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稗类钞


  醇亲王薨,修祠、造坟诸费,皆由部拨,约共享五百万.祠中九莲灯开销九万两,户部接内务府咨,即付,不敢驳诘。

  州县杂款报销,尤不可究诘。有曾任直隶之涞水令者,言涞水每年收牛羊税,计共六百两,报销仅十三两,而藩司署费二十四两,道署二十两,州置十四两,余皆官所自得。又月领驿站费三百两,其由县给发,不过五十两,则每年获数千矣。又税契一项,年可得数千金,而向祇报一百两,布政使廷杰欲悉数入官,县官苦之。使人询天津之成法,某乃往津说直督裕制军曰:「天津每年收税契三万,而报销只列数百两,以津地之冲繁,公私各费皆取给于此,庈若悉归官,将以何给费?」裕曰:「藩司欲如是,吾亦莫能争,今略增旧额何如?」某曰:「愿增为八百,可乎?」裕曰:「可矣。」于是涞水亦援例祇增二三百金云。

  光绪甲午、乙未之中日战费,粮台报销费八万两。

  凡京师大工程,必先派勘估大臣,勘估大臣必带随员;既勘估后,然后派承修大臣,承修大臣又派监督。其木厂由承修大臣指派,领价时,承修大臣得三成,监督得一成,勘估大臣得一成,其随员得半成,两大臣衙门之书吏合得一成,经手又得一成,实到木厂者祇二成半。然领款必年余始能领足,分多次交付,每领一次,则各人依成瓜分。每文书至户部,辄覆以无,再催,乃少给之,否则恐人疑其有弊也。木厂因领款烦难之故,故工价愈大,盖领得二成半者,较寻常工作祇二成而已。

  大工如祈年殿,至一百六十万,太和门至一百二十万.内务府经手尤不可信,到工者仅十之一,而奉内监者几至十之六七。戊戌,以德宗将至津阅操,南苑亦预备大阅,造营房若干,报销一百六十万,而李莲英得七十万焉。

  孝钦后尝命内务府大臣某购灯数百盏,某恃有慈眷,未纳贿.灯入,内监故污之,以示孝钦曰:「某所办差乃若是。」孝钦亦怒,命毁之,实时数百盏灯狼藉满地。宣某入,令其拾碎玻璃,拾尽始已。

  大内费用,由户部拨交内务府者,同治乙丑一案,定为三十万两。戊辰,又加三十万两。后内务府每年时向户部支取二三十万不等。至光绪癸巳,户部堂官奏参内务府堂官不能撙节,时福锟为户部尚书兼内务府堂官,出奏时,照例回避,后均得处分。已而忽降旨,以后每年再添五十万两。

  粤海关每年供用三十万.杀虎口、张家口、淮安关所收税课,亦归内用。

  户部岁奉孝钦后十八万,德宗二十万,名曰「交进银」。德宗之二十万,二月初缴.孝钦后之十八万,则每节交五万,年终交八万.端节银于四月杪交入,中秋银于八月初交入,其年终银则于十二月初交入。

  大内银库存一千六百万两,孝钦后处尚有黄金三万两。

  孝钦后发内帑银,惟戊戌春赈四川灾五万两,饬由户部先垫,准在拨内务府款时扣回者,余虽名内帑,实仍由户部发出。

  光绪辛丑回銮之直隶用款辛丑回銮皇差,共享一百九十余万,内由外省协解七十八万,由赈捐项下提用五十余万,善后局支出二十余万,南三府地丁银三十余万.每尖站报销,二万八九千至三万余四万不等。宿站报销,三万八九千至四万余五万不等。尖站者,日间用膳、休憇之站也。

  赔款八十万,暂向赈捐项下借拨。

  陵差请部拨六十万.省外抚恤教民款,共请二百万两,由京饷及北洋海防公费划拨。实津贴各州县一百余万,余七十余万,以十万作课吏、校士之需,以十余万安置降匪,十余万还借地方公款。

  范文肃定赋税国初,范文肃公文程仗剑谒军门,文肃为宋范忠宣公裔,太祖曰:「名臣后,宜厚待。」大兵入关,参帷幄。初定赋税,有司欲以明末练饷为标准,范曰:「明代酷苛小民,激成流寇,岂可复蹈其误.」因以万历中征册为准,岁减数百万两。

  减赋雍正初年,用怡贤亲王言,减苏松一地道丁银四十五万两,南昌一道十七万两。乾隆丁巳,又减江、浙两省地丁银二十万两。乾隆一朝,凡蠲七省漕米者三,普蠲天下地丁银者亦三,前史未有也。且定制,丁统于地,非计丁出赋.有漕省分并地丁,计为什一;无漕省分,祇计地丁,尚未及三十分之一。同治甲子,东南大定,江荪巡抚李鸿章又奏减江苏苏、松、太三属漕米五十四万余石,浙江巡抚左宗棠又奏减浙江杭、嘉、湖漕粮三分之一,朝旨悉允所请施行。

