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氏传家易说

  象曰山下有风蛊君子以振民育徳
  先人曰女惑男风落山为蛊长女从少男惑也风在山下落也以人事言则风俗败也故必有振徳之术焉雍曰蛊自泰来是泰之道而为蛊也夫泰之所谓地今而为山矣所谓天今而为风矣天地之道而为山风之事矣道于事大于小君子于小人安得不振而起之也哉此君子所以振民育徳也能振而起之以复于泰是以元亨而天下治也不能振之日入于頽之域此所以否而不反矣振民风象育徳山象也
  初六干父之蛊有子考无咎厉终吉象曰干父之蛊意承考也
  蛊非创始之事盖尝作之而者而改为则治矣非若屯难之难济否塞之难倾也故虽初六柔弱之才亦能干焉蛊实家道盖承父已基之事又非去故而鼎新也能干父之蛊则有子矣有子则考乃无过虽有涉川之危亦终吉也况非危事者乎考无咎若武王言惟朕文考无罪同意而初六非武王之才徳耳意承考者葢继父之志也
  九二干母之蛊不可贞象曰干母之蛊得中道也初六以隂承阳故言干父九二以阳应隂故言干母然九二以刚强之才而干隂柔之事方之初六有余力矣不可固守刚强以尽用其才也惟九二能得中道故克干焉贞本干事之徳而九二不用者蛊之时易为力适中足矣不可过也
  九三干父之蛊小有悔无大咎象曰干父之蛊终无咎也
  干蛊之道欲知其弊而顺治之固不必经纶之大才也不顺其弊而治反更张作新未尝不至于变乱也诗曰不愆不忘率由旧章遵先王之法而过者未之有也九三之才已过矣然不至于大悔而终无咎者盖所干之蛊遵前人之法而已宣王之诗有箴防是为小有悔也
  六四裕父之蛊徃见吝象曰裕父之蛊徃未得也干蛊之爻多无大才以事顺治不用过也过则有害非干蛊也然才之过者九三而止耳亦无大过也其不及者六四是已以六四隂柔不及之才犹能裕父之蛊则知治蛊不为难也裕父非干也能因其基而増益之耳或徃干之则见吝矣盖才力太柔未可徃故也继体守文之治似之
  六五干父之蛊用誉象曰干父用誉承以徳也
  六五以柔顺中正居尊位盛徳之君也干蛊有余裕矣是以声名洋溢乎中国而蚤有誉于天下者以徳不以力故也观成王之时作诗者嘉美之喜乐之安乐之其诗有曰颙颙卬卬如圭如璋令问令望岂弟君子四方为纲所谓用誉承以徳者也干蛊之美不可以有加矣
  上九不事王侯髙尚其事象曰不事王侯志可则也先人曰伯夷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恶声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治则进乱则退横政之所出横民之所止不忍居也思与乡人处如以朝衣朝冠坐于涂炭当纣之时居北海之濵以待天下之清也故闻伯夷之风者顽夫亷懦夫有立志故曰伯夷圣之清者也当蛊之时非其徳可以忘世其道可以髙人不为事穷不以物累不如是曷足以振之哉雍曰夏尚忠商尚质周尚文三王非故为异也救一时之弊耳知此故足以兴道不知此虽歴举三代之政其治道愈逺矣孟子言伯夷之清伊尹之任栁下惠之和为行不同而同归于圣者所以救之方在时有不同故也蛊之时天下事人知干治为急而不知干治之又有甚焉是以舍本源循末流风俗鄙陋委靡而不振去道日已逺矣此不事王侯髙尚之士所为作也髙尚之士岂直以不事王侯为髙哉盖必有其道焉非舍箪食豆羮之义也方蛊之时大道不明王侯之贤者知趋事赴功而已非独不知道之大全而用之也亦有以道为不切时务而不用者多矣如是则髙尚之所守乃当世之不用而王侯之所务或髙尚未尝容心焉故髙尚之士既不能屈道伸身则王侯不可得而事也王侯不可得而事而人