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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祖笔记
汉光武帝曰:“仁宦当作执金吾。”师古曰:“金吾,鸟名也。主辟不祥。”《逸篇》又以为九子之一,云:“金吾形似美人首鱼,尾有两翼,其性通灵不睡,故用以巡警。”则又似鳏鱼之属(鳏鱼见《孔丛子》)。又应劭曰:“吾者御也,掌执金革以御非常。”《古今注》曰:“执金吾,棒也,以铜为之,金涂两末,谓之金吾。”
余向疑宋攻作之局曰文思院,不详命名之意。《青箱杂记》云:“《考工记》氏掌攻金,其量铭曰‘时文思索’,故今世攻作之所号文思院。”江邻几云:“或说文思殿名,聚工巧于其侧,因名之曰文思院使。”
玉茗花、海红花,皆山茶也。古诗云:“浅为玉茗深都胜,大曰山茶小海红。”都胜即宝珠山茶。
田纶霞(雯)少司徒为诗文好新异,康熙壬午谢病归,浃岁卧疴。医立方以进,辄嫌其俗,易他名始服之,如以枸杞为天精,人参为地精,木香为东华童子之类,其癖好新奇如此。
秦俗尚白,民间遇元旦贺寿吉庆事,辄麻巾素衣以往,余所经历西安、凤翔、汉中诸府皆然。闻西巡时,民庶迎驾,亦不改服。按六朝人主宴处,戴白纱帽,晋人好著白接,谢万著白纶巾,南齐垣崇祖著白纱帽。《南史》:和帝时百姓皆著下穷白纱帽。《唐六典》:天子服有白纱帽。又唐制,新进士皆白袍,故有“袍似烂银文似锦,相将白日上青天”之句。而肃宗与李泌同出,观者谓“衣黄圣人”、“衣白山人”,则人臣在君前亦可衣白矣。《清波杂志》载,宋乾道中,内相王日严谓一堂环坐皆浅素,极可憎,乞仍存紫衫;又云,前此仕族子弟未受官者皆衣白。则六朝、唐、宋皆有之,不止西方尚白也。《酉阳杂俎》云:北朝时,徐州角城县僧尼著白布法衣。
余家藏宋王晋卿《烟江叠嶂图》长卷,后有米元章书东坡长句。康熙癸未三月万寿节,九卿皆进古书书画为寿,此卷蒙纳入内府,传旨云:“向来进御,凡画概无收者,此卷画后米字甚佳,故特纳之,仍谕知。”
济南有帝舜祠,在南门之内。癸未春方作醮事,火忽自殿上出,顷刻焚殆尽。逾数日,诸当事有事于祠,方就殿址礼拜,阶下舜井水忽溢高数尺,须臾泛滥,急觅舆马而出,竟不终礼而罢,亦异灾也。井水出祠北,流入明湖,至今尚然,不知是何祥也。泰山东岳庙同时亦灾。
上驻跸杭州,山阴耆民王锡元同胞兄弟五人,见于行宫,长次系双生,皆年八十,三年七十八,四年七十六,五年七十五,率子侄凡十七人,孙十八人。赐宴,赐缎锦各一匹,又赐御书扁额“一门人瑞”,皇太子赐联“五枝锦树荣今代,百秩仙筹萃一门”。见邸报。东坡《志林》载,合浦老人苏佛儿,年八十二,有兄二人,长九十二,次者九十,亦庶几矣。
四十四年春夏雨泽愆期,至五月望乃雨,二十一日雨自酉迄辰,远近沾足,谷秫皆苏,豆乃播种。六月初八、十一日皆大雨,县东境有蝗自东北来,南去,不为灾。廿四、廿五日复大雨。
