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氏传家易说

  先人曰尧曰放勲舜曰重华君臣也而并文王武王宣重光奠丽父子也而继此所谓继明雍曰圣人立象以尽意意尽而止耳不必同也坎之险难明故象言水洊至因水而知险也离之明易见故直言明两作离盖不必因火而后知其明也大人者与日月合其明故论继明必以大人为言大人非必君父也揔君臣父子有是明者皆兼言之如干之二五皆为大人是也
  初九履错然敬之无咎象曰履错之敬以辟咎也先人曰文明之初错然者也不敬何以行之子入太庙每事问亦履错之敬欤雍曰履下道也故为离之初错然之文过则有弊敬所以救其弊也使文之弊无自而生焉非辟咎之道欤
  六二黄离元吉象曰黄离元吉得中道也
  离之六爻二五为美五得中而非正柔丽乎中正者惟六二尽之经曰君子黄中通理正位居体美在其中则黄为中之色而德之至美者也美德在中故能畅于四支发于事业极美之至是以元吉也六二之美虽未及乎天下而黄中之理有必至焉故言元吉其义之美与坤六五相类而其道则中庸之教也
  九三日昃之离不鼓缶而歌则大耋之嗟凶象曰日昃之离何可久也
  先人曰叶公问孔子于子路子路不对子曰女奚不曰其为人也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若孔子者又安有大耋之嗟乎雍曰离日也三已过中是为日昃之时以人言之则衰矣于斯时也不能忘忧而从乐则大耋之嗟至而凶矣众人以歌为乐故此爻从众言之血气旣衰之时使絶灭众念惟鼓缶而歌以待终焉则良心可复诚日着而伪日去矣是所以逸其老也圣人感人之意深矣然圣贤之乐亦岂鼔缶而歌哉孔子不复梦见周公而述作六经是圣人之乐也顔子不以簟瓢陋巷为忧而不改其乐是贤人之乐也圣贤之乐其心与众人同其所以为乐则异故接舆歌而过门林歌而拾穗庄周之鼔盆二子之临尸虽狂荡不法以极其矫枉之心终不异于众人日昃之歌矣盖未能安之者也是以孔氏之门皆无有焉
  九四突如其来如焚如死如弃如象曰突如其来如无所容也
  火性炎上而九四近君当栗栗危惧如临深渊可也反肆其刚暴突如其来若火之焚不能自制速死之道无逾于斯矣自蹈祸机虽三尺之童亦知其非而弃之矣故虽至于死地而人无伤怛之心焉方其突然而来烈如猛火人人将望而畏之其有见容者乎故象曰无所容也古之君子于进也必有渐是以有三揖而进一辞而退之义况居近君多惧之地者乎
  六五出涕沱若戚嗟若吉象曰六五之吉离王公也五虽得中而非正焉又丽乎二刚之间未足以致六二之臣以大明德于天下故自伤而出涕以至忧戚嗟若也夫尧以不得舜为己忧舜以不得禹臯陶为己忧方其不得为己忧也岂六五出涕戚嗟之时欤天下之急务莫急于斯也人君之明德若明于斯也其为吉也亦孰大于是焉是为离明之君乃有戚嗟之吉圣人虑学者不知戚嗟之明又曰离王公也言六五之戚嗟盖王公思欲相丽之意也孟子又言尧舜急亲贤所谓亲贤其离王公之义欤
  上九王用出征有嘉折首获匪其丑无咎象曰王用出征以正邦也
  圣人以离明之德继照四方天下无不仰其化成又岂争地争城而故威强天下也哉盖有不得已之师出焉且征者正也各欲正己也谓之出征正己而已必不得已而至于战不过折获非其善类者耳如殱厥渠魁胁从罔治盖非玉石俱焚之师也谓之有嘉在此而已非嘉其胜敌之功也故知舜征有苖啓攻有扈成王伐淮夷皆非得已之师用以正邦而已惟出于不得已故无咎若得已而不已则过矣正邦者非利人民土地之师也
