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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语
国初外官除朝观考察外又令御史按察司廵抚及吏部差官防同考察在洪武永乐洪熙年者各一宣徳景泰年者各二法各不一乃后亦不复行治六年考察奏上诏考察官员未及三载议黜者非有实迹许复任或以澄清或以爱惜意可想见今只以朝觐考察付部院行之无复朝廷裁处者矣
朝觐考察天下官员皆是藩臬及府官面説各属贤否而去留之予辛未典其事见説事者多不审确每不合者必呼其人至前数其罪状而黜之率皆承伏无辞盖予体访既久参伍又多故颇有以得其实而明言之而上司者多不知也以此知上官于所属贤否亦甚浪然因又以知前此司考察者率含糊了事只凭两司説罔所驳正噫此天下大事也必须明言其罪乃可以服其心乃可以风示天下使知庙堂自有明鉴有司者既不敢肆其恶而上司者亦不敢肆其欺庶少得朝廷考察本意顾可草草然哉
考察投匦其私更不可言夫投匿名文书律有重禁乃以科道官而可为此乎夫既不出名则一人而数十投可也而可遂以为公论哉此宜痛革只当各具访单呈于部院防于都科则害人者不得行其计矣或曰如招怨何曰为朝廷官干朝廷事得恤怨乎己务避怨可使天下无公道乎
考察者不许辩是矣而行私害人者亦当处被害者亦当为之昭雪被劾者不许辩是矣而行私诬人者亦当处被诬者亦当为之昭雪如此方是大公之道皇极之言曰无偏无党无反无侧无有作好无有作恶王道也
吏部每两月一次推陞天下府同知以下官员其事重大故事文选一主事管掲单单者一官一单书其年贯出身歴履资俸保荐有无考语美恶无所不备者也掲者查其资俸考语之当陞者掲出以授郎中郎中呈之冢宰而定其陞迁者也然独一主事管之使主事而不公也可遂任之乎予甚不然之且员外同司侍郎同部奏本皆列名而事则不许其知何居然此岂故为是密哉其中固甚有弊贪者通货贿私者酬亲故奉承者供权贵故惟冢宰与郎中自为若公于人固有所不便也予更甚不然之乃遂改其事每当推陞时令该司以天下官单俱送后堂二侍郎与阖司官吏公同查对掲其当陞者付郎中以呈予而定陞迁盖光天化日之下十目十手所共指视非惟人不得私即予欲有所私亦不能也初司官以不便故甚难之予欲防究乃不敢言而二侍郎亦力辞恐致司官之怨予让之曰非其职而强为者谓之揽权揽权固不可如其职属当为而不为者谓之推委推委独可乎且公大臣受禄厚岂以无所事事为称职耶二侍郎不得已从之予以为天下至公圣人复起必不易此矣乃予归而尚书【缺】 者首变其事仍旧夫自私而变之为公也有何不可乃自公而变之仍为私也意欲何为乎而又嗾言官劾侍郎魏学曾揽权看单夫以吏部侍郎公同看吏部推陞之单为揽权则必欲其尸位为可哉此事实予所为魏又予强而后可者而乃以受诋是予之累之也君子不以己累人故特为白其事且当是时魏以正言忤当路意犯其深忌甚恨【缺】 附当路故嗾言官劾之曰看单者借之为辞耳借之为辞而乃以天下至公之事为罪亦可笑也
李吉甫为相谓中书舎人裴垍曰吉甫流落江淮逾十五年一旦蒙恩至此思所以报徳惟在进贤而朝廷后进罕所接识君有精鉴愿悉为我言之垍取笔疏三十余人数月之间选用略尽当时翕然称吉甫为得人夫垍非铨衡之官评隲人才者乃一问之间即疏得三十余人又皆副用果何以能此哉固云精鉴亦素留意人才故也今虽铨衡之官日评隲人才乃一问之间能疏得三十余人否即疏之能皆可用否