《清波杂志》言:郑叔霭集荆襄川蜀金石刻为《五路墨宝》,既录碑之全文,附以己说,欧阳《集古》考究未备者,间有辩正,类为数巨册,考证良备,悉上秘府。按宋人多留意金石文字,惟欧阳永叔、刘原父、吕进伯、赵明诚、董、黄长睿、薛绍彭于今独著,郑之名迄无知者,不独其书之湮没无传也,惜哉!南宋人陈起有《宝刻丛编》,尤为该洽。尝从朱竹(彝尊)见写本,未暇钞录。
济宁州学武生欧阳陆叩阍,自称大禹之后,下其词。巡抚议大禹姒姓,欧阳陆狂率,冒称后裔,革去武生,依律充军云。
明太宗攻济南,铁铉出战,倏见有群僧助战甚力。迹之,入大佛山琵琶洞中,洞石壁上刻阿罗汉皆汗流浃体,命以铁挝碎其首。像乃唐贞观时制。
历城穆吏部深,字桂阳,为阉寺所中,罢归,郁郁成疾,额中有一小人骑驴,时时往来。医不知其何疾,竟以是卒。
明德藩端王于白云湖(在章丘,亦名刘郎中泊)得一马,鹿形,每宴会,则列于筵前,负八宝盘。崇祯戊寅,马无故自毙,未几,济南陷。
济南藩司署后临明湖西偏,即曾子固集中所谓西湖也。曾守郡日,尝作名士轩。轩今入署中,明时尚有古竹数竿,芍药一丛,传是宋故物。
环明湖有七桥,曰芙蓉、水西、湖西、北池、百花、泺源、石桥。曾子固诗:“从此七桥风与月,梦魂长到木兰舟。”
元张文忠养浩故居,在今布政司街,有七聘堂,今改为祠。明尹恭简宅,在历城县治东尹家巷。边尚书贡宅,在王府前(今巡抚衙署),有万卷楼。王祭酒云芝(名同先尚书公讳)、李按察攀龙宅,皆在西门外柴市。许长史邦才宅,在布政司街。
汉终军故里在府城南九十里。尹太宰尹家亭子在湖上。边尚书贡别业在张马泊。刘吏部天民别业在城南六十里吊枝庵。许长史邦才别业在北水门外。殷文庄士儋通乐园在趵突泉西。赵尚书世卿别业在府城东祝店。李按察攀龙白雪楼初在韩仓店,所谓“西揖华不注,东揖鲍山”者,后改作于百花洲,在王府后碧霞宫西,许长史诗所谓“湖上楼”也。今趵突泉东有白雪楼,乃后人所建,以寓仰止之意,非旧迹也。
娥皇女英祠在趵突泉,今废。曾子固诗:“层城齐鲁衣冠会,况有娥英诧世人。”《水经注》:泺源亦谓娥英水,以泉上有舜妃娥英庙故也。俗人但知吕仙祠矣。
宋李易安名清照,济南李格非文叔之女,词中大家。其母王状元拱辰女,亦工文章。
辛幼安弃疾亦历城人,亦词中大家,少与党怀英同学,南渡为名臣。党入金,官翰林学士承旨,尤工篆书。
德州谢生,方山郎中之兄也。尝于城北水次掘得一瓮,色黝而光可以鉴。舁置于家,忽于黝光中见人影,细审之,具仙佛美人衣冠甲士种种诸相,须臾变灭,旬日后乃无所睹。
德州四牌坊西,居人掘地得古冢,中一石枕,上锓诗云:“百宝装腰带,金丝络臂。笑时花近眼,舞罢锦缠头。”
《闲中今古录》论李易安晚节改适,云“翁则清献,为时名臣”,又引瞿佑《诗话》“清献名家厄运乖,羞将晚景对非才”,云云。以挺之为,谬矣。盖以阅道谥清献,而挺之谥清宪,故致此舛讹耳。
谢肇浙《西吴支乘》云:元时吴兴三绝:赵松雪书,钱舜举画,冯应科笔。
尹墓在八里山,王云芝墓在龙窝山南,边贡墓在莱庄,刘天民墓在五里沟,李攀龙墓在柳沟,许邦才墓在火闸。
