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首页
- 道藏
- 正统道藏洞神部
- 玉诀类
-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
详道注:义可以从,则孝子从义,不从父,故《易□蛊》之三:干父之蛊,小有悔,无大咎,则亲之所言而然,所行而善,世俗谓之不肖子矣。道可以从,则忠臣从道,不从君,故《临》之二:咸临,吉,无不利,则君之所言而然,所行而善,世俗谓之不肖臣矣。然世俗之所谓然,所谓善而善之,则不谓之导谈,岂俗固严於亲、尊於君邪?以无不尽惑而莫之倾也。导则逢人之过,谀则长人之过,人皆有导谈之实而恶导谈之名,岂特如此哉!又至於合譬以明之,饰辞以文之,聚众以传之,是终始本末不相坐而终莫不以受其过,可谓愚矣!二人惑则劳而不至,惑於所适之路也。以二缶钟之声惑而所适不得,惑於所适之意也。益天下之理以多变寡则易,以寡惑多则难。其习俗之薄,以哇声俗言导之则易,以大声高言入之则难。今天下皆惑,予虽有所向,庸可得邪?
碧虚注:从世俗,则失尊严於君亲;顺君亲,则得导谈於世俗。然君亲者一人之私善,世俗者天下之公是。私心则非忠孝,公论则非谄谀。故贤人君子未尝独异於世也。夫导谈者,亦嫌人指其不正,而终身导谈,善苟合也,以至饰辞聚众,户外屦满,圣人观之可谓导谈矣!而世人称美之,诅复有罪坐者哉?谓彼希意则憾之而不受,彼之顺颜则恬然受之。与夫峨冠博带,文藻语言,嘘俞倪仰,乐人称誉者,为如何哉,可解者非大惑,有灵者非大愚;终身不解不灵者,矜名嗜利之心未制耳。若以己所见解释彼愚惑,我寡彼众,岂不悲哉!大声之不入里耳,高言之不止众心,如击缶撞锺,其音爻异,不唯听莹,而又莫知所之矣。人人欲悟,益因不得已而惑於惑,则孰与之忧乎!厉人恐子似己,亦自知其恶也,则愚惑者岂无趋善之心哉?
肤斋云:不谈不馅,能练其君父也;随其所言以为然,随其所行以为善,不知谏者也。在君亲则以谏为是,不谏为非;而我之於世随其所善者而为之,随其所以为是者而是之,则世俗反严於君亲乎?盖言今人之所谓道,皆世俗之所同是者,非独得於己而与造物为徒者也。我之所谓道,即与世俗同,则我之所为亦导谈世俗而已。恶导谈之名而终身不免导谈,言其不能异於世俗也。合譬饰辞,聚天下之学者而归己,观其初心要高於一世而终不能离当世之人,是其终始本末不相照应矣!垂衣设采动容,言儒者之衣冠容貌,循循善诱,故以为媚一世,此皆讥吾圣人之意。学於我者皆流俗庸人,我之是非与彼通同,则亦流俗之人耳。既与庸人为徒而不自谓为庸人,是至愚而无见者也。终身不解不灵,言其不自知。析向,趋向也。天下皆惑於其说,我虽独有所趋向,何以回一世哉?《折杨》、《皇华》,里巷曲名,以比俗言。大声古乐喻至高之论。俗言胜,则至言隐矣。垂踵,垂足而坐,不肯行也。二垂踵惑,即前言二人惑也。或作缶锺,义不可解,乃传写之误。知其不可得而强之,又一惑也。不推,不必推说。比,近也。付之不言,则不近於忧,此自解之言。厉人恐子似己,是自知其恶;而世之惑者皆不自知,则不如厉人矣。到此譬说两句似结不结,真奇笔也。
善君亲之言行,则俗谓之不肖。善世俗之言行,而不谓之馅谈,俗非严於亲尊於君也,益臣节主忠,子道主孝,不当以馅谈事其君父也。至於待世俗,则所然所善不稽其实,未免为导谈而已。恶其名而为其实,终身由之而弗悟,饰辞聚众以相夸,然卒至於害道败德,若乡原之所为,是其始终本末谬戾若此。不相坐,犹云不相安也。彼乃垂衣设采动容以媚世而不自谓导谈非愚而何,知愚
惑者非愚惑,言其犹可化。至於不解不灵,虽圣人亦无如之何矣!三人行至不可得也,言世之惑者众,非一人所能回。大声不入至俗言胜也,发明前意。缶钟,当是垂踵,二人垂踵,惑而不行,所适犹不得,况天下皆惑,予虽有所求,至其可得邪?知其不可得而强之,又增其惑,不若舍之而不问,夫复何忧哉?此真人见其不可救而自叹自解之辞。结以厉人生子取火视之,言丑者犹不愿子之似己,则迷者岂无向善之心,在上之人有以觉悟之,其本然之天固未尝不在也。经云开天者德生,开人者贼生,可不谨欤?
