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首页
- 子藏
- 笔记
- 鸡肋编
鸡肋编
蒋仲本论铸钱事云,熙宁、元丰间,置十九监,岁铸六百余万贯。元初,权罢十监。至四年,又于江、池、饶三监权住添铸内藏库钱三十五万贯。见今十监,岁铸二百八十一万贯,而岁不及额。自开宝以来铸宋通、咸平、太平钱,最为精好。今宋通钱,每重四斤九两。国朝铸钱料例凡四次增减。自咸乎五年后来用铜铅锡五斤八两,除火耗,收净五斤。景三年,依开通钱料例,每料用五斤三两,收净四斤十三两。庆历四年,依太平钱料例,又减五两半,收净四斤八两。庆历七年,以建州钱轻怯粗弱,遂却依景三年料例。至五年以锡不足,减锡添铅。喜三年,以有铅气,方始依旧。喜四年,池州乞减铅锡各三两,添铜六两。治平元年,江东转运司乞依旧减铜添铅锡,提点相度乞且依池州擘画,省部以议论不一,遂依旧法,用五斤八两收净五斤到今。其说以为钱轻有利,则盗铸难禁。殊不知盗铸不缘料例,而开通钱自唐武德至今四百余年,岂可谓轻怯而易坏乎?缘物料宽剩,适足以资盗窃。今依景三年料例,据十监岁额二百八十一万贯,合减料八十七万八千余斤,可铸钱一十六万九千余贯。
后汉王延寿作《王孙赋》云:“有王孙之狡兽,形陋观而丑仪。颜状类乎老公,躯体似乎小儿。储粮食于耳颊,稍委输于胃脾。同甘苦于人类,好哺糟而啜ㄤ。”柳子厚作《憎王孙》,其名盖出于此。余谓自王公而次侯,故以王孙寄之耳。
浙东人以畜产相呼,乃笑而受之。若及父祖之名,则为莫大怨辱,有殴击因是而致死者。又其语音讹谬,讳避尤可笑。处州遂昌县有大姓潘二者,人呼为“两翁”,问之,则其父名义也。
单州有单父县,有王莽村,衢州江山县有禄山院。禄山犹有意义,而王莽则莫得而推。胜母、朝歌尚所可恶,况于此乎?
西北春时率多大风而少雨,有亦霏微。故少陵谓,“润物细无声”。而东坡诗云:“春雨如暗尘,东风吹倒人。”韩持国亦有“轻云薄雾,散作催花雨”之句。至秋则霜霪苦雨,岁以为常。二浙四时皆无巨风。春多大雷雨,霖霪不已。至夏为“梅雨”,相继为“洗梅”。以五月二十日为“分龙”,自此雨不周遍,犹北人呼“隔辙”也。迨秋,稻欲秀熟,田畦须水,乃反亢旱。余自南渡十数年间,未尝见至秋不祈雨。此南北之异也。
有人自金逃归云,过燕山道间僧寺,有上皇书绝句云:“九叶鸿基一旦休,猖狂不听直臣谋!甘心万里为降虏,故国悲凉五殿秋。”天下闻而伤之。使尚在位,岂止祭曲江而已乎?申屠刚谓“未至豫言,固当为虚,及其已至,又无所及”者,是矣。杜牧谓“后人哀之”,可不鉴哉!
冉闵诛诸部,凡死者二十余万,时高鼻多须至有滥死者。汉袁绍捕宦者,无少长皆杀之,或有无须而误死者,至自发露,然后得免者二千余人。本朝王德用,言者谓其“貌类艺祖,宅枕乾岗”。乃云:“奉父母所生,朝廷之赐。”而高鼻无须,岂非遗体,天与而然邪?特有幸不幸耳,未可以脱祸也!
