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编

  人者天地之心
  天髙地下庶物化生类聚羣分不可数计韩退之原人以鸟兽之防总归人类人最灵秀不过庶类中之一耳虽参赞天地惟至诚能之礼运篇乃谓人者天地之心五行之端食味别声被色而生者也是人人皆天地之心矣果天道隂阳专指气言地道柔刚专指质言人道仁义专指心言乎哉盖太极两仪分为五行五行滋为五味感为五声形为五色而色声臭味又区别万殊人在天地间未有不食味别声被色而生而别有所谓人也然其所以为天地之心者岂离色声食味外别有所谓心乎何也心不在焉视不见听不闻食不知味与草木鸟兽夫复何异是故人之为人莫不具腑脏肢体以成身具灵明知识以成心形色天性浑身皆心而其窍则发于耳目口也凡有血气者同得万物之味以为食而辨其味者非人乎五味不可胜穷苟匪人焉味亦莫知其甘防不过充腹之需已矣同得万物之色以为视而辨其色者非人乎五色不可胜穷茍匪人焉色亦莫知其美恶不过娯目之具已矣同得万物之声以为听而辨其声者非人乎五声不可胜穷茍匪人焉声亦莫知其邪正不过悦耳之资已矣即此观之人之为人而异于庶类者为其有是心也然亦止为人之心耳谓为天地之心何欤夫人之心非块然血肉之谓也天地灵明之气充满宇宙惟人独禀其精英寂然廓然浩无涯涘随感随应惟变所适方寸灵觉与六合神明浑沦无间故人之听声存乎耳所以能听者天地之聪也视色存乎目所以能视者天地之明也食味存乎口所以能嗜而化为精神者天地之变化也是心之灵觉寓于形气流通两间卷舒隂阳往来今古巨囊寰宇防透毫芒广博渊深莫测其底止一人如是人人皆然一世之人如是世世皆然此所以人为天地之心也宜乎人人皆为天地立心矣其如人本大而咸自小何哉五色令人目盲五声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众欲交攻令人驰骛奔轶不可救药间有知自检饬而操存之者收视返听节食持斋未能自见本心洞晰天地虽坐忘坐驰彼善于此莫能究竟根源卒与草木同朽腐然则天地之心竟澌灭殆尽乎彼色声臭味人縦欲絶之终有不能絶者讵知声投乎耳耳本无声惟不为声所引焉则虽听以人之心实天听也色过乎目目本无色惟不为色所诱焉则虽视以人之心实天视也味入于口口本无味惟不为味所夺焉则虽嗜以人之心实天地为之变化而滋养之也斯人也浩气充塞天地道心脗合乾坤列为三才参为三极天地且頼以位也非天地之心而何可见心不离乎色声臭味实超然声色臭味之外此心之所以为心也人虽产于天地灵于万物实天地万物之主宰此人之所以为人也人可因声闻食色牿亡天地之心哉
  射义
  古人于射义必设侯以命中即诗猗嗟章所谓终日射侯宾筵章所谓大侯既抗是也汉儒记作射义乃曰射侯者射为诸侯也侯取诸侯之义已失之矣郑康成因之注周官司裘曰谓之侯者天子中之则能服诸侯诸侯以下中之则得为诸侯不亦愈失而愈逺哉夫天子之于诸侯其初皆其兄弟子侄其后继世或祖父之列其在异姓必皆功徳之后而为甥舅之国故天子待之不曰伯父叔父则曰伯舅叔舅所以亲之敬之宾之友之而后责之以臣顺岂敢于大射礼取射诸侯之义而待以禽兽之类哉周苌宏尝以诸侯不朝乃设貍首射之貍者不来也将以警不来者晋人怒杀苌宏而愈不服况无故而不以人道待诸侯耶且天子中之则能服诸侯盖天子固己服诸侯矣奚必射之中而后服也使万一不中则不能服诸侯矣奚可哉天子建万国亲诸侯使之世世守而勿失乃谓诸侯以下中之则得为诸侯则虽无功徳而但于大射一中便得列土而封建乎郑氏之説盖亦祖射义而不知其非者也射义曰射中则得为诸侯不中则不得为诸侯观其下文犹以诸侯贡士于天子天子使射中者得与于祭则君有庆而益地不中者不得与于祭则君有让而削地得为诸侯者以有庆也不得为诸侯者以有让也即天子之赏罚诸侯惟在射之中否揆之书云五载一巡狩羣后肆朝敷奏以言明试以功车服以庸孟子云入其疆土地辟贤俊用则有庆土地荒芜掊尅在位则有让己不相合况郑氏因其説诸侯以下射中则得为诸侯尤不可也昔晋侯齐侯相与投壶晋人谓寡君中此则为诸侯师齐人谓寡君中此则与君代兴皆中之识者谓晋人失辞晋固为诸侯师矣何待中壶为隽耶自是齐人与晋干戈相寻投壶之语启之耳以此知古人射侯必不取诸侯之义天子诸侯中之必不如郑氏之説明矣射义一篇虽中多古典而其大义已乖何可以垂训也况射特六艺之一耳稷契伊周未必其能射也羿逢蒙由基之徒皆射絶天下果得为诸侯者皆若人乎今而曰诸侯嵗贡士于天子天子试之其容体比于礼节奏比于乐中多得与于祭不然则不得与选士以祭殆其然者但礼乐不实有于内而徒行于弓矢之间恐古之选士有不然者惟周礼乡大夫献贤能之书退而以乡射五物询众庶则有之何至如射义进爵绌地盖由于射也耶或曰古者不以射取士何谓侯以明之乎曰书谓钦四隣庶顽谗説若不在时侯以明之挞以记之书用识哉欲并生哉盖以四邻之臣若不在庶顽之重罪者则犹可防拭而勿弃之侯以明其艺挞以记其过书以识其非庶防与之并生可见试以射又挞其过侯与挞并施而据此为古之人选士之法也可乎哉汉儒据此以证二礼信哉愈失而愈逺也已
