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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今词话-清-沈雄
○感遇
《柳塘词话》曰:王琪受知於元献,辟置馆职。毛滂受知於东坡,留款法曹。王辅之赏识汉老,汉宫春感旧得名。双溪之标榜玉林,金缕曲尖新特著。虽则一时之胜事,良为不世之奇逢。只如蔡元长之荐晁氏,赵闲闲之党元子,以至游次公有参幕之用,刘改之有求田之资。先辈之在高位,多有为之延誉而成名者。乃若微行觞忤,流落方城,飞卿之数奇也。重扶残醉,一朝释褐,国宝之盛遇也。否亦风前月下,自称奉旨填词。琼海金闺,能识风流学士。雄也薄命谁怜,困学自学,纵不作铁崖之老妇吟,尚能如升庵之熟稗史。无奈仅免公卿三辱,欲续文章九命。三十年来,落落穷途,萧萧白发。谅可期於减字偷声,庶有补於按宫变徵。乃若疏影暗香,小红得以长价。纟呙云棱玉,粉真个消魂。当亦自斥为狂悖云。
○词谶
《太平广记》曰:韩置柳氏都下,寄以章台柳词:“纵使长条似旧垂,亦应攀折他人手。”後果为沙吒利所劫,人皆以为词谶。
《侍儿小名录》曰:钱思公撰木兰花“绿杨芳草几时休,泪眼愁肠先已断”,歌之必泣下,舞鬟惊鸿闻之曰:“相公其将危乎。”果卒於随州。
《冷斋夜话》曰:少游既谪方归,尝於梦中作好事近,卒章云:“醉卧古藤阴下,沓不知南北,”果至藤州卒。徐士俊曰:徐渭作鹧鸪天“越溪多少莲舟女,老却朱颜不嫁郎”,为终身下第之谶。
○读词
徐渭曰:读词如冷水浇背,陡然一惊,便是兴观群怨,应是为亻庸言借貌一流人说法。夫温柔敦厚,诗教也。陡然一惊,固是词中佳境。
曹秋岳曰:周雪客云:文章不遇赏鉴家,宁落咸阳一劫,甚为士人之恨。余每读古今填词,非能自振拔,无为呵护者,必不流传。三复斯语,因读无名氏诸杰作,亦思设一法以公之举世也。
○传词
沈雄曰:昔人词多散逸,而又委巷沿习,宫禁流传者,细心微诣,其精彩有不可磨灭故也。或有暗用刺讥,及太近秽亵者,统曰无名氏。馀亦听其托乩仙,冒鬼吟,题壁上,记梦中而已。且和成绩嫁名於他人,夏公谨讳言其姓氏,必欲指为某某手笔也,迂甚。
朱彝尊曰:言词必称北宋,至南宋始极其工,至宋季始极其变。姜白石最为杰出,惜乎乐府五卷,仅存二十馀阕。张东泽绮语债,传亦寥寥。至施乘之、孙季藩,盛以词鸣,沈伯时乐府指迷亦为矜誉,今求其集,不可复睹。周公谨、陈君衡、五圣与,集虽抄传,公谨赋西湖十景,当日属和者众,而今集无之。花草粹编载有君衡二词,陆辅之词旨载有王圣与霜天晓角等调中语。张炎玉田集,汪晋贤所购,合之周雪客所抄,暨虞山吴氏所藏,尚云未尽,可见词之传不传,亦有幸有不幸也。
○选词
周长卿曰:选词如昭明文选,但一入选,面目相似。不入选者,非无佳词,觉有伥气。选草堂者,小令中调,吾无间然,长调则有出入。非惟作者难,选者亦难也。
词综曰:填词风雅,无过石帚一集,草堂之选不登其只字。胡浩然吉席之作,僧中殊咏桂之章,亟载卷中。甚而易静兵要,寓声於望江南。悟真篇什,按调为西江月。选者於此不幸极矣。
