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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华真经义海纂微
公文轩见右师而惊日:是何人也?恶乎介也?天与?其人与?曰:天也,非人也。天之生是使独也,人之貌有与也。以是知其天也,非人也。泽雉十步一啄,百步一饮,不薪畜乎樊中。
神虽王,不善也。
郭注:介者,偏刖之名。知之所无奈何,天也。犯其所知,人也。独,指偏刖。夫师一家之知而不能两全其足,则知之所无奈何。以右师之知,而必求两全,心神内困,形骸外弊矣。岂直偏刖而已哉?两足共行日有与。有与之貌,未有疑其非命也。以有与为命,则知独者非我也。夫逍遥乎自得之场,固养生之妙处,又何求於入笼而服养哉?言雉心神长王,志气盈豫,自放於清旷之地,忽然不觉善之为善也。
吕注:右师,益人貌而天者也。介然独立,故公文轩见而疑其非人。天之生是使独也,言所得於性命之理本如此。若夫与物接而其貌有与者,则人而已矣。泽雉饮啄自如,心与天游,而适其性命之譬也。不蕲畜樊,神王不善,制乎人间而不得逍遥之譬也。樊中之养,虽至於神王,非其所善,不若泽中饮啄之希而自得也。
疑独注:天生斯人,使之独足,而人之貌则有与也,言养生不在形骸,要在神王而已。故泽雉自适,虽饮啄至少,而神不亏。樊中稻粱充足,适所以累身而已。夫养神在於适性,故古人一亩之官、荤食瓢饮,以为至乐,正明此理。
详道注:介者,不与物通,独而无与,右师尽其所受乎天者如此,而与人之貌有与者异,故公文轩曰:云云雉之为物,资养於泽而忧畜於樊,其养於泽也,神可谓王矣;其忧於樊中,虽王不善也。盖处世而与物游者,未尝无所防;离人而入於天者,未尝不自适。右师惊於人,则神王而善可知矣。雉神王而不善,则惊於人可知矣。
碧虚注:作善不免,天也。为恶近刑,人也。有与,犹相与,今介独者,是罹祸於天。虽犯法令益禀受愚昧,亦非人也。人之仪形全美,相与而行,固难企慕而忘己丑也。久矣夫,不知世事感变之所起,事至则惑其所由然,惑则外物害之矣。其害也知其所由然,则委之自尔,而内无惊怛,所以免乎重伤也。
赵注:右师,蒙睨也。介,相师者也。人莫不有目而我独无,是天使我独,非人所能为,因引雉以自解。雉在泽中,十步方一啄,百步方一饮,不能忘机者,以目有所见,惧物之害己也。虑息如此,岂料真身樊笼,为人所畜,是两目之明不足恃。故曰:神虽王不善也。神寓於目,精采发见谓之王。言恃目防息而不得免,不若无目者之一委於天也。庸斋云:右师,已刖之人,为右师之官。介,独也,刖而存一足也。天与、人与者,言天生如此邪。刖则分明是人,却日天之生是使独者,言人之形貌皆两足相并而行,此则独异,便是天使非人也。益谓世间有余不足,虽是人为,皆由造物。人处患难,当安之也。泽雉十步一啄,百步一饮,言得食之难若受养笼中,则饮啄皆足而为雉者不愿。益笼中饮啄虽饱,雉之精神虽王,而终不乐,故日不善也。
介,一音兀,断足也。崔氏本作肌,据前诸解立说不同,亦各有意义,详定从本音以偏刖释之为当。有与,说亦未明,今拟以与训类说之。盖右师之介虽蓄於人,亦其天分使之独足,而其貌则与人同类耳。况禀形最灵复有以充其内,岂可以外亏一足而自弃其全美哉?是故一安於命而归之天,知所当全者在乎德性,德者与生俱生,性则为生之主,不离於斯二者,是谓得其养矣。形之残兀,何加损焉!欲人安於息难而顺其性命之情,则吾有尊足者存。所养非形骸也,故后文泽雉之喻,以全性为乐,畜樊为忧。再详经旨,谓泽雉饮啄虽艰,而不愿就养。若受畜樊中,则虽饮啄有余而飞行失所。形虽王不善也,诸本多作神,使其神王,岂得谓之不善哉?况受繁樊中,无神王之理,传写之误,失於订正耳。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五竟
#1依下文当补一『全』字。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六
武林道士褚伯秀学
内篇养生主第二
老聃死,秦失吊之,三号而出。弟子曰:非夫子之友邪?曰:然。然则吊焉若此,可乎?曰:然。始也吾以为其人也,而今非也。向吾入而吊焉,有老者哭之如哭其子;少者哭之如哭其母。彼其所以会之,必有不蕲言而言,不蕲哭而哭者。是遁天倍情,忘其所受,古者谓之遁天之刑。适来,夫子时也;适去,夫子顺也。安时而处顺,一辰乐不能入也,古者谓是帝之县解。指穷於为薪。火传也,不知其尽也。
郭注:秦失见人吊亦吊,人号亦号,弟子怪其不倚户观化乃至三号,然至人无情与众号耳。老者如哭子,少者如哭母,嫌其先物施惠,不在理上住,致此甚爱也。夫天性所受,各有本分,不可逃,亦不可加。感物太深,不止於当,逐天者也;驰骛於忧乐之境,楚戮未加,性情已困,庸非刑哉?适来时自生,适去理当死,无时而不安,无顺而不处,冥然与造化为一,哀乐无所措其间,以有系者为县,则无系者县解也。为薪,犹前薪,前薪以指,指尽前薪之理,故火传不灭;心得纳养之中,故命续不绝;明夫养生乃生之所以生也。夫时不再来,今不一停,人之生也,一息一得耳。向息非今息,故纳养而命续;前火非后火,故为薪而火传。火传命续由夫养得其极也。世岂知其尽而更生哉?
