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真经三解

  道曰:大国者,下流也。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为百谷王,地势坤之象也。海虽有四,东南最大,地势下也。是故潮水之信,西去洛阳千有余里,几至地中矣。所以东南岛夷最多水侵之也,是知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必以地势下之。圣人所以能为兆民上者,必以善言下之;其身所以能为兆民先者,必以自身后之。故以贵下贱,大得民也。说以先民,民忘其劳,说以犯难,民忘其死,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也。是以圣人位处乎兆民之上,民皆戴之不以为重;身处乎兆民之前,民皆瞻之不以为害。是以天下乐推之而不厌者,以其不与民争也。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德曰:丹田气海,谷神真气之所归也。以其善下之,故得朝宗于海,能为百谷王,滋养天地之根也。是以心神饰居五行之上,必以真气下之;欲超五行之先,必以血气后之。是以心君名居五行之上,五行欣然戴之而不为重;神居五行之前,五行欣然随之而不为害。是以四肢六脉,万化百骸,乐推之而不厌,以其心神无为,而不与五行争先也。苟有所争,则咸苦不相息,酸辛不相逮,恬淡不相通,虚无不相入,真气不相从,精神不相守,百病生矣,何以为道?夫唯心君不争,故五行莫能与之争矣,大哉言哉。
  天下皆谓章第六十七
  天下皆谓我道大,似不肖。夫唯大,故似不肖。若肖久矣,其细也夫。我有三宝,宝而持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夫慈,故能勇;俭,故能广;不敢为天下先,故能成器长。今舍其慈且勇,舍其俭且广,舍其后且先,死矣。夫慈,以战则胜,以守则固。天将救之,以慈卫之。
  经曰:天下皆谓我道大,似不肖。夫唯大,故似不肖。若以为肖久矣,其细民也夫。我有三宝,宝而持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夫慈者,故能勇;俭者,故能广;不敢为天下先者,故能成器之长。今也舍其慈且勇,舍其俭且广,舍其后且先,如是则死矣。夫慈者,以战则胜,以守则固。若天将救之,以慈卫之。
  道曰:道者,大而无外,小而无内,天下皆谓我大,似不象於道也。道者,宁有大小之别乎?夫唯称大,故似不肖。若以大为肖道,我久矣其为细民之行也。我有三宝,人当宝而持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夫慈,故能勇,仁者又有勇也。俭,故能广,俭德怀永图也。不敢为天下先,故能成器长,后其身而身先,故能成其私也。夫勇者,以慈为主。广者,以俭为主。先者,以后为主。今舍其慈而且勇,勇而无礼必乱;舍其俭而且广,广而不约必祸;舍其后而且先,先而不弱必横。祸乱且横,死期至矣。夫慈者,用之於战则战胜,用之於守则守固,故天将降大道救此人也,必先以慈卫之,以俭约之,以不敢为天下先弱之,然后能成神器之长矣。
  德曰:天下皆谓我得大道,似不肖於道者也。以道为大,故似不肖。若大似道久矣,其细民之语也,非达者之言与。道满天下,无物无之,岂有大小之肖乎?紫阳云:人人自有长生药,奈是愚迷枉摆抛。又云:此般至宝家家有,自是愚人识不全。岂直以大者为道邪?故曰我有三宝,人当宝而持之。一曰慈,不暴也,慈而不暴,故能勇。二曰俭,不贪也,俭而不贪,故能广。三曰不敢为天下先,不武也,先而不武,故能器。不敢为天下勇,故能成慈之长;不敢为天下广,故能成俭之长;不敢为天下先,故能成器之长。夫佳兵者,不祥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战胜而美,是乐杀人也。乐杀人者,必杀之,故不可得志於天下。今也舍慈且勇,又从而暴之;舍俭且广,又从而贪之;舍后且先,又从而武之,其速死也必矣。是不知慈者,战守之本也。以慈用兵,天下顺之,以暴用兵,亲戚畔之。以天下之所顺,攻亲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战,战必胜矣。以慈守国,天下助之,以贪守国,天下恶之。以天下之所助,备天下之所恶,故君子有不守,守必固矣。是故天将降大道救此人也,必使以慈而为卫身之坚甲利兵矣。
