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律


论小令第二十五

作小令与五七言绝句同法,要酝藉,要无衬字,要言简而趣味无穷。昔人谓:五言律诗,如四十个贤人,着一个屠沽不得。小令亦须字字看得精细,着一戾句不得,着一草率字不得。弇州论词,所谓宛转绵丽,浅至儇俏,正作小令至语。周氏谓乐府小令两途,乐府语可入小令,小令语不可入乐府,未必其然,渠所谓小令,盖市井所唱小曲也。

论咏物第二十六

咏物毋得骂题,却要开口便见是何物。不贵说体,只贵说用。佛家所谓不即不离,是相非相,只于牝牡骊黄之外,约略写其风韵,令人髣髴中如灯镜传影,了然目中,却摸捉不得,方是妙手。元人王和卿《咏大蝴蝶》:“挣破庄周梦,两翅驾东风。三百座名园,一采一个空。谁道风流种,諕杀寻芳的蜜蜂。轻轻飞动,把卖花人搧过桥东。”只起一句,便知是大蝴蝶。下文势如破竹,却无一句不是俊语。古词《咏柳》“窥青眼”,开口便知是柳,下“偏宜向朱门羽戟,画桥游舫”,又“倚阑凝望,消得几番暮雨斜阳”等,皆从柳外做去,所以渺茫多趣。他如祝京兆《咏月》、陶陶区《咏雁》、梁伯龙《咏蛱蝶》等,非无一二佳语,只夹杂凡俗,便是不成片段。小令北调,王西楼最佳,如《咏浴裙》、《睡鞋》等曲,首首尖新。王渼陂、冯海浮《鞋杯》诸曲,亦多巧句。海浮“月儿芽弯环在腮上,笋儿尖穿破了鼻梁”,及“环儿脚一弯,花儿瓣两边”,又“心坎儿里踢蹬,肚囊儿里款行,肠[衤贵]儿里穿芳径”等,尤称妙绝;亦未免间以粗豪语,不无遗恨耳。问:如何是说体?如昔人《咏柳絮》“一似半天飘粉,遶树疑酥,不地飞琼堵”是也。如何是说用?如《咏草》“斜阳外,几家断桥村坞”,又“池塘雨歇,梦回南浦”,又“王孙何事在长途,好归去,又惊春暮”是也。

论俳谐第二十七

俳谐之曲,东方滑稽之流也,非绝颖之姿,绝俊之笔,又运以绝圆之机,不得易作。着不得一个太文字,又着不得一句张打油语。须以俗为雅,而一语之出,辄令人绝倒,乃妙。元人《嘲秃指甲》词:“十指如枯笋,和袖棒金尊。搊杀银筝字不真。揉痒天生钝。纵有相思泪痕,索把拳头搵。”《中原音韵》及弇州皆极赏之,然首语及“揉痒天生钝”句,尚觉着相。此体亦是西楼最佳,如《失鸡》、《转五方》等曲,皆极当行。吾乡徐天池先生,生平谐谑小令极多,如《嘲少发大脚妓黄莺儿》中二句“妆台上省油,厮打处省揪,未下妆楼,金莲一步,占着两块大砖头”,《嘲瘦妓》“四两面条搓,抹胸膛三寸罗,俏郎君一手挢(平声)三个”,《嘲歪嘴妓》“一个海螺儿在腮边不住吹,面前说话倒与傍人对,未抹胭脂,樱桃一点搓(去声)过鼻梁西”等曲,大为士人传诵,今未见其人也。

论险韵第二十八

作曲好用险韵,亦是一僻。须韵险而语极俊,又极稳妥,方妙。《西厢》之“不念《法华经》,不礼梁王忏”,及“彩笔题诗,回文织绵”,何语不俊,何韵不妥!又国初人《萧淑兰》剧,全押廉纤、监咸、侵寻、桓欢四韵,亦字字稳俏。近见押此等韵者,全无奇怪峭绝处,只是凑得韵来,便以为难事。夫欲借险韵以见难,而只是平通趁韵,无以异于人也,亦何取此等韵为耶!故知百尺竿头逞技,非古所谓“肉飞仙”手段不可,庸众人故当以此为戒。