  朱文端请永杜加赋大臣遗疏,多子孙宾客为之,即力疾手定、弥留口占者,亦叙述恩遇,泛论治体者居多。独朱文端公轼疏云「万事根本君心,而用人、理财尤宜郑重。君子、小人,公私、邪正,判于几微,在审察其心迹而进退之。至若国家经费,本自有余,异日傥有言利之臣倡为加赋之议者,伏祈圣仁干断,永斥浮言,实四海苍生之福」云云。

  免租税漕粮高宗自奉俭约,不许街市用金银饰,禁浙江组绣,代以刻丝;御膳房日用,屡加核减,至末年,岁用仅二万余金。惟关民间大计者,则不计。西域、金川用兵至一万万零四千余两,河工、海塘以亿万计,丙寅、丁酉、乙卯,普蠲天下正供租税三次,辛卯、庚戌、丙辰,普蠲五省漕粮四次,初不吝也。

  范承勋奏除蒙番赋籍吴三桂开藩云南,尝割丽江边界地赂蒙番,赋籍尚留。尚书范承勋督云贵,奏除之。

  耗羡归公雍正间,耗羡归公,定直省各官养廉,其端则发于山西巡抚诺岷、布政司高成龄.盖先是,州县征收火耗,藉资日用,上司所需,取给州县,不无贪吏借口上司容隐之弊。雍正甲辰,诺岷请将山西一年所得耗银提解司库,除抵补无着亏空外,分给各官养廉,而成龄复请仿山西例通行直省。上以剔除弊窦,必更定良法,耗羡必宜归公,养廉须有定额,诏总理王大臣九卿会议.会各省皆望风奏请,议遂定。

  沈端恪力争耗羡归公之议沈端恪公尝争耗羡。盖耗羡归公之议,刱自田文镜、诺岷。世宗已许行,而犹召九卿议之。众以上意所向,不敢争,沈独争之,力言今日正项之外,更添正项,他日必于耗羡之外,更添耗羡,他人或不知,臣起家县令,故知其必不可行。世宗曰:「汝为令,亦私耗羡乎?」沈曰:「非私也。非是,且无以养妻子。」世宗曰:「汝学道人,乃私妻子乎?」沈曰:「臣不敢私妻子,但不能不养妻子,若废之,则人伦绝矣。」世宗笑曰:「朕今日乃为沈近思所难.」是日,众皆为沈危,然上虽不用其言,亦不怒也。

  西康粮税西康粮税,土司、呼图克图征收实无定章,亦多寡不一,百姓耕地栽种一斗,年出产十余斗者,征粮数升。若土司、呼图克图之公地有与百姓之地相连者,则免百姓耕地之粮,命百姓备籽种,代耕公地,秋收时,土司、呼图克图但收公地所产之粮.其征固轻,而征银即较粮重一二倍。每年征粮之外,若婚嫁、兵事,则另派百姓纳银,一年数事,则派数次。一二年无事,则以三年朝贡之事派之。且征收粮税,系头人经手,土司征粮一斗,头人加征一升或半升不等。于牧场则征马、牛、羊,或羊、牛肉,或酥油,其派银仍与耕地者同。至光绪乙巳、丙午间,里、巴两塘改流,另定粮赋章程,征收虽较前加重,毫无杂派,百姓闻风,咸恐土司、呼图克图苛虐,极愿改流。惟改流之事不利于土司、呼图克图及头人等,若辈故动辄阻挠耳。

  田法四川成都北门外昭觉寺,田业张广,岁所盈积,更以置田。某县令新莅任,闻而恶之,谓:「若任其添置,则成都之田,将被购尽.」乃定自后寺中不得置田。于是岁所入租金悉埋诸地下,每岁约得五六十万.又上海人置田过五十亩者,辄被举为保正,虽隐寄不能避也。故凡富户购田,均不敢过五十亩。又扬州富人购田,辄被掯勒,不能得颗粒租,故扬州富人独不置田。

  关税各省关税,以乾隆癸酉奏销册籍稽之,共四百三十三万,当时各省最为富饶,商贾通利。后司事者冀久其任,岁增盈余,至乾隆乙卯,则加至六百四十六万有奇,故不免亏缺。司事者重征以饱私囊,亏缺数目,仍归正供销算,徒有赔补之名,从无倾其私囊者。至嘉庆甲戌,浒墅关亏缺二十余万,他税称是。藉亏缺为名,日加苛敛,以致商贾不前,物价昂贵,民大有损.使轻其征收之款,而核其实入之数,虽不及乙卯之丰,亦必以乾隆癸酉为则,年销年款,国课不致虚悬,贸易亦沾实惠,诚上下两便之术也。

  海关常关康熙乙丑,就沿海贸易省分,设江、浙、闽、粤四关,称海关监督。道光壬寅,与外国订约,开五口通商,设关征税,后渐开至三十余口,并增三十余关,即世所称海关隶于税务处者是也。海关任洋员,谚有「洋关」之称,又或求别于常关而称「新关」,皆非也。海关、常关性质既殊,税率亦异,所税船货,其类尤别,宜乎自为统系,无联属之关系.而五十里内外常关之区别,则沿光绪辛丑和约而来也。辛丑赔款,常关亦列抵押,通商口岸之关,应归海关兼管,厥后,遂以口岸五十里内者属税税司,五十里外者仍属监督。其后制定两权并立,计有海关四十处,分关、分卡一百零三处,常关二十二处,分关、分卡六百四十五处,名称固甚复杂也。

