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事实类苑

  仁宗皇帝时,学士书诏,未尝有所增损。庆历七年春,旱,杨亿再当制,降诏中书门下,既进草,上以为罪己之辞未至也,令更撰之。其辞有『乃自去冬,时雪不降,今春大旱,赤地千里,天威震动,以戒朕躬。兹用屈己,以谢愆归,诚而上叩,冀高穹之降监,闵下民之无辜,与其降疾于人,不若移灾于朕。』自三月十九日避殿减膳,许中外实封言事。后三日,贾魏相。吴 【原作『矣』,据明抄本改。】 春卿罢枢密副使。又诏罢出猎,明日又诏南郊,毋得上尊号。二十七日幸西太一宫祈雨,日色方炽,上命撤盖。既还,乃雨。又明日,宰相参知政事降官,是日遂大雨,上作喜雨诗,赐二府。
  至和初,京师疫,太医进方,有用犀者,内出二株解之,其一株乃通天犀。内侍李舜举谓以为御所服带,上谓曰:『岂重于服御,而不以疗民乎?』命工碎之。 【已上见东斋笔录。『东斋笔录』疑为『东轩笔录』或『东斋记事』之讹。两书均无以上三条。】
  仁宗初逐林瑀,一日执政奏事罢,因谈时政,而共美上以聪明叡智,洞察小人情 【东轩有『状』字。】 者。仁宗曰:『卿等谓林瑀去,而朝廷遂无小人耶?』执政曰:『未谕圣旨,不识小人为谁?』仁宗从容曰:『苏绅【原误作『伸』,据明抄本及东轩改。】 可侍读学士,知河阳。』 【出东轩笔录。】
  仁宗退朝,尝命侍臣讲读于迩英合,贾侍中昌朝时为侍讲,讲春秋左氏传,每至诸侯淫乱事,则略而不说。上问其故,贾以实对。上曰:『六经载此,所以为后王鉴戒,何必讳。』 【出庐陵归田录。】

  宋朝事实类苑卷第四

  ●宋朝事实类苑卷第五

  祖宗圣训(五)

  ◆祖宗圣训(五)

  仁宗皇帝(二)
  英宗皇帝
  神宗皇帝

  ○仁宗皇帝(二)

