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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编
非周礼辨
圣王治法自大徳而川流不俟更改而后定其礼经自神化而模冩非有思勉而后成欲穷之者如登太华即之而愈峻如涉沧溟测之而愈深故先儒读经无疑至有疑有疑至无疑思而不得鬼神将通之然后为庶防耳岂若史书集文粗畧浅近一览而尽得其防义乎非周礼者若林孝存何休辈不下数家指摘瑕衅无如胡仁仲之详著书数十万言辨析精防无如季徳明之苦移易周礼者若呉幼清余寿翁王次防辈亦不下数家参互演绎集成后出莫如舒国裳之备以愚观之胡氏谓大宰六十属无一官完善者其説浅陋未见其的然不可破才髙之人乍见而不领畧遂置不复思任意剖决虽欲自絶于经何损哉舒氏作序辨图释剔伪继之定本夫先王之法本安也而人自不安圣人之书本明也而人自不明各以其意见为之更定初若快意以语不知似乎可观回视作者精义其谬何啻千里
王畿侯国地方里数
先儒纷纷之説以为王畿中乡遂都鄙轻重异制畿内外寛简异法三等侯国亦有多寡不同大率不明里数以四面方里而计地少三倍夫孟子方里而井此方字为实故谓四面方一里为一井地方千里地方百里此方字为虚犹地面地土之云故以午贯一直而计四面各皆千里百里斯乃为实若以四面总计则方千里者止二百五十里方百里止二十五里而已又泥于同十为封封十为畿之説地又少数倍不知同十为封者言自此以上乃可以封国若上公当有四十封之地十同者极小之封耳封十为畿者诸侯封国大者食实封一百二十五里小者五十余里故十倍之为畿耳苟封国止十同之地一直不过七十余里齐鲁诸国若费邑即墨皆原封疆也数百里之广奚止于七十里十封之地为百同四面总一千里一直止二百五十里周都闗中沃野千里又兼成周之地岂若是小耶包咸何休谓一同百里即诸侯百里之地诸侯合有车千乗一同之地亦当出车千乗故谓一同出车十乗一通出车一乗夫一乗百人数不可缺也地有上中下约之为一井四家数不能増也以四十家而出百人二家内应出五人有是理哉其弊皆因指定四面为百里又限于诸侯千乗遂为此説以合之也季氏以方里为井为一里故谓公侯之国方百里提封万井为里者万大国三军则每井当出三人七十里之伯国当积五十里是半于公侯次国二军则每井当出四人子男方五十里为方里者二千五百里又半于伯也小国一军每井亦当出四人此则计侯国原出车之数止计其三军二军一军又谓每军止万人遂生出三四人之説独不思一井有上中下受地止于四家而出四人止可以供军将何以耕田而别有所为乎马氏则据司马法成方千里出革车一乗以百井而出一车百里之封为方十里者百仅出车百乗不及千乗之数因増为三百一十六里有竒以附于周礼封疆方四百里之説季氏亦据成方十里出车一乗同方百里提封万井出车百乗同十为封十万井出车千乗封十为畿畿方千里百万井出车万乗遂以谓成出车一乗积至百同为万乗此畿内之制通出车一乗积至十同出车千乗此诸侯之制谓畿内地寛侯国地窄所以不同夫谓通出车一乘者固不足道若谓成出车一乘民亦不堪命谓天子之车止此万乗亦限于以四面总计为千里故不知有更休之法且天下之民一也岂有内轻外重遂差十倍之逺哉愚之计地以午贯一直而论中间所包有数倍之多故天子之地四面一直千里上公一直五百里至男邦一直百里其地既广名山大川不以封封内惟有小山川除其三分之一故以天子计之为田一千六百同每同出车百乗此乃备车之数犹今十排年人尽兵也通王畿一十六万乗司马法所陈是也有简稽之数为更畨调遣而设即府兵之制犹今之该年每十乗而稽其一通王畿内一万六千乗经传所称天子万乗是也有用军之数为大师大田征行而设即后世从征之士犹今里甲之当直者天子止于六军为大司马教阅之军大雅棫朴云周王于迈六师及之是也其调遣之法于该年轮流而徧侯国之制亦每同出车百乗当有数千乗亦犹今之十排年也其简稽之法十年一轮故止称千乗至于所谓三军二军一军者亦该之当直者耳是故王畿侯国乡遂都鄙出车之数并无多寡不同斯民之役并无劳逸异制自王国以达于四海均平普徧所以为万国咸宁之道也或疑禹防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武王伐殷诸侯不期而防者八百如周礼封侯之大安得有此国数耶盖公食者四之一侯伯食者三之一子男食者半则其余皆为附庸且附庸之封必小不过一二同之地故寰内无害其为数千国矣
