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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俚曲集
贼奴才忒也差,挑杂差倾人家,怎么把老婆霸?知县真真合你厚,不嗔你还打他。怎么你老婆把他嫁?这乃是一还一报,狗奴才还说甚么!
且都钉扭送监,等秋后处决。马知县哭告说犯官如今懊悔不尽,都是听错了衙役的话,望大老爷留一线生路。按院说从头里无听着说么?你但有一分人气,本院也不肯叫你死了。
你是个知县官,翻过地揭过天,被你屠没卢龙县!任拘谁人作下恶,到头都是你承担,心腹人拥撮你头儿断。还愁你秋后处决,难脱那剑树刀山!
今日不刑罚你,就是便宜你了。叫禁子好生着看守马知县,下,老马哭下来说咳!我只说天下就没有大的卢龙知县的,谁想到了这等!
想当初行出来,那管他该不该,天下官只有那卢龙大。衙役说我官声好,找法给我弄钱财,话儿都是极相爱。每日叫耳根舒梭,到不想脖项成灾!
大哭说不知几时霜降?禁子说还待一月多。又哭说不知买口快刀得多少钱?禁子说马老爷不必忧虑,请管比别人少使二两银子。哭下
诗曰:衙役甜言勿信之,传与天下县官知;
听来甘美心中乐,头项眼看日月离。
第十五回 泼妇骂门
李鸭子妈扎腰拿刀板上云我生平有点本领,专一会吵巷骂街,若有偷我的物件,骂的他送将出来。我那儿着张鸿渐杀了,官家把他解去,谁想那解子,两个王八羔子,把他卖放了。一个回信无人传,官家知道两个月了,一年有馀俺才知道。我断不肯饶他![倒扳桨]犯人解子一齐颠,一个信无人传。官家知道两个月,乡里知道勾一年;勾一年,都乱传,张家凶犯又回还。
人都说张鸿渐来了家,我每日把他门前走,虽是待要骂他几句;千的甚事。今日去登门骂他一个痛快,也叫他合家不安稳。我就他门前乜块石头上,剁打起来。方氏呀!你可听着。
骂只骂你不害羞,坐监坐了两三秋。作恶的心肠还不改,把俺儿来割了头。割了头,成了仇,定要骂的你汗珠流!
骂只骂你称英豪,既要杀人不要逃。买马的汉子那里去?好似做贼脱了牢。脱了牢,窝藏着,定要骂的你起了毛!
骂只骂你主意差,把个强人藏在家。你漫有儿望生长,弄的我无几嘴咕答。嘴咕答,休要夸,把头伸上咱一处砸!
骂只骂你不成才,俺那儿也曾收着你红绣鞋。忽然见您汉子到,对着汉子卖你那乖。你那乖,休要歪,定要骂的你出头来!
骂只骂你太欺心,俺那儿也曾合你亲。今日虽然变了脸,生个儿来是我的孙。我的孙,莫心昏,我叫你从今难见人。
骂只骂你太无情,把我娇儿超了生。今日虽然骂几句,我那儿子活不成;活不成,把气争,也叫你难听又难听!
骂只骂你太不贤,依着您哥哥是个官。任拘你势力怎么大,破上一死不怕天。不怕天,嗄相干,骂到你明年又明年!
方娘子上,丫环报到李鸭子妈在门口里骂哩!娘子说他从来泼赖,闭了门不要理他。张春上我乃张春是也。我叔弟张逵杀丁李鸭子,他本人又不在家,鸭子的妈只顾骂起来了。好气人也!待我上前劝他几句。到了跟前说老李婆子,你省着好罢,看使着呀。李婆子说我骂不骂的,该你甚事?撑甚么棍呢?张春大怒,批脸带腮只一捶,打了个倒栽葱。老李婆子欹在地下说张春杀子人哩!张春就着躇了顿脚,抹了一块石头来好打。一行打着,照样的数量打也打你不害羞,庄东头骂到庄西头。杂毛科子休弄鬼,还要把你乜筋来抽;筋来抽,我报仇,打的你屁滚又尿流!
老婆子骂道贼科子生的,可杀了人了!