三代之世,无九年之蓄为不足,而后世常乏终岁之储。非特敦本力田者少,而食者众,亦酒醴以糜之耳。盖健啖者一饭不过于二升,饮酒则有至于无算。前代以水旱资储未丰,皆禁酤酒,至于饴糖亦然。今略举以见:汉景帝三年夏旱,禁酤酒,至后元年夏始得酤,凡五年。武帝天汉三年,榷酒酤。昭帝始元六年罢榷,升四钱。后汉和帝永元十六年,兖、豫、徐、冀四州比年多雨,禁酤酒(不见开禁之日)。顺帝汉安二年,禁酤酒。蜀先主时,天旱禁酒。晋孝武太元八年,开酒禁(不见始禁之年)。安帝隆安五年,岁饥禁酒。石勒以百姓始复业,资储未丰,于是重制禁酿,郊祀宗庙皆以醴酒,行之数年,无复酿者。宋文帝元嘉十二年六月禁酒,二十一年正月复禁酒,恤饥也;二十二年八月开酒禁,有年也。唐高宗咸亨元年,以谷贵禁酒。肃宗至德三载三月辛卯,以岁饥禁酤酒,俟麦熟依常式。德宗大历十四年罢榷酤,建中三年复榷。宋明帝时,岁旱人饥,颜峻上言禁饧一月,息米近万斛。绍兴初谷贵,酒价不足以偿米面之直。余尝献议,欲以谷代俸钱而禁酤酒,时以为讶。
宗室子栎字梦援,宣和中以进韩文、杜诗二谱,为本朝除从官之始。然必欲次序作文岁月先后,颇多穿凿。又喜吟诗,每对客使其甥讽诵,源源不已。尝作《杜鹃诗》,夸于人,谓虽李、杜思索所不至,其首句云“杜鹃不是蜀天子,前身定是陶渊明”。闻者笑不能忍。至“夜棋三百子,晓发一千梳”,“发为干戈白,心于社稷丹”,亦其工者。
临安府城中有宝积山,车驾驻跸时,御史中丞辛炳、殿中侍御史常同、监察御史魏缟、明缟、周纲皆居其上,人遂呼为“五台山”。
车驾驻跸临安,以府廨为行宫。绍兴四年,大飨明堂,更修射殿以为飨所。其基即钱氏时握发殿,吴人语讹,乃云“恶发殿”,谓钱王怒即升此殿也。时殿柱大者,每条二百四十千足,总木价六万五千余贯,则壮丽可见。言者屡及,而不能止。
●卷下
蜀人司马先,元中为荣州曹官。自云以温公之故,每监司到,彼独后去而不得汤饮。盖众客旅进退,必特留问其家世。知非丞相昆弟,则不复延坐,遂趋而出也。
鸷禽来自海东,唯青最嘉,故号“海东青”。兖守王仲仪龙图以五枚赠威敏孙公,皆皂颊鸦,不堪抟击。公作诗戏之甲:“海东霜隼品仍多,万里秋天数刻过。狡兔积年安茂草,弋人终日望沧波。青独击归林麓,皂颊群飞入网罗。为谢文登贤太守,求方逐恶意如何?”后辽国求于女真,以致大乱,由此鸟也。
绍兴四年,温州瑞安县井鸣如钟声,继而州中亦然。前史灾异所未有。或云去岁闽中如此,遂有大水漂没之害。或云止如蚯蚓鸣,叩栏即止,非井鸣也。
唐以莫阝与郑、豳与幽相类,文移差误,故莫阝去邑,豳为。本朝景三年,知祥符县郭辅之奏:“西川维州与京东潍州相去仅六千里,而递角逃军转递差误,乞改州名”。上取地图观之,以维州以威服西山八国,遂改为威州焉。
欧阳修为河北都转运使,上宰相书云:“自河北州府军县一百八十有七,主客之民七十万五千七百户,官吏在职者一千二百余员,厢禁军马义勇民兵共四十七万七千人骑,岁支粮钱帛二千四百四十五万。而非常之用不与焉。”尹洙《息戍篇》曰:“国家割弃朔方,西师不出三十年。亭徼千里,环重兵以戍之。种落屡扰,即时辑定。然屯戍之费,亦已甚矣。西戎为寇,远自周世。劳弊中国,东汉尤甚,费用常以亿计。孝安世羌叛十四年,用二百四十亿。永和末,复经七年,用八十余亿。及段纪明出征,用才五十四亿,而剪灭殆尽。今西北四帅(泾原、宁、秦、延)戍卒十余万,一卒岁给,无虑二万(率骑卒与冗兵,较其中者,总廪给之数,恩赏不在焉)。以十万众较之,岁用二十亿。自灵武罢兵,计费六百余亿,方前世数倍矣。”