谓之髙尚其事亦宜矣在君子则尽用舍行藏之道夫何容心于髙尚哉是以天下既又于干蛊非夫人孰能振之蛊之上九既无絶物之过又无屈道之累其用舍行藏之志是可为法于天下后世矣此孟子所以称伯夷为百世之师也不然虽不仕如荷蓧狂歌如接舆放荡不法如庄周为我无君如杨氏皆流浪不反其自为髙尚以欺世俗耳目则有之君子未尝有取焉故孔子不能为素隠行怪而孟子深鄙陈仲子之为亷也非夫伯夷之圣使闻其风者顽夫廉懦夫有立志又安能振蛊之风欤易于否有彚贞之君子在蛊有不事王侯之士其道同而时异者也
  【兑下坤上】
  临元亨利贞至于八月有凶
  临以大临小上临下为义序卦曰临者大也盖临为大而所临者小故也元亨利贞天地生物之大徳泽下于地施生物之徳故临具四徳也自一阳生而为复长而为临凡八变而得遯遯临之反也有临之大亨是以知遯之有凶也有凶不必凶至盖有凶之理也与随有获其义凶同意易于临言月于复言日者日月皆一也论天道则称日论人道则称月从其类也尧典言日中日永称日也仲春仲夏称月也日之所次月之所周皆为一月故后世为月令者曰孟春之月日在营室虽别言之合而言之其义皆同
  彖曰临刚浸而长説而顺刚中而应大亨以正天之道也至于八月有凶消不久也
  自一卦之象言之二阳之生为临其生不已也故曰刚浸而长不言阳而言刚者以初九九二二爻言也自内外二卦之象言之则曰説而顺自九二成卦之爻言之则曰刚中而应顺者顺天之道而説万物也九二刚中之徳足以有临其有不大亨以正者乎且刚柔之义相反以相生故泰中有复否中有倾而临之中有八月之凶也君子知几之义欲其辨早而思其亡之戒也
  象曰泽上有地临君子以教思无穷容保民无疆天之泽谓之泽地之泽亦谓之泽皆以及物为功故泽为説也犹坎之水在上为云在下为雨在地为水具三者之义斯为坎矣坎之为水本周流转注渊深莫测而已及其为泽皆兑之功也然其道亦相须焉此坎为险而兑为説之意也观云雷为屯雷雨作解泽地为萃地泽为临则知临之及物至矣是以有元亨利贞之徳也君子法之以教思无穷充泽之利也保民无疆充地之容也不如是则不能大不能大则不足以有临也
  初九咸临贞吉象曰咸临贞吉志行正也
  先人曰临观之义或与或求故初九九二六四六五皆有焉雍曰咸感也感之而应也初九以此道正而吉无他求焉可谓行正之君子诸卦皆感而应也独临观具与求之义者盖临者求也临之者与也童闚求也大观与也
  九二咸临吉无不利象曰咸临吉无不利未顺命也刚中有应为一卦之主方刚长之时权独在已而能感中顺之君以求应焉斯吉无不利矣未顺命者有献可替否之义非独顺命而后利也盖君之所言而然所行而善则世俗谓之不肖臣故舜之戒禹曰予违汝弼汝无而从退有后言六五中顺之君在上故九二以未顺命为吉也
  六三甘临无攸利既忧之无咎象曰甘临位不当也既忧之咎不长也
  以柔而居不中不正之位是以不正之道甘而説人者也安足以有临乎无攸利者也刚长泰来又岂容小人以邪説诬民而充塞仁义也哉能知时之变惧而忧之可以补过矣咎不长者忧则其咎不能久也
  六四至临无咎象曰至临无咎位当也
  六之居四柔之至也初以至刚而感四以至柔临之以至柔临至刚无乖争之变是为至临然位则当然也知当然而然则不失刚长之道故无咎
  六五知临大君之宜吉象曰大君之宜行中之谓也聪明睿智足以有临圣之事也大君之宜也何徃而不吉也舜之大智是也舜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其行中之谓乎非行中盖不足以为大君之宜矣中庸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洪范皇建其有极用敷锡厥庶民皆行中也