打也打你逞英豪,人不打你是嫌你骚。骂了半日无人理,你就撑撑的乍了毛;乍了毛,我就掏,定要打的你起了毛!
打也打你主意差,平白里骂人为甚么?浑身上下扯个净,拾起腿来拧一个花;一个花,归不的家,还要打的你高脚子爬!又骂道忘八羔子,你可打杀我了!
打也打你不成才,一把贼毛半片鞋。你只说你骂手好,我这打手也不来,也不来;只顾揣,打的你不敢出头来!老婆子说我着你打就是了。
打也打你没良心,劈着腿生出杂毛根。生儿的所在还得自家裂,腆着狗脸还骂人;还骂人,莫心昏,定要打的你安不住身!老婆子说我合你有仇么?
打也打你太欺心,欺负俺家没有人。若不看着邻里面,还该镟了你乜双腚门!双腚门,杀你那孙,给你个断根又断根!老婆说张大哥,你也该打勾了!
打也打你太不贤,打你也用不着做高官。那里值当的方仲起,我就合你缠一缠;缠一缠,尽着楦,打到你明年又明年。
老婆子说好俺张大叔,你饶了我罢!我跪着你。旁人说不好呀,他忒打的不堪,再弄出人命来了,咱劝他劝的。众人上前,才拉开了。老婆漏着腿,光着脚,一瘸一拐的去了。张春还指着骂道看着邻里说人情,放了这科子逃了生。不然还要着实打,我看打的疼来骂的疼?骂的疼,就上城,有的是我张大清。
他汉子必然去告状,我就先进城。下,方娘子上大哥打的母鸭子极痛快!我想他汉子必然告状,待我亲自去合他二舅说说。下,差人上说李旺击了鼓,说他老婆叫张春待中打杀。老爷抽了一枝签,叫我去拿张春,不免速走。张春迎着,差人说妙,妙!来的正好,李旺击了鼓了。张春咱就去见老爷。下,知县上,差人报到张:春来了。张春上去说老爷听禀。
[黄莺儿]张逵不在家,生合死不知他。李旺老婆持刀骂,骂一回:张家,骂一回方家,合庄邻里看不下。老爷呀,我一时愤恨,打了他?两耳巴。
官府叫李旺上来你婆子持刀登门喝骂,便极可恨。骂张家尤可,骂方家怎么?你老婆自己惹事,还敢来击鼓!该打顿好板!看你老婆捱打,暂且饶恕,去罢!并下
老婆恶喳喳,日登门,骂邻家,母大虫到处人人怕。他虽然叫达,俺只是狠砸,料想从今不敢乍。到官衙任凭击鼓,一个平铺塌。
诗曰:打人惹祸到官衙,天幸好官见不差;
若是此回捱几板,归家不好见邻家。
第十六回 闺中教子
方娘子上保儿才十四岁,就侥幸进了学。因着束修难凑,就叫他自己读书,只怕他未必用心,也是有的。
[耍孩儿]止种着百亩田,凑束修难上难,进了学就教他自家念。还是一个玩孩子,只怕读的未必专,我又不能常长看。本不该离了师傅,千万的只是无钱。
趁着今日无事,到书房里瞧他一瞧。来到书房门外,呀,怎么不听的念书?待我到他房中看看。书本儿掀在桌上,念书的那里去了?想是出恭去了,或者不久便来,我且坐下等他便了。
坐书房暗徘徊,出了恭便回来,坐许久教人心中怪。学生又无别的事,如何许久不见来?他料我不能出大门外,想畜生闲游放荡,必然是玩耍当街。
待俺门前瞧上一瞧。呀,大东头踢毽子,不是他么?好畜生!这怎么是人!我回家着人叫他来,自有道理。叫小春子,去叫您哥哥来的。
办粮米治柴薪,终日里忙煞人,读书的全然不曾问。只说他常在书房里,谁想他每日哄娘亲。一回想来一回恨!我找下荆条竹杖,等他来自有处分。
小相公来到说娘叫儿有何吩咐?娘子拿着条子说道畜生还不跪下!你不念书,那里去来?小相公跪下说我念书念疲了,偶然去走了走。娘子说好畜生!我等了你许久不来,怎么是偶然?给我躺下!小相公说娘,儿不敢了l娘子说你还不躺下么!小相公才躺下了
[皂罗袍]一恨你生来忤逆。你老子十载别离,生死存亡未可知。只知街上闲游戏,逍遥自在,全不悲凄。骂声狗子,枉长十三四!打介,小相公告饶我再不敢了!
