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极典圣学部

汉高帝初定天下太中大夫陆贾时时前称说诗书帝曰乃公居马上得之安事诗书贾曰马上得之宁可以马上治之乎文武并用长久之术也乡使秦已并天下修仁义法先圣陛下安得而有之帝有□色谓贾曰试为我着秦所以失天下吾所以得之者及古成败之国贾乃祖述存亡之证凡着十二篇每奏一篇帝未尝不称善称其书曰新语 先儒胡宏曰贾之对宜曰陛下之得天下非专马 上之力也盖陛下本以宽大长者受怀王入关之 命为天下除残贼所过亡掳掠赦秦降王子婴财 物无所取妇女无所幸约法三章父老惟恐陛下 不为秦王庶几三代得天下之仁项王负约王陛 下于蜀汉陛下忍而就国用萧何为相养其民以 致贤人收用巴蜀还定三秦项羽贼杀义帝陛下 举军缟素告诸侯而伐之庶几三代取天下之义 不龌龊自用多大略得英雄心师张良任陈平将 韩信庶几尧舜禹汤文武知人之明镇抚百姓下 令军士不幸死者更为衣衾棺殓转送其家庶几 尧舜禹汤文武哀鳏寡恤孤独之政此数者陛下 所以得天下也今天下已定愿陛下退叔孙通聘 鲁二生使与张良四皓及如臣者共论所以承三 代之宜定一代大典以示天下以诏万世使陆贾 有是对而汉祖用其言则必六宫有制适庶有辨 教养子弟有法后夫人嫔妇各得其所矣又安得 有戚夫人为人彘赵王如意淮阳王友梁王恢之 皆不得其死哉又安有审食其渎乱宫闱之丑而 吕氏至于族灭后世世有外戚之祸哉则必制国 有法荆王贾楚王交代王喜齐王肥不封数十县 而伏羲神农黄帝尧舜禹汤文武及□陶伊傅周 吕之裔得血食矣则必体貌大臣萧相国不系狱 黥布陈豨卢绾韩王信不皆叛矣则必不袭秦故 尊君抑臣而朝廷之上制礼以道谦尊而光干刚 不亢臣道上行致天地于交泰而大臣可以托天 下委六尺之孤矣则必封建诸侯藩垣屏翰根深 固难于倾拔可以正中国四裔之分不至畏匈 奴与之和亲矣则必复井田之制不致后世三十 税一近于貊道富者田连阡陌僭拟公侯而贫民 □苦失职矣则必侍御仆从罔非正人有疾病不 枕宦者卧临弃天下公卿大夫受顾命妇寺不得 与而大正其终矣 臣按胡宏之论深中当时之失盖贾虽有修仁义 法先圣之言而其所陈不过秦汉间事安能举其 君于帝王之隆哉此宏之所以深惜也汉文帝时贾谊为长沙王傅岁余文帝思谊征之至入见上方受厘坐宣室上因感鬼神事而问鬼神之本谊具道所以然之故至夜半文帝前席既罢曰我久不见贾生自以为过之今不及也 臣按文帝之问贾谊及于鬼神之本鬼神者何阴 阳造化之谓也帝之问及此其有意穷理之学乎 谊具道所以然之故帝为之前席其必深有感于 心矣惜史氏之不载也然鬼神之事至难言也在 孔门惟季路问事鬼神宰我问鬼神其他门人高 弟大抵问仁问孝问政而已盖幽明二致而其理 一原知仁义则知阴阳能尽性则能至命谊之对 亦常及此否邪厥后新垣平以诡诈进帝为之惑 是未尝知鬼神之情状也帝有穷理之心而谊无 造理之学故君德成就终有愧于古吁可惜哉武帝即位举贤良文学之士制曰朕欲闻大道之要至论之极董仲舒对曰强勉学问则闻见博而知益明强勉行道则德日起而大有功 臣按强勉学问者致知之事也强勉行道者力行 之事也中庸曰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 行之学问思辨皆求以知之笃行则所以行之也 又曰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者强勉 之谓也仲舒之学盖有见于此而帝不能用也惜 哉又曰曾子曰尊其所闻则高明矣行其所知则光大矣高明光大不在乎他在乎加之意而已愿陛下设诚于内而致行之则三王何异哉 臣按武帝之于道徒闻而不尊徒知而不行此其 受病之本故仲舒箴之高明以知识言光大以事 业言古之圣王有所闻则必尊不徒闻而已也有 