论巧体第二十九

古诗有离合、建除、人名、药名、州名、数目、集句等体。元人以数目入曲,作者甚多,句首自一至十,有顺去逆回者。《辍耕录》载【折桂令】起句“博山铜细袅香风”,一句两韵,名曰“短柱”,为极难作;虞邵庵作“銮舆三顾茅庐”一曲拟之,则二字一韵,盖尤难矣。乔梦符有“当时处士山祠”一曲,亦用此体。嘉靖间,北都有刘宪副效祖者用此体,凡平声每韵各赋一首,可称一癖。《词林摘艳》有【粉蝶儿】“从东陇风动松呼”长套,句句两字一韵,然不见佳。药名诗,须字则正用,意却假借,读去不觉,详看始见,方得作法,如所谓“四海无远志,一溪甘遂心”是也。陈大声有《药名》散套,首句“今年牡丹开较迟”,便是直用其名,更无别意。又后多借同音字为用,如借“霜梅”为“双眉”,“茴香”为“回乡”,其语犹俏;至借“白芨”为“北极”,“滑石”为“化石”,政可发一胡卢矣。今《红蕖》用药名、牌名、五色、五声、八音及潇湘八景、离合、集句等体,种种皆备,然不甚合作。倘不能穷极妙境,不如毋添蛇足之为愈也。

论剧戏第三十

剧之与戏,南北故自异体。北剧仅一人唱,南戏则各唱。一人唱则意可舒展,而有才者得尽其春容之致;各人唱则格有所拘,律有所限,即有才者,不能恣肆于三尺之外也。于是:贵剪裁、贵锻炼——以全帙为大间架,以每折为折落,以曲白为粉垩、为丹艧;勿落套;勿不经;勿太蔓,蔓则局懈,而优人多删削;勿太促,促则气迫,而节奏不畅达;毋令一人无着落;毋令一折不照应。传中紧要处,须重着精神,极力发挥使透。如《浣纱》遣了越王尝胆及夫人采葛事,红拂私奔,如姬窃符,皆本传大头脑,如何草草放过!若无紧要处,只管敷演,又多惹人厌憎:皆不审轻重之故也。又用宫调,须称事之悲欢苦乐,如游赏则用仙吕、双调等类;哀怨则用商调、越调等类,以调合情,容易感动得人。其词格俱妙,大雅与当行参间,可演可传,上之上也。词藻工,句意妙,如不谐里耳,为案头之书,已落第二义;既非雅调,又非本色,掇拾陈言,凑插俚语,为学究、为张打油,勿作可也!

论引子第三十一

引子,须以自己之肾肠,代他人之口吻。盖一人登场,必有几句紧要说话,我设以身处其地,模写其似,却调停句法,点检字面,使一折之事头,先以数语该括尽之,勿晦勿泛,此是上谛。《琵琶》引子,首首皆佳,所谓开门见山手段。《浣纱》如范蠡而曰“尊王定霸,不在桓文下”,施之越王则可,越夫人而曰“金井辘轳鸣,上苑笙歌度,帘外忽闻宣召声,忙蹙金莲步”,是一宫人语耳!只苎罗山下一引颇佳,中“春风无那”,却不可解;余俱非腐则漫。《玉玦》诸引,虽伤过文,然语俊调雅,不失为才士之作。近惟《还魂》二梦之引,时有最俏而最当行者,以从元人剧中打勘出来故也。《明珠》引子,时用诗余;《宝剑》引子,多出已创,皆不足为法。自来唱引子,皆于句尽处用一底板;词隐于用韵句下板,其不韵句止以鼓点之,谱中只加小圈读断,此是定论。