天心水面亭南有薛文清、王文成二公祠,东有许忠节公(逵)祠。正统间,文清以吏部尚书郭荐,督学山东。文成以弘治用子典山东试,得堂邑穆文简(孔晖)为解元。忠节初令乐陵,当刘六之乱,破贼全城;后与孙忠烈公(燧)同死宸濠之变。祠中有庶子何洛文碑,又一碑刻大复先生何景明《乐陵令行》一篇。洛文即大复之孙也。
济南郡城东七十里龙山镇,即《水经注》巨合城也。汉耿讨费敢,进兵先胁巨里,即此。东坡《阳关词》:“济南春好雪初晴,行到龙山马足轻。”旧注引孟嘉落帽事,固大谬,施注竟略之。以此知注书之难,而陆务观、任渊皆不敢注苏,有以也。
王文正不知药栏之坏,而时服其德量;陈彭年不知僦宅有石榴树,而人讥其躁进,其人品异也。
宋太宗问杜镐“官家”之义,镐以三皇宫天下、五帝家天下为对,太宗善之。蔡邕《独断》曰:“亲近侍从称曰大家,百官小吏称曰天家。”“天子无外,以天下为家,故称天家也。”《汉书》东平王宇曰:“今县官年少。”张晏曰:“不敢指斥成帝,谓之县官。”然不明著其义,当亦称陛下,乘舆之义也。邕又曰:“陛下者,天子必有近臣,执兵陈于陛侧,以戒不虞。谓之陛下者,群臣与天子言,不敢指斥,故呼在陛下者而告之,由卑达尊之意也。”“乘舆出于律,律云敢盗乘舆服御物,谓天子所服食者也。天子至尊,不敢渫渎言之,故托之乘舆。乘犹载也,舆犹车也。或谓之车驾。”又曰:“天子自谓曰行在所,犹言行所至也。”
澶渊之盟既成,王钦若进孤注之说,而莱公见疏。太祖朝卢多逊请移都镇州,经略攻取,俟复幽蓟,则还跸于汴,此真孤注耳。
本朝遇内朝行庆贺礼,则上率东宫拜于两宫之门内,诸王公、贝勒、贝子等从拜于门外,阁臣亦与焉,六部尚书、都察院、左都御史已下则拜于午门,最为得体。宋天圣中,明肃太后垂帘,诏皇帝率群臣上皇太后寿。范文正仲淹方为秘阁校理,上疏请皇帝率亲王皇族于内中上寿,诏宰臣率百僚于前殿上两宫寿,即今制也。事详《儒林公议》。
无锡马字云翎,文肃公世奇之孙,起自孤露,中康熙壬子江南乡试。诗有奇气,时时仿李长吉,而未竟其才。游京师,所皈心者独余与昆山叶文敏讠刃庵(方蔼),他无所诣也。归未几而病,依灵岩毅禅师于柏城庵,得领悟。一夕,索笔书偈曰:“刀斫虚空,于吾何有?十里桃花,千溪杨柳。”泊然而化,年才三十。
恶诗相传,流为里谚,此真风雅之厄也。如“世乱奴欺主,时衰鬼弄人”,唐杜荀鹤诗也。“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当”,罗隐(按:此“隐”字据《清代笔记丛刊》本补)诗也。“但知行好事,莫要问前程”,五代冯道诗也。“闭门不管庭前月,分付梅花自主张”,南宋陈随隐自述其先人藏一警句,为真西山、刘漫塘所赏击者也。
宋太祖自陈桥拥兵回,长入,祗候班乔、陆二卒长率众拒于南门,乃入自北,解衣折箭,誓不杀。咸义不臣宋,自缢。太祖亲至直舍,叹曰:“忠义孩儿!”赐庙曰忠义,易班曰孩儿。终宋之世,孩儿班帽后垂粉青头{髟巾},为周世宗持服,直舍正门以黄罗护之,傍穿小门出入,用以旌忠。南渡景定间,又命撰二候加封碑文。惜二候之名无考,碑文见《随隐漫录》。据此,则宋历朝之褒忠可谓至矣。《五代史》乃不为韩通立传,何所忌讳耶?王子融作《唐馀录》,载韩通于《忠义传》,且冠以宋初褒赠之典,有见哉!
