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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虚至德真经四解
常之於死,虽未至於终,而生理亦尽,亦是理之常也。
卢曰:爱生死之身,行生死之教,而不存道俗以为常。
由死而生,幸也。
犯理违顺,应死而未及於死,此误生者也。
卢曰居迁谢之业而节於嗜欲者亦为知生之幸也。
故无用而生谓之道,用道得终谓之常;
用圣人之道,存亡而得理也。
有所用而死者亦谓之道,用道而得死者亦谓之常。
乘凶危之理,以害其身,亦道之常也。
卢曰:不役智以全者,道也。用此道而终者,常也。俗士役其智以至死,以为济物之道也。用此道而至死,亦谓之常。众所乐者,众为道。众所安者,众为常。然则出离之道与世间之道名同而实异也。
政和:所贵乎道者,谓其可以死生也。道独存而常今,亦无往而不存。独存而常今,故曰:无所由而常生。无往而不存,故曰:有所由而常死。由其道而生,则虽死而不亡,是理之常也。故曰:由生而生,故虽终而不亡,常也。乃若由生而亡,非正命也,故曰:不幸也。由其道而死,则未终而亡,不以为变,故曰:虽未终而自亡者,亦常。乃若由死而生,则罔之生也,幸而免尔,故曰:由死而生,幸也。造化之所始,阴阳之所变,既化而生,又化而化,由於道,听於命,方生方死,乃常然耳。
范曰:道二死与生而已。生者造化之所始,死者阴阳之所变。体道之人通乎物之所造,故死生亦大矣,不得与之变也。一将入於昼夜之道,堕乎出入之机,则出生入死,莫觉莫悟,或悦生而累形,或忘生而徇利,乌知其所以然哉?故列子於此推而明之。无所由而常生者,可以生而生也,可以生而生,而虽考终厥命而有不亡之理,此其所以为常也。若夫由生而亡,是直不幸而已,颜子之夭是也。有所由而常死者,可以死而死也,可以死而死,则虽未终其天年而有自亡之道,此其所以为常也。若夫由死而生,是直幸而免而已,盗跖之寿是也。夫无所用而生者,任自然之道,乃能用道而得终。有所用而死者,行必死之道,乃能用道而、得死。皆谓之常,可也。若幸不幸,则言其变而已。
季梁之死,杨朱望其门而歌;
尽生顺之道,以至於亡,故无所哀也。
随梧之死,杨朱抚其尸而哭。
生不幸而死,故可哀也。
隶人之生,隶人之死,众人且歌,众人且哭。
隶者,犹群辈也。亦不知所以生,亦不知所以死,故哀乐失其中,或歌或哭也。
卢曰:得全生之理而归尽者,圣贤所以不哀也。失真以丧理与至於死者,贤智所以伤也。凡众人之生死歌哭,皆物之常,何知其所至哉?
政和:死而不亡,则其死可乐,所以望其门而歌;不幸而死,则其死可哀,所以抚其尸而哭。乃若隶人之生死,则或相和而歌,或相环而哭,又乌知死生之所在?
范曰:传曰:子於是日哭,则不歌。夫歌哭异道,礼之吉凶,所以不相干也。唯体道之人则不然,故季梁以道为任,其死也,杨朱望其门而歌,岂非以顺受其正则於死为不足哀故欤?古之人有临尸而歌者,如此而已。随梧不能忘我,其死也,扬朱抚其尸而哭,岂非以不幸而死则於其死为不敢乐故欤?古之人有人哭亦哭者,如此而已。虽然,悲乐者,德之耶?至人岂有心於为是哉?虽望门而歌,曾不知今之歌者其谁乎?虽抚尸而哭,殆非噭噭然随而哭之也。与夫隶人之生死,而众人且歌,众人且哭者异矣。
目将眇者,先睹秋豪,
卢曰:老人之视也,远则见,近则昏,是失明之渐也。
耳将聋者,先闻蚋飞;
卢曰:秦呼蚊为蚋。患耳者,闻耳中虫飞之声,是失聪之渐也。
口将爽者,先辩淄渑;
爽者,差也。淄渑水异味,既合则难辩别也。卢曰;余陵反。二水名,在齐地。
鼻将窒者,先觉焦朽;
焦朽者有节之气,亦微而难别也。
体将僵者,先亟犇佚;
僵者,仆也。如颜渊知东野之御马将奔也,与人之理亦然。
心将迷者,先识是非。
目耳口鼻身心,此六者常得中和之道,则不可渝变。居亢极之势,莫不顿尽,故物之弊必先始於盈满,然后之於亏损矣。穷上反下,极盛必衰,自然之数。是以圣人居中履和,视目之所见,听耳之所闻,任体之所能,顺心之所识,故智周万物,终身全具者也。
卢曰:口失正味,则别有所辩;鼻失所闻,则别有所觉;体将僵仆,必先奔驰。心迷至道,在於是非。是非所以彰,道之所以亡。
故物不至者则不反。
要造极而后还,故聪明强识,皆为暗昧衰迷之所资。
卢曰:反其常执,则阶於至道矣。故曰:视秋豪之末者,不见太山;听蚊蚋之音者,不闻雷霆。故《庄子》曰:胶离朱之目,故天下皆明矣;戾工输之指,故天下皆巧矣。合儒墨之学,矜是非之名以为富,记糟粕之迹以为能,欲反於真,何方可致也?故《易》曰: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此圣人所以殷勤於至道也。
政和:物极心反,是事之变。一受其成,形不亡以待尽,故未免乎累。圣人不位乎其形,冥冥之中,独见晓焉;无声之中,独闻和焉。岂以形累神哉?