论过曲第三十二

过曲体有两途:大曲宜施文藻,然忌太深;小曲宜用本色,然忌太俚。须奏之场上,不论士人闺妇,以及村童野老,无不通晓,始称通方。最要落韵稳当,如《琵琶》“手指上血痕尚在衣麻”,“衣麻”是何话说?《红拂》“髻云撩”下无“乱”字,是歇后语矣!皆谓趁韵。又不可令有败笔语。《琵琶》【侥侥令】,既云“但愿岁岁年年人长在,父母共夫妻相劝酬”,下却又云“夫妻长厮守,父母愿长久”,说过又说;至“两山排闼”二句,与上何干?大是请客!尾声“惟有快活是良谋”,直张打油语矣。用韵,须是一韵到底方妙;屡屡换韵,毕竟才短之故,不得以《琵琶》、《拜月》借口。若重韵,则正不必拘,古剧皆然。避而牵强,不若重而稳俏之为愈也。

论尾声第三十三

尾声以结朿一篇之曲,须是愈着精神,末句更得一极俊语收之,方妙。凡北曲煞尾,定佳。作南曲者,只是潦草收场,徒取完局,所以戏曲中绝无佳者,以不知此窍故耳。各宫调尾声,或平煞,或仄煞,各有定格,词隐虽胪列谱中,然秪是检旧曲订出。旧曲实未必皆是。必如《十三调谱》中旧定诸格,方是不差,惜原曲有不能尽见者耳。今录于后:

情未断然。(仙吕、羽调同此尾。) “衷肠闷损”尾文是也。

三句儿然。(黄锺尾。) “春容渐老”尾文是也。

尚轻圆煞。(正宫、大石同尾。) “祝融南度”尾文是也。

尚遶梁煞。(商调尾。) “那日忽覩多情”尾文是也。

尚如缕煞。(中吕有二样,此系低一格尾。) “料峭东风”尾文是也。(般涉同。)

喜无穷煞。(中吕高一格尾。) “子规声里”尾文是也。

尚按节拍煞。(道宫尾。) “新篁池阁”尾文是也。

不绝令煞。(南吕尾。) “明月双溪”尾文是也。

有余情煞。(越调尾。) “炎光谢了”尾文是也。

收好姻煞。(小石尾。) “花底黄鹂”尾文是也。

有结果煞。(双调尾。) “箫声唤起”尾文是也。

又有本音就煞,谓之随煞。又有双煞。又有借音煞。又有和煞。

一调作二曲,或四曲、六曲、八曲,及两调各止一二曲者,俱不用尾声。

论宾白第三十四

宾白,亦曰“说白”。有“定场白”,初出场时,以四六饰句者是也。有“对口白”,各人散语是也。定场白稍露才华,然不可深晦。《紫箫》诸白,皆绝好四六,惜人不能识;《琵琶》黄门白,只是寻常话头,略加贯串,人人晓得,所以至今不废。对口白须明白简质,用不得太文字;凡用之、乎、者、也,俱非当家。《浣纱》纯是四六,宁不厌人!又凡“者”字,惟北剧有之,今人用在南曲白中,大非体也。句字长短平仄,须调停得好,令情意宛转,音调铿锵,虽不是曲,却要美听。诸戏曲之工者,白未必佳,其难不下于曲。《玉玦》诸白,洁净文雅,又不深晦,与曲不同,只稍欠波澜。大要多则取厌,少则不达,苏长公有言:“行乎其所当行,止乎其所不得不止。”则作白之法也。

论插科第三十五

插科打诨,须作得极巧,又下得恰好。如善说笑话者,不动声色,而令人绝倒,方妙。大略曲冷不闹场处,得净、丑间插一科,可博人哄堂,亦是剧戏眼目。若略涉安排勉强,使人肌上生粟,不如安静过去。古戏科诨,皆优人穿插,传授为之,本子上无甚佳者。惟近顾学宪《青衫记》,有一二语咄咄动人,以出之轻俏,不费一毫做造力耳。黄山谷谓:“作诗似作杂剧,临了须打诨,方是出场。”盖在宋时已然矣。