  郭氏传家易説卷三
  钦定四库全书
  郭氏传家易说卷四
  宋 郭雍 撰
  下经【咸 恒 遯 大壮 晋 明夷家人 睽 蹇 解 损 益】
  【艮下兑上】
  咸亨利贞取女吉
  易卦六爻皆相应者有泰否咸恒损益旣济未济八卦虽名义各有所主而其为道皆大咸以感为义盖无所不感故谓之咸感而无不通是以言亨咸无不亨上也利贞以感次也夫妇之感人伦之始人道之大也是以以咸取女则无不吉然序卦言天地万物男女夫妇父子君臣上下皆有咸之道者也圣人明人道故卦辞以男女为言而彖并天地万物言之所以尽卦之象也
  彖曰咸感也柔上而刚下二气感应以相与止而说男下女是以亨利贞取女吉也天地感而万物化生圣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观其所感而天地万物之情可见矣
  伊川曰柔上变刚而成兊刚下变柔而成艮故曰柔上而刚下雍曰咸自否来六三上而成兊是柔上也上九下而成艮是刚下也柔上而刚下谓二爻之变也变所以成艮兊二气感应相与之道止而说咸感之情也男下女内外之象也自咸感至男下女同释文王之辞自天地感而万物化生所以尽明一卦之象夫天地非感不能生万物圣人非感不能平天下则咸之为感虽天地不能外是又岂止男女夫妇而已哉故由所感以观之大而天地细而万物其情皆可得而见此咸所以通三才而无间不独以感人心为道也然文王之辞举其微而著者孔子极其大与幽逺言之然后咸之道备孔子曰文不在兹乎信不诬矣
  象曰山上有泽咸君子以虚受人
  山生物也泽利物也天地之大亦相感而后万物化生况山泽乎是宜交感而后生利万物也君子法之以虚受人唯虚故受受故能感不能感者以不能受故也不能受者以不能虚中故也充虚中之道故至于无所不感无所不通然后尽咸之道矣圣人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盖本诸此言虚者本山泽有容之义盖卦无虚之象而咸有虚之义也
  初六咸其拇象曰咸其拇志在外也
  咸之名卦盖取六爻无不相感故合一卦论之则足以见天地万物之情自六爻观之则所遇所感不同其咸分矣不足以见其大全犹耳目手足之用不同又安足以识人之大体哉各言其手足耳目之一用可也故咸之诸爻皆不能尽充咸之义各举其一偏言之也初之感四其感未深有志于感而已故曰志在外也外四也易之六爻上为首而初为足故初言拇而上言辅颊舌也然天地男女皆以二气相感而六爻言拇言腓虽一物亦有感而后用于此见万物之情无所不感矣又非特天地男女二体而已
  六二咸其腓虽凶居吉象曰虽凶居吉顺不害也咸之道至难言故文王明之以男女夫妇之道而六爻又以人之一身取义盖因其易明而可言者也然自拇而腓腓而股股而心心而脢脢而颊舌自下而上之象也腓腨肠也在足之上股之下腓动则足举而股随之足之力本诸此为下体之要下卦六二之象实似之二居止之中腓为动之主吉凶之责在此是以吉凶之义特在夫动止之间耳虽涉妄动之凶苟能居而止之亦不害顺感之道咸之六爻虽其应皆顺然妄动求感失居正虚受之义尤非艮止之宜圣人戒其违时是以不若居吉也
  九三咸其股执其随往吝象曰咸其股亦不处也志在随人所执下也
  足之力在腓而行之用在拇股无所事随之而已所应在上所随在下以是而往能无吝乎九三居止之极亦以随人尚不能处是其所执愈下者也以其不能自动而随人故特曰吝苟自动则凶矣君子于行止之间有道存焉孔子可以止则止至公山佛肸之召欲往而不往是以无九三执随之吝有六二居中之吉也然则咸腓之动往吝之随不得不深为之戒也