皇中,右司谏钱彦远乞置劝农司云:“唐开元年有户口八百九十余万,定垦田二千四百三十余万顷。国家有户九百五十余万,定垦田一千二百一十五万余顷。其间逃废之田,不下三十余万顷,不及开元三分之一,是田畴不辟而游手多矣。”
宣和中,余深为太宰,王黼为少宰。是时上皇多微行,而司谏曹辅言之。一日上皇独留黼,问辅何自而知,对曰:“辅南剑人,而余深门客乃辅兄弟,恐深与客言,而达于辅也”。上皇然之。即下开封府捕深客,锢身押归本贯。内外惊骇,莫知其由。而深患失,何敢与客语?又曹只同姓同郡,实非亲也。未几,王独赐玉带,余遂求罢,即得请。黼遽攘其位焉。
王琪字君玉,其先本蜀人,从弟圭、、、充,皆以文章名世。世之言衣冠子弟能力学取富贵,不藉父兄资荫者,唯韩亿诸子及王氏而已。时翰林学士彭乘不训子弟,文学参军范宗韩上启责之曰:“王氏之琪、圭、、,器尽;韩家之综、绛、缜、维,才皆经纬。非荫而得,由学而然云。”
王琪为三司判官,景中,上言乞立义仓曰:“谨按隋开皇五年,工部尚书孙平建言诸州共立义仓于当社。唐贞观初,尚书左丞载胄议立条制,王公已下垦田,亩税二升。至天宝八年,天下义仓共六千三百八十七万七千六百余石。臣上此议,今十七年矣。若于夏秋正税外,每二升别纳一升,计一中郡,岁可得五千石,岂减天宝之多乎”?于是诏天下皆立义仓。惟广南以纳身丁米故,独不输。
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科,始于前汉武帝,而文帝已尝举贤良文学之士。武帝五十四年中,一举贤良,一举茂才。孝元十六年间,一举贤良,一举茂才。成帝三十六年间,四举方正直言。后汉光武三十二年,两举贤良。章帝十三年,两举直言。和帝十七年,一举贤良。安帝、顺帝各十七年,皆两举贤良。
杭州遭方腊之乱,谯门州宇皆被焚。翁彦国坏佛寺以新之,乃求梁师成书宁海军大都督府二榜。军字中心一笔上出,督下从日,时谓“督无目,军出头”。继有叛卒陈通之变,乃取二牌焚之。
绍兴之后,巨盗多命官招安,率以宣赞舍人宠之。时以此官为耻。然清流者寄禄官下皆有兼字,至贼辈则无。又加遥郡者,尽以忠州处之,其徒亦稍有解者。甚非旷荡,欲安反侧之意也。
车驾渡江,韩、刘诸军皆征戍在外,独张俊一军常从行在。择卒之少壮长大者,自臀而下文刺至足,谓之“花腿”。京师旧日浮浪辈以此为夸。今既效之,又不使之逃于他军,用为验也。然既苦楚,又有费用,人皆怨之。加之营第宅房廊,作酒肆名太平楼,般运花石,皆役军兵。众卒谣曰:“张家寨里没来由,使他花腿抬石头。二圣犹自救不得,行在盖起太平楼。”绍兴四年夏,韩世忠自镇江来朝,所领兵皆具装,以铜为面具。军中戏曰“韩太尉铜<佥页>,张太尉铁<佥页>”。世谓无廉耻不畏人者为铁<佥页>也。