官不久任必无善政然超迁之法不行小转之法不革欲久任不可得也
守令亲民之官最为紧要使天下守令得人太平即此而在国初犹重此官进士往往为丞簿正官之重可知也乃今州县正官皆以初仕者为之彼其民事既非素谙而守身之节爱民之仁处事之略漫无考证乃即授以民社待其败事然后去之而民已受其毒矣后之来者亦复如斯是不以官治民而以民试官也是所谓美锦而使学者制之也且俗重甲科其非出诸甲科者礼待既轻前路又狭既多隳沮而所谓甲科者又多轻薄视民如草菅任情残虐其间有称善宦者亦民事未谙不过饰虚文以媚上为急政以徇名勉习时套以规进取而实政之及民鲜矣然又有少不更事取败者及既知之则已为世所弃悔不可追矣此不止民不得被恺悌之泽而养之不俟其成用之不尽其才卤莽而使之卤莽而去之人才亦可惜也
本语卷五
钦定四库全书
本语卷六
明 髙拱 撰
予摄刑部时审録重囚盖详阅文卷者月余乃集刑官于朝房件件面究者又十余日又奏请朝审分为二日以尽其详审时各令尽言面察其情颇为尽心是时重囚凡四百七十起乃审出寃狱一百三十九人其余尚有情寃而证佐未甚的者不敢释也因知司刑者亦甚草草至今每一念及犹甚哀矜焉
祖宗之法宫闱不预朝政戚畹不干国典臣下不得交结朋党紊乱朝政不得交结近侍官员扶同奏啓不得上言大臣徳政意深矣哉
或问赦曰赦甚害事有国者亦明刑而已矣何赦为何言之曰刑不清而恃赦则平日之戕良也多刑清而徒以赦则今日之纵恶也大每见赦后亡命无頼在配所者皆还旧恶不悛一时里闾甚受其害是放虎狼蛇蝎为仁而不计其所伤之众也曰国有大庆独加寛恤不可乎曰大庆当与君子共之而何纵小人为也曰易曰赦过宥罪书曰眚灾肆赦不然乎曰过者无心之误眚即过也灾谓出于不幸者也故赦之乃书又曰宥过无大刑故无小夫茍过虽大必宥茍故虽小必刑固非不问过与故而咸赦除也且赦过者无日不然亦非数载而偶一行也是故赦过者虽无日不然而犹恐其少赦故者虽数载一行而犹病其多
阁臣拟旨每云着法司从重拟罪此言大谬夫二罪俱发则从重论谓其有轻有重故独从其重者也今一罪只有一律虽凌迟处死者亦只本律非一罪二律有轻者有重者而可以如此如彼也则何以从重乎曰从重是不用律矣
问何谓失机曰机者胜败存亡之机失机者失其机括而至于败亡也律不可明言败亡故曰失机犹之指斥乘舆谋危社稷乘舆谓天子也不敢言天子故言乘舆也社稷谓国家也不敢言国家故言社稷也由此言之则机可知矣今战失三五军士即谓失机夫战固有委而弃之者矣机固在三五军士耶
圣人制刑所以诘奸禁乱安天下之民也固不可流于苛刻亦不可流于放纵乃今司刑者卤莽草略既不尽心却又每以出人罪为长者虽盗贼皆曲意放之以为隂隲若然是谓明刑者为不仁也纵恶长奸残害良善败壊国事莫大于此
人臣修怨者负国若于所怨者避嫌而不去或曲意用之亦负国何者人臣当以至公为心如其贤不去可也用之可也如其不贤而徒务逺己之嫌沽己之誉而以不肖之人贻害国家岂非不忠之甚乎然人每只以能用讐者为贤可见道术之不明也或曰世固有假为国之公而实以行其报怨之私者焉彼不愈于此乎曰是又奚足言哉大抵人臣不可有私有一分私心便于臣道有一分亏欠不论用讐去讐只有作意处便是私便负国也