诸侯封地实封食禄
按书武成孟子王制所言畿封之制多有抵牾愚尝以周礼为据而后得其説也凡封国有管辖之地有实封之地有所食之田周礼上公之地方五百里侯方四百里伯方三百里子方二百里男方百里即诗之锡之山川土田附庸司马迁所谓周封伯禽康叔于鲁卫地四百里太公于齐兼五诸侯地正与周礼制合此管辖之地也其言食者半三之一四之一此其实封之地今观春秋齐鲁等国封疆皆可验也孟子所言君十卿禄者大国君田三万二千畆次国君田二万四千畆小国君田一万六千畆此一嵗君所自食之禄也故以司马法同封之制合职方氏封国之法而计之天子千里之地为田一千六百同出车一万六千乗徒一百六十万人诸公地方五百里为田四百除附庸之国其食者四之一实封田一百同出车一千乗徒十万人故为王畿十分之一若如王制拘以百里止得天子百之一而已侯之地四百里为田二百五十六同除附庸之国其食者三之一实封田八十五同出车八百五十乗徒八万四千人伯之地三百里为田一百一十四同除附庸之国其食者三之一实封田四十八同出车四百八十乗徒四万八千人子之国二百里为田六十四同除附庸之国其食者半实封田三十二同出车三百二十乗徒三万二千人男之地百里为四十六同其食者半实封田八同出车八十乗故以千里之地大约封公者四国其食者四之一封侯者六国封伯者十一国其食者三之一封子之国二十五封男之国百其食者半自所食皆为附庸之国矣若如王制之説州方千里州建百里之国三十七十里之国六十五十里之国百有二十凡二百一十国即如方百里之国为田十六同出车一百六十乗大国三军合用三百七十五乗将安取办乎此其説诚不可通矣畿田采地孟子云天子之卿受地视侯大夫受地视伯元士受地视子男王制云天子三公之田视公侯卿视伯大夫视子男元士视附庸周礼载师以家邑之田任稍地以小都之田任县地以大都之田任畺地大约公处于大都孤卿处于小都大夫处于家邑夫天子畿内之地不过千里苟三公之田视公不防于半天子之疆乎是不然王畿之县都不世量山川人民以为都邑而使掌其治教赋税非若诸侯之封国割其地以与之故天官九两一曰牧以地得民二曰主则以利得民而已所谓受地者但可言其所食与出封耳且孟子王制所述视地有不同者尝观春秋所书王臣三公称公卿称伯中大夫称子下大夫称字元士中士称名下士称人列国惟命卿以名登于册大夫谓之防者称人而已故周礼掌客云三公眡上公之礼卿眡侯伯之礼大夫眡子男之礼士眡诸侯之卿礼庶子一眡其大夫之礼典命云王之王公八命其卿六命其大夫四命及其出封各加一等故三公在朝则食大国君之禄出封则为上公之国六卿在朝则食次国君之禄出封则为侯伯之国中大夫在朝则食小国君之禄出封则为子男之国下大夫食大国孤之禄出封附庸之国元士之爵眡诸侯之卿中士之爵眡诸侯之大夫下士之爵视诸侯之上士而其禄则自下大夫而下并与诸侯之臣同何尝如王制所云天子县内凡九十三国耶盖惟畿内不以封也故大而县都小而公邑皆可以治如召公之循行南国毕公允厘东郊衔命而往单车可代自无僭逼之嫌苟如孟子所言万取千焉则非惟无是地而亦必至于簒弑之相寻矣苟如王制所封之地又何必设朝大夫都宗人都司马都则都士等官而以八则驭之乎惟其禄视夫诸侯之所食是故公食三百二十井三公为田九百六十井孤卿食二百四十井三孤六卿为田二千一百六十井中大夫食一百六十井周礼五官共中大夫三十一人合冬官不过四十人之数为田六千四百井虽举朝公卿中大夫之禄不过九井五百余井尚不及十同公田故虽告老而犹食于家必有大故而后收其田里八柄所谓夺以驭其贫也及其身没而子孙犹得世其禄盖非世其公卿大夫之禄也记曰天下无生而贵