百年之木,破为牺樽,青黄而文之,其断在沟中。比牺樽於沟中之断,则美恶有间矣,其於失性一也。跖#5与曾、史,行义有间矣,然其失性均也。且夫失性有五一曰五色乱目,使目不明;二曰五声乱耳,使耳不聪;三曰五臭黑鼻,困傻中颗;四曰五味浊口,使口厉爽;五曰趣舍滑心,使性飞扬。此五者,皆生之害也。而杨、墨乃始离跂自以为得,非吾所谓得也。夫得者困,可以为得乎?则鸠鸦之在於笼也,亦可以为得矣!且夫趣舍声色以柴其内,皮弁鹉冠折质绅修以约其外,内支盈於柴栅,外重继缴,脘脘然在尴缴之中而自以为得,则是罪人交臂历指而虎豹在於囊槛,亦可以为得矣!
郭注略而不论。
吕注:牺樽、青黄,以譬曾、史之修。沟中之断,以譬盗坏之污。性修反德,德至同於初,乃所以为得,恶取曾、史、盗坏於其问哉?夫色者非明,而色色者明,以五色乱之,乃所以使目不明也。声者非聪,而声声者聪,以五声乱之,乃所以使耳不聪也。达乎此,则五臭之熏鼻,五味之烛口,趣舍之滑心,亦若是而已。心无趣合,以趣舍滑之,所以使性飞扬而不止也。彼杨、墨者,固天下之才士而不闻道,所知不出於五者之间,乃始离跋自以为得,则鸠鹄之在笼也亦可以为得矣!夫柴其内而使道不得集,约其外而使心不得解其缪,内支盈於柴栅,外重继缴,自达者观之,在继缴之中,脘脘然明矣。犹自以为得,则罪人交臂历指,虚豹在於
囊槛,亦可以为得矣?
疑独注:以青黄之樽比沟中之断,美恶虽不同,然其本一也,而为物皆失其性矣。盗坏、曾、史行义不同而同於离本失性,亦犹牺樽与沟中之断耳。五色乱目,五声乱耳,鼻之於臭,口之於味亦然,困稷拥塞,爽违厉病也。趣利舍害,滑乱其心,心乱而性亦散矣。此五者皆生之害,而杨、墨离趺於性命之外,以此为得,不能无困,以困为得,鸠鹄在樊笼之中亦可以为得矣!趣舍声色以柴其内,冠弁缙绅以约其外,内盈於四支者如柴栅,继缴,绳也,以趣舍塞满於内府,方之柴栅,缙绅约束於外形,譬之继缴,以况困弊也。而自以为得者,何异罪人反缚交臂历指,虎豹在於囊槛,亦可以为得乎?