所知则必行不徒知而已也故充其智识则高明 见诸事业则光大由其有求道之诚故也使帝能 用其言设诚于内而致行之不徒为闻道之名要 必有履道之实则其所至讵可涯也哉又曰尧发乎诸侯舜兴乎深山非一日而显也盖有渐以致之言出于己不可塞也行发乎身不可掩也言行君子之所以动天地故尽小者大谨微者着诗云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故尧兢兢日行其道而舜业业日致其孝善积而名显德章而身尊积善在身犹日长加益而人不知也积恶在身犹火销膏而人不见也 臣按西汉儒者惟一仲舒其学统乎孔孟其告君 亦必以尧舜盖自七篇之后未有及此者使帝置 仲舒于左右承弼之地必能以二帝三王之道日 陈于前绳愆纠缪格其非心安得有极意奢淫之 失穷兵黩武之祸又安得惑邪臣之谮兴巫蛊之 狱而致父子隔绝阙庭流血之变哉故剟三策之 言尢切者着于此以见武帝虽有志于学而实不 知所以学为可惜也儿宽见武帝语经学上曰吾始以尚书为朴学弗好及闻宽语可观乃从宽问一篇 臣按典谟训诰誓命之文凡百篇皆人主之轨范 也武帝初以为朴学弗好既失之矣及闻宽说可 观又止从问一篇则是其弗好如故也然圣经之 蕴无穷随其所入皆必有获百篇之书无所不备 使帝于其一篇果当深玩而服膺焉修己治人亦 有余用而帝之行事未见有一与书合者是亦徒 问而已果何益哉武帝诏求能为韩婴诗者征蔡义上召见说诗甚悦之擢为光禄大夫给事中进授昭帝 臣按武帝悦蔡义说诗既引以自近又使授其子 意亦美矣然不知义之讲说其果能有得诗人之 指耶夫诗三百以关睢为首重风化之源也而武 帝之卫后以讴者进李夫人以倡进大本如此他 可知矣故穷奢极欲则非鸳鸯之义重赋横敛则 昧硕鼠之戒以天旱为干封安有云汉之恐惧用 谗言杀太子不监青蝇之罔极孔子曰诵诗三百 不达于政虽多亦奚以为武帝近之矣宣帝高才好学年十八师受诗论语孝经
元康元年诏曰朕不明六艺郁于大道是以阴阳风雨未时其博举吏民厥身修正通文学明于先王之术宣究其意者二人孝元帝为太子柔仁好儒见上所用多文法吏以刑名绳下常侍燕从容言陛下持法太深宜用儒生帝作色曰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奈何纯用德教用周政乎且俗儒不达时宜好是古非今使人眩于名实不知所守何足委任乃叹曰乱我家者太子也 臣按宣帝之诏以阴阳风雨之未时由其不明六 艺暗于大道盖人君不明经不知道则无以正心 而修身一念之不纯一动之失中皆足以奸阴阳 之和故洪范以雨旸燠寒风之时为肃乂哲谋圣 之应五者之不时为狂僭豫急蒙之应人主之一 心与天地相为流通而善恶吉凶之符甚于影响 如此后世人主鲜或知者而帝独知之可谓卓然 有见矣然其所举吏民之厥身修正通文学明先 王之术者乃寂无闻焉夫正身明道之士诚世之 鲜有使帝果以诚求之岂无一二近似者出为帝 用夷考当时惟一王吉粗欲建万世之长策而举 明主于三代之隆帝已视为迂阔矣使子思孟子 生乎其时皇皇于仁义而不汲汲于功利其与帝 枘凿将有甚焉者然则正身明道之士窥见此指 其肯轻为帝出哉夫以德行仁者王以力假仁者 霸其为道若白黑之异色清浊之异流不可杂也 杂则黑与浊者终胜矣帝乃以霸王道杂为汉家 之制度可乎且帝尝受论语矣语曰道之以政齐 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 格又曰子为政焉用杀则夫子之意正欲人君纯 任德教也又尝立书春秋于学宫矣孔子定书纪 文武成康之政为后世法而春秋尊王道黜霸术 是夫子之意正欲人君纯用周政也帝乃曰德教 不可任周政不可用则是论语不必受书春秋不 必立也俗儒是古非今固不足用独不当求真儒 而用之乎以俗儒不达时宜而并儒之通世务者 弃之是因咽而废食也以高材好学之君而择术 如此是以厉精为政虽能致一时之治而刑余周 召法律诗书卒不免基后来之祸惜哉  汉光武明帝唐三宗之学