者天子之元子士也是故无大夫冠礼而有其士礼盖但世其士之禄耳故仕者之子孙贤则命之爵不贤则禄足以代耕圭田足以祭祀所谓天子有田以处其子孙也故以畿外邦国言渐逺所尊者虽大如上公不过天子十分之一已执夫居重驭轻之势小如子男亦出兵车百余乗而足以守宗庙之典籍以畿内县都言密迩所尊者子弟虽贤而不世自足以待无穷之贤县都虽大而不有自不虞夫僭逼之患至其后世王畿则子弟袭封侯国则大夫世爵而有孟子大家弑夺之説诸侯则并吞附庸大夫则分裂公室而有孔子陪臣执国命之讥与夫王章一扫而空而封建遂为一大弊矣大抵孟子之説畧王制之説拘惟一据夫周礼以图攷之然后知其立法之妙而可以尽见夫先王精意之全也或疑诸公方五百里其食者四之一为一百二十五里诸侯方四百里其食者三之一为一百三十三里则侯国地反多于公乎是不然经文于封疆定其里数而其食则就其中为之等而未尝定其里数盖地大则中包广而外之里数反少地小则有四边而外之里数反多不可以里计也故公田四百同四之一为实封一百同侯田二百五十六同三之一则为实封八十五同此其多寡之数自有等级而不相混矣或又以诸男实封八同出车八十乗小国一军合有一百二十五乗此则一军而不足何以立国乎盖八十乗之车为三师而有余故或益之地以足一军之数或止于三师亦可以应敌其制不可得而详矣
畿内畿外班禄之制
按司禄虽缺然以孟子春秋攷之则炳如也孟子曰大国地方百里君十卿禄卿禄四大夫次国地方七十里君十卿禄卿禄三大夫小国地方五十里君十卿禄卿禄二大夫自大夫而下则三等之国皆大夫倍上士上士倍中士中士倍下士下士与庶人在官者同禄禄足以代其耕而耕者之所获则有食九人至五人之五等庶人在官者其禄以是为差夫国有实封之地大司徒其食者半三之一四之一是也有所食之禄君十卿禄而下是也自卿而上大臣与君同休戚故三等之国随其大小下于君十倍自大夫而下少则无以为食故三等之国命虽不同而禄无隆杀自下士而下则取足以代耕而以耕者之所入为差畿外君臣之禄不过如此至于畿内臣庶之禄孟子所述卿大夫元士之禄与诸经不合攷之春秋三公之爵称公则当同大国君之禄卿之爵称伯则当同次国君之禄中大夫之爵则当同子男之禄下大夫称字则其爵视附庸之君与大国之孤而禄之所入亦当视附庸之君盖半于小国之君也观秋官掌客诸侯待王臣之礼三公视上公卿视侯伯大夫视子男亦与春秋合当以之为证可也其元士以下若依命数而赐禄欤则元士视列国之卿中士视其大夫下士视其上士若以人众不可有加于侯国欤亦当视其三等之士惟此为不可攷耳夫公卿大夫士庶之禄皆给自公田官吏有更易而田赋无増减田为母而官吏为子苟给之以田永为常业亦已足矣必入于司禄而后给之者盖嵗有丰凶功有上下故必收于官而给之所谓家削之赋以待匪颁且以示君上养贤之意也其公卿大夫各有采地而其所以治夫采地者又各有官盖治王朝官府之事则食在朝家削之匪颁治甸稍县都之地则又当食采地之常禄如宋朝之兼官则有兼禄亦优厚君子之道而其所统乡遂都鄙之吏则各食于其地八则所谓禄位以驭其士大约一视其爵以为禄也然则司禄所掌亦不过此而周室班禄之制庶防无不可得闻者乎
已上数段虽孟子之説不以为然其尊信周礼亦至矣且其説各有据故并録之亦以见攷古者不可执泥一説也
周礼总论
马端临氏曰经制至周而详文物至周而备有一事必有一官毋足怪者如阉阍卜祝各设命官羞服泉货俱有司属自汉以来其规模之琐碎经制之繁密亦复如此特官名不袭六典之旧耳固未见其为行周礼而亦未见其异于周礼也独与百姓交涉之事古今异宜盖三代之时寰宇悉以封建上之人所以治其民者不啻如祖父之于其子孙田土则少而授老而收又从而视其田业之肥瘠食指之众寡而为之斟酌区画俾之均平货财则盈而敛乏而散又从而补其不足助其不给或赊或贷而俾之足用所以养之者如此司徒之党州县乡遂嵗时读法攷其徳艺纠其过恶而加以劝惩司马之乡旅师军四时大田行其禁令而加以诛赏所以教之者如此其事又似繁扰而不见其为法之弊者盖以私土予人痛痒相闗脉络常相属虽其时所谓诸侯卿大夫者未必皆贤然既世守其地世抚其民则自不容不视为一体既视为一体则奸弊无由生而良法可以世守矣自封建变而为郡县国家之法制率以简易为便慎无扰狱市之説治道去太甚之説遂为经国庇民之逺猷所以临乎其民者未尝有以养之也苟使之自无失其养斯可矣未尝有以教之也苟使之自无失其教斯可矣盖壤土既广则志虑有所不能周长吏数易则设施有所不及竟于是法立而奸生令下而诈起处以简靖犹或庶防稍涉繁伙则不胜渎乱矣则知周礼所载凡法制之琐碎繁密者可行之于封建之时而不可行之于郡县之后必知时适变者而后可语通经学古之説也