  上六敦临吉无咎象曰敦临之吉志在内也
  有感而应理之常也无感而志在内者盖二阳方进为君子道长之时不以尊髙自居而有下贤之志是厚于君子而薄于小人徳之盛者也其有敦临之吉宜矣以一身言之则可获吉以临之道论之是无咎也
  【坤下巽上】
  观盥而不荐有孚颙若
  鬼神至幽也人至明也声臭之所不能交也圣人设为祭祀寓之诚心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是道也天地鬼神尚且弗违况人乎故盥而不荐一示于上则有孚颙若必见于下观而化也马氏曰盥者进爵灌地以降神也郊特牲言周人既灌然后迎牲祭统曰祭有三重焉献之属莫重于灌祭必先灌而后荐腥荐熟方灌之时其道一于诚而已非若荐之托物也灌者祭之本也荐者祭末也笾豆之事则有司存是为有司可备之礼故自灌而徃孔子不观盖君子惟诚之为贵之义也夫诚之感人不行而至故方盥之时欲诚于求神初非有意于化天下而天下观之者感其诚而颙肃之心自生焉惟其不期化而自化此所谓大观之道使圣人有意于化民是教以化之非大观之意也记曰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治国其如示诸掌乎岂非诚之所感天地鬼神不能违况人也哉
  彖曰大观在上顺而巽中正以观天下观盥而不荐有孚颙若下观而化也观天之神道而四时不忒圣人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矣
  大观在上以巽顺之徳居中正之位初未尝有心于示人也其诚明之着睟然见于面盎于背施于四体有不可揜者焉亦犹圣人有以示之也观之者至于不期化而自化是之谓神道神道之谓大观且观之天则天亦无所示也特四时不忒而已因四时不忒而万物自生自化故知四时不忒是为天之神道由人言之亦曰天之大观也圣人大观其道同天则下观而化也宜矣曰设教者天无教圣人主教虽以不教教之亦曰设教可也帝尧之则天孔子欲无言皆是道也乾卦言各正性命保合太和天之神道其及物如此而已然彖因卦辞盥而不荐明一卦之全体尽巽顺之道以居中正故曰大观九五言一爻之义能巽而已故反诸其身为观民之道也卦辞彖辞明其大者象与爻抑又次焉是亦取义不同也卦之名不曰大观者以上下大小之观无不兼统而言故独曰观而彖则首明大观之义也
  象曰风行地上观先王以省方观民设教
  风之为物初不知其生化万物也而风行地上万物自生自化犹大观在上下观而化故为观之象也省方观民设教伊川谓如奢则示之以俭俭则示之以礼是也礼王制言巡狩之礼命太师陈诗以观民风命市纳贾以观民之所好恶命典礼考时月定日同律礼乐制度衣服正之此省方观民设教也彖言神道设教天下不知所以然而然观民设教则其迹可见矣所以为王者之事非尽彖之义者也
  初六童观小人无咎君子吝象曰初六童观小人道也在观之初以柔自处未见其有立童观是也童则防而无知小人道也小人能用童防则内无刚戾之性外无强暴之行惟知观人而效之者也何咎之有君子以设教立道为事反同小人之观不亦鄙乎故曰君子吝初六小人之观也六二女子之观也三四君子之观也
  六二闚观利女贞象曰阚观女贞亦可丑也
  闚者观之小道也六二柔顺居中女子之象也而见应焉故利女贞所谓可丑者非女子之丑也君子为闚观则丑也男女吉凶不同故恒卦曰妇人贞吉夫子凶则此利女贞者固知为君子之丑也故初之象言小人道则知君子必吝二之爻言利女贞则知男子可丑不然柔顺居中得其正应在女子何丑之有
  六三观我生进退象曰观我生进退未失道也