论落诗第三十六

落诗,亦惟《琵琶》得体。每折先定下古语二句,却凑二语其前,不惟场下人易晓,亦令优人易记。自《玉玦》易诗语为之,于是争趋于文。还有集唐句以逞新奇者,不知喃喃作何语矣。用得亲切,较可。如《浣纱》范蠡遇西施折,用“芙蓉脂肉绿云鬟”一诗,所谓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

论部色第三十七

《梦游录》云:“今教坊开场,先引一段寻常事,名曰‘艳段’,次正杂剧,为两段。末泥色主张,引戏色分付,副净色发乔,副末色打诨;又或添一人装孤。其次曲破断送者,谓之‘把香’。”《辍耕录》云:“传奇出于唐,宋有戏曲,金有院本、杂剧。院本,一人曰‘副净’,为‘参军’;一曰‘副末’,谓之‘苍鹘’,——鹘能击众鸟,末可打副净,故云;一曰引戏;一曰末泥,一曰装孤。又谓之‘五花爨弄’。”今南戏副净同上。而末泥即生,装孤即旦,引戏则末也。一说:曲贵熟而曰“生”,妇宜夜而曰“旦”,末先出而曰“末”,净喧闹而曰“净”,反言之也;其贴则旦之佐,丑则净之副,外则末之余,明矣。按:丹丘先生谓杂剧、院本有正末、副末、狚、狐、靓、鸨、猱、捷讥、引戏九色之名,又谓唐为传奇,宋为戏文,金时院本、杂剧合而为一,元分为二。杂剧者,杂戏也。院本者,行院之本也。又按:元杂剧中,名色不同,末则有正末、副末、冲末(即副末)、砌末、小末,旦则有正旦、副旦、贴旦(即副旦)、茶旦、外旦、小旦、旦儿(即小旦)、卜旦——亦曰卜儿(即老旦)。又有外,有孤(装官者),有细酸(亦装生者),有孛老(即老杂)。小厮曰“徕”,从人曰“秪从”,杂脚曰“杂当”,装贼曰“邦老”。凡厮役,皆曰“张千”;有二人,则曰“李万”。凡婢皆曰“梅香”。凡酒保皆曰“店小二”。今之南戏,则有正生、贴生(或小生)、正旦、贴旦、老旦、小旦、外、末、净、丑(即中净)、小丑(即小净),共十二人,或十一人,与古小异。古孤以装官,《梦梁录》所谓装孤即旦,非也。又丹丘以狚、狐、鸨、猱并列,即“孤”当亦是“狐”字之误耳。尝见元剧本,有于卷首列所用部色名目,并署其冠服、器械,曰某人冠某冠,服某衣,执某器,最详;然其所谓冠服、器械名色,今皆不可复识矣。