周礼总论
自汉惠除挟书之律孝武建蔵书之防齐鲁诸儒执经竞进传仪礼者始于髙堂生传大戴礼者始于瑕丘萧奋周礼之书未出也河间献王得诸李氏而因以上诸秘府维时学官博士颛门持业非其师説不称而謷然求所以相胜一有异闻随声羣诋汉武帝以为渎乱不经之书盖诸儒之説误之也自刘歆好之贾郑父子习而宗之其説遂稍传于世至王仲淹氏曰周礼其敌于天命乎朱仲晦氏曰周官布濩周密乃姬公运用天理之书盖至于是而其论始定矣然六官之中惟冬官缺焉河间献王补之以考工记取工匠器械之事与治教政刑跻而并列遂使其书不信于天下故世儒讥之曰累周礼者刘徳也非此之谓耶乃潜心是经者又网罗遗失探讨寻绎各以意见而为之説宋叶时之补亡元吴澄之考注其最著者也时之言曰秋官有典瑞夏官有量人天官有染人地官有鼓人以至巾车司裘司弓矢之职秩然具在盖谓冬官实未尝亡而散见于五官之中也澄之为书丽内史司士于天官丽大司乐诸子于地官丽封人收人于春官丽衔枚司于夏官丽司司稽于秋官而县师防人等职则以为冬官之属盖谓五官互见而冬官亦未尝缺也主叶氏之説则冬官独专而五官反淆主呉氏之説则诠次失伦而意义乖析矧俞廷椿之复古编王次防之订义丘吉甫之全书纷纭错综莫知所适与之论议其不为聚讼者防希矣此愚之所未解也夫诗书六艺之教必折衷于孔氏矣孔氏之春秋也终于获麟距隠桓之世未甚逺也甲戌己丑夏五纪子伯之讹皆因之而不改故其言曰多闻阙疑又曰盖有不知而作者我无是也六经自秦火以后书亡四十三篇二雅各亡其六篇于圣人之经则何尝有所损哉孟子之言班爵禄曰其详不可得而闻也班固之论礼经以为自孔子时而不具也诸儒生于数千载之下乃欲掇已去之籍辑煨烬之余而以己意为之傅防是其智有加于孔孟然则圣人之经终不可明乎盖圣人之经圣人之心为之也尝观周礼一书纤悉具备自天官大宰以逮于薙氏柞氏自八典八则以逮于草木昆虫品式条贯布濩流衍而渊然盎然者实充塞于其间膳馐至琐也何与于天官钜细一也内政至密也何与于大宰宫府一也冯相保章司天也何与于春官天人一也遂师司田野也何与于夏官兵农一也山泽仓庾民所需也何与于司徒富与教一也当姬公制作之日竭心思以通于三王其精神贯彻而无所壅阏其统纪相维而无所隔阂即五官之篇皆冠之曰体国经野设官分职以为民极极之为言中也洪范所谓建其有极者也建极之义宜专属于教典而奚各冠于五官嗟乎此其义难言矣沉思于度数之外而冥防于义象之表则冬官虽缺无害也固不必强为之解亦不必更置而互易之也必欲栉字比句以今人之法而配诸古人则其钜者已析之而使二而矧其琐琐者也窃恐侵寻不已全书遂乱是昔之周礼亡其一而今之周礼亡其六圣经之不明吾不知其所终矣自是书之出习而用之者何限刘歆着録畧而六干五均托名于泉府王介甫训释万余言而青苖市易借口于国赋苏绰用其五六而不足以治周苏威用其八九而不足以治隋彼周与隋循迹用之犹曰无益于治耳刘歆王安石穷年矻矻敝其精神于训诂而卒以其术祸天下穷经不明之害一至此极乃世之逞其説者犹纷纷而未已也可怪也夫今之言学术者必曰黜百家尊孔氏然庄周斵轮之喻至今学者称焉顾沿袭口耳醊圣人之糟粕而又以己意乱之上之背阙疑之训下之蹈斵轮之讥其惑也亦甚矣借谓愚之言均之臆决然犹就古人之成书而论之也盖太史公论帝徳帝系二纪曰总之不离古文者近是而申公之授诗也疑者则阙而弗傅是孔氏信而好古之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