朱竹坨曰:选家书法不一,先系爵,後书名者,花间集、中州乐府体也。书字於官爵下者,绝妙词选体也。书名者,全芳备祖体也。书字者,草堂体也。冠别字於姓名之前者,凤林书院体也。杨氏词林万选,陈氏花草粹编,或书名,或书字,或书官,或书集,或书地名,或书别字,览者茫茫然於世次人物之间。所以近选宜直书其名,无足怪也,况欲垂之不朽者乎。
《柳塘词话》曰,选一家词而以小令始,以长调终者,非通论也。花间、尊前,绝少长调。草堂、花庵,方有慢词。务必拘执字数,分定後先,或赋材尔殊,或托感不一。况当场寄咏,长短皆可悬殊,一调寻思,汗漫亦自无极。大可偏师取胜,何必具体为工哉。近若梅柳争春,百篇两体,春秋分部,终卷一生。是以赠答由兴会所合,势必几处拆开。寄情为种类所分,语亦终成零碎。既不得各人面目,复不合选家旨趣,一成变体,殊为恨事。
梅墩词话曰:文人选词,与诗人选词,总难言当行者。文人选词,为文人之词。诗人选词,为诗人之词。等而下之,莽卤者胜,更恐失村夫子面目也。
江尚质曰:人文蔚起,名制若林。近披朱竹词综、毛驰黄词谱、邹程村倚声集、蒋京少瑶华集,家玑人璧,评者纷如。得与柳塘沈子,稽古证今,赞成是书。再愿考定谱,公之天下,惟冀名篇典论之惠教耳。
●词辨上卷
○十六字令苍梧谣 绛州春
按词统,以十六字令始於周邦彦,片玉集中不载,见天机馀锦。句法多讠为,读不一体。词综曰:曾见宋人作苍梧谣,张安国集中三首,蔡伸道集中一首。乃知刻本讹眠字为明字,遂聊下文三字作句起,五字作句叶。或以五字作句起,三字作句叶。今读晴川集,以一字作句起,七字作句叶,如云:“眠。月影穿窗白玉钱。无人弄,移过枕函边。”为是。因考周玉晨为邦彦从子,号晴川,有晴川词,此乃周玉晨所作。元初程钜夫曰:予於近代诸家乐府,惟清真集犁然当於心目,晴川殊有宗风。雨坐空山,试阅一解,便如轻衫俊骑,上下五陵,花发莺啼,垂杨拂面时也。[案周玉晨并非邦彦从子。]
○明月斜落日斜
唐词纪云:吕仙所制。竹坡诗话云:一名落日斜。
《词统》曰:柳永闻妇人歌此曲云:“明月斜,秋风冷。今夜故人来不来,教人立尽梧桐影。”传是女鬼作。後好事者李玉衍为金缕曲云:“月落西楼凭栏久,依旧归期未定。又只恐瓶沉金井。嘶骑不来银烛暗,枉教人立尽梧桐影。”杨慎曰:藉此觉有身分。
○南歌子碧窗梦 水晶帘
古今词谱曰:南吕宫曲,温庭筠多作单调二十三字,“手里金鹦鹉,胸前绣凤凰。偷眼暗形相,不如从嫁与,作鸳鸯。”张泌调多三字。“岸柳拖金线,庭花映日红。数声蜀魄入帘栊。惊断碧窗残梦,画屏空。”温与裴П有五七言体,裴云:“不识厨中味,安知炙里心。井边银钏落,展转恨还深。”温云:“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苏东坡“莲子擘开须见薏,楸枰着尽更无期。”注曰:“此效风人体南歌子也。今体收长短句,有双调南歌子,乃南柯子,亦名双蝶令。”
○北邙月
洞微志载,郑继超遇田参军,赠妓曰妙香,留数年告别,歌北邙月送酒。明日偕过北邙,妓化狐而去。太平广记载,妖女王丽贞赋别词云:“五原分袂真胡越。燕拆莺离芳草歇。年少莺花处处春,北邙空恨清秋月。”义本此。
○三台令翠华引