  天圣七年,曹侍中利用因侄汭聚无赖不轨,狱既具,有司欲尽劾交结利用者。憸人幸其便,阴以文武四十余人讽之,俾深治。仁宗察之,急出手诏:其文武臣僚内有先曾与曹利用交涉往还,曾被荐举,及尝亲昵之人,并不得节外根问;其中虽有涉汭之事者,恐诖误,亦不得深行锻炼。其仁恤至此。是年圣寿 【湘录『寿』作『算方』二字。】 二十。
  皇佑中,杨待制安国迩英阁讲周易,至节卦,有『慎言语、节饮食』之句,杨以语朴,仁宗反问贾魏公曰:『慎何言语?节何饮食?』魏公从容进其说曰:『在君子言之,则出口之言皆慎,入口之食皆节。在王者言之,则命令为言语,燕乐为饮食;君天下者,当慎命令,节燕乐。』上大喜。后讲论语,当经者乃东北一明经臣,讲至『自行束修』以上之文,忽进数谈,殆近乎镢进,曰:『至于圣师诲人,尚得少物,况余人乎?』侍筵羣公惊愧汗骇。明日传宣经筵臣僚,各赐十缣。诸公皆耻之,方议共纳,时宋莒公庠留身奏:『臣闻某人,经筵进鄙猥之说,自当深谴,返以锡赐,诚谓非宜。然余臣皆已行之,命拜赐可也。若臣弟祁,以臣在政府,于议不便,今谨独纳。』上笑曰:『若卿弟独纳,不特妨诸臣,亦贻某人之羞,但传朕意受之。』 【并湘山野录。此条原本误与前条相连。湘山野录,前条在卷上,此条在卷中,事不相关,故从湘录另为一条。】
  鲁人李廷臣顷官琼管,一日过市,有寮子持锦臂鞴鬻于市者,织成诗一联,取视之,乃仁庙景佑五年赐新进士诗也。云:『恩袍草色动,仙籍桂香浮。』呜呼!仁祖天章掞丽,固足以流播荒服,盖亦仁德醇厚,有以深浃夷寮之心,故使爱服如此也。廷臣以千钱易得之,贴之小屏致几席间,以为朝夕之玩。 【出渑水燕谈。】
  十一月癸巳,以皇子生,燕宗室于太清楼,读三朝宝训,赐御书。又出宝元夫人祥异书示辅臣,其书,帝所集天地辰纬云气杂占凡七百五十六,分三十门,为十卷。庆历元年七月戊申朔,出御制观文鉴古图记以示辅臣。
  天章阁侍讲林瑀上周易天人会元纪,御史中丞贾昌朝言:『瑀以阴阳小说,上惑天听,不宜在劝讲之地。』帝谕辅臣曰:『人臣虽有才学,若过为巧伪,终有形迹。』乃落瑀职,通判饶州。
  宝元二年三月壬寅,编修院与 【原误作『兴』,据明抄本改。】 三司上历代天下户数,前汉千二百二十三万三千六十二,后汉千六百七万七千九百六十,魏九十四万三千四百二十三,晋二百四十五万九千八百,宋九十万六千八百七十,后魏三百三十七万五千三百六十八,北齐三百三万二千五百二十八,后周三百五十万,隋八百九十万七千五百三十六,唐九百六万九千一百五十四,国朝太祖朝二百五十万八千九百六十五,太宗朝三百五十七万四千二百五十七,真宗朝八百六十六万九千七百七十九,宝元元年千一十一万四千二百九十。先是,迩英阁读真宗正说养民篇,见历代户口登耗之数,帝顾侍读臣曰:『今天下民籍几何?』侍读学士梅询对曰:『先帝所作,盖述前代 【『代』字据明抄本补。】 帝王恭俭有节,则户口充羡;赋敛无艺,则版图衰减。自五代之季,生齿凋耗,太祖受命,而太宗真宗继圣承祧,休养百姓,天下户口之数,盖倍于前矣。』因诏三司及编修院检阅以闻,至是上之。 【见帝学。】
  仁宗时,宦官虽有蒙宠信甚者,台谏言其罪,輙斥之不吝也,由是不能弄权。
  仁宗万机之暇,无所翫好,惟亲翰墨,而飞白尤为神妙。凡飞白,以点画象物形,而点最难工。 【『工』原作『又』,据归田改。】 至和中,有书待诏李唐卿撰飞白三百点以进,自谓穷尽物象,上亦颇佳之,乃特为『清净』二字以赐之,其六点尤为奇绝,又出三百点外。 【出庐陵归田录。】
  仁宗皇帝暑月不挥扇,镇侍迩英阁,常见左右以拂子驱蚊蝇而已。冬月不御炉,御殿则于朵殿设炉以御寒气,甚则于殿之两隅设之。医者云:体备中和之气则然。 【东轩笔录。】
  庆历四年八月乙卯,上曰:『近观诸路提转所按举官吏,务为苛刻,不存远大,可降诏约束。』
  嘉佑中,苏辙举贤良对策,极言阙失,其略曰:『闻之道路,陛下宫中贵姬, 【明抄本作『妃』。】 至以十数,歌舞饮酒,欢乐失节。坐朝,咨谟便殿,无所顾问。』考官以下初无此事,辙妄言,欲黜之。仁宗曰:『朕设制科,本求敢言之事,辙小官,敢如此极言,特与科名,仍令史官编录。』 【文正公笔录。】
  孔公道辅以刚毅直谅名闻天下,知谏院日,请明肃太后归政天子。为中丞日,谏废郭后。其后知兖州日,近臣有献诗百篇者,执政请除龙图阁直学士,仁宗曰:『是诗虽多,不如孔道辅一言。』乃以公为龙图阁直学士。 【见倦游杂录。】
  玉清昭应宫使王曾请命馆阁校道藏经,仁宗因言其书多载飞炼金石服饵之事,不如老氏五千言,清净而简要也。宰相张知白曰:『老氏五千言,道德之本,非同方士一曲之说也。』
  庆历二年正月,光禄寺丞盛中甫、马直方在馆读书,自陈岁久,请以贴职,仁宗曰:『儒馆之职,岂可求邪?』止令太官给食,候三年与试,因诏罢馆阁读书。
  武宁军节度使兼侍中夏竦、武胜军节度使同平章事程琳,荐尚书屯田员外郎张硕、秘书丞蔡抗、太子中舍李仲昌、节度掌书记李师锡等试馆职。仁宗曰:『馆职当用文学之士,名实相称者居之。近时所举,多浮 【明抄本作『学』。】 薄之人,朕甚不取也。』于是硕等送审官院与记姓名而已。 【见蓬山志。】