  九四贞吉悔亡憧憧往来朋从尔思象曰贞吉悔亡未感害也憧憧往来未光大也
  九四失位过中非吉之象而咸道利贞九四之感初出于贞又以说道感人人之所愿从故吉也吉则悔亡矣许叔重以憧憧为意不定此言憧憧则其感无定也朋从尔思言其类从而感也然思之所及者能感而从之思所不及者则未从也且天地之间往来者非一岂志意之所能尽虚己听之可也而欲皆以心思感之是以憧憧无定盖不知咸之大有在于何思何虑者也象言贞吉悔亡未感害者言九四本无贞吉悔亡之道而在咸则未为害者咸道利贞故也憧憧固不足以尽往来相感之道故未为光大往来之道系辞言之详矣
  九五咸其脢无悔象曰咸其脢志末也
  子夏传曰在脊曰脢盖感于不思不动之地其道优矣是以无悔然不能舍脢之感而志夫体之大全未足以尽君人之道故曰志末也君人之道如之何感人心而天下和平是也
  上六咸其辅颊舌象曰咸其辅颊舌滕口说也
  先人曰易称近取诸身独咸艮二卦言之为详而其成终者特异岂非咸极于说而艮终于止而已耶观艮其辅言有序为可见矣雍曰咸之六爻莫善于脢莫不善于颊舌口舌感人小人之道也故中庸言声色之化民末矣是以圣人不为也然咸之道以身观之以男女观之以圣人和平天下观之以天地万物观之皆可得而见特举其至近而易明者则莫若人之一身故六爻取象如此
  【巽下震上】
  恒亨无咎利贞利有攸往
  咸恒二卦六爻刚柔皆应而名义不同者咸以男下女交感之义也恒男上女下夫夫妇妇之常道也交感时焉而已故曰取女吉夫夫妇妇可久之道也故曰恒久也其道可久斯无不通无不通则无过举内利以固外利以行此其所以为恒也王辅嗣曰恒而亨以济三事也后之诸儒竟分三事其说不一然恒之卦辞止有二义辅嗣误以为三以彖观之恒亨无咎利贞一也久于其道之谓也利有攸往一也终则有始之义也久于其道天地同也终则有始日月四时同也是孔子以为二义也
  彖曰恒久也刚上而柔下雷风相与巽而动刚柔皆应恒恒亨无咎利贞久于其道也天地之道恒久而不已也利有攸往终则有始也日月得天而能久照四时变化而能久成圣人久于其道而天下化成观其所恒而天地万物之情可见矣
  恒自泰来故伊川以干之初上居于四坤之四下居于初二爻刚上柔下成为震巽盖非谓震为刚而巽为柔也若以上下二卦为刚柔则易之柔上刚下刚上柔下之卦居其半矣不当独于咸恒言之也是故刚上柔下言初四二爻成震巽之始也雷风相与言震巽可久之象也巽而动言震巽可久之才也刚柔皆应言六爻可久之道也有是四者是之谓恒恒亨无咎利贞久于其道之所致也虽天地之大不能外此故必恒久不已然后为天地利有攸往者恒道无终穷无终穷则往无不利犹日月久照四时久成皆终则有始之道圣人之道天地恒久不已之道也其所以化成天下亦如日月四时是已使有终无始则日月亦不能久照变化亦不能久成圣人亦不能化成天下矣故彖言所以为恒者四刚上而柔下雷风相与巽而动刚柔皆应是也又言恒之所以为道者二久于其道也终则有始也久于其道虽天地亦如之终则有始虽日月四时亦如之此可以见天地万物之情矣咸恒六爻之才皆不及疑二卦之义非大故孔子于彖皆以天地万物之情终之使后世学者不以小道观之也
  象曰雷风恒君子以立不易方
  方犹道也君子所立不可易易则不可常矣是以顔子拳拳服膺而弗失之也
  初六浚恒贞凶无攸利象曰浚恒之凶始求深也进道有渐而后可久在恒之初浚而深求非其道也孔子曰欲速则不达孟子曰其进锐者其退速是岂可久之道乎以是为贞则凶矣不达退速之道何所利哉