范曰:睹秋豪者将以为明,曾不知五色令人目盲也;闻蚋飞者将以为聪,曾不知五音令人耳聋;口之於味,固有能辩淄渑者矣,而五味浊口,或至於使口厉爽;鼻之於臭,固有能觉焦朽者矣,而五臭熏鼻,或至於困惾中颡。体将僵者,先亟奔佚,此东野之马所以至於必败也;心将迷者,先识是非,此是非之彰,道之所以亏也。物极则反,自然之理,圣人觉此而冥焉。消息盈虚,与时俱行。进退存亡,不失其正。耳目之视听,一无所役;鼻口之纳尝,一未尝纵。体合於心,心合於气,死生亦大矣,而无变于己,况得丧祸福之所介乎?
冲虚至德真经四解卷之十竟
冲虚至德真经四解卷之十一
仲尼
郑之圃泽多贤,
有道德而隐默者也。
东里多才。
有治能而参国政者。
卢曰:修崇道德者贤,习文审刑者才。
圃泽之役有伯丰子者,役犹弟子行过东里,遇邓析。
邓析,郑国辩智之士,执两可之说,而时无抗者。作竹书,子产用之也。
邓析顾其徒而笑曰:为若舞,彼来者奚若?
世或谓相嘲调为舞弄也。
其徒曰:所愿知也。知犹闻也。
卢曰:邓析自矜於其同侣,为而欲欺弄於伯丰,析之门人咸愿如此也。邓析谓伯丰子曰:汝知养养上去声下上声之义乎?
卢曰:张湛云:上音扬字,下音痒字。
爱人养而不能自养者,犬豕之类也;养物而物为我用者,人之力也。使汝之徒食而饱,衣而息,执政之功也。
喻彼为犬豕,自以为执政者也。
长幼群聚而为牢藉庖厨之物,奚异犬豕之类乎?伯丰子不应。
非不能应,讥而不应。
卢曰:嫌其不知本,不足与言也。
伯丰子之从者越次而进曰:大夫不闻齐、鲁之多机乎?
机者,巧也。多巧能之人。
有善治土木者,有善治金革者,有善治声乐者,有善治书数者,有善治军旅者,有善治宗庙者,群才备也。而无相位者,无能相使者。
事立则有所不周,艺成则有所不兼。巧偏而智敌者,则不能相君御者也。
而位之者无知,使之者无能,而知之与能为之使焉。
不能知众人之所知,不能为众人之所能,群才并为之用者,不居知能之地,而无恶无好,无彼无此,则以无为心者也。故明者为视,听者为聪,智者为谋,勇者为战,而我无事焉。苟柴谓傅根夏侯玄曰:子等在世,荣问功名胜我,识减我耳。嘏玄曰:夫能成功名者识也,天下孰有本不足而有余於末者耶?答曰:成功名者志也,局之所弊也。然则志局自一物也,固非识之独济。我以能使子等为贵,而未必能济子之所为也。
执政者乃吾之所使,子奚矜焉?邓析无以应,目其徒而退。
卢曰:夫任群才以为理,因众物以为用,使鸡犬牛马咸得其宜,士农工商各安其位者,唯有道者能之耳,岂汝曹自致耶?汝徒见其末而不识其本,欲以螳娘之臂而拒车辙者,是不知量也。邓析理析而耻见其徒,故目之而去也。
政和:百家众技不能相通,譬如耳目鼻口也,各有所长,时有所用,然有真君存焉。其使形者也,治土木金革以为器,治声乐书数以为用,治军旅以御外,治宗庙以善内,群才可谓备矣。然皆有之以为利者,必无之以为用,乃能总而一之。盖有为则有所不能为,无为则无所不为,故曰:位之者无知,使之者无能,而知之与能为之使焉。邓析不通乎此,以执政自矜,宜其见笑於大方每家。伯丰子不应,则不言之辩也。
范曰:贤以德言,才以能言,伯丰子即上篇所谓弟子伯丰是也。邓析操两可之说,设无穷之辞,盖辩者之囿,故以养养之义难伯丰子也。传曰: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夫体道之人,去其智巧而复於无能,则食而饱,衣而息,固未尝有为也。彼且以是为犬豕之类,宜乎伯丰子之能以不应欤。若夫齐鲁之多机,有土木金革之工,有声乐书数之艺,有治军旅以即戎者,有治宗庙以奉祀者,群才必备,莫能相兼,故无相位,无相使者,殆亦巧者劳而智者忧之类欤。然则天下之治能者多矣。百家众技皆有所长,时有所用,譬如耳目鼻口不能相通。见天地之纯全,明古人之大体者,唯圣人而已。故不务知众人之所知,而有知者为之用;不强能众人之所能,而有能者为之役。又孰弊弊然以胥易技系劳形休心为事耶?老氏所谓用人之力者,如此而已。