二恨你不听娘教。我为你昼夜苦熬,你到自在的痒难挠,吃饭也等娘亲叫。长街打瓦,踢毽罚毛。骂声狗子,怎么成材料!
三恨你心儿全放。贪玩耍懒进书房,离了师傅无蜂王。上山爬岭济着你*(左足右床),之乎丢去,者也全忘。骂声狗子,我合你算算账!又打介,小相公说娘,儿子再不敢了!
四恨你不通人性,将书本丢半空,说着只当耳旁风,每日长把鬼儿弄。身材凛凛,一字不通。骂声狗子,要你成何用!
五恨你行止不顾,全不想做个丈夫。古人十二耀皇都,他也不过是人来做,你今十四,志气全无。骂声狗子,待成个甚么物!
小相公爬起来跪着说娘,消消气罢。委实孩儿的不是,儿再不敢了。娘子放下条子说我因着你身量不小,又进了学,您媳妇子大你两岁,我看下日子要给你娶亲。你这个行径,全不像个汉子,可怎么样呢?
一劝你温柔雅致,见了人拱手作揖,轻薄话儿口不习,出门休要惹闲气。人人说好,娘心欢喜,这等如此,才遂人心意。
小相公说娘说的是。
二劝你风云在念,要平步直上青天,读书思量中状元,不好还是粤夫欠。前拥后呼,坐轿为官,那样峥嵘,不过是秀才变。
三劝你遵娘闺范,将书本细细钻研,休把玩耍放心间,一心专把文章念。一篇做出,层层密圈,若能如此,何愁不到金銮殿?
四劝你休学浮荡,马儿好不在鞍装,肚中没有好文章,三四等上不的秀才账。短袍窄袖,件件在行,街头摇摆,成不的人模样。五劝你父亲在念,千里外何日回还?你能发愤做高官,就是仇家也不敢怨,福来祸解,父子团圆,若能如此,才是个男子汉。小相公说为儿知道了,娘说的极是。娘子说你起去,把书去拿来,在我房中,我一边刺绣,你一边念书。答应是。
你觉小小侥幸,进了学似做朝廷,东西尽你放风筝,哄着娘亲由你的性。家有丈夫,把儿教成;谁说无达,就该把书本子衡?不一时取了书来。娘子说我在东间里刺绣,你在西间里读书。既读书登科有分,您二舅方才是人。绝顶文章志不伸,方才怨的时合运;书本搁起,说我命贫,这个心肠,天生的不长进!小相公拂了棹子,高声朗诵
俺这里手拿针线,寻思起两泪潸潸。娇儿一个最孤单,未曾打他手先战;打他一下,心似刀植,要他成人,须索把脸来变。
娘子放下针线,问保儿你念了几遍了?我绣线插了三条。天色已晚,这光阴好快,你自己点起灯来罢。
[耍孩儿]看日月似箭离弦,一霎时昏惨惨,光阴难把千金换。若是少小不努力,老来无成实可怜,虽懊悔难把千金换。休说我年纪幼小,回回头又是一年!
小相公坐下又念。娘子说我听听几更了?呀!已交二更了。看保儿乏了,顿上一壶茶,拿一碗棋子送去,给小相公吃了又念谯楼鼓已三敲,看斜月上树梢,银灯还把花线照。他念书时我刺绣,绣线重添十五条,梅树已插的枝头闹。细听他书声嘹亮,不觉的怨恨全消。
我儿,你听听几鼓了?保儿说三鼓了。娘子说不念罢。这里一壶热酒,你拿了去吃了好睡。
诗曰:刻刻读书莫暂停,光阴,疾似水流行;
夜夜念到三更半,如此三年望有成。
第十七回 钝刀斩佞
军门锁并解子上我北直军门,卜为人是也。曾八抬八撮,前护后拥。忽被按院王成为卢龙一案,参了我三十二款,部拟了斩罪。亏俺用了白银十万,才问了一个充军。不妨不妨,自然还有回来之日。
[耍孩儿]俺也曾坐八抬,俺也曾上金阶,俺也曾王法随心卖。至到而今失了势,治人的法儿翻过来,带上锁也着解子解。休要忙自有道理,待半年另有安排。
长叹了一声哎!罢了罢了!想当初凑十万银子,送与严阁老,买他个孙子做做。那时他要二十万才肯收留,我当彼时割舍不的,连那十万省下。早知有今日之祸,悔不当初!