  ○英宗皇帝

  治平三年,英宗改清居殿曰钦明殿,命直龙图阁王广渊书洪范于屏。谓广渊曰:『先帝临御四十二年,天下承平,得以无 【活字本、明抄本均作『无以』。】 为。朕方属多事,其敢自逸?故改此殿名。』因访广渊先儒论洪范得失,广渊对以张景所得最深,以景论七篇进。翌日,上复召对延和,曰:『景所说过先儒远矣。以三德为驭臣之柄,尤为善论。朕遇臣下,尝务谦柔,听纳之间,则自以刚断。此屏置之坐右,岂特无逸之戒也!』
  英宗谓辅臣曰:『谏官御史,贵通达大体,如任己爱憎以中伤善良,或绳治细故,规图塞言责,此何足以补职?卿等亦当察之。』
  英宗谓辅臣曰:『馆阁所以育俊才,比欲选人出使无可者,岂乏才邪?』参知政事欧阳修曰:『今取才路狭,馆阁止用编校书籍选人进用,稍迟,当广任才之路,渐入此职,庶几可以得人。』赵概曰:『养育人才,当试其所长而用之。』上曰:『卿等为朕各举才行兼善者数人,虽亲戚世家勿嫌,朕当亲阅可否。』宰相曾公亮等曰:『使臣等自荐而自用之,未免于嫌也。』韩琦曰:『臣等所患,人才难于中选,果得其人,议论能否,固何嫌也。』上因使荐之,于是琦、公亮、修、概所举者凡三十人,皆令召试。琦等又以人多难之,上曰:『既委公等举,苟贤,岂患多也?』乃先召尚书度支员外郎蔡延庆,尚书屯田员外郎叶均,太常博士刘汾、王攽、夏倚,太子中允张公裕,大理寺丞李常,光禄寺丞胡宗愈,雄武军节度推官章惇,前密州观察推官王存等十人,余复试之。
  治平三年,龙图阁直学士司马光集战国下讫五代君臣事迹,可以为监戒者,为编年书,名曰通志八卷上之。英宗览而善之,又诏光置局秘阁,辟官二人,续其后事,俟书成取旨,乃赐名。
  英宗初即位,辅臣请如干兴故事,双日召侍臣讲读,上曰:『当俟祔庙毕,择日开经筵,见讲读官。』
  上既御经筵,谕任守中曰:『方日求讲官久待对,未食,必劳倦,自今视事毕,不俟进食,即御经筵。』故事,讲读毕,拜而退,上命毋拜,遂以为常。
  治平元年,诏葬皇后乳母永嘉郡夫人贾氏,而开封府言,徙堀民墓,不便。上曰:『岂宜以此扰民邪?』命勿徙。是岁,京东西路水灾,而陈、蔡、宿、亳州尤甚。
  上既遣三司副使李肃之等分视被水州军,又命三司以上供米三万石赈济之。 【已上两朝宝训。】
  谏官陈升之言:『比来馆阁迁任益轻,非所以聚天下贤才,长育成就之意。请约今在职者之数,着为定员。有论荐者,中书籍其名,若有阙,即取其文学行义杰然为众所推者,取旨召试。』诏从之。 【国朝宝训。】