薛尚功《钟鼎款识》第二卷有济南鼎二,其文如《五岳真形图》。薛云是向潘传本,又云二铭字画奇怪,未容诠释,以鼎出济南,姑以名之。此吾郡典故也。然二鼎今不知所在,或已入宣和内府矣。
《枫窗小牍》言宋妇人封号,自夫人以下凡八等,如侍郎以上封硕人,太中大夫以上封令人,通直郎以上封孺人。今皆无之,硕人、孺人率为妇人之通称矣。
《枫窗小牍》记东坡一帖,录足疾方,用葳灵仙、牛膝二味为末,蜜丸,空心服,神效。
宋有杜善甫者,济南名士,善为诗。时有掌兵官远戍,其妻宴客,竟夕笙歌。善甫赋诗云:“高烧银烛照云鬟,沸耳笙歌彻夜阑。不念征西人万里,玉关霜重铁衣寒。”闻者韪之。诗见《山房随笔》。
《癸辛杂识》言刘义仲摘欧阳《五代史》之讹误,为《纠谬》一书以示坡公,云云;又言《挥麈录》云,蜀人吴缜初第,请于文忠,愿预官属,不许,因作《纠谬》,疑其别是一书。不知吴缜所著《纠缪》乃《新唐书》也,予家有旧刻本,当是公谨未睹此,故疑为一书耳。
《东坡志林》云:“唐末五代,文章衰尽,诗有贯休、齐己,书有亚栖,村俗之气大略相似。”此论固然,然齐己《白莲集》至今尚传,余尝见海虞冯氏写本,有荆南孙光宪序,篇帙完好,略无阙佚。文章流传,信有命乎!
吾家西第石帆亭玉版书屋,多大竹,常有小鸟翠色,飞鸣其间,大仅逾妇人钗梁物,或结巢坚致如罘ぜ,似即岭南之翡翠也。柳文畅有《咏白洲翡翠》诗,则不惟粤中有之矣。李卫公有《桐花凤赋》,亦类此。《归田录》载宜春库有翡翠盏一只,形似碧玉,乃所谓翡翠屑金者,非此鸟之羽也。
《越绝》言舜父顽母へ,兄狂弟傲,《尸子》言舜事亲养兄为天下法,是舜又有兄也。《尸子》又云其游得六人,曰雄陶、方回、续伯、牙阳、东不识、秦不空,皆贤者也;或益以灵甫为七人。然则舜既征庸,而七人者何以皆不见举?诸子之言,诞妄不经如此。《吕览》、《淮南》、《新序》、《说苑》之类,类此者多有,君子存而不论可矣。
东坡谓《史记》舜请流共工于幽陵以变北狄,殛鲧于羽山以变东夷,云云,屈原云“鲧悻直以亡身”,则鲧乃刚而犯上者耳;若四族皆小人,安能变四裔之俗哉?盖四族之诛皆非诛死,但迁之远方,为要荒之君长尔。此论与《竹书纪年》黜崇伯鲧合,而《史记》乃附会以浑敦、穷奇、杌、饕餮恶兽之名,杜预又以杌为鲧。若然,则所谓不可教训、不知话言,不惟方命圮族而已,四岳何为而举?而尧何为姑试之耶?皆不可通。《韩非子》又谓尧欲传天下于舜,鲧与共工谏,尧不听,举兵而诛鲧于羽山,诛共工于幽州。《吕氏春秋》则谓尧以天下让舜,鲧为诸侯,怒欲为乱,比兽之角能以为城,举其尾能以为旌,舜于是殛之羽山。审若是,则尧、舜揖让,而先以征诛,而舜乃以私憾杀鲧,何以服天下?由是黄熊、玄鱼、黄龙诸妄说,纷纷而起,禹何其不幸哉!《楚词注》,尧长放鲧于羽山,绝在不毛之地,三年不舍其罪,与东坡之说相近,差可信。
南城陈伯玑允衡善论诗,昔在广陵评予诗,譬之昔人云“偶然欲书”,此语最得诗文三昧。今人连篇累牍,牵率应酬,皆非偶然欲书者也。坡翁称钱唐程奕笔云:“使人作字,不知有笔。”此语亦有妙理。