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稗编
内宰
内宰教嫔妇之法此古今人世昏明偏全浇淳美恶之一大界限也夫天下有一男子则有一妇人岂男子有教而妇人独可无教乎故古者宫中设师傅保姆之教民间亦必有女师是故祭祀賔客礼也闗雎所称琴瑟钟皷乐也国风诸篇诗也女史所记书也非学何以能之唯如是故古者女子之盛徳髙识若敬姜孟母者无忝于男子故凡祭祀賔客防纪有男子之事则有妇人之事非但独居骄蹇而已是以能上奉神灵之綂下理万物之宜也此所谓内宰之教盖传其学于师傅保姆而教之然亦有齿尊徳劭如昭帝后之亲受书于夏侯胜者矣秦汉而下其君既无修身齐家之学乃以吕不韦审食其武三思领后庭之事遂使人疑而不复信茍得人如内宰者以治之岂有是丑哉以是知周公之法似迂而实切也
后夫人礼事
后夫人与尸賔献酬后哭诸侯嫔御吊临于卿大夫之防此古人之至大礼非中古已上莫之能行也礼国君取夫人之辞曰与寡人共有宗庙社稷故祭必夫妇亲之天子以天下为家建侯树屏虽世爵而必命有徳者故其来朝以礼神之礼礼之是以后皆从王古者君臣同体大臣之死王为之服故后夫人亦有吊临之礼且古者世道淳笃人心纯一普天之下之人专以行礼为务而无滛姣衰伪之风为之尸者则足以象神而人亦以神事之为之賔者果才徳出类而人亦以贤礼之有防者主于哀戚而人之吊之者亦真有哀戚之心是故可以行献酬吊临之礼而无嫌也况所谓尸者皆王同姓懿亲而卜吉者茍匪人则不足以为尸矣所谓賔者亦防子箕子鲁公太公之流苟泛常诸侯则宗伯摄之矣所谓吊临者亦必王之诸父兄弟及姑姊妹耳不然则内外宗命秩视嫔御者掌之岂以少年宫嫔数数入诸臣之家以行礼哉故此皆圣王盛世乃可行也后世人不能为尸君臣无复献酬之礼后夫人不复出宫此礼皆不必复讲观宋之宣仁赐忠宣公社饭为温公彻朝犹有君臣一家之意后王不可不知而周礼自当存之未可以轻訾也
奄人
奄人之用不一内小臣诸奄之长主在后之所寺人主世妇而下之礼事酒人浆人笾人醢人醯人盐人幂人舂人饎人稾人守祧皆与女奚为类内司服缝人至与女御女工共事奄之类亦不同一是生而隐宫者或男或女皆有之一是男子犯宫刑而去势者皆精气闭藏摠称曰奄用则二者兼之盖男不可入女不可出唯此可便于内外势不得不用生而奄者与瞽蒙修声之意同先王无弃材之意有罪而奄者与墨者守门之意同先王不终絶人之意或者谓国君不近刑人若饮食衣服戸庭庙祧皆至近而切者且诏相于王后共职于嫔御终为男子似亦非宜柰何盖于天奄之人必择其有贤徳者其女类而天奄者于宫嫔之侧尤为相宜想古者必多用之其宫刑之人必有犯大过误赦其死而奄之其人乐生而愿为善者乃可用之耳若年少犯滛而奄者又如后世孩提而奄者色心方炽而不除岂可以侍至尊而伍女御哉且爵止于上士忠谨者自知劝员限于四人五人憸邪者何所容又统之以太宰而内宰专统之彼胡得而窃弄且其所掌不过传命服食之小事与相道内人之礼事女宫之戒令而已王未尝与之图议而预朝廷之事虽近而实不近也
论泉府賖贷 马端临