吕注:吊之为礼,哭死而吊生,三号则哭死为不哀,无言而出则吊生为不足。此弟子所以疑其为非友,吊焉若此,为不可也。始吾以为其人,意从老聪者,皆得聘之道,今见其老者少者爱慕而哭泣之,不能安时处顺,所以知非其人也。盖必有不薪言而言、不薪哭而哭者,内外相成,此所以会之也。人之所受於天,其性命之情未始有物,而为之哀乐,是遁天倍情。忘其所受,无适非天,而欲遁之,不免於刑而已矣。知其适来而安之,适去而顺之,古者谓是帝之县解,以其未尝有死也。火之所托者薪,而火非薪;其为薪也,虽穷於指,而火传不知其尽。何则?火之在此薪犹彼薪也,其传岂有尽哉?火以喻生,薪以喻形,达此则知生之所以为生者,未尝有死也,何哀乐之能入哉?
疑独注:至人本无情,老聃死而秦失吊号者,若尧死而百姓如丧考妣,自非土木无情,安能使天下兼忘哉?然耻之所以为有情者,特未定也。《礼》日:知生者吊,知死者伤。秦失吊之,吊其生;人三号而出,伤其死也。弟子怪其止於三号,非与老子为友也,答以三号为可矣。始也吾以为其人,故人吊亦吊,人号亦号,而今见其遁天倍情,忘其所受之为非也。夫形骸如赘疣,生死如夜旦,安知生人之非死鬼?死鬼之非生人?何乃切切然以生死哀乐於胸中为哉?夫大块吐精嘘气,鞠而成物,固莫知其所自来,虽天地阴阳,不得为之父母,而世之昧者乃执子母之爱而号泣之,又况哀他人之亲如己之子母者乎?益所以相会人合而致此甚哀,故不薪言而言,不薪哭而哭,此方内之事,秦失以为遁逃自然,倍益哀情,忘吾所受於造化者之本无也。天刑即命,遁於命,则累於刑而忧患生矣。以适来为时,适去为顺,哀乐不能入也,古者谓是帝之县解。有生为县,无生为解也。致命之极,则吾之有生,长於上古而不老,如指穷於为薪火传,不知其尽也。
刘果注:薪火之论,以譬神舍於形而屡移者也。古之至人所以载营魄而视形骸为逆旅者,以此。况肯仞形而丧其尊形者乎?
赵注:秦失哭老子而不哀,弟子疑焉。失乃告以所见,说者於此以为失不满於老子,谓不合使人哀慕如是之切,殊失本意。盖老子平日和光同尘,不与物逢,人自爱之,故不崭人言而言,不薪人哭而哭。其死也,逃乎造化,背乎世情,忘其所受於天者,至此则天亦无如之何?故曰:遁天之刑,适来不以为乐,适去不以为哀,所谓安时处顺也。县者,大患有身。解者,吾今而后知免也。帝之县解,谓造物者劳我以生,息我以死也。指穷於为薪,薪尽则火息,而所以不息者常存,故日火传不知其尽。
庸斋云:秦失,老子之友也。三号而出,言其不用情,故弟子疑而有间。失谓始吾以老子为非常人,今见其弟子之哭若老若少,如此过哀,必老子未能去其形述,有以感会其心,不期然而然也。夫天之所受本无物,犹以有情相感,则是忘其始者之所受而遁逃天理、背弃情实,此皆得罪於天者,故曰:遁天之刑。人之生也,适然而来;死也,适然而去。当随其时而顺之,不足以为哀乐。知此理,则天亦不能以死生系着我矣,故日:帝之县解。为薪、火传,生死之喻,以薪炽火,指其薪以观之,则薪有尽时,而世间之火古今不绝,讲理到此,却以三句譬喻结末,真奇笔也。
按前诸解,指字多以手指释之,盖以为训前则指在其中矣。窃详经意,指应同旨,犹云理也,理尽於为薪,故火传不知其尽,义甚显明。《知北游篇》周、遍、咸三者异名同实其指一也可证。夫一家之薪有尽,而天下之火无尽,善为薪者有以传之。一人之身有尽,而身中之神无尽,善养生者有以存之。火之在彼薪犹此薪也,而焰焰不同。神之托后身犹今身也,而息息各异。烙不同所以有然有灭,息各异所以有死有生,然而天下之火未尝尽,神未尝灭者,有人以主之耳。至若鉴日击石、钻木戛竹,皆可以得火。火性遍天地间,非人无以致之,神之运化也亦然。去是薪,火何丽?亡是形,神何托?由是知传火在乎得薪,托神在乎得形,所以成至人之妙用,相天地之全功。南华举以结《养生主》一篇之义,深有旨哉!达养形之理者勿伤,得养神之道者无为。形者,生之所托。神,则为生之主。虚无之道,是所以养其神者也。