公仪伯以力闻诸候,堂溪公言之於周宣王,王备礼以聘之。公仪伯至。观形,懦夫也。
懦者,弱也。
宣王心惑而疑曰:女之力何如?公仪伯曰:臣之力能折春螽之股,堪秋蝉之翼。堪,犹胜也。王作色曰:吾之力能裂犀兕之革,曳九牛之尾,犹憾其弱。憾,恨。女折春螽之股,堪秋蝉之翼,而力闻天下,何也?公仪伯长息退席,曰:善哉王之问也。臣敢以实对。臣之师有商丘子者,力无敌於天下,而六亲不知,以未尝用其力故也。
以至柔之道御物,物无与对,故其功不显。
臣以死事之。乃告臣曰:人欲见其所不见,视人所不窥;欲得其所不得,修人所不为,
人每攻其所难,我独为其所易。
卢曰:众人之所为,众人之所视者,皆利名之道、动用之迹耳。众人所窥不为者,斯乃有道者之所游。故能无敌天下者,力无对也。
故学昧者先见舆薪,学听者先闻撞钟。夫有易於内者无难於外。
古人有言曰:善力举秋毫,善听闻雷霆。亦此之谓也。
於外无难,故名不出其一道。
道至功玄,故其名不彰也。
卢曰:舆薪,近物也。撞钟,巨声也。夫易闻易见,自近而及远也,夫善为生者先养其神,神全则无为之功着,则外物无不通。故曰:有易於内者无难於外也。是以得之於一心,成之於一家,故外人不知也。
今臣之名闻於诸侯,是臣违师之教,显臣之能者也。
未能令名迹不显者也。
然则臣之名不以负其力者也,
愈免於矜,故能致此也。
以能用其力者也,
善用其力者,不用其力也。
不犹愈於负其力者乎?矜能显用。
卢曰:我虽不及师之隐晦其迹也,岂不犹负其能而自显乎?夫合大道而化万物者为有力也,故庄子曰:藏山於泽,藏舟於壑。有力者夜半负之而趋,昧者犹不知也,而宣王误为筋力耳。
政和:积众小不胜为大胜者,唯圣人能之,岂尚力之谓哉?此不用力所以为真有力者欤,学者学其所不能学也。故曰:人欲见其所不见,视人所不窥,欲得其所不得,修人所不为,自有所见,弃而忘之,以至於无见,则视乎冥冥,无以异於见奥薪也。自有所闻,弃而忘之,以至於无闻,则听乎无声,无以异於闻撞钟也。德之不形,名安所出哉?然则显其名者,是违其教矣。唯犹愈於尚力以求名,此所以见取於时也。
范曰:折春螽之股,堪秋蝉之翼,可谓弱矣,而弱者道之用也。裂犀兕之革,曳九牛之尾,可谓刚矣,而刚者死之徒也。故天下有常胜之道曰柔,常不胜之道曰刚。公仪伯之师,力无敌於天下,而六亲不知者,殆亦操常胜之道而未尝用其力者欤。夫天下之理,能视人所不窥者,乃能见人之所不见,能修人所不为者,乃能得人之所不得。见舆薪者不为明目,而学视者必先见舆薪;闻撞钟者不为聪耳,学听者必先闻撞钟何?则先行其易者,后其难者,则终无难矣。唯其无难,故名无得而称之也。公仪伯之以力闻诸侯,疑若违师之教而显臣之能者,然以能用其力,此於力无所以负也。若夫以力较力者,合众力而攻之,彼有时而屈,又乌能驰骋天之下至坚哉?《庄子》曰:用之者假不用者也,以长得其用,而况乎无不用者乎?此公仪伯之能用其力所以不若商丘子之未尝闻也。
中山公子牟者,魏国之贤公子也。
公子牟者,文侯之子,作书四篇,号曰道家。魏伐得中山,以邑子牟,因曰中山公子牟也。
卢曰:公子牟,文侯之子也,封於中山,故曰中山公子。
好与贤人游,不恤国事,而悦赵人公孙龙。
公子牟、公孙龙似在列子后,而今称之,恐后人所增益以广书义。苟於统例无所乖错,而足有所明,亦奚伤乎?诸如此,皆存而不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