  ○神宗皇帝

  熙宁五年六月,上曰:『人有才,不可置之闲处。』因言汉武亦能用人才。王安石曰:『武帝所见下,故所用将帅止卫、霍辈,至天下户口减半,然亦不能灭匈奴。』上曰:『汉武帝至不仁,以一马之故,劳师万里,侯者七十余人,视人命如草芥然,此天下户口所以减半也。人命至重,天地之大德曰生,岂可如此?』安石曰:『不仁如此,非特人祸,阴阳之报,亦岂可逃也!』上又曰:『有政事,则岂特人得其所,鸟兽鱼鳖,无不咸若。』上曰:『尧舜之时,凤凰来仪,自不足怪。』
  熙宁六年十一月,吏有不附新法,介甫欲深罪之,上不可。介甫固争之,曰:『不然,法不行。』上曰:『闻民间亦颇苦新法。』介甫曰:『祁寒暑雨,民犹有怨咨者,岂足顾也!』上曰:『岂若并祁寒暑雨之怨亦无邪!』
  熙宁二年,上曰:『朕每思祖宗百战得天下,今以一州生灵,付一庸人,尝痛心疾首。』
  上事慈圣至诚极孝,所以娱悦后无不至,在宫中,从后行,必自扶掖,视膳定省唯谨。后尝幸金明池,豫为百宝船,其日,驰以上寿。上谦冲退托,去华务实,终身不受尊号,帝王之盛德也。熙宁二年,上谓执政曰:『尊号于朕,一无加损,虽加百字,奚益?』
  元丰三年,诏曰:『朕惟皇以道,帝以德,王以业,各因时制名,用配其实。朕承祖宗之休,宅士民之上,凡虚文繁礼,悉已革去。而近司羣辟,犹或时以称号见请,虽出于归美报上之忠,然非朕所以若稽先王之意。自今每遇大礼,罢上尊号。』
  元丰元年十一月,宰臣吴珪等云:『功臣非古,陛下即位,上徽号至数十而不许。臣等何功,乃例蒙恩数,乞于衔位中减罢。』诏如其请。
  元丰四年五月,有上书乞慎择守令者,上谓辅臣曰:『天下守令,众至千余人,其才难以徧知。立法于此,使象之于彼,从之则为是,倍之则为非,以此进退,方有准的,所谓朝廷有政也。如汉黄霸,妄为条教,以干名誉,在所当治,而反增秩赐金。夫家自为政,人自为俗,先王之所必诛,变风变雅,诗人所刺。朝廷为一好恶,定国是,守令虽众,沙汰数年,自当得人也。』
  五年二月,上曰:『刺史县令,治民为最近,汉自刺史有入三公者,盖重其任耳。今之藩郡,不过数十,往往多不得人,则县令可知也。自今更宜慎择。』
  元丰五年五月,上谓辅臣曰:『虽周之盛时,亦以为才难,唯能以道泛观,不拘流品,随材任使,则取人之路广。苟不称职,便可黜退,不可谓已与之官禄,反以系吝,而难于用法。如臣下有劳,朝廷见知,虽有过失,亦当宽贷,如吴居厚使京东,治财数百万,设有失陷官钱二三千缗,其功自可除过。故律有议劳议贤之法,亦周之八柄诏王之遗意也。然有司议罪,自当官守,诛宥则系主断,如此则用人之道无难矣。』韩绛尝言:『陛下临御以来,内则讲求典礼,总一制度,流斡财币,总核庶狱。外则团结兵将,讨伐违傲,开拓疆境,经制边用。凡所措置,悉该圣虑,一有奏禀,皆出宸断。』上曰:『朕观三代以至唐,未有百年之间无患难者。国家承祖宗之业,升平如此,朕嗣守大器,日夜恐惧,以思为治之道,无如择人。』又曰:『将帅最难得人,唐三百年中,惟一郭子仪耳。朕观其人本应武举。』因诵杜牧诗云:『未如终始郭汾阳』,嗟叹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