  善为士章第六十八
  善为士者不武,善战者不怒,善胜者不与,善用人者为之下。是谓不争之德,是谓用人之力,是谓配天古之极也。
  经曰:善为士者不武,善为战者不怒,善为胜者不与交兵,善用人者先为之下。是谓不争之德,是谓能用人之力,是谓配天古之极也。
  道曰:武王师渡孟津,天下诸侯不期而会者八百,武王曰:未可也。居二年而灭纣,可谓善为士者不武。时甲子昧爽,王朝至於商郊牧野,乃誓。王左杖黄钺,右秉白旄以麾,可谓善战者不怒。受率其旅若林,罔有敌于我师,前徒倒戈,攻于后以北,血流漂杵一戎衣,天下大定,可谓善胜者不与。受有亿兆人,离心离德,予有虎责三千人,同心同德,至於大邦畏其力,小邦怀其德,可谓善用人者为之下。夫武王者,是谓不争之德,是谓用人之力,是谓配天振古以为极也。
  德曰:天下之交,天下之牝,常以静胜牡,以静为下也。故阴在上,阳下奔,首尾武,中间文,是知善为火侯者,不独用於武也,故善为大道之士,不武而武,不文而文,故曰善为士者不武。强兵战胜犹为不祥,而况於怒战乎?故善战者不怒,不战而屈人之兵也。圣人目击道存,以神遇神,至於龟龟相视,鹤鹤相唳,犹且以神遇神,而况於善胜者乎?故不与之交兵也,善用人者为之下。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也,是谓不争之德。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是谓用人之力。民之所欲,因而与之,民之所恶,因而去之也,行此道者,是谓配天振古以来无此其极也。
  用兵有言章第六十九
  用兵有言:吾不敢为主而为客,不敢进寸而退尺。是谓行无行,攘无臂,仍无敌,执无兵。祸莫大於轻敌,轻敌则几丧吾宝。故抗兵相加,哀者胜矣。
  经曰:用兵者有言:吾不敢为主而常为客,不敢进寸而常退尺。是谓行若无行,攘若无臂,仍若无敌,执若无兵。其祸莫大於轻敌,轻敌则几丧吾宝#2,故抗兵相加,先哀者胜矣。
  道曰:兵家有言:不敢为主,师出以律,失律凶也,而常为客,是谓用人之力,所以不敢为主而常为客也。三分殷之天下,文王有其二矣,然犹以服事殷,九载大勋未集,直至武王周公继之,所以不敢进寸而常退尺也。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东征西怨#3。徯我后,后来其苏,所徂之民,室家相庆。是谓行之而无行,攘之而无臂,引之而无敌,执之而无兵也。少师曰:不当王,非敌也。楚大破之,是以灭随。祸莫大於轻敌,轻敌则几丧吾宝矣。吴越加兵相抗,越不得已勾践请臣之,吴遂释越,后竟为勾践所灭。故曰抗兵相加,哀者胜矣。
  德曰:紫阳有云:药重一斤须二八,调停火侯托阴阳。养药必须火候,火候要在调停。火候有文有武,有宾有主,用兵之法也。又云:用将须分左右军,饶他为主我为宾,劝君临阵休轻敌,恐丧吾家无价珍。正谓此说尔。大抵用兵之法,以怯为主,怯则不敢轻敌,故常以逸待劳,以钝挫锐,以静待动,以文御武,故折冲樽俎,不战而可以屈人之兵矣。用兵者有言,吾不敢为主而为客矣#4,又不敢进寸而退尺矣,是谓行之於无行,攘之於无臂,仍之於无敌,执之於无兵也。是故祸莫大於轻敌,轻敌则几丧吾宝。紫阳又云:前弦之后后弦前,药味平平气象全。采得归来炉里煅,煅成温养自烹煎。大抵至药,朱砂水银而已,直下别无一物。合和入炉,制伏养煅,全凭火候,抽添运用,太文则不熟,太武则飞去,所以不敢轻敌,轻敌则几丧吾宝矣。必须文武相济,刚柔迭用,调停而后可以得所,故加兵相抗,哀者胜矣。彼我相持,势均力敌,苟有为者,必败之。如不得已,卑辞以哀之,柔颜以骄之,使敌大逞其志,而后可以自胜。
  吾言甚易知章第七十
  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言有宗,事有君。夫唯无知,是以不我知。知我者希,则我贵矣。是以圣人被褐怀玉。
  经曰:吾言甚易知,甚易行。以其至易,天下莫能知,莫能行。其言有宗,其事有主。夫惟人之无知,是以不我知。所以知我者希,我则贵矣。是以圣人被褐怀玉,而人莫之知也。
  道曰:道在迩而求诸远,事在易而求诸难。天下万物皆道无可拣择者,甚易知,甚易行,道在迩,事在易也。天下皆莫能知,皆莫能行,求诸远,求诸难也。天下皆谓我大久矣,其细也。若言天地,必自太极,若言万物,必自天地,若言男女,必自父母。所以言有宗,事有君也。唯此之无知,是以不我能知。今不我能知,是以知我者希。人之知者希,自知我之贵矣。是以圣人被褐怀玉,谁能知之?