  六三顺而应上可以进也柔不当位可以退也观我道之可进而进可退而退则为不失进退之道矣虽孔子用舍行藏孟子得志不得志之説不过如是而已
  六四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象曰观国之光尚宾也先人曰古之人道合则从不合则去孰无宾之义乎雍曰君之光莫光于有徳国之光莫光于用贤六三逺君方且自观其身而图进退四则近君之地已进而观国者也国有光焉非利用宾于王之时乎盖无进退之疑也或谓宾有不纯臣之义夫忠臣嘉宾贤有徳之称也
  九五观我生君子无咎象曰观我生观民也
  九五尊位大中居大观之位未尝责天下以必化唯观我道之何如耳天下入于君子之涂我之道得也故无咎是观民所以为观我生也中庸曰取人以身修身以道又曰失诸正鹄反求诸其身皆九五观民之道也羣黎百姓徧为尔徳人有士君子之行皆天下为君子之时也
  上九观其生君子无咎象曰观其生志未平也
  上九道之已成处观之极不当其任者非若小人女子之童闚又无进退之疑无宾王之利者也故观其生九五之君六三之臣皆在所观也志未平者上不能忘君下不能忘民犹有心于观焉故君子居之则无咎是以圣人谨于在上之观必观天而设教者以此















  郭氏传家易説卷二
<经部,易类,郭氏传家易说>
  钦定四库全书
  郭氏传家易説卷三
  宋 郭雍 撰
  上经【噬嗑 贲 剥 复 无妄大畜 頣 大过 坎 离】
  【震下离上】
  噬嗑亨利用狱
  噬嗑之名有二义合而言之则噬而后合嗑而后亨事之序也别而言之则方噬者未合既嗑者不噬噬为始也嗑为终也终始之义分焉文王之辞兼始终故言亨谓嗑之终也言利用狱谓噬之始也噬之始立卦之义也嗑之终成卦之义也周公论立卦之始故爻辞言噬而不言嗑非无嗑义也举一以明之耳孔子于彖从文王盖释文王之辞也于象从周公盖释周公之辞也于系辞极其终盖明文王周公之所未言也故言日中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又曰嗑者合也物不可以苟合而已皆以嗑为义而不及噬也如是则知方立卦之始主于噬而成卦之后主于嗑矣主于噬故利用狱嗑亨之时非利用矣是以圣人于道徳仁义无时不用刑狱虽设而其用有时者盖本噬嗑之义故也唐虞之民不犯成周刑措不用方是时则不以用狱为利也故知利用特在于有间之时易之为辞其防远哉然颐中有物事之至小者也而名卦之义有取于此者盖易之道触类而长之虽大而天下莫能载小而物莫能破者其道皆一也又况颐中至小犹湏震之动离之明而后可断矧有大于此者乎是以圣人钦慎之而不忽也
  彖曰颐中有物曰噬嗑噬嗑而亨刚柔分动而明雷电合而章柔得中而上行虽不当位利用狱也
  先人曰噬嗑自否来否干刚而坤柔初六外而为离柔也九五降而为震刚也雍曰刚柔之分盖以干之三刚分一以成震坤之三柔分一以成离也否泰二体乾坤之纯故噬嗑与贲皆称分焉噬嗑之彖盖具三义自已成一体论之合六爻而言有颐中有物之象自乾坤之变论之则有刚柔分之义自震离二体而言故曰动而明雷动也电明也雷与电合则天威于是乎章动而且明则圣人之威于是乎立此圣人法天之道而用狱也柔得中六五也上行则法天动而必明之意也故虽无刚健之才以当其位亦可为噬嗑之主而用狱矣由是知圣人用狱无私情一本天道而已然则汉唐之兴卒无三代之治者不明法天故也其恶之大尤见于用狱之际不知雷电之必合以尽动而明之义复蹈秦皇惨毒之政其传祀数百年亦已幸矣是以游圣门者羞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