  梧州关梧州一关,扼左、右江之冲,百货往来,榷征极重。监督所入,大率岁赢十万,酬应开销均在其外,丁役陋规亦在其外。全省官场,指为第一肥乡,无不沾其余润。

  花子关淮安关久有花子关之目,以其搜括无遗,形同乞丐也。

  重征洋米税国初,洋米入海口,重征其税,阮文达公元官粤督,始奏免之。阮有诗云:「西洋夷船来,毡毳可衣服。其余多奇巧,价贵等珠玉。持以示贫民,虽巧非所欲。田少粤民多,价贵在稻谷.西洋米颇贱,曷不运连舳?夷曰船税多,不赢利反缩.免税乞帝恩,米舶来颇速。以我茶树枝,易彼岛中粟。彼价本平常,我岁或少熟。米贵彼更来,政岂在督促。苟能常使通,民足岁亦足。」

  活税死税直隶州县,多恃骡马税,虽号称由州县承办,而往往分给一二处于巡检、典史,数目各县不一,且时有改为活税者。活税,每价一百千抽一千。死税,则骡马八百一十,牛四百五十,驴三百有零。以上皆系外收之数。交官则骡马三百六十,牛一百六十,驴一百二十。计南宫一县,外收至三四万,而交官不及半,至报部不过数百金而已。

  粤东税契粤东州县交代,仿照山东办法,各清各任。实任出差调帘或别有事故,委员代理者,代理期间,归并前任统算。每有因流摊各款彼此互争者。其实交代局中,祇问正部及解司三项,如已解者结报,未清解者严追。交代册内有解长别款,或款为代垫者,虽盈千累万,不计也。其最无理者,为短征税羡一款。州县税契,由于民间买卖田产,然不能一定,其置产之人,多因省费,匿不投税过割,白契管业.图利之徒,平日收受契据,伺州县官卸任时,减价招徕,始行投税。州县官临交卸时,祇求有契来税,不问真伪,不论年月,来者不拒,即予印发.迨朦印后,因此缠讼,轇轕不清,而定章,州县短征税羡,即须赔缴.盖由于同治间某方伯曾下一檄,谓各牧令如能将税羡长解者,分别调剂,于是各州县纷纷解长,甚有解私囊而见好上官者。次年,方伯又下一檄,谓即以上年所解之数作为定额,于是害民之事,又变而害官矣。后改为三联税契,不用契尾,又将契价酌留二成办公,官民始交受其益焉。

  扬州盐课扬州繁华以盐盛,两淮额引一千六百九万有奇,归商人十数家承办.中盐有期,销引有地,谓之「纲盐」。以每引三百七十斤计之,场价斤祇十文,加课银三厘有奇,不过七文,而转运至汉口以上,需价五六十文不等。愈远愈贵,盐色愈杂,乡曲贫民,有积日累旬坚忍淡食者矣。此非正课致之,商人积弊累之也。诸商所领部帖谓之「根窝」,有根窝者,每引抽银一两,先国课而坐收其利,一也。运脚公用,额定七十万,其后十增其五,而用不及半,二也。汉口岸价,每引又派一两有奇,三也。即此三项,已倍正课而过之。加以盐院供亿,各大宪缉捕、犒赏,又豢养乏商子孙,月支万计。最奇者,当时有春台、德音两戏班,仅供商人家宴,而岁需三万金。又总商谒见盐院,一手版数十文耳,而册载一千两。率由总商妄立名目,取诸众商。委员王凤生查请裁革焉。

  王文恪整理盐纲两淮盐务,积弊甚多,亏正、杂课以巨万计,岁尽而前岁纲未集。王文恪公往勘,疏请节浮费,革根窝,定桶称,编船号,疏运道,散轮规,弱带销.大旨谓商本轻则盐价自贱,私贩不缉而自消,旧欠轻则新纲可清,积压无因而借口。且疏销巡缉,责成州县汛弁,而盐政非所属,令沮不行,请裁盐政,由总督兼辖。朝旨允之。

  李仲昭劾办舞弊鹾贾李御史仲昭,番禺人,少生海隅,洞知盐筴利弊。长芦盐课有易称弊,每引浮数百斤,致壅滞难销,动损国课,鹾贾查氏富逾王侯,交结要津,人莫敢撄.李补官旬日,露章劾之,枚举其弊,仁宗怒,命留京王大臣审讯,皆引服。查有圻论戍,其余降革有差。

  陶文毅整顿两淮盐法自陶文毅公澍改两淮盐法,而盐商顿变贫户,凡倚鹾务以衣食者,无不失业,一时谤议蠭起。扬州人士为作叶子戏,乃增牌二张:一绘桃树,拈得此牌,虽全胜亦负,故得者无不诟骂;一绘美女,曰陶小姐,得此者虽全负亦胜,拈得之,辄喜而加以谑词,其亵已甚。文毅闻之大恚,即具折力辞盐政及江督之职,廷旨未允。一二年后,其风始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