人臣茍有为国之心便自有推贤让能之意如人于有才者则不能容嫌其胜己也超进者则不能容嫌其先己也刚直者则不能容嫌其性气难相处也遂皆任情排去而国事无人干济略不之顾虽至丧人之国家所甘心焉皆是一个己私无为国之心故也若有为国之心必且让他替朝廷干事那胜己先己有甚大事那自家难相处有甚大事故为国之人茍便于国即不便于己亦所必为不为国之人即十分便于国但有一毫不便于己者亦所不肯
创业之君立法垂统如造屋然赖我祖宗造得屋子坚牢至今天下廕庇其下先辈还有人看守后来非惟不肯看守却被人日日拆损至今拆损益甚不复可再拆损矣然原来间架尚在茍有肯修葺者依旧牢固却只还去拆损谁曽换得一块砖添得一片瓦祖宗万年良法殊可惜也
史云李林甫欲闭塞人主视听自专大权明诏谏官谓曰今明主在上羣臣将顺之不暇乌用多言诸君不见立仗马乎食三品料一鸣辄斥去悔之何及补阙杜璡尝上书言事明日黜为下邽令自是諌诤路絶矣史又云林甫城府深密人莫窥其际好以甘言啗人而隂中伤之不露辞色凡为上所厚者始则亲结之及势位稍逼辄以计去之虽老奸巨猾无能逃其术者嘻其亦奸之魁欤
用人者不取其大每以一眚弃之故慷慨任事之臣鲜而国事不支不论其大而徒以无过用之故委托持禄之臣多而国事日废昔子思荐茍变于卫侯卫侯曰吾知其可将然曽食人二鸡子故弗用也子思曰圣人官人犹匠之用木取其所长弃其所短故杞梓连抱而有数尺之朽良工不弃今以二卵而弃干城之将不可使闻于邻国也梁主用段凝监大军河上敬翔李振屡请易之梁主曰凝未有过振曰待其有过社稷已危矣用人者宜思此
用人不论其才只取无过然非无过也未用耳用之而其过出矣犹不如前者多也
其人虽不可用然未有代者不可辄去恐后更不如愈不好矣然必须豫求其人得其人则即去之可也
教之废未有甚于此时者也国制宗伯司教然乃祗具仪文化民成俗之道全未之讲成均造士令教以孝弟忠信礼义廉耻监防在焉督学勅云学者读书贵乎知而能行今皆不复省览至于卧碑则士之经目者鲜矣科目以文艺取士士只文艺是竞父兄师友之所督勉惟此而已而性命之理礼乐之实存心制行之方事君泽民之术漫然其不知也遂使天下之人惟务得官以为耀积槖以自肥始乎利终乎利寡廉鲜耻患得患失甘为鄙夫而不自知则以素无教故也于是国家欲求一知道理之人尚亦难得况有道徳者乎然则治道何人兴举纲常何人肩任识者所为深慨也
偶过一学究见其壁上有宋真宗劝学文云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车马多如簇书中有女顔如玉予取笔书其后云诚如此训则其所养成者固皆淫泆骄侈残民蠧国之人使在位皆若人丧无日矣而乃以为帝王之劝学悲夫
欲兴治道必振纪纲欲振纪纲必明赏罚欲明赏罚必辨是非欲辨是非必决壅蔽欲决壅蔽必惩欺罔欲惩欺罔必通言路言官之言虽未必可尽听然山有猛兽藜藿不采必使敢言然后宄窃之辈不敢为奸纵有不可听者必须容之勿遽震之威震之威则人皆结舌以言为戒倘有王莽曹操之窃国李林甫秦桧之弄权无人发觉人主何由得知之哉
赵髙欲夺秦权恐羣臣不听乃先设验持鹿献于二世曰马也二世笑曰丞相误耶谓鹿为马问左右或黙或言马髙因隂中诸言鹿者以法后羣臣皆畏髙莫敢言其过盖自古奸臣欲窃国柄者必塞言路而后可便其所为人君若能知开言路之利于国知塞言路之利于奸则自无难于听言矣
