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清初耶稣会文献

司铎曰:“昔西国圣堂中,有修道者,供汲水之役。井离堂颇远,初不辞肄,一日忽自念曰:‘安得移井稍近,吾劳庶稍舒乎?’有顷,忽见有人从后,数其行踪。回首问故,其人答曰:‘我天上之神也,天主命我数尔步,步多者其功多矣。’言毕不见。汲水者方惭谢天主,若惟恐其井之不远也。夫汲水微役也,天主必欲章示于人者,亦示人以功从劳积意乎?”
答性体非故,须克其偏,2:27
顷之众归,翁允鉴设馔。
余乘间请曰:“某人之在会堂也,亦尝立微绩,所未能克者,独饕罪耳。”
司铎曰:“子思子有云:‘率性之谓道。’吾将曰:‘克性之谓道。’夫性体之未坏也,率之即已是道。乃今人之性,亦尽非其故矣,不克之,又何以成道哉?”
答克己工夫须克之又克,2:28
八月朔日,林鸣见问曰:“七克工夫,用之甚难,固有强制一时,而一发遂不可御者。”
司铎曰:“人性已坏,其发之不能全无偏,然克之又克,终渐至于寡也。譬之土焉,蔓草丛生,吾拔而去之,虽不逾时而复生,然拔之又拔,其有存焉者寡矣。
答人犯主命故雨旸不时,2:28,凡二则
初三日,俞体高晋谒,用吁陪坐,谈及风云雨露之说。
一、地产五谷必藉天主
体高曰:“大地之产五谷也,必藉雨露滋之,非天则不成其为地矣。”
司铎曰:“非天主并不成其为天矣。”
二、人因犯主命而受罚
体高则前请曰:“风雨露雷,既皆天主所主,然亦有雨旸不时,致五谷不昌者。何故?”
司铎曰:“天主之爱人也,原欲使雨旸时若,五谷咸熙。然必人悉顺天主之命,而后百物悉顺人之意。今人之犯主命也多矣,而欲物之尽顺人意也,其可得乎?”
三、天主降罚的用意
1、天主处罚一切罪过
用吁曰:“雨旸不时,于以罚恶人之罪,斯为至当。乃亦有善人在其中者何?”
司铎曰:“万善未备,不为纯善。矧今之所谓善人者,其过愆正复不少耳。
2、天主警诫世人
“虽然,人而真实为善者,必知上主降罚之意,而倍加恐惧修省。则雨旸不时,未始非仁爱善人之一道也。”
论天主初生地狱之意,2:28
日向午,司铎谈经于堂,揭信经首款。
司铎诘余曰:“天主之化生天地也,固宜生天堂以待善人矣。乃人类未生,尚未有犯主命者,即并生地狱也何意?”
余对曰:“标尝谈经至此,亦起疑思问,但未得其便耳。夫天主之生人也,原赋以可为之善性。况人类未生,岂即逆料其后之为恶,而预生地狱以处之。大主至仁,谅不如是也。”司铎复问用吁,用吁逊谢。
司铎曰:“大主之化生天堂也,原使人欣而知趋;其即并生地狱也,实使人惧而知避。譬之开国之君,辟殿廷以处百官,即各设囹圄以待有罪,是岂君人者之不仁哉?欲人明于趋避之路也。乃人甘命而自堕焉,奈之何哉?”
论五大洲之人皆天主所主,2:29
有顷,用吁慨曰:“今世之人,谬迷大本,皆谓奉教之人,悉天主所主;其不奉教者,天主不得而主之也。”
一、人主权柄有限
司铎曰:“人有属于家主者,逃而之他家,家主不得而主之也。其属国主者,逃而之他国,即国主亦不得而主之也。
二、天主掌管一切人
“今五大洲之广,何地非天主之土?则何人非天主之人?纵欲逃之,其将焉所也?悲夫!”
答诸天本动各有迟速,2:29
一、诸天运功各有迟速
漏下初刻,司铎露坐于庭。
余问曰:“日有二行,向闻其义于卢司铎矣。近语林君及,君及以七政诸天悉为宗动天所带,乃复有迟速之殊者,何故?”
二、诸天运行规则
司铎曰:“诸天之本动,原各有迟速。其为宗动天所带者,必俱能一日一周也。
1、日的运行
“即如日天为宗动天所带,自东徂西,一日一周,而日天必逆行一度。
2、月的运行
“月天为宗动天所带,自东徂西,亦一日一周,而月天必逆行十三度。
3、日月快慢不同
“是日行常迟,月行常速,其为一日一周者均耳。
三、诸天运行之喻
“宋儒蚁行磨上之说,并可细参也。”
余曰:“磨之一动一周也,其即宗动天之带行者乎?而蚁之逆行,则各自有迟速,意日月天之本行似之。”
司铎曰:“然。”
论星图,2:30
司铎取星图见惠。
一、星图的局限
余复问曰:“五星之躔度次舍,亦各有留逆迟速之殊。今观图中所画,则似一定而无参错也何居?”