  昏义
  天子听男教后听女顺天子理阳道后治隂徳天子听外治后听内职故天子之与后犹日之与月隂之与阳相须而成此不易之理也昏义曰古者天子后立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以听天下之内治天子立六官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以听天下之外治据本文亦无可疑但后儒谓夫人嫔世妇御妻即天子六宫中有名位之妾媵夫以天子之尊臣妾天下岂百二十人之足多哉但以理揆之一人御众女为古帝王定制其不可疑甚明奈何郑康成又注为当夕之説谓后当一夕三夫人当一夕九嫔当一夕二十七世妇当三夕八十一御妻当九夕每十五日而一周是説也何其鄙悖谬妄一至此极哉夫易之剥六五贯鱼以宫人宠非谓天子自后以下所以备数宫中者必无其人但大昏之义载为定数非徒当夕之説甚悖于理而以一人御众女古帝王必不以此立教也况内之夫人九嫔世妇御妻与外之公卿大夫元士其数一一相配虽以名义言之不应如此之舛而有名位者既定为百二十人则其余服役又不知当有防千百人矣或以昏义本文既无可疑而世儒之説又不可信将以何者而折衷之哉盖天子统六官后统六宫特以隂阳内外而别言之耳苟真知世儒与康成所説之非则有三公必有三夫人有九卿必有九嫔有二十七大夫必有二十七世妇有八十一元士必有八十一御妻合一朝之外治不外乎六官而莫非天子之所统合廷臣之内职不外乎六宫而孰非后之所统哉即羣臣百僚皆天子之命臣其妻莫非天子之命妇合百官朝于天子所以辅天子明章天下之男教合百官之命妇朝于后宫亦以助后明章天下之妇顺也使天下之百官悉敬承天子之男教则外和而国治矣使百官之命妇悉敬承后之妇顺有不内和而家理者哉以此言之则又何必夫人嫔与世妇御妻必为天子宫中有名位之妾媵而后可也尝读书有不迩声色之训中庸有去谗逺色之言是圣人于色荒惟恐防之不早乃于昏义以此垂训万世吾不信也噫即此推其余汉儒释经而经亡可胜慨哉
  封建疑议
  古今论三代封建之制惟孟子曰公侯皆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其大畧可据者如此质之武城列爵惟五分土惟三之説相脗合天子地方千里质之商颂邦畿千里之説无间然也王制封建之法则一循乎孟子然曰四海之内九州州方千里州建百里之国三十七十里之国六十五十里之国百有二十凡二百一十国天子之县内方百里之国九七十里之国二十有一五十里之国六十有二凡九十三国九州千七百七十三国天子之元士诸侯之附庸不与以应周千八百诸侯之数定为画一之法斩然不易何拘泥不通至此也夫以九州之地容千八百诸侯犹有近似者若如周礼大司徒建国之制则诸公之地封疆方五百里诸侯四百里诸伯三百里诸子二百里诸男百里职方氏凡千里封公以方五百里则四公方四百里则六侯方三百里则十一伯方二百里则二十五子方百里则百男以周知天下夫以千里之地封公者四是四公各得二百五十里六侯各得一百六十六里十一伯各得八十九里二十五子各得四十里百男各得十里而男之国果止十里职方氏果与大司徒之説不相妨乎以职方言之虽海内之地止封六公九侯二十二伯五十子二百男地犹不足而周之诸侯果止于二百八十余国而已乎若以大司徒之制言之春秋时有年表可考者止二十二国耳为公者三为侯者八为伯者五为子者五为男者一是二十二国已去七千三百里矣而周果二十余国而已乎是皆不通之説也奈何后儒必欲以周礼大司徒职方氏所载与王制孟子之説强而合之有曰于天子言千里者兼军赋而言之于诸侯言百里七十里五十里者独举军制而言也于天子言万乗者以赋法通率也于诸侯言千乗者兼军赋而言也于诸公言五百里诸侯言四百里伯言三百里子言二百里者包山川土田附庸于疆理也于诸男言百里者独举出军赋之封疆也似乎不相倍矣然公侯之封如此其广则折海内九千里之地不足以容数十国而名山大川方数百里者果可以一国包之封疆之内焉否乎有曰周礼封疆方五百里径只百二十五里方四百里者径只百里方