虽一皮隔一皮,做孙子不如儿,到底仗依爷爷的势。就是孙子成也贵,十万白银还不依,合该还受王成气。若有爷爷作主,谁大胆敢把我欺?,
解子说老爷把马走动着些。扬鞭下
众秀才上这二年亏了大王给咱的银子,在此开了座酒店,到丰衣足食,都是大王的恩惠。昨日听的说老马杀了,饶咱无罪,千万之喜!咱不日归家,趁今日叫人抬着两坛好酒,宰两只猪羊,大家到山上辞别辞别也好。都说极是,极是!
俺抬着酒两坛,猪一口羊一牵,大家会会大王面。一般天爷睁开眼,千里军人指日还,可喜杀了马知县。上山去从头告诉,大王爷必然喜欢。下
大王上,诗一棚长箭百斤刀,片片血星染战袍。贼子奸臣杀不尽,胸中愤气上九霄!这两日闲暇无事,把大刀拿来,待俺演武一回便了。
[黄莺儿]作舞介大刀阔似门,舞瑞雪乱纷纷,清闲一日浑身闷。那朝廷太尊,那官儿太昏,忠肝义胆何人信?跳起身枪刀直入,一骑定乾坤!
众秀才上,抬猪羊酒自来此已是山上。叫巡山小校报与大王知到,秀才们来问候。小卒进去禀道众秀才来见大王。说快请,快请。众人进来作了揖,说俺们备了猪羊酒来,与大王犒赏三军。
告禀大王前,到营中来问安,无甚么携着来相见。这礼物不堪,这市酒薄酸,赏三军也不勾一顿饭。羞难言,物薄情厚,万望着莫弃嫌。
大王说屡次厚费,怎么又送大礼?众人说今日来辞大王。恩重如山高,母生长父勤劳,今生难把大恩报。亏天地昭昭,把贪官斩枭,充军免罪有恩诏。趁今朝见大王一面,一别路途遥。大王大笑,说道妙哉妙哉!一般也有今日了!恭喜恭喜!拿酒来,与列位饯行。’
朝廷在梦中,忽然间把眼睁,把俺刮去心头病。筛好酒千瓶,与列位饯行。从今相会真难定,请诸兄,大杯在手,饮尽莫留停。大王大声说好快活,好快活!今日正然闷坐,就遇着列位痛饮开杯。正然饮酒,有偻兵来报道山下有个充军官儿,像是有些财物,拿到了,听大王处分。大王说带进来。一行人到了檐下。秀才们惊说呀,这不是军门么?都起来说真是他!大王喝道哎呀,你来了么?八抬做大官,把人命卖成钱,真真该碎尸千千段!久闻名酷贪,这怒气冲天,今朝一般也得相见。甚喜欢,此物下酒,何止两三坛?大王说快给我砍了头来,大家庆贺。有一个周秀才起来说讨给生员替兵卒用刑。大王笑道你能杀人么?周秀才说那问成绞罪的,就是生员的哥哥。大王说既如此,拿快刀来。秀才说不用快刀,钝的更好。军门叩头说大王爷饶命罢!大王不理。周秀才一把抓出去了堂堂坐官衙,那刀斧任意加,恨不把你头割下。忽见了仇家,这心痒难抓,眼睁红怎肯干休罢?一把抓,岂肯枭首,还要把心扒!一刀砍去,砍着肩膀上。军门哎哟了两声,说你饶了我罢!又一刀砍去,砍着额颅盖,那军门还喱哼。又横三竖四,把个头砍的稀烂,才踏着肩膀,抹下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