世人名子,多连上下一字,或从偏旁。唯李复圭修撰兄弟三房名子,或曰执柔、袭誉、传正,人莫晓其意义。乃以仄平、仄仄、平仄为异也。永嘉林季仲懿成云,渠诸父五人,伯父首得子,即以八元名之。后诸房果得子八人,两房遂绝。人谓数已谶于其始。然蔡子正枢蜜之子,以五行为名,至第六子,名之曰,以应六府。晚年又得一子,遂命之为修,亦岂在是也?河阳张望九子,皆连“立”字,令以“立、门、金、石、心”为序。靖生阁,阁之女嫁郑居中长子修年,而台卿诸子,因更从“年”。慕势而违祖训,金石之心遂从革矣。
古所谓媵妾者,今世俗西北名曰“祗候人”,或云“左右人”,以其亲近为言,已极鄙陋。而浙人呼为“贴身”,或曰“横床”,江南又云“横门”,尤为可笑。
翟汝文公巽知越州,坐拒旨不敷买绢事削官,谢表云:“忍效秦人,坐视越人之瘠;既安刘氏,安知晁氏之危。”后拜参政,温人宋之方作启贺之曰:“昔镇藩维,已念越人之瘠;今居廊庙,永图刘氏之安。”盖用其语也。
绍兴四年六月二十三日申未间,太白在日后昼见,临安之人,万众仰观。迨暮,光芒数寸,照物有影。明日,太史乃奏,云“太白自十七日昼见,天文官失于观瞻。然行未道,非过午也。”但罚宿三十直而已。时谓有昏迷之罪,而免无赦之诛,人以为恨。然行未道不为经天,又不知何所据而言也。
建炎之后,除殿前马步三帅外,诸将兵统于御营使司。后分为神武五军,刘光世、韩世忠、张浚、王燮、杨沂中为五帅。刘太传一军在池阳,月费钱二十六万七千六百九十贯三百文(一十万四千贯系朝廷应副,余仰漕司也),米二万五千九百三十八石三斗,粮米七千九百六十六石八斗,草六万四百八十束,料六千四十八石,而激赏回易之费不在焉。韩军不知其实,但朝廷应副钱月二十一万余贯,则五军可略见矣。至绍兴中,吴一军在蜀,岁用至四千万。绍兴八年,余在鄂州,见岳侯军月用钱五十六万缗,米七万余石,比刘军又加倍矣;而马刍秣不预焉。
前世谓“阿堵”,犹今谚云“兀底”,“宁馨”,犹“恁地”也,皆不指一物一事之词。故“阿堵”有钱目之异,“宁馨”有美恶之殊。而张谓诗云:“家无阿堵物,门有宁馨儿。”与款头无异矣。
世以浙人孱懦,每指钱氏为戏,云:ㄈ时有宰相姓沈者,倚为谋臣,号沈念二相公,方中朝加兵江湖,ㄈ大恐,尽集群臣问计,云:“若移兵此来,谁可为御?”三问无敢应者。久之,沈相出班奏事,皆倾耳以为必有奇谋,乃云:“臣是第一个不敢去底!”朝廷渡江,时人呼诸将皆以第行加于官称:刘三、张七、韩五、王三十,皆神武五军大将。王三十者名燮,官承宣带四厢都使,人以太尉呼之。然所至辄负败,未尝成功。时谓“沈念二相公”二百年后,始得“王三十太尉”,遂为名对也。
从官门状,参云“起居”,辞云“攀违,某官谨状”,无“候裁台旨”之文,虽见执政亦然,亦无贺状。虽无条式,相循以为故事。李正民方叔侍郎谓“非以为尊大,侍从之臣于同列难施候旨之辞也”。
二浙造酒,非用灰则不澄而易败。故买灰,官自破钱。如衢州岁用数千缗。凡僧寺灶灰,民皆断扑。收买既久,以柴薪再烧,以验美恶。以掷地散远而浮扬者为佳。以其轻滑,炼之熟也。官得之尚再以柴锻,方可用。医方用冬灰,亦以其日日加火,久乃堪耳。如平江又用朴木以锻石灰而并用之,又差异于浙东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