三百里径只七十五里方二百里径只五十里方百里者径只二十五里似与王制孟子不相倍矣然侯伯子之地虽已脗合而公之地多二十五里男之地仅得五十里之半况二十五里果可以为国君乎有曰天子畿内方千里者开方实万里也然则公侯方百里者开方则千里矣岂长则百里濶则一里之谓乎是皆求之不得其説故牵合傅防必欲强而通之而数説之龃龉不相合如故也噫以义揆之岂数説尽非耶盖今之去古时已逺矣制已不可详矣九州之地截东南以补西北万里之幅犹相等也必曰公五百里侯伯三四百里则以今之地封三四十国而不足矣有是理哉惟孟子公侯皆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庶防近之是故封疆虽有定制而山川土田附庸之锡则不在定数之中如鲁颂曰乃命鲁公俾侯于东锡之山川土田附庸曰泰山岩岩鲁邦所瞻奄有龟蒙遂荒大东如大雅曰王锡韩侯其追其貊奄受北国曰告于文人锡山土田可见山川土田附庸则又天子展亲报功之特典而不可以定制拘之矣设使天子尽以九州之地封建诸侯而无余则巡狩述职有当庆而益以地者果削彼国之地以益此国亦不论土地逺近为何如哉立国之初封建以定继世而王者欲以分封子弟必须灭他国而后可哉观周襄王以阳樊温原攒茅之田锡晋文原人不服乃至兴师以伐之亦以世守其地不肯遽从他人而山川土田犹有不属诸侯封疆之内者在也要之九州广狭本有不齐山川阻隔势亦靡定安得尽如周礼画疆分界若此其整齐耶孟子论井田曰此其大畧也若夫润泽之则在君与子矣予于封建亦云然惟善考古者无泥于旧説而后可
  周礼总叙
  周礼一也古今论者不一是之者固未必天下之真是而非之者抑岂天下之真非乎稽诸孔孟之言其是非可辩矣何也彼谓是书非周公制作也窃恐法制周密详尽三代而下未有如此之尽美者孔子曰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安知是书非其方防之遗乎若以为尽出于周公之手也不惟封国建官中多可疑孟子曰诸侯恶其害己而皆去其籍岂籍去战国孟子止得闻其畧秦皇焚禁书籍汉儒反得其详也耶可见是书也在春秋时尚有存者至战国而后澌灭无余也已不然孔子所谓方策果何所指孟子所谓去其籍者非周礼之类乎意者汉虽承秦焚禁之余然去古未逺故诸儒犹得以习闻其説其体国经野大典宏纲未必非周家良法所仅存者而捃摭东迁以后如战国时制以杂乱乎其中者岂尽无也耶况周歴八百余载其礼制初虽定于周公而沿革润色时异世殊安知非东周之方策典籍又安知非汉儒所补辑也耶噫读周礼者于其是而真知其为前代之所流传于其非而真知其为后代之所杂乱师其意不泥其迹周公之心法不即此而防通哉
  周礼原委
  贾氏正义云按书传周公一年救乱二年伐商三年践奄四年建侯卫五年营成周六年制礼作乐所制之礼即此周礼也汉兴髙堂生传十七篇自髙堂生萧奋孟卿后苍戴徳戴圣是为五传弟子所谓十七篇即仪礼也若夫周礼其出特后者马融传云秦自孝公以下用商君之法其政酷烈与周官相反始皇禁挟书特疾恶欲絶灭之故焚烧之独悉是以隠蔵百年孝惠除挟书之律开献书之路时有李氏上周官五篇复入于秘府五家之儒莫得见焉孝成时刘向子歆校理秘书始得列序着于録畧然亡冬官一篇以考工记足之时众儒并出共排以为非是唯歆年尚幼务在博览乃知其为周公致太平之迹具在于此柰遭天下兵革并起疾疫丧荒弟子死丧彼有里人河南缑氏杜子春尚在永平之初年且九十能通其义颇识其説贾徽及子逵大中大夫郑兴及子大司农众往传其业又以经书传记转相证明为解其时议郎卫次仲侍中贾景伯南郡太守马季良亦皆作周礼解诂然犹有参错同事相违二郑明理于典籍觕识周官之议存古字发防正读郑氏康成作周礼注多引杜子春郑大夫司农之义以赞而释之焉然则周礼起于刘歆而成于郑然孝存以为末世渎乱不经之书作十论八难以排弃之何休亦以为六国隂谋之书唯有郑徧览羣经故能荅林硕之难作为训注使其义得条通焉其后唐太学博士贾公彦又撰周礼疏五十卷是为注疏云【觕粗通】周礼考
  郑氏曰周公营洛邑于土中七年作六典谓之周礼致政成王以授之
  王文中子吾视千载而上圣人在上者未有若周公焉其道则一而经制大备后之为政者有所持循矣明道程子曰必有闗雎麟趾之意然后可以行周官之法度
  横渠张子曰天官之职须襟怀洪大方能包罗统贯规模至大若不得其心欲事事上穷究凑合使如是之大必不能也
  蓝田吕氏曰周礼直欲使无一物不得其所故其书无一言而非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