三台舞曲,自汉有之,唐王建、刘禹锡、韦应物诸人,有宫中、上皇、江南、突厥之别。教坊记亦载五七言体,如“不寐倦长更。披衣出户行。月寒秋竹冷,风切夜窗声”。传是李後主三台词。“雁门关上雁初飞。马邑阑中马正肥。陌上朝来逢驿使,殷勤南北送征衣。”传是盛小丛三台词。今词不收五七言,而收六言四句。王建词云:“鱼藻池边射鸭,芙蓉苑里看花。日色赭黄相似,不着红鸾扇遮。”故一名翠华引。
○花非花
杨慎《词品》曰:予爱白乐天花非花一首,虽高唐、洛神不及也。後张子野衍之为御御街行。沈雄曰:近刻有作古风者,唐诗揽香集中收此。
○捣练子章台柳 解红歌 柱殿秋 潇湘神 赤枣子 深院月
太平广记曰:韩字君平,有友人每将妙妓柳氏至其居。窥韩所与往还皆名人,必不久贫贱,许配之。未几,韩从辟临淄,置柳都下。三岁寄以词:“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犹在否。纵使长条以旧垂,亦应攀折他人手。”柳答以词;“杨柳枝,芳菲节。可恨年年赠离别。一夜随风忽报秋,纵使君来岂堪折。”後为番将沙吒利所劫,会入中书,有虞候许俊诈取得之,诏归韩。
物外清音曰:曲名解红,相传为吕仙作。余考解红为和鲁公歌童,其词:“百戏罢,五音清。解红一曲新教成。两个瑶池小仙子,此时夺却柘枝名。”鲁公自制曲也。按解红,舞衣紫绯,绣襦银带,戴花凤冠,五代时饰。焉有吕仙在唐季预为此腔耶。唐词载李德裕步虚词,即双调捣练子。捣练子本无双调,词综列为李白桂殿秋二首。李集之考者多矣,不闻菩萨蛮、忆秦娥而下,别有桂殿秋也。吴虎臣得於石刻而无其腔,刘无言倚其声歌之,惟未足信。刘禹锡作潇湘神,起即叠三字一句便是,亦即捣练子,但为迎神送神之词。
古今乐录曰:乐府捣衣,清商曲也,分平仄二韵。李後主即咏本意。俞彦曰:“调名不一,宜细辨之。”
○望江南谢秋娘 春去也
海山记曰,隋炀帝开西苑,中凿五胡北海,相通泛舟,令人歌望江南:“湖上花,天水浸灵芽。浅蕊水边匀玉粉,浓苞天外剪明霞。清赏思何赊。”“湖上月,偏照列仙家。水浸寒光铺玉簟,浪摇晴影走金蛇。恰称灵槎。”“湖上柳,阴覆画桥低。宿雾洗开明媚眼,东风调弄好腰支。烟雨更相宜。”“湖上酒,终日助清欢。檀板轻声银甲暖,醅浮香米玉蛆寒。醉眼暗相看。”本无换头,後强添之,终非六朝人语。古今词谱曰:大石调曲,朱崖李太尉为亡妓谢秋娘作望江南。白居易思吴宫、钱塘之胜,作江南忆。刘禹锡作春去也。李後主作望江梅。冯延巳作忆江南。
《词统》载贾人女裴玉娥善筝,与黄损有婚姻约。後为吕用之劫归第,赖胡僧神术,寻复归损。损作望江南曲云:“无所愿,愿作乐中筝。得近佳人纤手子,砑罗裙上发娇声。便死也为荣。”损,僖宗时人。
○竹枝(巴渝曲)
竹枝本出巴渝,故亦名巴渝词。刘禹锡序曰:岁正月,里中联歌竹枝,吹笛击鼓以应节。歌者扬袂雎舞,以曲多为贵。聆其音声,中黄钟之羽,卒章讦激如吴俞。虽伧伫不可分,而含思宛转,有淇澳之艳。
《太平乐府》曰:白居易竹枝云:“瞿唐峡口冷烟低。白帝城头月欲西。唱到竹枝声咽处,寒猿晴鸟一时啼。”刘禹锡竹枝云:“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唱歌声。东边日出西连雨,道是无情也有情。”沈雄曰:作者须不似子夜、欢闻体,亦不得全脱本意,又不可竟作七言绝句,如“盘江门外是侬家”,为不可及。