  九二悔亡象曰九二悔亡能久中也
  可久之道无它焉中而已矣过犹不及皆非可久也故中庸曰中者天下之大本也九二位虽失正非无悔之象能久于中则其悔亡矣九二无他辞特曰悔亡盖见止于守常无他事也
  九三不恒其徳或承之羞贞吝象曰不恒其徳无所容也
  人之于徳也过中则不恒不恒则日入于小人之域是以为机变之巧无所用耻焉虽或承之羞亦忍而固守方自以为得计而不知耻是可鄙也孔子曰人而无恒不可以作巫医盖言不能容身于巫医之贱况事君治民之职乎故曰无所容也伊川曰或承谓有时而至也
  九四田无禽象曰久非其位安得禽也
  居可久之地故能成可久之功居非其位而望其功是以没世穷年而终不可得也其九四田无禽之谓欤初六以柔求深自用之过者也九四刚而不中居非其位不能自用以有获者也皆非恒道语之圣人久于其道则失之逺矣
  六五恒其徳贞妇人吉夫子凶象曰妇人贞吉从一而终也夫子制义从妇凶也
  先人曰柔而在中位有余而才不足称也能恒其徳妇人则吉夫子则凶何也妇人从一而终可也夫子制义从妇之义可乎是以伯夷圣之清孟子谓之隘宋伯姬守礼而不去孔子取其恭于此可见矣
  上六振恒凶象曰振恒在上大无功也
  先人曰居震之极以动为常穷而不知变者也是以言其得失则凶语其道则终无功矣
  【艮下干上】
  遯亨小利贞
  古之人有大徳而无其时则遯方二阴浸长进而之否不利君子之时进则否而遯则亨也干健也艮止也有刚健之徳而止于上者大畜也有刚健之徳而止于下此其所以为遯也孔子之徳与天同矣而可以止则止遯之义也小利贞者可小事也是以孔子乘田委吏中都司宼皆屑为之至孟子为齐卿其道皆止于一国一邑一职之间在圣贤皆谓之小事也
  彖曰遯亨遯而亨也刚当位而应与时行也小利贞浸而长也遯之时义大矣哉
  常人之亨以得位失位言圣人之亨进退皆以道言道不必位亨虽遯亦亨也故曰遯而亨也刚当位而应五之应二也与时行者时止则止时行则行是为遯之义虽圣人亦不能自必也小利贞浸而长者阴浸而长不可大事之时也不可大事而彖言大矣哉者盖有天徳而止者谓之遯不然困穷逃难而已非圣人所谓遯也此遯之时义所以为大也虽尧舜授受亦不过于遯而已矣圣人惧人之不知天徳之大徒以逃难避仇逺迹山林者皆谓之遯则遯之为义小矣故特曰遯之时义大矣哉也遯之小利贞暌之小事吉不知者遂以为小而不思也故孔子明其大而后知小利贞者有大义存焉小事吉者有大用存焉
  象曰天下有山遯君子以逺小人不恶而严
  遯之为象取二阴浸长而消阳君子见几而作故卦谓之遯天下有山盖备二体之象非是名卦之意易如此类者亦多矣君子当遯之时畏小人之害道志在逺之而已虽山林江海为逺害之地然亦有以道逺之者逺之之道何如不恶其人而严其分是也孔子曰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疾之则恶也不恶则不疾矣孔子曰君子无众寡无小大无敢慢又曰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皆严之谓也自古山林江海遯世之士多矣独遯以道者孔孟而已若夫君臣授受亦有遯之道者盖臣道上行君不得不为之遯也知其道而遯者尧舜也不知其道而固有者桀纣也然非舜禹汤武而遯则篡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