司铎曰:“斯图所载,只列宿之同天者。若日月五星诸天,则尚须推算,非图之所能定画者,不具载也。
二、金星的运动
“即如金星一星,借日为光,随离日轮远近,亦有弦望消长之殊,如月轮焉。
三、星占的荒诞
“乃星家之占候者,必执明暗小大,为休咎之祥,亦大迂诞而失真者矣。”
答事神失真,2:30
初八日,郑懋兴问道于司铎。石鲁可林鸣见陪坐。
懋兴曰:“诸邪神之不可祀也,则既闻命矣。敢问各省直府州县诸城隍,似亦天主所令者,乃一概不祀之何也?”
一、天主设天神
司铎曰:“天主化成天地之初,即生九品天神,有司天日月之运行者,有管辖城池而护守人类者。故古来之祀城隍,似亦祀护城之神意也。
二、人造假神
“今人不察,妄以人类当之,遂有云某人死而为城隍者,某人官某地而为某城隍者,殆失厥初之真意矣。又其甚者,复有谬造玉皇之说,而谓城隍诸神,俱听其命令。此尤虚诞之至者,是皆所宜深戒者也。”
答元行只有四,2:30
一、元行只有四
鲁可徐问曰:“敝邦从古俱说五行,谓万物非五行则不成。而贵邦独说火气水土四行,乃加气而遗金木,何也?”
司铎曰:“天地间纯体,不藉他物而成者,谓之元行,火、气、水、土是也。若金木,则必藉火气水土而后成。乃落下一层,而非可与元行并论者。
二、以木为证
“即以木证之,今试取一指大之木,以火烧之。先两头出水,是水后即成烟是气,烧着是火,成灰是土。夫木化亦归四行。则其藉四行而成,尤可知也。
三、以人身为证
“再以观之人身,其暖者为火,呼吸为气,精血为水,骨肉为土,是合火气水土而成人。并不言金木二行者,是知元行只有四也。”
答风所从来,2:31
一、气动则成风
是日飓风大作,鸣见请曰:“敢问风从何来?”
司铎曰:“气动则成风,微动为凉风,大动则为暴风矣。”
顷之,众归,独余及从绰侍。
二、土气腾则为风
余复请曰:“向云气动为风,其动也奚从乎?”
司铎曰:“格物穷理之学,谈风所由动,虽更仆未易竟也。约言之,大都水气腾则为雨,土气腾则为风。盖土气之上腾也,有所郁而不得升,旋返而下降。而后之复腾者,适与降者相触,遂震荡而成风耳。”
答地震,2:31
一、地震的自然原因
从绰问曰:“地之震也,如之何?”
司铎曰:“地中多空,谓之地复。地复有风不得出,排击荡冲,而地为之震。如遇地薄之所,则冲突而出,而地裂矣。”
二、地震亦是上主降罚
余曰:“闻地之裂也,有城郭人民,俱遭沦没者。如以归之风,此亦势之不得不然者。乃以为灾异,何哉?”
司铎曰:“百物皆天主所命。地之震裂也,固势之必然。其有城郭人民俱沦没者,斯正上主降罚之意,殆恐惧修省之一助云。”
论天主示罚宜加修省,2:31
初九日,飓风愈猛,毁瓦拔木。适翁允鉴至堂,偶谈寇陷始兴,并地能震裂、沦没人民之说。
司铎叹曰:“天主之于斯人也,无日不保存安养之,而人弗知德也。至偶有降罚,便致憾造物主之有偏。不思人日日受天主之赐,竟以无功恬然享之。及示罚之日,又不加恐惧修省,而怙恶日深。则天主之降灾,又安能免乎?”
答奉教之人终有依归,2:32
一、奉教之人的德行
初十日,林文学过谒。
徐问司铎曰:“诸友之从圣教也,其竞竞确守者固多。然亦有一二不率者,岂其尽无遗行与?”
司铎曰:“大凡奉教之人,其大过恒少。即间有德行未纯者,尚亦惩改有方,蒙赦有路。
二、不奉教之人的德行
“若不闻道,则有过而未必知,知而未必改,改而未可得赦也。
三、行路的比喻
“譬之二人同欲北往,其一由正道,一反而南向。其由正道者,岂尽无颠踬之时,然更起而力行,终有依归之所;其反向者,且不必论安步与否,然终为迷途,曷能至善地乎?”
答星不能坠地并解流星之疑,2:32
一、星不可能坠地
十一日,司铎与林君及坐论于堂,适余后至。
司铎谓余曰:“闻中邦有星坠之说,于理然否?”
余曰:“向闻斯说,终觉未安也。”
司铎曰:“如星能坠地,则从来谈星坠者多矣,宜天之星数,必加少焉。乃自古及今,并未有减也,夫何疑?”
二、流星是气燃烧
余曰:“师论诚是,然每见夏秋之交,有物圆明如星,飞空而灿烂者。俗云,‘流星过度’,未知然否?”
司铎曰:“此非星也,气也。时至夏秋之交,有油腻之气,其浮散空中者,受烈日所晒,遂着火而明。惟一着则俱着,故似有飞度之象耳。”
三、星度变化不主吉凶
君及问曰:“诸星之度数,亦主吉凶否?”