《词统》载:“阿娘拘束好心痴。白玉阑干护竹枝。春色到来抽乱笋,石头缝里迸芽。”“若个郎来讨竹秧。雌雄须得要成双。明年此日春雷发,管取婴脱锦腔”。此田艺衡竹枝,大意不脱本旨,如折杨柳、采莲曲之类。
○柳枝寿杯词
乐府作折杨柳,为汉饶歌横吹曲,“上马不捉鞭,反拗杨柳枝。蹀坐吹长笛,怨杀行客。”盖边词别曲也。旧词如刘禹锡云:“清江一曲柳千条。二十年前旧板桥。曾与美人桥上别,更无消息到今朝。”一曰寿杯词,如:“千门万户喧歌吹,富贵人间只此声。年年织作平字,高映南山献寿觞。”语意自别。唐无名氏柳枝云:“万里长江一带开。岸边杨柳是谁栽。锦帆落尽西风起,惆怅龙舟更不回。”尽推此曲为第一。然不若薛能杨柳枝云:“汴水高悬百万条。风清两岸一时摇。隋家力尽虚栽得,无限春风属圣朝。”更得大体。
蛛敦儒别有一调云:“江南岸,柳枝。江北岸,柳枝。折送行人无尽时。恨分离。柳枝。酒一杯。柳枝。泪双垂。柳枝。君到长安心事违。几时归。柳枝。”绝似长相思琴调曲,而以添声为排调者。
○阿那曲(鸡叫子)
古今词谱曰:唐人为阿那曲,宋人为鸡叫子,仄韵绝句。唐女郎姚月华歌二曲,即“手拂银瓶秋水冷,烟柳鹊飞去”也。其夫北游,有感於诗而归。
“春草萋萋春水绿。野棠开尽飘香玉。绣岭宫前白发生,犹唱开元太平曲。”相传玉川叟所吟,甘露变中,王涯、贾饣束、舒元舆、李训、郑注辈鬼为之,一下第孝廉闻之於喷玉泉,词意近是。
朱淑真曾为阿那曲云:“梦回酒醒春愁怯。宝鸭烟销香未歇。薄衾无奈五更寒,杜鹃叫落西楼月。”时有作西楼月调者,宋人有双调鸡叫子。
○字字双(宛转曲)
《才鬼录》曰:唐中涓宿宫妓馆,见童子捧酒核导三人至,皆古衣冠。相谓曰:“崔常侍来何迟。”俄一人至,有离别意,共联四句为字字双曲:“床头锦衾斑复斑。架上朱衣殷复殷。空庭明月闲复闲。夜长路远山复山。”似非王丽真一人词也,词品竟作王丽真。诸选又以王建词为字字双云:“宛宛转转胜上纱。红红绿绿苑中花。纷纷泊泊夜飞鸦。寂寂寞寞离人家。”意亦近似,而又见一集中为宛转曲,宜从之。
○小秦王(丘家筝)
《柳塘词话》曰:唐人绝句作乐府歌曲,皆七言而异其名,如无名氏之小秦王,一名丘家筝者。杨慎曰:予爱无名氏三阕,其一:“柳条金嫩不胜鸦。红粉墙头道韫家。燕子不来春寂寞,小窗和雨梦梨花。”其二“雁门关外雁初飞”,为盛小丛三台词。其三“十指纤纤玉笋红”,为张祜氐州第一,乃所举之讹者。
《苕溪渔隐》曰:唐人调俱失传,今可歌者,小秦王、瑞鹧鸪耳。瑞鹧鸪依字易歌,若小秦王,必杂以虚声乃可歌也。
○清平调(阳关曲 缓缓歌)
楚曲有清调、平调、清平相和曲。李供奉乃作清平调三章云:“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一枝稼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教坊记作阳关曲,即王维送元二使安西“渭城朝雨轻尘”也。冠莱公、苏东坡俱有是曲,又作缓缓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