详道注:《老子》曰: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盖人之生也,性静而莫之动,德厚而莫之迁。妄境在前,灵源遂滑,以至忘不赞之良贵,趣无穷之秽腐者,岂不惑哉!此君子所以贵乎啬也。然管夷吾曰:耳欲闻者音声,而不得听,谓之板聪;目欲见者善色,而不得视,谓之板明;以至体之欲安者美厚,而不得从,谓之板适;意之欲为者放逸,而不得行,谓之板性。凡此诸板,废虐之主也。拘此废虐之主,戚戚然以至久生,非吾所谓养。何邪?盖善音者不戚戚,戚戚者非善啬也。
碧虚注:木生青全,削器则性毁;人本自适,行义则真残。故视、听、食、息存之亦可,亡之亦可。唯趣含不系乎心者,逍遥乎尘垢之外,岂继缴囊槛所可挚哉。
庸斋云:其断在沟中,破为牺樽之余者也,虽荣辱不同而同为枯木耳,此与臧、谷亡羊意同。声色臭味皆足以乱性,以四者与趣舍并言,所以抑之也。困根,冲逆人,自鼻而通於颗也。浊口,污其口也,或作独,非。厉爽,乖失也。以趣是合非滑乱其心,则自然之性失矣。杨、墨之学趣合滑心者也,彼以其说自困而以为得,则鸠鹊在笼亦可以为得矣,贬之之甚也。以其趣合是非梗碍胸次,故曰柴其内。冠弁缙绅,儒者之服,以礼拘束,故曰约其外。内则支塞充盈,如柴。栅然;外为礼文所拘,如罪人被缚。院院,目视貌。人见其自苦,如在束缚之中,而彼自以为得。则罪囚之人、囊槛之虎,亦可以为得矣。盖极口以诋杨墨也。此段引喻以明失性之弊,诸解已详,兹不赘释。
是篇首论天地大化,人物众多,在君天下者泛观以道,通行以德,无为无欲,官治分明,盖以不同同之,物莫得而异也。大,莫大於天地;尊,莫尊於道德。圣人道兼覆载,故得而并称焉。或问有圣人而无天地,何以为圣人?余谓有天地而无圣人,亦何以为天地?然则天地、圣人相因而不可无者也。故南华以天地明君德,此所以统天地、御万物而君天下之道也。人见其应物多方,疑其圣知聪明绝人远甚,而不知制心无为之所致也。是以有君天下之德者,立本原以正其在我,则天地不期合而合,人物不期化而化,视乎无形,听乎无声,玄感奇应,有不止乎此者,故黄帝遗玄珠而象罔得之;帝尧要啮缺而许由危之,谓道不可以有心求,不可以聪明得也。华封请三祝圣人,使之分富授职,千岁上仙,则何累之有;子高辞诸侯而耕,于以见德衰刑立,贤人退藏,法密於前,患锺於后,乱自此始矣。故举泰初有无,俾究物生之本,性命之所自来,德同於初,物将自化,彼可不可,然不然。服恭俭、拔公忠者,抑又外用其心矣。汉阴之耻用机械,武王之帅师拯民,一则抱朴守真,一则以权济义,出处动静,时有不同,皆不离乎道而已。若夫厉人之恐子似已,大惑者终身不灵,残朴为樽,滑心伤性,德不足以存生,如天下何?凡此皆以困为得,若杨、墨之苦谷难为者也。至比之鸠鹊、虎豹,则非唯薄之,而恶之亦甚矣!昔孟子辟杨、墨而圣道明,世世称之,以为功不在禹下,余於此亦云南华之功,不在孟子下,后世爻有以为然者。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三十九竟
#1《阙误》引张君房本『相』下有『罪』字。
#2『华』一字亦作『荂』。
#3司马本作『二垂锺』。它本或作『二缶锺』。俞挞曰:『锺当作踵,二字乃一字之误,缶则企字之误。』孰是无定论。
#4赵谏议本作『舍』。
#5刘师培《庄子斛补》说『瓯』上脱一『桀』字。体成《疏》,刘说近是。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四十