光武受尚书通大义召桓荣入说甚善之每朝会辄令荣敷奏经义帝称善帝每日视朝日昃乃罢数引公卿郎将讲论经理夜分乃寐皇太子见帝勤劳不怠承间谏曰陛下有禹汤之明而失黄老养性之福愿颐爱精神优游自宁帝曰我自乐此不为疲也 臣按光武早为儒生及即位孜孜经术又如此宜 其光复旧物身致升平视少康周宣盖庶几焉惜 其时儒臣作辅如伏湛侯霸辈皆章句书生未明 乎古人格心之业故在位三十余年虽鲜有过事 而以无罪废正后易太子则有愧刑家之义以直 谏杀大臣则有乖从谏如流之美盖其所学未至 于明善诚身之地故于父子夫妇君臣之际不能 无可憾者焉圣学不明虽有不世之资如光武者 迄不能追帝王之盛然则人主之于务学其可苟 也哉显宗孝明帝十岁通春秋光武奇之既为皇太子师事博士桓荣学通尚书及即位尊以师礼乘舆尝幸太常府令荣坐东面设几杖会百官及荣门生数百人天子亲自执业每言辄曰太师在是既罢悉以大官供具赐之后三雍成拜荣为五更每大射养老礼毕帝辄引荣及弟子升堂执经自为辨说诏曰三老李躬年耆学明五更桓荣授朕尚书诗曰无德不报无言不酬其赐荣爵关内侯 臣按先儒胡寅以为显宗事师之意百千年鲜有 其俪可谓人主之高致惜乎桓荣授经专门章句 不知仲尼修身治天下之微旨故其君之德业如 是而止斯言当矣抑臣窃谓学者所以治性情者 也故先汉名儒匡衡有言治性之道必审己之所 有余而强其所不足故聪明疏通者戒于太察寡 闻少见者戒于壅蔽勇猛刚强者戒于太暴仁爱 温良者戒于无断湛静安舒者戒于后时广心浩 大者戒于遗忘若显宗者岂无所当戒者乎传称 帝性褊察好以耳目隐发为明公卿大臣数被诋 毁近臣尚书至见提曳帝尝受书于师矣书之称 尧曰允恭称舜曰温恭称文王曰徽柔懿恭是皆 以恭为贵也曰御众以宽又曰宽绰厥心是又以 宽为贵也帝于二者两皆失之既无容人之度又 失遇下之礼然则又何贵于学乎先儒有言未读 是书犹是人也既读是书亦犹是人也则为不善 读矣其殆显宗之谓邪肃宗孝章帝少宽容好儒术其为太子也受业于长酺元和二年东巡酺为东郡太守帝幸东郡引酺及门生掾吏会庭中先备弟子之仪使酺讲尚书一篇然后修君臣之礼 臣按章帝尊经事师之意不愧前人又能戒显宗 之苛切事从宽厚奉母后以孝遇同姓以恩惠养 元元除去苛法后之议者以长者称虽其天资之 美亦其学之力也惜其时师臣如张酺者虽质直 守义数有谏正然其所学不过章句之业况又以 严见惮不得久在左右故所以辅成德美者如是 而止考之本纪在位仅十有三年而年止三十有 三岂无逸之戒亦或有所忽邪惜哉唐太宗身属櫜鞬风纚露沐然锐情经术即王府开文学馆召名儒十八人为学士与议天下事既即位殿左置弘文馆悉引内学士番宿更休听朝之间则与讨古今道前王所以成败或日昃夜艾未尝少怠 臣按后世人主之好学者莫如唐太宗当战功未 息之余已留情于经术召名儒为学士以讲摩之 此三代以下所无也既即位置弘文馆于殿之侧 引内学士番宿更休听朝之暇与讨古今论成败 或日昃夜艾未尝少怠此又三代以下之所无也 故陆贽举之以告德宗谓言及稼穑艰难则务遵 节俭言及闾阎疾苦则议息征徭此所以致贞观 之治也我朝列圣盛时妙选名儒环侍经幄迩英 崇政延访从容夜直禁中不时召对所以缉熙圣 学开广睿聪其与贞观实同一揆夫昼访足矣又 必加以夜对何也人主一心攻者甚众惟声与色 尤易溺人昼日便朝荐绅俨列昌言正论辐凑于 前则其保守也易深宫暮夜所接者非貂珰之辈 即嫔御之徒纷华盛丽杂然眩目奇技淫巧皆足 荡心故其持养也难此夜对之益所以尤深于昼 访与圣明在上傥有志于帝王之事业则贞观之 规摹与我祖宗之家法不可以不复太宗尝谓侍臣曰梁武帝惟谈苦空元帝为周师所围犹讲老子此深足为戒朕所好者惟尧舜周孔之道如鸟之有翼鱼之有水不可暂无耳 