世人徒知养生,而不知养其生之主,养愈至而生愈失,故真人诲以无以有涯随无涯,庶乎养生之旨矣!夫以道存怀者,无心於善恶。以虚待物者,何有乎名刑?顺中而不失其常,保身尽年之理有在於是。解牛喻应物,刀以喻生。十九年而刃若新发硎,则劓繁治剧不知其几,而吾之精明者愈久而不弊,是为生之主。人当善养者,唯其善养於平日,所以得济於斯时,以不用而成大用也。至於善刀而藏,则应物余暇,敛知韬光,物遂其适,事尽其理,而吾之利用未尝或亏。古之大隐,居郦接物,而常应常静,得此道故也。是以学道之要,虚静为先。非虚,无以全神;非静,无以复命。性全命复,养生之能事毕矣。如镜当台,有鉴无迹,事物於我何加焉?凡人逐物丧真,樱事拂理,得失交息,满心戚醮,生能无损乎?所以泽雉不愿畜樊,见於后喻。老耻大圣,南华所师,犹云死者,示人安时处顺,守常得终,而逐形飞化之妙,非世所测圣人之死曰神是也。秦失吊之而三号,已为方外剩法,然弟子犹不能无疑,遂告以去来适然,安之勿拒,是谓帝之县解,造物不得以系之矣。尽为薪之理者,火传无穷;尽养形之理者,神全不丧。有形终於有尽,在我不得不养。假幻以修真,亦相资之理。特不铃如张毅无足之过养耳,是以卒贵乎全而归之形,得全归则神无谬适。出有入无,何往而非正?伏羲得之而袭气母,黄帝得之而登云天,傅说得之骑箕尾而比列星,太上云:死而不亡者寿。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六竟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七
武林道士褚伯秀学
人间世第一
颜子#1见仲尼,请行。曰:奚之?曰:将之卫。曰:奚为焉?曰:回闻卫君,其年壮,其行独;轻用其国,而不见其过;轻用民死,死者以国量乎泽若蕉,民其无如矣。回尝闻之夫子曰:治国去之,乱国就之,医门多疾。愿以所闻思其则,庶几其国有廖乎!仲尼曰:嘻,若殆往而刑耳!夫道不欲杂,杂则多,多则扰,扰则忧,忧而不救。古之至人,先存诸己而后存诸人。所存於己者未定,何暇至於暴人之所行!且若亦知夫德之所荡而知之所为出乎哉?德荡乎名,知出乎争。名也者,相轧也;知也者,争之器也。二者凶器,非所以尽行也。且德厚信矼,未达人气,名闻不争,未达人心。而强以仁义绳墨之言术暴人之前者,是以人恶有其美也,命之曰苗人。苗人者,人必反苗之,若殆为人夫!且苟为悦贤而恶不肖,恶用而求有以异?若唯无韶,王公必将乘人而斗其捷。而目将荧之,而色将平之,口将荧之,容将形之,心且成之。是以火救火,以水救水,名之曰益多。顺始无穷,若殆以不信厚言,必死於暴人之前矣!且昔者桀杀关龙逢,纣杀王子比干,是皆修其身以下偃批人之民,以下拂其上者也,故其君因其修以挤之。是好名者也。昔者尧攻丛技、胥放,禹攻有扈,国为虚厉,身为刑戮,其用兵不止,其求实无已。是皆求名实者也,而独不闻之乎?名实者,圣人之所不能胜也,而况若乎?虽然,若必有以也,尝以语我来。颜回日:端而虚,勉而一,则可乎?日:恶!恶可!夫以阳为充孔扬,采色不定,常人之所不违,因案人总之所感,以求容与其心。名之曰日渐之德不成,而况大德乎!将执而不化,外合而内不訾,其庸诅可乎!然则我内直而外曲,成而上比。内直者与天为徒。与天为徒者,知天子之与己皆天之所子,而独以己言崭乎而人善之,薪乎而人不善之邪?若然者,人谓之童子,是之谓与天为徒。外曲者,与人为徒也。擎腮曲奉,人臣之礼也,人皆为之,吾敢不为邪?为人之所为者,人亦无疵焉,是之谓与人为徒。成而上比者,与古为徒。其言虽教,谪之实也。古之有也,非吾有也。若然者,虽直不为病,是之谓与古为徒。若是则可乎?仲尼日:恶!恶可!太多正,法而不谍,虽固亦无罪。虽然,止是耳矣,夫胡可以及化?犹师心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