  德曰:紫阳云:常言俗语合圣道,宜向其中子细讨。若将日用颠倒求,大地尘沙尽成宝。吾甚易知,甚易行也。及问其故,天下皆莫能知,皆莫能行,何谓也?其言有宗,其事有君也。其言有宗,不离太极、两仪、四象、八卦;其事有君,不离天地、日月、男女、水火。用之於天地,万物自然生成,甚易知,甚易行。移之於人身,心肾自然水火,天下皆莫能知,皆莫能行。惟此世人无知,是以不我能知。知我者其天乎?所以知我者希。知我之者既希,则自知我道贵矣。是以圣人恶衣服,美道德,故曰被褐怀玉。世人观其外而不观其内也,何以知圣人之道德乎?
  知不知章第七十一
  知不知,上;不知知,病。夫唯病病,是以不病。圣人不病,以其病病,是以不病。
  经曰:知为不知,上也;不知为知,病也。夫唯病其所病,是以不病。圣人不病,以其病病,是以不病。
  道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故知者不言,言者不知。然圣人之道,书不尽言,言不尽意,若珠走盘中,左右逢原,无往而不可。以其大道本无言说,皆是无为自然,以知犹为不知,而况以不知为知者乎?故真知者不以为知,知之者上也;不真知者强以为知,知之者病也。能知不知之病以为己病,是以不病。圣人不病者,何也?盖能病其所病,是以不为圣人之病。
  德曰:吾言甚易知,甚易行,知不知,上也。天下皆莫能行,不知知,病也。是以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使民无知无欲。知不知,上,古之学者为已之道也。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余食赘行,物或恶之。不知知,病,今之学者为人之道也。能病其病,是以不病;不能病其病,是以成病。圣人不病,以其病病,能病其病,是以不病。
  民不畏威章第七十二
  民不畏威,大威至矣。无狭其所居,无厌其所生。夫惟不厌,是以不厌#5,是以圣人自知不自见,自爱不自贵,故去彼取此。
  经曰:民不畏威,则大威至矣。无自狭其所居,无自厌其所生。唯此不厌,是以常不厌。是以圣人自知而不自见,自爱而不自贵,故去彼狭厌,取此知爱。
  道曰: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天明威,自我民明畏。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师。故民不畏威,则天之大威至矣。其为人也,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善其身足矣,此大丈夫之所为也。爱之欲其生,自狭其所居也。恶之欲其死,自厌其所生也。何浅丈夫也哉?故曰无狭其所居,自知之道也;无厌其所生,自爱之道也。唯此不厌其所生,是以常不厌矣,是以圣人自知不自见,自爱不自贵。道要自知,明不自见;德要自爱,名不自贵。大道既知,孰不见其明?何铃自见?大德自爱,孰不贵其名?何必自贵?明苟自见,是狭其所居也,名苟自贵,是厌其所生也,不亦惑乎?是以圣人去彼之狭,取此之知,去彼之厌,取此之爱。
  德曰:人之所畏,不可不畏。法犹江河,使民易避。民之於水火,吾见蹈而死者矣,可不畏邪?民苟不畏水火之威,则大有威於水火者至矣。若畏其威,水火日用,饮食养人。若不畏威,凭河涉川,赴汤蹈火,无所不至,吾见其死者矣,故曰大威至矣。民不畏威,狭其所居也。大威至矣,厌其所生也。无狭其所居,使民畏威也。无厌其所生,使大威不至也。故曰夫惟不厌,是以不厌。日用饮食,何厌之有哉?是以圣人常自知其己之不足,不自见其明之有余,常自爱其己之入道,不自贵其名之过人,故曰去彼取此。
  勇於敢章第七十三
  勇於敢则杀,勇於不敢则活。此两者,或利或害。天之所恶,孰知其故?是以圣人犹难之。天之道,不争而善胜,不言而善应,不召而自来,坦然而善谋。天网恢恢,疏而不失。
  经曰:勇於敢则见杀,勇於不敢则活。知此两者,利害甚明。天之所恶,孰知其故?是以圣人犹难知之。盖天之道,不争而善胜,不言而善应,不召而自来,坦然明白,善为谋矣。故天网恢恢,疏而不失。
  道曰:慈故能勇,敢则杀人。勇敢杀人,人必杀之,故曰勇於敢则杀。守天下之至勇,处天下之至静,以柔驰坚,以静胜热,勇於不敢则活矣。凡此两者,或利或害,人皆知之。天之所恶,孰知其故?是以圣人犹难知其故也。大抵天之所恶,勇敢而见杀者,有为而好争者,不知而多言者,尚异而无谋者,天之所恶也。是以天之道,不争而善胜也。地有生长收藏,厚德载物,不言而善应也。人有仁义礼知,大业成物,不召而自来也。此谓天之道,坦然明白,善为谋矣。天地设位,圣人成能,人谋鬼谋,百姓与能。故善胜者不争,善应者不言,自来者不召,善谋者坦然。天之道也,何故如此?天网恢恢,疏而不失也。天包大地,恢恢之网也。空虚无有,疏而不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