按周礼一书先儒信者半疑者半其所以疑之者特不过病其官冗事多碎而烦扰耳然愚尝论之经制至周而详文物至周而备有一事必有一官毋足怪者有如阉阍卜祝各设命官衣膳泉货俱有司属自汉以来其规模之琐碎经制之烦密亦复如此特官名不袭六典之旧耳固未见其为行周礼而亦未见其异于周礼也独与百姓交渉之事则后世惟以简易阔略为便而以周礼之法行之必至于厉民而阶乱王莽之王田市易介甫之青苖均输是也后之儒者见其效验如此于是疑其为歆莽之伪书而不可行或以为无关雎麟趾之意则不能行愚俱以为未然盖周礼者三代之法也三代之时则非直周公之圣可行虽一凢夫亦能行之三代之后则非直王莽之矫诈介甫之执愎不可行而虽贤哲亦不能行其故何也盖三代之时寰宇悉以封建天子所治不过千里公侯则自百里以至五十里而卿大夫又各有世食禄邑分土而治家传世守民之服食日用悉仰给于公上而上之人所治其民者不啻如祖父之于其子孙家主之于其臧获田土则少而授老而收于是乎有乡遂之官又从而视其田业之肥瘠食指之众寡而为之斟酌区画俾之均平【如上地家七人之类是也】货财则盈而敛乏而散于是乎有泉府之官又从而补其不足助其不给或賖或贷而俾之足用所以养之者如此司徒之任则自郷大夫州长以至闾胥比长自遂大夫县正以至里宰邻长嵗终正嵗四时孟月皆徴召其民攷其徳艺紏其过恶而加以劝惩司马之任则军有将师有帅卒有长四时仲月则有振旅治兵苃舎大阅之法以旗致民行其禁令而加以诛赏所以教之者如此上下盖焉察察焉几无宁日矣然其事虽似烦扰而不见其为法之者盖以私土子人痛痒常相闗脉络常相属虽其时所谓诸侯卿大夫者未必皆贤然既世守其地世守其民则自不容不视为一体既视为一体则奸无由生而良法可以世守矣自封建变而为郡县为人君者宰制六合穹然于其上而所以治其民者则诿之百官有司郡守县令为守令者率三嵗而终更虽有龚黄之慈良王赵之明敏其始至也茫然如入异境积日累月方能谙其土俗而施以政令往往朞月之后其善政方可纪才再朞而已及矣有疲愞贪鄙之人则视其官如逆旅传舎视其民如飞鸿土梗发政施令不过受成于吏手而欲以周官之法行之则事烦而政必扰政扰而民必病教养之恩惠未孚而追呼之苛挠已极矣是以后之言善政者必曰事简以周礼一书观之成周之制未尝简也自土不分胙官不世守为吏者不过年除嵗迁多为变文自营之计于是国家之法制率以简易为便慎无扰狱市之説治道去太甚之説遂为经国庇民之逺猷所以临乎其民者未尝有以养之也茍使之自无失其养斯可矣未尝有以教之也茍使之自无失其教斯可矣盖壤土既广则志虑有所不能周长吏数易则设施有所不及竟于是法立而奸生令下而诈起处以简靖犹或庶几稍渉繁伙则不胜其凟乱矣昔子产聴郑国之政其所施为者曰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封洫庐井有伍此俱周官之法也然一年而舆人谤之曰孰杀子产吾其与之三年而诵之曰子产而死谁其嗣之按郑国土地褊小其在后世则一郡耳夫以子产之贤智而当一郡守之任其精神必足以周知情伪其念虑必足以洞究得失决不至如后世承流宣化者之以茍且从事也而周制在当时亦未至尽隳但未能悉复先王之旧耳然稍欲更张则亦未能遽当于人心必俟磨以嵗月然后昔之谤讟者转而为讴歌耳况贤不及子产所莅不止一郡且生乎千载之后先王之制乆废而其遗书仅存乃不察时宜不恤人言而必欲行之乎王介甫是也介甫所行变常平而为青苖诿曰此周官泉府之法也当时诸贤极力争之苏长公之言曰青苖虽云不许抑配然其间愿请之戸必皆孤贫不济之人家若自有赢余何至与官交易此等鞭挞已急则继之逃亡逃亡之余则均之邻保苏少公之言曰出纳之际吏縁为奸法不能禁钱入民手虽良民不免非理费用及其纳钱虽富民不免违限受责如此则鞭笞必用而州县多事矣是皆言官与民賖贷之非便也盖常平者粜籴之法也青苖者賖贷之法也粜籴之法以钱与粟两相交易似未尝有以利民而以官法行之则反为简便賖贷之法捐钱以予民而以时计息取之似实有以济民而以官法行之则反为繁扰然粜籴之説始于魏文侯常平之法始于汉宣帝三代之时未尝有此而賖贷之