臣患君之不听言而臣之言未必可听君患臣无可听之言而可听之言君未必能听夫言善而行国事乃成言不善而行国事乃倾臣可以必听为得乎不善言是用其国乃殃善言是用其国乃昌君可以不听为得乎
唐宪宗问李绛曰谏官多谤讪朝政皆无事实朕欲谪其尤者一二人以儆其余如何绛对曰此殆非陛下之意必有邪臣欲塞蔽陛下之聪明也人臣死生系人主喜怒敢发口諌者有几就有諌者昼夜思维朝删暮减比得上达什无二三故人主孜孜求諌犹恐不至况罪之乎如此杜天下之口非社稷之福也宪宗善其言而止斯意也不可不令人主知之
今人不为圣贤之学则以为安常为圣贤之学者则以为好名也夫圣人之书人皆读之矣止许读其书乃不许讲明而身体之欤今人不讲大臣之业则以为守分讲大臣之业则以为好进者也夫孔子匹夫而谈帝王之事岂亦好进欤此风既久遂使圣贤之学不明于时大臣之业不见于世为学为政茍然而已尚何望孔孟而伊周耶或曰讲学者却又立门户结党与罔利文奸壊国家事谈大臣事业者却又勦说以躐进故人恶之尔曰诚然夫沙中有金欲得金也而尽收其沙可乎欲去沙也而并弃其金可乎惟当国事者求之以诚鉴别能精收其真去其赝斯得人为用而又不为所溷矣若遂以鱼目为明珠则又为祸大也
人只看得个功名重则遂甘心为盗贼为禽兽皆所不顾哀哉
今之士风可为极敝从宦者全不知有君臣之义徒以善弥缝善推委移法以徇人者为贤而视君上如弁髦茍可欺蔽无弗为也亦全不知进退之节徒以善援附善躐取善卖法以持禄者为能而弃名节如土梗由他笑骂所甘心也有人言及君臣之义进退之节者则骇异而非笑之噫主本既亡防耻又丧则宜其为公室之豺狼私门之鹰犬也已
今人做官只于躐取髙崇权势烜赫者则羡之更不问其得之正与不正其正色直言谪贬蹭蹬者则轻之更不问其守之正与不正理既不明气亦不振一片软熟成风低头闭目奔趋巧媚以为善官这等模様为祸不小脱有权奸谁其摘发脱有跋扈谁其批抗噫亦可畏也已
裴晋公得遇宪宗建立功勲身系安危者二十余年何其伟也后文宗时复出迄无所为人乃叹其不遇向非有先立之功在人耳目以为证据而徒出于敬文之时则度亦常人而已矣
人臣要以尊主庇民为心茍有是心惟其所为必皆有益于国不然则所为者莫非粉饰之具即奔走不息以为贤劳求诸其实皆无有也
世之言治者必曰三代然夏有天下四百三十二年商六百四十五年周八百六十七年合为一千九百四十四年其间称盛君可为法者禹汤文武而已守成之君则啓甲太戊武丁成康而已共止二百余年余皆不足观矣夏啓之后簒弑累世周至小雅陵迟已甚然则欲法三代者固自有在也
三代而后如汉文帝者可为守成令主唐宋皆无之我孝皇则可与伯仲
伊川先生云汉髙安能及我宋祖此言却过自今言之宋祖何敢望汉髙者而乃颠倒如是固是本朝开国之君然只称其美讳其过而已岂得抑扬不伦之至是乎孔子周人何尝独称武王胜似禹汤之君
史称李林甫媚事左右迎合上意以固其宠杜絶言路掩蔽聦明以成其奸妬贤嫉能排抑胜己以保其位屡起大狱诛逐贵臣以张其势自皇太子以下畏之侧足在相位十九年养成天下之乱而上不之悟也此不止林甫为然自古奸人乱国者大较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