武林道士褚伯秀学
天道第一
天道运,而无所积,故万物成;帝道运,而无所积,故天下归;圣道运,而无所积,故海内服。明於天、通於圣、六通四辟於帝王之德者,其自为也,昧然无不静者矣。圣人之静也,非曰静也善,故静也;万物无足以铙心者,故静也。水静,则明烛须眉;平中准,大匠取法焉。水静犹明,而况精神#1!圣人之心静乎!天地之鉴也,万物之镜也。夫虚静、恬淡、寂漠、无为者,天地之平,而道德之至。故帝王、圣人休焉。休则虚,虚则实,实者伦矣。虚则静,静则动,动则得矣。静则无为,无为也,则任事者责矣。无为则俞俞。俞俞者,忧患不能处,年寿长矣。夫虚静、恬淡、寂漠、无为者,万物之本也。明此以南乡,尧之为君也;明此以北面,舜之为臣也。以此处上,帝王、天子之德也;以此处下,玄圣、素王之道也。以此退居而问游,江海山林之士服;以此进为而抚世,则功大名显,而天下一也。
郭象注:天道、帝道、圣道,三者皆任物之性而无所牵滞,故虽六通四辟,而无伤於静。善之乃静,则有时而动。万物无足以挠心,斯自得也。有其具而任其自为,故所照无不洞明。凡不平不至者,生於有为。休,则未尝动。伦,理也。动,则得者不失其所以动。夫无为也,则韦村万品,各任其事而自当其责。故舜、禹有天下而不与焉。俞俞,从容自得貌。寻万物之本,皆在不为中来。有道为天下所归而无其爵者,所谓素王自贵也。进为抚世,此又其次。故退则巢、由,进则伊、吕,无为之体大矣,何所不为哉!主上不为冢宰之任,则伊、吕静而司尹;冢宰不为百官之所执,则百官静而御事;百官不为万民之所务,则万民静而安业;万民不易彼我之所能,则天下静而自得。自天子至於庶人,弥无为而弥尊也!
吕惠卿注:天道运转无穷,而未始有物,故万物成,非雕而刻之也;帝道一日万几,而未始有物,故天下归,非悦而求之也;圣道无乎不在,而未始有物,故天下服,非以力服之也。明於天,通於圣,知其皆运而无所积,则六通四辟於帝王之德也。运则转变无穷,无积则介然之有不留乎胸中也。虽吾之自为,犹将昧乎,无不静者,以为而未尝为故也。况人各为其为,而有不静者乎?圣
人之静也,非日静也善故静也,若以静为善而后静,非本静也。万物无足以铙心,则其本自静,非静之而后静也,何则?万物得我以生,我则不生,万物孰能镜之?明乎此,则於其并作也,乃所以观其复;於其芸芸也,乃所以归其根。复而归根,则其 自静也。水静犹明,而况精神?上际下蟠,无所不极而藏之圣人之心,则其静也非特水之静,烛须眉,平中准而已。盖天地於此乎观则是其鉴,万物於此乎形则是其镜也。虚则无所於逆,静则一而不变,恬则安於无知,淡则不与物交,寂则寂然不动,漠则合气於漠,此六者,圣人之所以无为也。天地之平,则无有高下。道德之至,则无以复加。此帝王、圣人之所休也。盖应万几之变,供万物之求而无此焉,则无所於休而其神惫於事为之众矣。其能虚乎,虚者,剧其心则韬乎其事而其富至於有万不同,故虚则实,虽不同而其理未尝乱,则虚非特以实,而伦又将以静而动,动而得也。孰能安以久,动之徐生,则静而动,动於不得已而当,则动而得者也。致虚而至於静,则万物不足以镜心而无为,无为则任事者责而我不劳矣。俞俞,则无往而不然,忧息於何而处,年寿所以长也。明乎虚静之说,则恬淡、寂漠亦若是而已,所从言之异耳。万物职职,皆从无为植,乃其所以为本也。古之圣人,或南面而为尧,或北面而为舜,或以帝王之德处乎上,或以玄圣之道处乎下,或退居间游,或进为抚世,其明乎万物之本,则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