论讹字第三十八

戏曲有相传既久,致讹字间出,或系刻本之误,或为俗子所改,致撰人叫屈,识者贻嗤,不一而足。如《西厢》“风欠酸丁”之“欠”,俗子作“耍”字音,至去其字之转笔处一“丿”,并字形亦为改削,不知字书从无此字。元贾仲名《萧淑兰》剧【寄生草】曲:“改不了强(去声)文[忄敝]醋饥寒脸(音敛,不作裣音),断不了《诗》云、子曰酸风欠,离不了之乎者也腌穷俭。”以欠与上之“脸”、下之“俭”叶韵,明白可证。盖起于南人,但知有“风耍”俗语,不知北音,遂妄倡是说。不意金在衡辈亦为所误。笔之正讹。夫使果为“风耍”之义,何不径用“耍”字,而以“欠”字代之耶?其在《琵琶记》者尤多。如《请粮》【普天乐】,原以家麻、戈歌二韵通用,其云“岂忍见公婆受饿”,正与上“弟和兄更没一个”,下“直恁摧挫”相叶,却改作“受馁”。又有从而附和之者,以为避俗。夫《琵琶》久用本色语矣,饿字亦何俗之有,乃妄改之,而反以不韵为快耶?《成亲》【女冠子】引“丈夫得志,佳婿乘龙”,与上下入声簇、促韵全不叶。或改作“坦腹”,于韵是矣,而与后之“兀的东床,难教我坦腹”,又犯重复。直是难择,则是东嘉自误。【双声子】“娘介福”,用《诗经》语。俗子改作“分福”,以不识“介”字义,又与“分”字字形相近之故;后复改作“万福”,又“万”与“分”相近之故也。《剪发》【香罗带】第三调“堪怜愚妇人”,下当云“单身又贫”,却易为“穷”,亦误。记中每对偶甚整。向谓“孔雀屏开”当作“开屏”,与下“芙蓉隐褥”相对,近词隐于考误已正之矣。又尝疑“新篁池阁”、“槐阴庭院”二语,“槐阴”与“新篁”不对,必有误字。“新篁”当以“高槐”为对,乃的。孟郊诗“高槐结浮阴”,非无出也。即此曲前云“深院荷香满”,又“只管打扇与烧香”,又“一架荼蘼满院香”,下又云“香肌无暑”,又“一点风来香满”,又“香奁日永”,又“香消宝篆沈烟”,又“怎遂得黄香愿”,又“猛然心地热透香汗”,又“只见荷香十里”,又“清香泻下琼珠溅”,连用十一“香”字,重迭之甚;而香满、香奁、香消三句迭用,尤为不妥。有改“香奁”作“湘帘”者,与上“蔷薇帘幙”又重,不可强为之解。本折落诗:“欢娱休问夜如何,此景良宵能几何。”两“何”字亦重。下“何”字,盖“多”字之误耳。他如《明珠记》【二郎神】换头“果然是萍水相遭”,与上之“问分晓”、下之“郎年少”相叶,因坊本误刻而皆唱作“相逢”。又《红拂记》【古轮台】“刺船陈孺”,“刺”字或作“次”音,或作“辣”音,皆非。当音作“戚”。陈孺,谓陈平也。刺船事,见《史记》,却无正音。《庄子 渔父》篇注“音戚”,此可为证。【懒画眉】“只得颠倒衣裳试觑渠”,“倒”字皆唱作上声。夫去声则“颠倒”之义也,上声则“倾倒”之“倒”,于义不协矣。此则起于朱子注《诗》。此老执拗,甚不可解。《诗》言:“东方未明,颠倒衣裳;颠之倒之,自公召之。”下“颠之倒之”,即覆说上文“颠倒”二字之辞,其实一也,却于上“倒”字音作上声,而下“倒”字音作去声,此何说也?又“撇道”,北人调侃说“脚”也。汤海若《还魂记》末折“把那撇道儿客长舌揸”,是以“撇道”认作颡子也,误甚。又散套“梅家庄水罐汤缾打为磁屑”,当作“谢家庄”,正崔护乞浆处也。又“窥青眼”曲,【白练序】换头“萧郎信渺茫”下,旧原作“还追想当年处士庄”,《词选》作“漫留下当年系马桩”,俚甚,非白语。“眼望旌节旗,耳听好消息”,出元人杂剧,今皆讹作“旌捷旗”,然似不如“捷旌旗”与下“好消息”对,为的。“凭君走对夜摩天”,“夜摩天”语出《藏经》,今皆讹作“焰摩天”。“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言人无二三”,谓可与语言之人难得也;今讹作“可与人言”。“两叶浮萍归大海”,盖本白乐天“与君何处重相遇,两叶浮萍大海中”诗语,词隐《唱曲当知》以为非是,或偶未见此诗耳。大抵刻本中误处,须以意理会,不可便仍其误。彼优人俗子,既不能晓,吾辈又不为是正,几何不令千古之聩聩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