臣按太宗深鉴萧梁之失不取老释二氏而惟尧 舜周孔之道是好可谓知所择矣然终身所行未 能无愧者以其嗜学虽笃所讲者不过前代之得 失而于三圣传授之微指六经致治之成法未之 有闻其所亲者虽或一时名儒而奸谀小人亦□ 其列安得有佛时仔肩之益故名为希慕前圣而 于道实无得焉其亦可憾也夫太宗尝曰人主惟有一心而攻之者甚众或以勇力或以辨口或以谄谀或以奸诈或以嗜欲辐辏攻之各求自售人主少懈而受其一则危亡随之此其所以难也 臣按秦汉以后号为贤主修身寡过则或有之其 知从事于此心惧奸之乘其隙则未有如太宗 者惟其中有所主故封德彝宇文士及权万纪之 徒皆不得而惑然数者均为易入而嗜欲又其最 焉古先圣王惟此之畏故朋淫于家益之所以戒 舜也无皇耽乐周公之所以戒成王也太宗能严 奸之防而未能脱嗜欲之□闺门之内既多□ 德而武才人狐媚之惑卒基异时移鼎祚剪宗支 之祸焉盖由天资之高有以知夫众攻之原而学 力之浅卒无以胜其最甚之害故智及之仁不能 守之也近世儒生有为心箴者曰茫茫堪舆俯仰 无垠人于其间眇然有身是身之微太仓稊米参 谓三才曰惟心耳往古来今孰无此心心为形役 乃兽乃禽惟口耳目手足动静投间抵隙为厥心 病一心之微众欲攻之其与存焉呜呼几希君子 存诚克念克敬天君泰然百体从令箴虽常言然 深切于正心之学故录焉元宗明皇帝开元中谓宰相曰朕每读书有所凝滞无从执问可选儒学之士使入内侍读卢怀慎荐太常卿马怀素乃以怀素为左散骑常侍与褚无量更日侍读每至合门令乘肩舆以进或在别馆道远听于宫中乘马亲送迎之待以师傅之礼开元中置丽正书院聚文学之士或修书或侍讲以张说为修书使以总之有司供给优厚中书舍人陆坚欲奏罢之张说曰自古帝王于国家无事之时莫不崇宫室广声色今天子独延礼文儒发挥典籍所益者大所损者微陆子之言何不达也帝闻之重说而薄坚 臣按明皇初政好学右文其盛如此可谓美矣使 当时得一真儒在辅导弼谐之地日以尧舜三王 之道六经孔孟之言陈之于前必格物以致其知 则于是非邪正之辨了然不惑而张九龄李林甫 之忠邪不至于用舍倒置矣必诚意以正其心则 于声色货利之诱确乎不移而惠妃太真之蛊媚 王珙宇文融之聚敛不得进矣必修身以正其家 则于父子夫妇之伦朝廷宫寝之政各尽其道安 得有信谗废杀三子之祸又安得有禄山渎乱宫 闱之丑哉奈何张说之流不过以文墨进无量怀 素不过章句儒生帝虽有志于学而所以讲明启 沃者仅如此是以文物之盛虽极于开元而帝心 已溺于燕安女子小人内外交煽根本日□欲其 亡祸乱得乎故人君之学苟不知以圣王为师以 身心为主未见其有益也宪宗留意典坟每览前代兴亡得失之事皆三复其言又读贞观开元实录见太宗撰金镜书及帝范元宗撰开元训诫帝遂采尚书春秋史汉等书君臣行事可为龟镜者集成十四篇曰君臣道合曰辨邪正曰戒权幸曰戒微行曰任贤臣曰纳忠谏曰慎征伐曰重法刑曰去奢泰曰崇节俭曰奖忠信曰修德政曰谏畋猎曰录勋贤分为上下卷目曰前代君臣事迹以其书写于屏风列之座右 臣按宪宗玩意经籍集其事以为龟鉴用意美矣 然平蔡之后骄侈剧形裴度以忠直见疏李逢吉 以谗谄用皇甫镈程异以羡余进是邪正未尝辨 贤臣未尝任也忠谏未尝纳勋贤未尝录也土木 兴则反于节俭聚敛行则乖于德政凡所谓十有 四条无一不悖戾者其故何哉盖居中而制万事 者心也古先圣王必于此乎用力故一心正而万 事莫不正宪宗知鉴前代成败之迹而不知古人 大学之源藩镇未平犹能勉强策励一旦奏功侈 然自肆屏幛虽在志虑已移视之为虚器矣由其 心之不治故也当时君臣独一裴□能进正心之 说而心之所以正者亦莫之及焉徒举其纲而不 告以用力之地是犹教人以克己复礼而不言以 视听言动之目其能有益乎故为人臣而不知大 学未有能引其君以当道者  汉魏陈隋唐数君之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