法则周官泉府明言之岂周公经制顾不为其简易者而欲为其繁扰者乎谓周礼为不可信之书则左氏传言郑饥子皮以子展之命饩国人粟戸一钟宋饥司城子罕请于平公出公粟以贷使大夫皆贷司城氏贷而不书为大夫之无者贷宋无饥人齐陈氏以家量贷而以公量收之则春秋之时官之于民固有賖贷之事也虽当时未尝取二分之息如青苖之为然熈宁诸贤所言非病其取息之多也盖以为贫者愿贷贷与之而不能偿则亏官富者不愿贷抑配予之而并令保任贫者代偿所逋则损民两无所益固不若常平之交手相付聴从民便之为简易两得之然左氏所述郑宋齐之事谓之善政以为美谈未尝见其有熈丰之弊何也盖郑宋齐列国也其所任者罕氏乐氏陈氏则皆有世食禄邑与之分土而治者也介甫所宰者天下也其所任者六七少年使者四十余軰与夫州县小吏则皆干进徇时之徒也然非郑宋齐之大夫尽贤而介甫之党尽不肖也盖累世之私土子人者与民情常亲亲则利病可以周知故法虽繁而亦足以利民暂焉之承流宣化者与民情常疎疎则情伪不能洞究故法虽简而犹惧其病民也以青苖賖贷一事观之则知周礼所载凡法制之琐碎烦宻者可行之于封建之时而不可行之于郡县之后必知时适变者而后可以语通经学古之説也
泉府 王应电【后同】
古之市者以其所有易其所无而已于后乃有商焉注有于无自物所出之处迁之于所无之地有贾焉积盈待之自物所生之时藏之于既竭之时故商之为言以商计财利为事也贾之为言以网罗财利为心也夫以利相交人已相形不能无私己之心故一物也卖则欲多买则欲寡彼此竞为虚诳争辩于是乎起然犹自己之物端未甚也至于有商贾则专以牟利为事旦暮孶孶凢可以利己而生息者无所不至滥恶伪饰凢可以欺人而覔利者无所不为于是山野之甿不得不资于市而其受屈则有无所控愬者至于天患民病乗急踊价众方以为灾祸而彼独以为乐幸孤寡贫穷假贷称责此方以为困苦而彼乃以为资息又大利所在则奸细于是而窃窥大众所萃则竒衺于是而聚集故可以利民者莫如市而可以害民者亦莫如市也为民父母均吾赤子可以无处治之法与转移之方哉是故肆长陈其货贿而美恶不得以混淆贾师奠其价值而贵贱不得以任意司稽巡其犯禁胥师察其饰行儥慝而诈伪不得以相欺有胥以掌其坐作出入则事不乱有质人以为之质剂则人心信服同度量一淳制而物有所准司虣禁虣乱司稽执盗贼而强暴无所容凡此皆治于未乱之前也其有犯禁而事觉梗化而成讼者小则胥师贾师听之大则市师听之则夫民之入市者交易而退何有不得其所者哉至于市中之物有利于人而不厌其多者则使之阜为害于人而不可有者则使之无又有罕用而不可无宜有而不可多者故无则使之有多则使之少盖或有无其征防或低昻其价直以示夫去取轻重之意无非欲以利吾民而已然此不过以民间货物为转移之方耳犹未见夫君民一体之意也民有货物不适于用市而不售者虽贱而亦乐输也则以其价买之事居积者不得抑其价而取焉及市中既乏而民欲买者虽贵而亦乐从也复以其价卖之拥富资者不得髙其直而与焉是以市中无甚贱之物而民之有货者不伤亦无甚贵之物而民之有用者不困也然此犹有交易之意也至于民有防祭大事适空乏而不能卒办听其从官賖用事过即还盖民有急而无措官有余而无用賖而与之有益于彼而无耗于此所谓惠而不费者也然此犹欲其还也至于民有极贫者则遂贷而与之以其不可以为继故以国服为之息盖力者民之所自有而无待于外公事者上之所不能无而必欲假之于民者故贷之而使服国事下之用物者若食其力上之与物者若假之直与焉而不损周焉而可乆以是而保息乎贫民市法之善莫有大于是也后之人心量既非古人之心量俗儒或以时政而妄释经语纎人或屈圣经