谓之道。约体用名,即谓之虚无,自然之道尔。寻其所以,即一妙本,复何所相仿法乎?则知惑者之难,不诣夫玄键矣。○河上公曰:人法地,人当法地安静和柔。种得五谷,掘得甘泉,劳而不怨,有功而不置之也。地法天,天澹泊不动,施而不求报,生长万物,无所收取也。天法道,道法清静,不言阴阳,运行精气,万物自成也。道法自然,道性自然,无所法也。○荣曰:夫为人主者,静与阴同德,其载无私,法地也。动与阳同波,其覆公正,法天也。清虚无为,运行不滞,动皆合理,法道也。圣人无欲,非存於有事,虚己理绝於经营,任物义归於独化,法自然也。此是法於天地,非天地以相法也。○成疏:人,主也,王必须法地安静,而静为行先,定能生惠。故下章云躁则失君,既静如地,次须法天清虚,覆育无私也。天有三光,喻人有惠照,地是定门,天是惠门也。既能如天,次须法道虚通,包容万物也。既能如道,次须法自然之妙理,所谓重玄之域也。道是进,自然是本,以本收之迹,故义言法也。又解:道性自然,更无所法,体绝修学,故言法自然也。
  重为轻根章第二十六
  重为章所以次前者,前章明人法於地,表学道以静为先,故次此章;即校量静躁。就此章内,文有三重,第一正辨轻躁之劣,重静之胜,第二明重静之人动不乖寂,第三明轻躁之者,亡国丧身。
  第一正辨轻躁之劣,重静之胜。
  夫天地之大德日生,圣人之大宝日位,静以制动,三十辐之循环,重为轻根,九五君之端委。登太山者宏大,归众阜之高,佩玉宸者为君,握庶人之纪。是知六爻将设,上一制之於群象,八有初分,下五镇之於众位。则知玄鉴妙远,唯静与清,黄屋尊凝,唯高唯大,圣开厥理,详而可知。
  重为轻根,静为躁君。
  御注:重者制轻,故重为轻根。静者持躁,故静为躁君。○御疏:根,本也。草木根蒂重,花叶轻,花叶禀根蒂而生,则根蒂为花叶之本,故曰:重为轻根。夫重则静,轻则躁,既重为轻者根,则静为躁者君矣。是知重有制轻之功,静有持躁之力,故权重则是属鼻之绩斯举,心静则朵颐之求自息。○河上公曰:重为轻根,人君不重则不尊,治身不重则失神,草木之花叶轻故零落,根重故能长存也。静为躁君,人君不静则失威,治身不静则身危,龙静故能变,虎躁故夭亏。○荣曰:大小俱轻,不能为於根本,上下皆躁,岂可为於君主,是以一轻一重,轻者以重为根,一躁一静,躁者以静为主。故无为重静者君之德也,有为轻躁者臣之事也。上下各司其业,为君又须重静。○成疏:重为轻根,譬重为树根,轻为花叶,轻者凋落,重者长存。此戒学人勿得轻躁,故《书》云:君子不重则不威。静为躁君,静则无为,躁则有欲,有欲生死,无为长存,静能制动,故为君也。
  第二明重静之人,动不乖寂。
  是以君子终日行,不离辎重。
  御注:辎,车也。重者,所载之物也。轻躁者贵重静,亦由行者之守辎重,故失辎重则遭冻馁;好轻躁则生祸乱也。○御疏:君子者,谓人主也,言其德可以君子人物,故云君子。辎,屏车也,重者所载之物也,此举喻也。言人君常守重静,犹如行者之不离辎重,行者若失辎重,则无所取给,必遭冻馁。人君若好轻躁,则臣必离散,必生息祸,故云终日行不离辎重也。○河上公曰:辎,静也。圣人终日行道,不离静与重。○荣曰:有道之主,君人子物,务於重静,不为轻躁,举不失道,动不离静,是以行必辎重,居必摄卫,不至危亡,由重静也。○成疏:是以仍前生后文也。辎,静也。言君子达人终日行化,同尘处世,而不离重静,此即动而寂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