1、人的吉凶与星度无关
司铎曰:“否!人之吉凶,皆人自致之,无关星度也。
2、人的吉凶与善恶有关
“中邦经书有云:‘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又云:‘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可见人有吉凶,各随人之善恶,于星宿何与焉?
四、星度变化的影响
1、星度变化可以推测
“若诸星之宿离留逆,则俱有一定之准,可推步而知者。谓人之吉凶系焉,此必无之理也。
2、星度变化影响天气
“但星度所主,或有冷热寒暖之殊、旱潦歉丰之别,则理亦有之耳。”
答吉凶皆人自致无关星度,2:33,凡三则
一、星主吉凶不可信
余曰:“人类吉凶,固不系乎星度。然敝邦史书所载,如帝王将相之属,皆上应列宿,故占候家必以定吉凶耳。”
1、中西对贯宿星看法不一
司铎曰:“帝星、将星,皆随人各立名色,原非通论也。即如贯宿一星,中邦以主牢狱,而西邦则称为冕旒。一极凶,一极吉。可见吉凶之名,亦随人自立,非有定准也。
2、贯宿星主牢狱不可信
“且中邦占候,谓贯宿中有小星,必主大臣系狱。夫大臣之遭遣呵者众矣,而贯宿之星并未有增减也,吉凶将奚凭焉?”
二、星占有中释疑
余曰:“敝邦史书所载,亦多有奇中者,此理云何?”
1、量占偶有所中
司铎曰:“此偶耳,其不中者尚多也。即如星相占卜诸术,终日为人推测,什百之中,岂无一二奇中者?然特偶尔凑合,非有一定之论也。
2、世人固执迷信
“今人乃于虚诞不合者,通不置颊,坚执一二偶中者,遂相诧为奇,吾不知其何解也。”
三、荧惑入斗的例证
余曰:“丁卯之岁,标尝见荧惑入南斗中,前后阅月。占者妄泥古史,以为凶兆。标始亦疑忌之。今日者,圣明在御,皇图巩固,且日升而月恒也。可见荧惑入斗,原天行一定之数,固无关家国吉凶耳。”
司铎曰:“然。”
论天主生物南北不同,2:33
十三日,有友来自邑治,适余草设,谈及百物所产,南北不同之说。
司铎诘余曰:“天主之生万物也,即使一方之内,诸品咸备,原无不可。乃此无而彼有,此多而彼寡也,其意何居?”
余莫知所对。
一、万物全备的危害
司铎曰:“斯天主欲人相亲意也。夫一方之内,诸品咸备,以造物主之全能,初无不能者。然人足于所需,遂有彼此不相通者矣。
二、生物不同
“惟其生物不齐,斯有以此之有,通彼之无;以彼之多,通此之寡。而梯航所至,往来相亲者,职此之由也。”
论鬼火似是而非,2:34,凡二则
十八日,夜几向丙。
一、流星释疑
余问司铎曰:“向解流星,云是空中‘油腻’之气。细绎‘油腻’两字,地上物也,空中何有焉?”
1、鬼火的实质
司铎曰:“闻中邦有鬼火之说,未知然否?”
对曰:“鬼火为磷,墟墓间多有之。”
司铎曰:“鬼火之说,近是而非也。盖人死,骨肉归土,其尸中油腻之气,受烈日所晒,则结而为磷,故墟墓间多有之。但日间太阳光大,则小光不见,必入夜而始显耳。
2、流星的实质
“若油腻之气上腾而浮空,则似有流星之象,其实一类也。”
二、磷火随人而行的原因
余曰:“每见磷火倏忽聚散,或随人而行,人多畏之。夫既为气矣,何能随人而行乎?”
司铎曰:“人行,则气环而前向,故磷火亦随气偕前。如人一反向,则气与俱反,磷火亦随气而却走矣。故磷火之随人皆气之为也。世人不察,以为鬼物而疑畏之,亦未明斯理故耳。”
答人寿修短不由前生功罪,2:34
一、人寿修短的原因
二十日,司铎驾适邑治,问道者踵相接也。时有数友,向惑轮回之说,谓人寿修短皆前生功罪所定者。
司铎曰:“是大不然。夫人寿之修短,其大约有三:一由父母、一由己、一则由天主也。
其由父母者,禀气有厚薄;由己者,摄生有善否;由天主者,则吾生死之大主能操其权衡,以增减人之年数者也。
二、油灯的比喻
“譬之灯焉,其油多者光必长;油少者光必促,此禀气厚薄之殊也。然油虽多,以之当风则易灭;油虽少,苟藏之静处,又不虞其易尽。此摄生有善否之异也。至若灯本难灭,而或厌其光;灯本易灭,而或益之油。则视主人之意耳。
三、天堂掌管人的寿命
“故人有宜寿而忽夭、宜夭而得寿者,亦惟天主所爱恶,而施之予夺者也。大抵至尊上主,多顺人之自然,其若此者亦间用以赏罚善恶,显全能不测之权耳。今人不明此理,乃溺于浮屠之说,谓现世修短,悉由前生之功罪也,岂不悖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