以便己私因有禁贵儥敛滞货之云遂为均输之説贱则买之贵则卖之使富商大贾不得牟大利人主乃自为商贾而牟利焉因国服为息之云遂有放钱收息之举恶豪民之取息病民人主乃自为豪民以病民焉彼瞽聋者遂因而訾圣经谓之何哉愚尝因是而推原夫圣人制利之心矣盖利者人所同欲也多亦何用财者本无所用也竭则废事故圣人者立为政教使愚夫之自足其用亦不能不取之于民以足国之用耳岂有立为巧法人弃我取以隂夺民利又为之固财自守坐视民之困穷而不救复愚弄之使之借而出息哉故夫商功计利夺彼与此日积月累以肥其家者匹夫之行也以宇内为家通有无同忧乐以均平为事而不使有一夫之不获此天子之事也故君犹天也覆载生成岂有利于物相之于天下也乃家事也君民一身岂有助君以为敛于民且古者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尽藏于己于后而有借孔子曰有马者借人乗之借而收息乃周衰已后事注疏一差荆舒因执之以殃民然亦未有能推圣人公天下之心以明经防而服其心者愚是以不能无遗喙也彼贾人之子簒弑之流皆不足道尝因是而反复熈宁之事以谓安石承宋室削弱之欲起而振之是矣谓当时之务莫急于强兵强兵莫先于富国亦未为失但谓富国须取之于民此念一兴其谬何啻千里遂以市井之心用市井之人行市井之事且操君相之势执平治天下之説而行之视彼御人之刼夺而犹有所畏忌者殆加数等矣后之人犹以其文章制行而不敢非之夫文以载道失道而文亦何所用行检而失其大经亦陈仲子之流耳何足道哉
司徒教民乐正教国子
司徒以五典教民乐正以乐教国子自虞书分命防契王制周礼尚遵其法王制以乐正列于冡宰司徒司马司防司空为司徒者修六礼以节民性明七教以兴民徳齐七政以防淫一道徳以同俗为乐正者崇四术立四教顺先王诗书礼乐以造士王太子王子羣后之太子卿大夫元士之适子国之俊选皆造焉司徒论选士之秀者升之学以王制言之则司徒所教之成材仅得升于乐正教国子之学周礼大司乐即乐正之官掌成均之法成者如萧韶九成均者如乐律十二均盖以乐取名其僚属有乐师大小胥大师钟师磬师笙师籥师等官皆以明乐为国子师惟师氏保氏非专以乐官教国子保氏教六艺乐亦在其中以周礼言之则司徒卿也大司乐中大夫也或者殷周官制不同尔契之为司徒其教民专以五教为主孟子所谓人伦之教然师氏以三行教国子亦未尝不用五典也防之为乐正其教胄子专以乐为主即周礼所谓成均之法也然司徒以六乐教民亦未尝不用乐也况司徒所教升于国学则俊选皆造又例以教国子者教之且乐官之教非止于乐诗书礼乐皆在焉以其教国子不曰教官而正以乐名官司徒教民者始名之曰教官圣人公天下之心也古乐既废而国子之官不知乐冐其官称而已自汉以来尚以国子之官为太常之属犹存典乐教胄之意至隋开皇十三年罢太常别为国子寺后改曰学又曰馆曰监不相统摄矣司徒掌教而以户部拟之太常国子之官俱不知乐司徒亦不知教古人设官初意尽废矣司徒之失其职由周礼误之此俞夀翁所以作复古编也司徒之职宜当首言五典而其间多司空百工之事仅三物五礼六乐数条可为司徒本文尔自宇文周立周礼六官隋唐因之今吏部礼部兵刑工之目实始于隋以吏戸礼为左司兵刑工为右司则自唐神龙元年始也后人因考工记补司空遂以工部拟之因司徒详于土地遂以戸部拟之自六典多错简莫覩其全书隋唐变官制愈失其本职教民教国子之官岂复虞周之旧王制出于汉儒不足深信司徒乐正之教则虞书周礼可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